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

作品:《弃公主手握火葬场剧本

    “三爷。”


    隔着灼灼火光,那声音细碎娇软,像小奶猫的猫爪,在他耳廓轻轻挠了一下。


    慕容远愣神许久,恍惚转身,就见那可恨的小公主已经跳下马车,小步向他跑来。


    芙蓉面微扬,脸上是比火光还温暖的笑意。


    她身量小,穿着厚重的棉袄襦裙,跌跌撞撞从篝火边跑过时,灰烬碎屑兜了满头,让她看上去很是风尘仆仆。


    慕容远的心再是一紧,“你怎么来了?”


    “中秋节,我来看你。”


    穗穗停在两步之外,小脸红彤彤,粉唇一张一合呼着白气。


    有脑子灵光的小将士已经反应过来,传出意味深长的哄笑,“难怪王爷不准我们提,婕妤长得这样水灵,若是我,我也担心别人觊觎。”


    “王爷还说自己没有家室呢,恐怕是担心我们惦记吧。”


    北燕人很喜欢拿小姑娘开玩笑,穗穗听得面上红一阵白一阵。


    慕容远站在跟前,浓眉紧缩,喉头上下滚动。穗穗很想告诉他,她不是故意要抛头露面、丢人现眼的。


    哪晓得,话还没说出口,慕容远漆黑的眼珠一晃,眼底盈出一抹亮色。他径直越过穗穗,阔步往马车边走去。


    马车边,是正在归整行李的安平郡主。


    穗穗回身看去时,慕容远已经站在安平郡主的身后。


    “你怎么来了?”慕容远如是问道,只是语气与方才有着天壤之别。


    他自然而然的接过安平郡主手中的行囊,目光流连在安平郡主身上,没有片刻分离,甚至,就连穗穗走近了,他都没有察觉。


    焰光猎猎,将士们围在篝火边,穗穗站在将士之前,安静得来,仿佛世界只剩下这场盛大明媚的火光。


    王府婕妤亲自带着郡主来找夫君,还要当着所有将士的面,亲眼目睹着两人亲亲我我。


    穗穗不知道该以什么心情来面对如此讽刺的画面,或者说,预想过太多次,她心中已经掀不起波澜。


    最后,还是安平郡主捏了捏慕容远的手臂,他才意识到还有穗穗的存在。


    他挥手屏退所有将士,“这不是五公主该来的地方,本王告诫过你,不要多管闲事。”


    和善颜色在他转身的瞬间尽数褪下。看见穗穗和安平郡主同时出现,他的第一反应,是戒备的将安平郡主护在身后,好似穗穗是什么豺狼虎豹,生怕她伤害安平郡主分毫。


    穗穗含上一抹凄凉的笑意,她有时真的挺佩服慕容远的,爱憎竟能如此分明。


    安平郡主轻推开慕容远,“是我请宋婕妤带我来的。”


    她从慕容远身后走到穗穗身边,解释道,“皇后点名让婕妤来平城,婕妤原是拒绝的,是我想来又苦于没有名目,这才劳动婕妤。”


    慕容远拧眉斜睨着穗穗,乌瞳暗沉毫无光亮。听见心上人想来看望自己,到底还是让他无法发怒,半晌,哼出一声鼻音,


    “既然郡主已经平安到达,五公主可以……”


    “我这就回去。”穗穗抢过他的话。


    她可不想做话本子里被那些被夫君踹出门的怨妇,要走她也要自己光明正大的走。


    安平郡主温和的牵起穗穗,“你是阿远的婕妤,要回也是回阿远的行宫。平城秋景甚美,宋婕妤应该留下来好好看看。”


    穗穗看了眼慕容远,见他勉为其难的点头默许,她才意识到,


    她还不能回去。


    牛郎织女的鹊桥一年只用当一天,可她不行,安平郡主想留在慕容远身边,她就得继续留在平城,给两人当挡箭牌。


    她的命,可真苦。


    在春杏满目心疼的注视下,穗穗坐回马车。


    凉夜凐灭篝火。


    车帘放下前,残存余温的秋风将慕容远的声音送到穗穗的耳边,那是一声极尽缱绻的,“小风”。


    憋了一晚上的泪,就这样无声地落了下来。


    春杏怎么也没想过重逢的场面会这样难堪,一对眼儿哀哀戚戚望着她,没一会儿就红了鼻子。


    回到行宫,春杏一边咒骂,一边收拾行李,看见那寄予厚望的闺房秘物时,目光一怔,气得脸蛋都绿了,撒气般将箱子摔得乒乓作响。


    穗穗瞧她一眼,径自走去窗边。


    夜深人静,偌大的行宫,秀灯一盏盏熄灭,留下屋檐飞阙的漆黑剪影,宛若牢笼。


    穗穗倚在窗框上,举目远眺,无声无息,一动不动。目光的尽头,天边那座祭坛,凐灭灯火,该是早已安然入梦。


    直到将至子夜时,行宫外传来几声马蹄,轻微的盔甲碰撞声音,穗穗一个激灵,像是从梦魇中惊醒。


    她的眼底瞬间升起亮光,探身往院外张望。


    但可惜,来人不是慕容远,是从营帐回来的换班的暗卫。


    “王爷呢?”穗穗忍不住叫住他。


    暗卫恭敬守在院墙边,告诉穗穗,“王爷平常都不会回行宫,婕妤安心,我替婕妤守门。”


    他见穗穗眼巴巴的望着宫门,好心宽慰她,“宋婕妤的月饼和糕点很受欢迎,王爷都吃光了。”


    “好。”


    穗穗勉强笑了笑。哪怕只是喜欢她的月饼,她也应该感到开心。


    春杏擦净泪来到穗穗身边,忍不住问她,“公主如此上心,方才就应该留在祭坛。亲自陪着王爷吃月饼赏月,岂不是更好?”


    穗穗如何不想呢?问题是,慕容远能答应吗。


    “慕容远不希望和我有任何瓜葛,不想大家知道我的存在,我最好不要抛头露面。”


    穗穗关上窗户,走回床榻,打算就寝。


    春杏心思单纯,火气憋不住,“但那些月饼可是公主亲手做的,如今倒是便宜了别人。”


    看着春杏酸溜溜的样子,穗穗哀叹一声,她如何不知道呢?她亲手做的月饼,怕是成了慕容远和别的姑娘爱情的见证。


    穗穗努力勾起唇角,“没关系的春杏,是我霸占他夫人的位置在先,我心中愧疚得很,要是做的这些能够弥补,也算将功补过。”


    只是,理智如此的清醒告诫着自己,心底到底还是忍不住泛酸。


    能怎么办呢?她做不到像话本子里的怨妇那样攀扯哀求,也不可能捅到皇后娘娘面前要求主持公道。她从生下来就不受待见,如今不过是多了慕容远一个罢了。


    穗穗拍拍春杏哭花的小脸,“睡吧,明儿个我们上街逛逛,还是头次来平城呢。”


    春杏咽着泪意,替她掖好背角,打下床帘,正要熄灯,院外突然传来男子的脚步声。


    举在春杏手里的烛光晃了晃,穗穗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行宫守备不严,大晚上的可别有什么好歹。


    主仆两不安的对视一眼,却听来人隔着很远便主动开口,“是我。”


    慕容远的声音传到耳朵,穗穗一个鲤鱼打挺,趿着绣鞋,两步推开窗,“三爷怎么回来了?”


    慕容远站在廊檐外的花坛边,被她问得明显语塞。


    穗穗真想打自己一顿。她这话说的,这是慕容远的行宫,他不回来,还能去哪儿?


    “因为方才暗卫说……说三爷寻常都不回来。”


    “嗯,”慕容远没有否认,只简单解释说,“不过,今天是中秋。”


    穗穗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睛。


    慕容远瞧她片刻,见她没有反应,垂头撩起衣袍,两步攀上阶沿,贴近她的窗下。


    白玉发冠顶起一轮明月,他的唇角似是勾起了极浅极浅的弧度,“本王给将士们放假三天,有家的都回家了,莫将军也回家了。”


    回家?穗穗轻轻蹙眉,像是明白了什么,“所以,安平郡主也住到行宫来了?”


    不知为何,声音落下时,穗穗感觉身边气压骤然低了几分。


    “没有,”慕容远极不自然的将脸侧了过去,“穆家在平城有别馆,郡主去别馆了。”


    “这个时辰,估计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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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睡下了。”穗穗甚至颇为自然的接了一句,话音落下,她才猛然意识到什么。


    安平郡主不在行宫,慕容远回到这里,除了是因为她,还能为谁呢?


    穗穗当然不会傻到去幻想自己在慕容远心中的分量,她做幌子带安平郡主来平城,慕容远感激她,愿意给她这位婕妤几分薄面罢了。


    深秋的夜像淬了冰一样寒凉,穗穗尴尬得头皮发麻,


    “安平郡主的事……”


    穗穗顿了顿。既然说出口了,她索性深吸一口气,究极正色的看向慕容远,


    “安平郡主的事,我向三爷道歉。我不知道她的存在,一意孤行要和三爷和亲,给你们造成困扰,是我不对。


    像这次这种当幌子的事情,只要是我能帮忙的,我一定尽力帮你们。”


    慕容远转回面庞,圆月在他眼眸里沉下,他看向穗穗的目光逐渐幽暗。


    他倒是没和穗穗客气,“嗯”了一声,突然道,“月饼味道不错。”


    穗穗轻轻耸动鼻尖,叫他这么一提,她确实闻到了极浅的桂花香气。


    屋内染了炭火,温热的风撩动着,香气飘摇,像是从他袖摆传出的,又像是萦绕在他的指尖。


    穗穗不敢深想,很快就俏红了耳根,垂下玉面。


    慕容远原想收拾干净气味再来见她的,可他就像被毛线团缠绕上的笨拙大猫,怎么都除不去萦绕的桂花香。


    此刻,娇人芙蓉俏面,月光下眼尾一抹殷红,煞是好看。慕容远索性大大方方拂了拂袖摆,坦然一笑,


    “安平郡主说是五公主亲手做的,辛苦你了。”


    穗穗不敢相信,这么温柔的话会出自慕容远。她仰头看他,看见一张含笑脸时,一切都被抛在脑后,心跳完全淹没她细如蚊蝇的嗓音,“三爷喜欢就好。”


    慕容远笑出了声,“现在五公主知道我的秘密了,我喜欢甜食。”


    慕容远悄悄咂摸着唇齿间的余韵,月辉倾洒,清香扑鼻,那是独属于如此良夜,独属于眼前这小公主的桂花香气。


    方才讨厌这个味道,此刻,香气要散尽了,他却越来越觉得舍不得。


    穗穗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像是无知无觉一般、将指尖摩挲在唇畔,轻轻的,眷恋的,不舍的。


    心里有什么东西松动了,“三爷……”


    慕容远恍然回神,赧然一笑,“夜深了,你要休息了吗?”


    穗穗摇摇头。月光下的慕容远,丰神俊逸,缱绻温柔。穗穗心中升起一种预感,这可能是她为数不多的、能够放肆霸占慕容远的机会了。


    “月色很好,我想出去看看。”


    慕容远一如穗穗的预料,在关于安平郡主的事情上,有着超乎寻常的耐心,就连感谢穗穗,也格外有诚意。


    他轻声说好,等着穗穗穿衣梳头,尤觉不够,塞给她一只手炉,又给她披上自己的狐绒大氅。然后在春杏欣喜的目光中,领着她往行宫高台走去。


    明月高悬于顶,清晖尽洒,将行宫上下染成银光闪闪。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


    穗穗没见过白日里的景象,月色下的行宫,在她眼中已经足够壮观,以及,美好。


    是的,美好。


    天地白茫茫一片,浩渺无边,她和慕容远是这苍茫天地间唯一的存在,是滚滚长河里渺小一粟。


    慕容远刻意放慢了脚步,走在半步之外。穗穗注视着地上的两方倒影,悄悄往他身后挪动半寸,让他们的倒影依偎在一起,如此一来,就像是真正夜游赏月的夫妻。


    穗穗看着倒影看得出神,不知不觉,已然登上高台。放眼看去时,整座行宫铺陈在脚下,绵延至天边远山。


    慕容远不知想到什么,目光含笑,示意她看向中轴线上平平无奇的两排枯树枝,


    “那是槐树,我刚来平城的时候,是五月,满城槐花开,花瓣细碎洁白,就像……”


    就像你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