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大家知道江澄礼是国际上著名的摄影师后，今天的登山行动，变成了他的工作现场，拍照工具是每个人的‘手机’。


    习媛要去拍凉亭那儿的雾凇，拍立得暂时没空。


    邓学阳不放心她一个人，跟着老婆一起去了。


    在山顶停了一个小时，太阳却只出现了半个小时，风不知在什么时候变得更大了，还飘了雪，苏溪看着天空，眉峰微皱。


    “这个角度不行，头发都吹乱了，你们换个角度，侧身对我。那个叫……余洸？你从后面抱住你女朋友。”


    江澄礼想了半天，才想起余洸的名字，没用‘那个男的’代替。虽然不满意自己变成‘婚照摄影师’，但他很乐意拍出满意的照片。


    “先别拍了。”苏溪忽然在旁边说。


    几人转过脸看她。


    戚妄问，“怎么了？”


    苏溪，“天气不对，我们要赶紧下山。”


    苏溪点开天气软件，但是山顶没有信号，她根本看不到最新的天气预报。


    “我觉得比刚才冷多了。”白杦搓了搓手，“按道理说，我们一直在活动，应该更暖和才对。”


    苏溪没有回答，问，“小邓夫妻俩呢？”


    杨震远，“他们去亭子那边了。”


    右边有个小道下去，山峰的位置可以看到凉亭的顶部，几人立刻朝着凉亭方向走。


    风越来越大，几人重新带上口罩。


    “我眼睛……睁不开了。”白杦的声音融在风声里，只有离她最近的余洸和苏溪才听到。


    余洸很着急，可是他没有办法，他紧紧抓住白杦的手，大声喊，“你慢点走，小心脚下。”


    白杦似乎说了什么，但是没人听清。


    “呼——呼——”


    风刮得人脸疼。


    “你们有谁带了护目镜？”在路过雾凇树时，风终于小了一点，苏溪趁机喊。


    “我和老杨带了。”江澄礼说。


    苏溪想起他有滑雪的经历，“我和戚妄也准备了。”


    没说话的，自然没有准备。


    短暂的路，走了二十分钟，大雪搅在风中打在脸上生疼，他们终于看到了小邓两口。


    邓学阳似乎在向他们招手，喊话，可惜完全听不见。


    几分钟后双方碰面，他们才知道习媛拍照踩空了，腿疼的厉害走不动路，可能是伤到了骨头。


    现在能挡风雪的地方不多，凉亭建在悬崖边不合适，周围雾凇不够多，根本挡不住。


    苏溪看了下环境说，“我们要先找个地方先避一下，一直停在这里可能会失温。”


    下山本就比上山更困难，在这种天气冒险下山很可能会失足，尤其还带着伤员。


    “抱歉了各位。”邓学阳被口罩遮住脸，看不清他的脸，但大家能听得出他话里的情绪。


    苏溪笑了下，“你搞什么呢，又不是生离死别。”


    邓学阳看了眼苏溪，没有说话。


    他和苏溪曾登上过新疆的博格达峰，海拔5445米。


    在那里他们看到过雄壮的山峰，震撼的冰川和冰湖，雪莲花盛开的美景。和同行人坐在山腰的高山帐里，听外面呼啸而过的风雪声。听同行人在音乐声里用力嘶吼，跟着他们的节拍鼓掌。


    登山很艰苦，还面临过比现在更危险的境地。在那一段看不到终点的路，苏溪始终走在他的前面，他有很多次想问苏溪，为什么会做主持人？她热爱登山，甚至不输专业登山员。


    当时苏溪用微喘的语气回答他，眼神也和现在一样富有温暖的笑意，“登山是极限运动，你不觉得挑战它是件充满生命力，又很勇敢的事？”


    “邓学阳。”苏溪高高抬起手，指着山顶，“你看，勇敢的我，正站在那里。”


    邓学阳抬起头，迎着苏溪的手看着山顶。


    那里有太阳，有云，有阳光射线破云而出的绝妙风景。


    邓学阳一个人抱不动衣着厚实的妻子，杨震远帮了一把。


    幸好，他们走了没多远，看到一处小山洞，越往里面越矮，整个空间很像低矮倾斜的阁楼，空间逼仄。


    江澄礼经常滑雪，见到过多次滑友受伤，自己也伤过几次，在习媛脚踝按了几下。


    习媛咬着牙，把所有声音都忍到了喉咙里，一双眼睛痛苦地紧闭，额头全是冷汗。


    “骨折了。”江澄礼放下习媛的脚，说。


    山洞里彻底沉默下来。


    “我去山下求援。”邓学阳说。


    他们每个人都看过手机，没有信号，最快的方式就是有人下山求援。


    “我和你一起吧。”戚妄忽然说，几人同时看他，戚妄走到邓学阳身边。


    邓学阳张了张唇，“风雪太大了，我一个人去。”


    “你一个人不行，至少两个人互相照应。”戚妄看了眼大家，先是看向江澄礼，“他有受伤经验，留在这里看护病人最好，余洸体育最差，不行。”


    视线越过杨震远，“你们中间我年纪最小，所以我们两个去最合适。”


    余洸，“……”


    杨震远，“……”


    为什么明明是是好话，却无端感觉到了伤害。


    邓学阳没有再拒绝。


    苏溪拿来两个护目镜递给他们，解开自己的围巾，绕在戚妄脖颈上，“你注意安全，等今天回去，我有话和你说。”


    戚妄任由苏溪给自己带上围巾，盯着苏溪的眼睛问，“是因为怕我有危险，你才刻意这么说的么。”


    苏溪，“不是。”


    苏溪目光清凌，“昨天在你家，邀请你一起来登山，我就已经决定好要说这些了。”


    戚妄看着这双眼睛，点头，“好，我知道了。”


    戚妄把护目镜带在头顶上，却解下了苏溪刚刚给他戴上的围巾，又重新帮苏溪戴了回去，“我自己有，这条你留着。”


    苏溪抓住戚妄的手腕，“我留在这里不要紧，外面风雪太大了。”


    戚妄，“但是救援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到，你听话。”


    苏溪怔住。


    戚妄拿开苏溪的手，“我走了。”


    苏溪看着戚妄两人走出山洞，风雪声呼啸着遮掩掉了他们的身影。


    “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习媛歉疚地说着。


    周楠替她拍掉身上的雪，“别想太多了，就算不是因为你，这么大的雪我们这么多人也下不去的。”


    习媛知道周楠是在安慰自己，可是说多了没有用，她只能尽可能的去忽略这份痛，让自己时刻保持清醒，不会成为更大的拖累。


    他们没有原地等待救援，去附近搜刮来可以燃烧的东西，篝火快速的将山洞的温度点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风雪却没有变小，能燃烧的东西也越来越少。


    苏溪注意到习媛闭上了眼睛，“醒醒，不要睡觉。”


    习媛立刻睁开眼睛，摇头，“没有睡着。”


    她似乎很冷，说话的时候舌头有些控制不住音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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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楠拿出怀里的一块韭菜饼，撕成一块块给大家，“吃不。”


    这是来时山下，没人爱吃的饼子，现在已经凉透了。苏溪没要，她包里还有点吃的，周楠却带的不多。


    另一边白杦打开背包，“我这里有些零食，你们谁要是饿了可以吃。”


    余洸直接每人分了一包，全是各种小点心，说，“过年买了好多，本来想在山顶和大家露营聊天的，情况虽然和想象中不一样，但也差不多了，吃啊别客气，总能撑到下山的。”


    蛋糕的奶油邦邦硬，现在吃却比平常更好吃，杨震远打量包装袋，诧异说，“今鲜的冰皮蛋糕？我过年都没订到。”


    聊到吃的，余洸眼睛都亮了，“我们公司发的充值卡，楼下就有今鲜门店，我直接现场订的。”


    杨震远嘶了一声，伸出脖子问，“还有嘛。”


    余洸大方的又给了两个。


    “哗啦——”一声。


    苏溪离得洞口最近，视线还没来得及捕捉是什么动静，洞口上方一大团雪直接砸了下来，砸在洞口的地面上，剩下的雪团沿着洞口朝着山下滚去。


    砸在洞口的大片雪花，很多溅在苏溪脚上和半边身体上，本就不旺盛的火苗，直接被砸灭了，升起一股灰烟。


    几人吓了一跳，苏溪迅速站起身。


    苏溪离洞口太近，江澄礼快步走到她身边，拉住苏溪的手将她往里面拽，“你离洞口太近了！”


    脚下石头凹凸不平，苏溪被拽得倒退着走，踉跄一步，江澄礼正紧紧抓着她的手腕没有松开。


    “苏溪，你没事吧。”周楠走过来，急声问。


    苏溪还在看着洞口，那团从天而降的雪团，地面四溅的雪花。这是山上树木兜不住积雪，塌了。


    意识到这点，苏溪神情怔忪，语气喃喃却僵硬地说，“山顶的积雪，压不住了。”


    几人跟着看向洞口，表情也在这一刻难看到极点。


    苏溪连忙拿出手机看时间，已经过去七个小时，手机依旧没有信号，也没有人上来找他们。


    “我要下山。”苏溪清晰地说出这四个字。


    她抓住江澄礼握在她手腕的手，开始往外掰，“江澄礼，你松手。”


    江澄礼握得更加用力，他皱着眉。


    “你疯了？你知道外面什么情况吗？你听不见这动静吗？你现在出去是要找死？！”


    苏溪语气冷静，“我不是找死，我有登山证，我有过专门的训练。本来应该是我和邓学阳下山的，是戚妄他不想让我冒险。”


    邓学阳说要下山求援时，她本来是要跟着一起的。当时戚妄看出了她的想法，率先拉住了她的手又很快放开，所以并没有人看到。


    手上仿佛还遗留着戚妄当时的握感，苏溪略微垂下眼睑，摇头。


    “我错了，我就不应该让他去的。”


    江澄礼皱眉，语气充满了不解，又像是在质问，“苏溪，你到底怎么了？你一向不是很冷静的吗？”


    他怕他一松手，眼前这个人就会不见了。


    苏溪再一次回头看向江澄礼，目光直视他，声音前所未有的坚决，“我能失去的东西已经不多了，里面绝对不能有戚妄。”


    江澄礼被这双眼睛狠狠震慑住，不自觉地松开了手。


    手指刚微微放松，他感觉自己手心里，苏溪快速收回了手。


    苏溪将冲锋衣的拉链拉到最顶，她快步走向背包，拿出护目镜和登山杖，背起背包朝着山洞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