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你经历的还挺多。”一道沉稳的声音从侧面传来，两人听到后纷纷转头往那边看去。


    温煜在看到人后一怔，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后又迅速平静下来。


    他站起身挡在洛柒身前，弯腰行礼，声音听似恭敬实则疏离，“帝君。”


    听到他喊那人帝君，洛柒惊讶了一瞬，又下意识看了眼对方的脸，心想，温煜可能比较随他母亲。


    他的五官虽然有棱角却没有帝君那么锋利无情，而是多了些许柔和的意味，但他冷着脸也是挺有威慑力的。


    “你怎么进来了？”


    帝君不紧不慢地走过来，丝毫没有被人撞破往年密辛的尴尬感。


    “煞气自裂隙外溢，您许久未传消息，神界异常担忧，派我来处理一下，以防煞气入侵神界。”温煜解释着，神色不变。


    “那你呢？”帝君停在他面前，抬手扶起他的胳膊。


    但温煜根本没想到他会问这种模棱两可问题，一时间愣在原地，便下意识道：“什么？”


    “你也担忧我吗？”帝君低头对上他疑惑的视线，又问了一遍。


    “……”温煜沉默片刻，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洛柒在背后戳了戳他，示意他谨慎一些。


    “自然。”


    听到这两个字的帝君脸上露出一个不明显的笑，没在意他的迟疑与别扭。


    “这幻境我破不了，你们想办法破了吧，这应当是最后一个幻境了，破了之后裂隙就会关闭，我们就能出去了。”


    “为何会破不了？”温煜不太懂他这话的意思，毕竟在他的印象里，帝君是高高在上的，是无所不能的，是冷酷无情的。


    他不应该这么轻易示弱才对。


    但帝君似乎对此毫不介意，并十分自然地让他知晓了其中原因。


    “这最后一道幻境是由我心中最深刻的记忆幻化而成，时隔多年再度来到这里并看到她，我实在是……”


    “够了。”温煜没等他说完，就冷声打断了他，“当年的事真相究竟如何你应该清楚，可你还是把她赐死了，所有的事责任在你，现在又假装什么深情。”


    帝君沉默地听完了他的话，眸光沉沉地注视着他，却没做任何解释，只说：“你还在怨恨我。”


    这并不是反问，而是十分笃定，因为这是一个明确的事实。


    温煜索性也不装了，点头承认，“是，不可以吗？”


    “可以。”帝君对此没什么特殊的反应，视线却越过他落在花圃中那条黑蛇的身上，语气平淡，“但只有你们能破开这个幻境，我希望你能尽快破局，哪怕是为了神界。”


    温煜身侧的手紧紧攥着，深吸一口气，道：“我知道。”


    帝君没再多说，有看了花圃中的身影片刻，这才转身离开了。


    洛柒站在他身旁牵住他的手，轻声安慰道：“别生气，我们先找找突破口吧。”


    “没生气，就是觉得很无力。”温煜顺从地把手掌松开，让她握住，“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会做错事情，哪怕当年把我流放到边界他都觉得是我罪有应得，现在他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不忍心这种假惺惺的话。”


    “你说你不止一次经历过这场幻境，是什么意思？”洛柒安抚性地捏着他的手指，“你又是在哪经历过的？”


    听到洛柒的问话，温煜没立刻回答，反而犹豫了起来，他的指尖微动，良久才回答道：“从鬼域回来疗伤的那段时间，当时记忆有些错乱，我就跑到了当年母亲住的宫殿，因为被荒废了，所以没人发现那里有一个幻阵。”


    他轻轻阖着眼，叹息道：“那是她记录的所有的她觉得美好的经历，有他，也有我，我在里边待了好几天，守着那些回忆看了一遍又一遍。”


    “所以……”


    “所以我才接受不了他现在这副样子，虚伪至极，让人生厌。”他的声音低了下来，“但我还是要来把他带出去，哪怕他逼死了我的母亲。”


    花圃中的景象不知何时发生了变化，黑蛇化形了，此刻正蹲在鲜花前轻轻嗅着。


    她满脸天真纯澈，而站在她身后的男子正温柔地看着他。


    她听到声音后回头看去，毫不犹豫地扑进了他怀里。


    温煜在凉亭里冷眼看着两人亲昵无比，那时候的帝君似乎真的很喜欢她，但最后她还是死了。


    但他只觉得恶心。


    两人在一旁看着帝君和她慢慢交心，最终以十分简陋的誓言缔结契约，发誓要和对方相爱一生。


    但女子身为蛇妖，哪怕吸收神界灵气得以化形，也不会与帝君同寿。


    道年轻的帝君却抱着她承诺，他会在两人共同存在的时光里无条件信任她爱护她。


    时光飞逝，女子怀孕了，但她却开始担忧自己的孩子会不会是一个奇怪的生物。


    帝君在一旁笑着问她为什么会这么想，她睁着纯澈明亮的眼眸认真看他，说：“我是蛇，你是龙，你有角，我没有，那他会有角吗？他会是龙还是蛇？”


    帝君将手轻轻覆在她小腹上，说出的话带着笑意，“有没有角都是你我的孩子，他会很乖的，我会爱他。”


    此话一语成谶，却只成了半句。


    温九一出生就很乖，不哭不闹，安安静静地窝在母亲怀里。


    但与此同时，六界谣言突起，传言道帝君宠幸蛇妖，荒淫无度。


    此事本来无人相信，但直到帝君九子诞生，身后自带妖尾，这下六界震惊。


    帝君此人向来注重血统，前边八子均是纯正血统的龙，而这第九子却有蛇尾，这简直是神的污点！


    神界诸神开始调查女子的身份，此时魔界与妖界宣称他们成功在神界安插了眼线，如此低劣的计划和一戳即破的谎言却被人信誓旦旦地传进了神界。


    一时间所有人像是失了智般，坚信这女子就是下界的眼线。


    他们纷纷请命要处死这只无辜的蛇妖。


    而她虽然被关在殿内，却也听到了外界的风声，她将还没来得及起名的温九紧紧抱在怀里，哪怕自己害怕无比，声音却依旧温柔：“小九不怕，小九要乖乖的……”


    温九睁着黑润的眼眸看着母亲，乖巧地抱着自己的尾巴，一声不吭。


    后来帝君便不怎么来了，他将他们母子关在殿内，不闻不问。


    他们被关在殿内五年，温九至今没有一个名字，他眼睁睁看着母亲的双眸从充满希望变成了绝望，最后归为沉寂。


    而花圃里的花也全都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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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毫无生机。


    他这五年听的最多的话就是——“小九要乖要讨他欢心，你是他的孩子，他不会因为你的尾巴就讨厌你。”


    一开始温九还相信这种话，但这五年，帝君一次都没有来过，他就不再相信这种话了。


    每次他都低着头，一言不发，眼中起初还有眼泪，后来便只剩下习以为常的淡漠。


    本来母子二人一直躲在殿内苟活一生也不错，可魔界与妖界并不打算轻易放过这个错误，他们要帝君付出代价。


    哪怕仅仅是名誉扫地。


    转瞬间场景再度变化，当年的事重新揭开在眼前播放。


    当时魔界的魔王身着黑袍，将自己遮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丝缕白发。


    虽然他遮掩得严实，但洛柒还是认出了他是谁，她低喃道：“青颂？”


    温煜脸色不太好，听此便在一旁点了下头，“是他，当年就是他率先挑起神界与下界之间的事端。”


    青颂当时难掩桀骜戾气，尤其是他身后还跟着千万将士，底气更盛。


    他抬着下巴看着对面的神界将士，似笑非笑，朝着旁边的长老示意。


    “你神界能容忍妖族，怎的就不能接受我魔界的女子？莫非是瞧不起我魔界！”魔界的一位长老跟在青颂身边许久，收到他的眼神后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率先出声发难。


    “那不知名的蛇妖都能为帝君诞下一子，怎的我蛇族圣女就不能入神界侍候帝君？莫不是瞧不起我正经蛇族，没想到帝君私下竟如此作为！”蛇族长老躲在青颂背后肆意叫嚣，脸上满是狂妄。


    “住嘴！”神界的人终于忍无可忍，他们可以放任这群人辱骂蛇妖，却不能容忍他们帝君的清名受辱。


    “怎的，我们丢了条小蛇，现如今找到了要将她带回去，不行么？”青颂终于开了口，面上甚至挂着笑。


    两方对峙许久，终于等来了帝君的传话——叛贼已伏诛。


    但青颂听后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丝毫没有达到目的后的愉悦，反而无端升起了滔天怒气。


    洛柒还没想明白他这神情是什么意思，眼前的场景就自动转换到了宫殿内。


    宫殿内没了方才齐整的样子，青色帷幔被扯烂四处乱飞，女子凄厉的声音清晰地传进他们的耳中。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当年说的誓言你都忘了吗！”


    她拼命挣扎着，泪眼摩挲，手指紧紧抠在地板上，却被人用力拽走，指甲崩裂，血痕划了满地。


    温九哭着想要拽着她的手，却被人无情拉开，但他挣扎着往前爬，指尖早就被磨破了。


    来人被他烦得不行，直接一剑砍了他半只角，喝道：“杂种，还不滚开！”


    温九疼得捂住脑袋，被人强迫按着跪伏在地上，不许他捣乱。


    母亲哭喊着：“小九，闭上眼闭上眼不要看不要听——”


    声音戛然而止，她的头颅滚落至脚边，那双竖瞳此刻却瞪圆了，她的唇微微张着，似乎还有话没有说完。


    温九跪伏在地上，他不敢回头，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头上被削掉半截的角还不断往外冒血。


    他跪在地上，眼泪啪嗒啪嗒砸到地上，混着血液，染红了那一处云纹玉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