68. 太不公平

作品:《至夜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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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改签最近的航班,我要马上回京。”


    比原定的巡查计划提前结束了半个月,祁知礼夜以继日的处理工作,就为了能早点见到程诉。


    可踏上飞机的那一刻,他的心跳剧烈加快,澳洲飞京城的十五个小时里,祁知礼觉得每一刻都是如此难熬。


    从夏季飞往冬天,气温急剧下降,冻得人发颤。


    青省始终是阴天,没落雨,却也没什么阳光,阴郁的空气叫程诉想起伦敦的气候,也是这样阴沉沉的。


    伦敦会比这里更湿润,阴天总会伴着些小雨,祁知礼觉得这样的天气最适合腻在一起,总是拉着程诉厮混。


    那段日子里,程诉整个人从内到外都是潮湿的,如水汽一般的黏腻,祁知礼滚烫的手掌触碰她冰凉的肌肤时,又产生一种冰火交融的刺激。


    可那已经是快一年前的事了,脑海里的回忆也被镀上一层潮湿水汽,让人觉得模糊,却又总想揭开看清楚。


    观光小火车始终没开通,但程诉也不是一直窝在酒店里了,偶尔也会出门走走,整个景区差不多逛完了。


    不过很可惜,程诉没看到齐曼之形容的,艳阳天里清冷湖水泛着金光的涟漪。


    记忆深处,似乎也有人这样形容过她。


    景区附近许多商店都不开门,只有一家书店在营业。


    店里装修很精致很文艺,与开在大城市的书吧没有任何区别,还供应下午茶和小蛋糕。


    程诉是某天走累了,想歇会儿时发现这里的,店员友好礼貌,并不因为她没有消费打算就把她赶出去。


    她在旁边的试读区域坐了一会儿,也不忍心叫店员毫无业绩,就在店里随便逛逛,试图找点感兴趣的买单带走。


    逛完整个店铺,程诉才发觉,这里和一般书店很不一样。


    市面上非常难找到的绝版书,影片光盘,真是黑胶唱片,这里收集了一大堆,整整齐齐的码在货架上。


    店员看程诉感兴趣,还贴心提醒一句,这是他们老板私藏,不对外出售,不过程诉要是喜欢,可以在店里放映。


    程诉说不了,她只是惊讶,并没有那么感兴趣。


    靠近门口的地方摆着很多明信片,也设有打卡墙,似乎景区的店面都会有类似留纪念的地方,程诉认出了齐曼之之前给她寄的明信片就是在这里写的。


    写明信片的桌上立了个小字牌,大致是讲这里的明信片可以随便写,作为书店送给游客的礼物。


    程诉也忍不住拿起笔,只是这次,她没再写给齐曼之。


    在欧洲各处游玩时,祁知礼总是吃醋程诉给齐曼之写好多张明信片,觉得冷落了他这个男朋友。


    可真当程诉不冷落他,也想给他写点什么的时候,她却写不出来了。


    对于祁知礼,程诉总是语言匮乏。


    最后落在这张蓝色调的,印着最经典盐湖景色明信片上的,是一句法语。


    “Jet’aime.”(我爱你)


    程诉甚至连前缀都没有加。


    店员问她,不把明信片贴在墙上做纪念吗?那些来这里打卡的小情侣都把明信片贴墙上当作一种见证。


    程诉说不了。


    她的爱不在这里,她把她的爱带走了。


    明信片被夹在书里,纸张上附着的胶质会使墨水在触碰到外物时散开,上面的字迹很容易模糊。


    可即使字迹模糊,笔痕不会消散,那句“我爱你”刻在纸上,凹陷下去。


    西北冬日的风萧瑟,程诉在室内也能听到窗外沙沙作响的风声。


    伴随风声入梦的,是曾无数次与她耳鬓厮磨的人。


    祁知礼从澳洲回来的时候,京城下雪了,下得很大,天气预报发出橙色预警,这是今年冬天,京城最大的一场雪。


    路面因为大雪差点被封住,祁知礼在休息室等了好久,接他的车才到机场。


    京城已经白皑皑一片,祁知礼想起,程诉去年在雪景里的样子。


    程诉说她长在云城的时候,从没见过雪能淹没脚踝,南方的雪总是一下就化了,连一个晚上也活不了。


    大学来京城,明月和她第一次见到大雪都很兴奋,两个人在雪里滚了一圈,第二天就病了。


    从伦敦回来后见到的第一场雪,程诉依旧兴奋,但她已经不会像十几岁时那样闹着要去雪里滚了。


    司机问祁知礼要将他送去哪里。


    祁知礼叫司机开去秋水长天,他太想太想马上见到程诉,见到她映着雪景的明亮的眼睛。


    可好像总是事与愿违,二十八楼安静得很诡异,没有程诉上扬的声音说着“你回来了”,只有风声。


    祁知礼以为程诉还在公司忙,他想,他可以等她回来。


    进卧室拿睡袍洗漱时,祁知礼才发现,衣柜空了许多,浴室里那瓶程诉惯用的鸢尾花味道的沐浴露和身体乳全都不见了。


    他这才意识到有多不对劲。


    周西被祁知礼的夺命连环call吵醒,程诉离开华悦后,周西已经为新项目连续忙了两周,今天好不容易早点下班休息,又被祁知礼的电话吓得瞬间清醒。


    “程诉在哪儿?”


    语气中是压抑着的怒火。


    周西不知道回答什么,是说程诉回家了,还是说程诉辞职离开京城了?


    沉默代替了所有回答。


    祁知礼看见了那封辞呈,程诉的亲笔签名他见过很多次,每一个转折都牢记在心,但他从没有想过会出现在这张纸上。


    这哪里是辞职信,更像分手信。


    他不明白为什么程诉会这样做,但他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终于反应过来,程诉早有预谋的要离开他。


    在经历祁文渊的绑架后,程诉整个人变得很黏他,祁知礼以为是程诉被吓到了,他甚至还很开心程诉可以这样依赖他,亲近他。他没想过,程诉的依赖和亲近是因为快要离开他。


    难怪程诉始终不肯接华悦总裁的职位,一直以代理的名头处理华悦的工作,甚至旁敲侧击的告诉他想要休息,让他尽快选人接手华悦。祁知礼以为是她太累,于是把周西放回了华悦。


    在他提出要她一起去巡查的时候,她那样的百般推辞,是早就存好了离开的打算,所以这些天一直没有任何消息。


    可为什么程诉要离开他,是他对她不够好吗,还是他做错了什么惹她生气了,程诉甚至连一个解释和挽留的机会都不给他,是不是对他太不公平了。


    程诉睡得不安稳,今夜好像格外多梦,她梦见了祁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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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礼已经回京,发现她离开之后又生气又可怜,一个人在哭。


    他哭着问程诉,为什么要离开他,那样子,像极了被抛弃的小猫。以前这只猫都是有人哄的,现在没人给他擦眼泪。


    程诉被这个梦惊醒,眼角也泛了泪。


    哭声还在耳边,程诉下床到窗边,将窗户掀开的缝隙紧紧关上。


    原来那不是哭声,那是风声。


    程诉看了日历,祁知礼不会这么快回京的。


    后半夜,风停了,程诉却再也睡不着。


    祁知礼在华悦的办公室待了一晚上,周西来的时候,程诉的那封辞呈已经变成碎片,洒在办公室的地上。祁知礼眼球里布满红血丝,周身的颓废气息很不好惹。


    周西站在那里,不敢说话。


    “她离开京城多久了?”


    祁知礼尽量平静的问。


    “您到伦敦没多久,学姐就走了。”


    已经这么久了,祁知礼一点都不知道,难怪从那时候起,程诉就杳无音讯,她是在刻意躲着他。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程诉辞职的事?”


    周西点头,那封辞呈可是他亲眼看着放在这张桌子上的。


    祁知礼极力压抑情绪,却还是控制不住。


    “既然你一开始就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还帮她瞒着我!”


    也是,他们毕竟“师出同门”。


    “是学姐说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到您在伦敦的工作,会选在合适的时候亲口告诉您。”


    亲口告诉他?那里会亲口告诉他呢?他一个字都没听到。


    祁知礼脸上挂着轻蔑的笑,的确,知道这件事会影响他的工作,他会直接飞回来逮她。


    “而且学姐说,她并没有担任正式职务,本身也不属于祁氏的人,她要走的话是不需要告知任何人的。”


    从一开始祁知礼就知道,祁氏没有程诉的档案,所以她离开不需要经过人事部的处理。


    她做事太周密了,以至于祁知礼都分不清这是巧合还是故意,她不留档案悄无声息的走,所以他才觉得这封辞职信更像分手信。


    “程诉不让你说你就真的不说吗?你知道我和她是什么关系,你明白你自己坐在什么位置上吗?”


    周西知道。


    “可您和学姐的事……”


    他怎么好多说?


    祁知礼气急了,办公室里找不到一点程诉的影子,她把东西收拾得很干净,她如此干脆利落,就留他一个人。


    那些整齐的项目文件被祁知礼全部推翻在地,总裁办公室一片狼藉,华悦的员工不知道周西做错了什么能叫董事长这么生气,甚至连降他两级职位。


    周西自己清楚着呢,祁知礼生的是程诉的气。


    程诉在青省收到周西的信息时,心脏的温度比盐湖结冰时还要冷。


    “学姐,董事长特别生气,你们之间……”


    “很抱歉,连累你了。”


    周西说谈不上连累,没有程诉的提拔,他会一直在市场部不得重用,就算被降职,也比之前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程诉坐在观景台的椅子上,忽然明白过来,原来昨夜听到的不是风声。


    祁知礼在她梦里,哭得好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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