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走了。”


    天才蒙蒙亮，温煜的声音就准时传进了洛柒的耳中，她抬手捂住眼睛，迷迷糊糊应了一声。


    “昨晚说的话又反悔了？”


    温煜凑在她耳边，声音里带着“果然如此”“果然不出我所料”的意味，直接激起了洛柒的良心。


    洛柒闭着眼，看都没看他就准确地握住了他的手，说：“没有，不会再骗你了。”


    听此，温煜有些不自然地动了动手，离她远了些，低声“嗯”了下，道：“事态紧急，该走了。”


    洛柒一听这话就干脆利落地睁开了眼。


    但当他看到洛柒一身黑衣时，他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问：“你之前不是喜欢穿浅色的衣服吗？”


    甚至之前复杂的发髻也变成了如今简单的马尾。


    “浅色的染上血太明显了，”她拿起剑回过头看他，有些疑惑，“你穿的不也是黑的？”


    温煜没说什么，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什么触动了下，转身就率先出了门，他的下属还在外边等他汇报消息。


    “边界什么情况？”


    “殿下，这是新传来的消息。”下属将手中泛着流光的信笺交给他，“裂隙的影响比想象中要大，暂时没有传出帝君的任何消息。”


    “我知道了。”温煜迅速看完信笺，随后直接用流光将它捻成碎片。


    两人又说了几句边界的事，温煜很快便掌握了大体情况。


    而洛柒此时也收拾好出门站在他身后，道：“走吧。”


    温煜却递给她一样东西。


    是她的斗笠。


    她接过来看了眼，问：“不是扔在仙界了吗，怎么……”


    “昨日派人找回来的。”温煜没看她，身上还是那股别扭劲，“赶紧走吧，别问了。”


    边界煞气逼人，反噬能力极强，一般人难以平安靠近，哪怕前往边界也要依靠特定的传送法阵。


    而帝君被困的裂隙更是在边界边缘，此去倒颇费一番周折。


    温泽和温浔早就在传送法阵处等着了，见到温煜姗姗来迟竟罕见地没说什么。


    毕竟他此番前去，在他们眼里跟送死没什么区别。


    哪怕真盼着他死，也不可能在这种场合表现出来。


    反倒是温浔在看到他身旁还跟着位戴着斗笠的女子，心中不屑，开了尊口道：“此事重大，怎么什么人都带着？”


    温煜扫了他一眼，冷淡回道：“不耽误，就不牢费心了。”


    “开阵吧。”


    而洛柒在看到温浔的那刻起，手掌便迅速收紧，但她知道这绝对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不可以这么冲动。


    最起码要等从边界回来之后，她要有一个恰当的理由和时机。


    三人合力开了阵法，温煜偏头看她，说：“走了。”


    不等她回应便拽着她的手腕进了传送法阵。


    两人一高一低并肩站着，她俩双双冷着脸看着法阵外的温浔。


    法阵传送需要经过无尽的黑暗乱流，两人都有法力护体也不担心什么，只是沉默的氛围让他们觉得有些许尴尬。


    于是洛柒决定率先开启话题，她问：“你小时候从边界待了多久？”


    温煜没什么表情地看了她一眼，道：“七年。”


    随后他就收获了洛柒满是心疼的目光，于是他又慢悠悠补了句，试图收获更多的心疼。


    “当时边界所有的活物都死光了，就剩我自己一个能喘气的，吸了三年煞气后就把我给接了回去。”


    他说的倒是简单，但洛柒却还记得当时从神骨中看到的那些记忆。


    当年的温煜年纪尚小，却因为吸收煞气过多，被腐蚀了半具身体，若非万相山二长老相助，恐怕也难以回神界。


    说起二长老青颂，她就不可抑制地想死大长老，那个死在她剑下的男鬼。


    许是觉察到了她的迟疑，温煜便主动问她：“在想什么？”


    “我把他杀了，你应该知道。”洛柒抬眼看他，想看清楚他的表情和反应。


    却没想到他只平静地点了下头，他知道她说的是大长老，便道：“我知道，我去处理的时候绿巳还问我你在哪里，她想问你为什么这么做。”


    “……”洛柒沉默了一瞬，“她是不是挺恨我的？”


    “她挺难过的。”温煜抬手动了动她的手指，“更何况大长老本身做错了事，也牵扯到了我，她都知道，恨不到你身上。”


    洛柒轻轻“嗯”了一声，就听到他说：“到了。”


    眼前白光闪烁，两人携手走出法阵，看到驻守在边界的将士。


    他说：“我过去一趟，你别乱跑。”


    洛柒点了头，站在原地看着他稳步走过去，那些将士露出激动的神色纷纷对他行礼，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也许当年他就是这么回的神界，靠着神骨翻起的事端、靠着自身的实力、靠着边界军功，这才得到了回神界的机会。


    在此处驻守的将领与温煜相识多年，一见他回来自然是激动无比。


    他的出现无异于给在场所有的士兵喂了一颗定心丸。


    神界的人远离边界多年，并不知晓温煜在边界的影响力。


    若说万相山是温煜的地盘，那边界就是温煜第二个家。


    他熟悉这里所有的事物，哪怕是煞气，他都知道哪处最为薄弱。


    “神君！您终于回来了！”


    “裂隙情况如何？”温煜没多寒暄，直奔主题。


    “帝君至今尚未传出任何消息，但裂隙散发出的煞气马上要扩散到这边了，有些将士已经煞气入体，被腐蚀了。”将领的神色立马严肃起来，开始为温煜解释情况。


    “能否立刻锁定帝君位置？”温煜提了个如今神界所有人都在关注的事问。


    “属下无能，没法锁定，裂隙中幻境复杂无比……”将领低下头，似乎为自己的无能而感到羞愧。


    温煜却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无事，我去看看，你们先往外围撤，远离煞气溢散区，确保大家的安全。”


    说罢他就朝着洛柒走过来，说：“现在就要去裂隙那。”


    “走吧。”洛柒抬手把斗笠摘下，扫视了一圈这荒芜无比的边界，“若是我能在你小时候把你带回灵花泽就好了。”


    温煜听此翘了下唇，“来不及了。”


    两人并肩朝着裂隙处走去。


    越靠近裂隙，越能感受到煞气的威慑，甚至让人有轻微的窒息感。


    洛柒低头赶路，温煜在她身旁吸收着试图侵蚀他们的煞气，除了阻力越来越大之外，倒也没有其他意外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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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温煜停下，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天地交界线，抬手挡住洛柒。


    洛柒抬头，终于看到了那令人恐惧无比的裂隙。


    暗红色的漩涡挂在天际，无数黑色煞气似云雾般从漩涡中心外涌，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暗红色裂隙搭配黑色煞气简直像是不祥的巨大眼珠，对上它的目光便手脚僵硬。


    “别看。”温煜反手捂住她的眼睛，“闭上眼和我走。”


    洛柒紧紧握住他的手，两人身上流光一闪，转瞬间便划过漫天煞气，进了裂隙。


    裂隙内部比洛柒想象中要平静得多，并没有飞沙走石或是奇形怪状的妖兽怪物。


    这里寂静一片，甚至周围全是盛开的鲜花，空气中弥漫着浅淡的花香。


    她转头去看温煜，却发现他的神色有些僵硬。


    “怎么了？”洛柒蹙眉问他，“你见过这处幻境？”


    温煜攥紧的手缓缓松开，片刻后才说：“这是帝君宫殿后的花圃。”


    帝君？


    洛柒反应了两秒也意识到了什么，“这是什么时候？”


    “在我出生之前。”温煜的眸色冷下来，毕竟他出生后，这花圃便荒废了。


    “所以，我们直接被传进了帝君所在的幻境，而且……”洛柒看向四周，得出结论，“这里对他应该有特殊意义。”


    “特殊意义？”温煜对这四个字不置可否，只不过语气有些沉，“怎么看出来的？”


    他帝君本人对这里充满了厌恶，怎么可能有特殊意义。


    毕竟当年事发后，他冷漠无情的处理方式，令温煜至今仍记得一清二楚。


    “我们桃花一族对于‘缘’十分敏锐，尤其是爱情，”她指着天边粉色的云，微微挑眉，“能够将幻境中的云影响到这种程度，恐怕不只是简单的喜欢。”


    话音刚落，温煜甚至来不及反驳或是解释，就听到一阵窸窸窣窣声，似乎就是从他们身后传来的。


    洛柒回头，对上了一双绿幽幽的竖瞳，她瞬间僵住了。


    虽然她现在没这么怕蛇了吧，但是……靠得这么近她真的受不了啊！


    就在她要晕过去的时候，温煜一把捂住她的眼睛，两人扯进怀里。


    “那、那是……”洛柒的声音还有点抖，抓着温煜的手不放。


    “是我母亲。”温煜的声音十分平静，“她是蛇妖。”


    洛柒缓了两秒，艰难开口：“嗯，我记得，但是……她现在还没化形吗？”


    “没有。”温煜边说边拉着她去一旁的凉亭坐下，“小时候她经常给我讲当年的事，一直要我讨帝君欢心，说帝君不会因为她是妖就讨厌他们的孩子这种话。”


    说着，他又抬手指向不远处的花圃，“你看，今天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你好像很熟悉这里。”洛柒有些疑惑地歪头看他，“你甚至知道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温煜没说话，沉默地看着不远处的一神一蛇。


    而他的沉默恰好就印证了洛柒的猜测，她笃定道：“你之前来过，或者说你经历过这场幻境。”


    许久，他才转过头看她，脸上挂着嘲讽的笑，“没错，我经历过。”


    看着洛柒脸上惊讶的神色，他又不紧不慢地补充道：“不止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