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出了意外？”黎千梦追问道。


    众人眼神大战半晌，还是陆闻竹端起酒杯凑到她近前，传音道：“云天廻居心叵测，碧落阁已同他彻底决裂，神子也当小心他才好。”


    “哦？居心叵测？细说。”见陆闻竹犹豫，黎千梦补充道，“你不说清楚些，我怎么知道如何小心他？”


    陆闻竹纠结一番，终是将近来变故道明，原来云天廻自客居碧落阁后，便在宗内各处暗埋空间阵法，其目的不明，也不肯解释，碧落阁与他的同盟由此解除。


    想到自己也曾藏身在云天廻的空间中，黎千梦默不作声，此事便算揭过。之后又是一阵推杯换盏，席上尴尬渐渐淡去。


    这场庆祝宴直持续到月上中天，黎千梦不喜这种场合，期间数次想先行退席，都被陆闻竹以各种理由留下。


    如今的她真想走，没几个人能留得住，但陆闻竹反应如此异常，倒激起她的兴趣，想看看他留了什么“惊喜”给她。


    “砰！砰砰！”


    巨大闷响忽然自天顶传来，护宗阵法蕴起灵光守卫全宗，而几位大能迅速反应过来，拿出武器御空而起，向攻击来源飞去。


    黎千梦跟在他们身后，饶有兴致抱臂而立，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这碧落阁的护宗大阵真没白布置，也不知这次是否能撑住。


    正想着，才修好不久的大阵又破了道大口，一道高大人影持长刀静立，不怒自威、气势迫人，正是煌炎。而他身后，云天廻一身红衣闲坐浮空亭中，自斟自酌饮得自在，仿佛他只是在春游赏花。


    “云天廻，你这是何意？云家是要同我碧落阁为敌吗？”陆闻竹厉声道。


    云天廻耷拉着半张眼帘，看也不看他，朝黎千梦伸出手：“千千，过来。”


    黎千梦翻了个白眼，这招狗般的姿势是怎么回事？她当即就想给他点教训，运转意识想将他发冠散开，结果根本不起效。


    什么情况？


    黎千梦皱起眉头：“你想做什么？”


    云天廻摇摇头，放下酒杯走出浮空亭，单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仍然向她伸着：“来带你走，你想留在这里被他们合力绞杀不成？”


    陆闻竹墨竹杖一抖攻将上去：“你休要在此挑拨离间！”


    身为掌门，他虽不擅斗法，但在第九界也是数一数二的大能，怎知他用尽全力的一招，被煌炎轻巧化解，两人像是小孩子玩闹般轻飘飘过了个花架子。


    旁人看不出问题，陆闻竹自己却知道实力差距恐怖如斯，他没想到即使在下界，真仙九重境的实力也能发挥到这个地步。若云天廻执意对碧落阁不利，杀光全宗也不过是需要点时间罢了。


    陆闻竹收起墨竹杖，沉声道：“敢问天廻君为何执意要带走神子？天帝曾许诺不会介入第九界事宜，如今这般……难道是欺我碧落阁祖上势单力薄吗？”


    云天廻轻浅一笑：“陆掌门不必惶恐，我只想确保神子安全，不会做危害碧落阁乃至第九界的事。”


    许是见他笑了，人群中炸开了锅，类似“上界仗势欺人”、“云家意图谋害神子”的话越来越多。


    只可惜吵嚷的人没什么骨气，云天廻随意一瞥他们便尽数噤声，个个如鹌鹑恨不能原地消失。


    “你不信我？”云天廻扫射一圈，目光落到黎千梦身上。


    黎千梦走出人群，刚要伸手，就见陆闻竹等人神色大变，她放下手，他们才长舒一口气。就在众人以为她不再有动作时，她快步走至云天廻身前，引得身后一阵惊呼。


    她移首到他耳边：“告诉我你带我到第九界的真实目的，我就和你走。”


    云天廻沉吟片刻，开口道：“我要世界核心的力量，而你，可以助我接近世界核心。”


    黎千梦耸耸肩，折身朝陆闻竹等人问道：“你们呢，为什么需要一位神子？我看这第九界也没什么难搞的邪祟妖魔吧。”


    陆闻竹疾步上前，还没接近二人便被煌炎长刀挡下：“神子说笑，第九界需要神子，神子自上古时期庇佑世界至今，归位乃顺理成章之事。”


    黎千梦食指轻摇：“太虚，太假。”


    说罢转过身，大步走进浮空亭中，“走吧，我信你。”


    话音刚落，便有数道灵气斩来，五颜六色好不热闹，方才还殷切求她留下的众人一改态度，个个如狼似虎扑上来想将她留下。


    煌炎负责招架，但渐渐露出败势，黎千梦不解道：“他先前只用一招就搞定陆闻竹，怎么不用那招了？”


    云天廻未答，打量战局良久，扔出一团灰雾拦下众人，煌炎立马跳回亭上，浮空亭亭身一闪，竟是原地消失。


    ＊


    黎千梦在一座山中小屋住下，她分不清这里是现实还是云天廻的特殊空间，每日除了吃就是睡，被修好的嘤嘤六姐妹负责她的一应起居。


    不知为何，即使云天廻做过那么多让她气结的事，到头来她还是看他更顺眼些。


    那日宴席上，第九界有名有姓的大能都在座，可她怎么看他们怎么虚伪，更有几道藏不住的敌意视线不时扎来，她整个人如坐针毡。


    白天云天廻会在外忙碌，为找到世界核心的位置奔走。晚上无论多晚他都会回来，就歇在她隔壁房间，有时也会彻夜不眠，在院中小酌。


    这段时日堪称黎千梦出生以来最清闲的时候，不用工作学习、不用为活下去忙碌，而只要她不深想，也不必为未来担忧——获取核心的力量需要三位神子合力，在目的达成前，云天廻绝不会伤她性命。


    这一夜，圆月刚过梢头，宅院大门便被人打开，不止一道脚步声响起，黎千梦扭过头，看清云天廻身后的人——司空青、百里岚霁和苏北狸。


    这组合有些稀奇，黎千梦施施然起身行礼：“师尊，两位师兄，别来无恙。”


    云天廻将人带到便回了房，体贴地将院子留给师徒四人。


    几人围坐石桌边简单寒暄过后，司空青郑重道：“小梦，我已查明原委，你确实不是奉月者。当年奉月者为一己私欲受魔族蛊惑拖累苍生，而你是有大爱之人，你虽不是她，但由你来当奉月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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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为合适。”


    黎千梦并不感到高兴：“我对当神子没有兴趣，只想此间事了能回到原来的世界，这奉月者爱谁当谁当。”


    司空青笑笑：“还要多谢你解救我被封印的残魂，如今我魂体殷实，不日便能恢复上一世的力量。”


    “你是……天玑子？”黎千梦仔细瞧他，没看出他与那位天玑子外貌的相似点，就连外表年龄二人也相差甚远。


    司空青点点头：“看来你已看过那段往事，那逆徒重生后仍然不想承担神子的责任，拖累你被换魂，是我之过。待此间事了，你的去留自可随心，不会有人强迫你。”


    “既然我不是真的奉月者，我为什么能融合神力？”


    司空青笑意渐深：“神子只是被世界核心选中的守护者而已，并不是非谁不可，你的言行受到核心肯定，因此才能融合神力成为新的奉月者。”


    这世界核心是不是有点随便？


    黎千梦按下腹诽，想结束这场师徒重聚，刚要起身，坐对面的百里岚霁忽然拿出笛子吹起来。


    与常听到的婉转愁思相反，笛声高亢激昂，黎千梦只觉百里岚霁身上散发出又红又亮的光，她禁不住挺直脊背，肃容听完全曲。


    一曲终了，百里岚霁收起笛子，朝她一拜：“师妹，我听闻你与陈无忌有旧，此静心曲赠你，望你体谅我之难处。”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黎千梦完全听不懂，百里岚霁却像是说完了该说的，预备揭过这篇。


    “师兄！你这样说没人听得懂你想说什么。”苏北狸叹了口气，提醒道。


    百里岚霁一怔，竟问黎千梦：“你……可有听明白？”


    黎千梦摇摇头，百里岚霁为难地看向苏北狸，朝他又是挤眉又是虚眼，终是打动他。


    苏北狸清清嗓子，朝黎千梦扬了扬下巴：“百里师兄在重生时遇到点问题，想来是姓苏的那位搞的鬼，他有一魄散落在外，就是你那姘头陈无忌。”


    “由于神魂不全，师兄现下无法取回神力归位，所以，咳，他要去取回自己的一魄。”


    黎千梦心口一颤：“……如何取回？”


    苏北狸眼睛眨个不停，推了推百里岚霁，后者深吸一口气，淡淡道：“杀了他。”


    “咳咳咳！”苏北狸狂咳半晌，强撑着接道，“其实没有听上去那么残忍，就是拿走他识海而已。”


    “拿走识海……他不就没了意识？”和植物人也没两样，确实同杀了他没区别。


    黎千梦看看百里岚霁，又看看苏北狸，视线最终定在司空青身上：“没有别的办法了？”


    司空青转过头，轻咳道：“为师无能，但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神魂完全融合后，岚儿会保有陈无忌的所有记忆，也算是他存在过的证明罢。”


    即使陈无忌负了她，她也从未想过取他性命，至多永生不见各过各的。那些黑暗的过往，陈无忌像一道光照亮她的人生，但就是为了所谓力量，便要他死吗？


    黎千梦一掌拍碎石桌，起身冷然道：“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