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超人很多，走到后来苏溪快抱不动安安了。虽然只有2岁，时间一长，她有点熬不住了。


    戚妄察觉到她的吃力，“我来吧。”


    苏溪没有拒绝。


    戚妄是想让安安下来走路的，安安不愿意，小嘴高高翘着，明显还沉浸在痛失水晶草莓的落寞中。


    2岁的娃，情绪明确，感觉都要成精了。


    宁远走在最后，看他们彼此熟稔交谈。苏溪忽然转过头对他说，“我买两个牙膏就好，你呢？”


    宁远说，“我买点打印纸。”


    东西不在一个区域，打了声招呼，就此分开。


    戚妄看着宁远渐远的背影，收回目光。


    苏溪在认真研究牙膏的成分，几乎每个都看过来了。期间有导购过来做介绍，张口就说，“是给你们孩子买的吗？孩子多大啦？3岁以下我推荐这款，不伤害宝宝的牙釉质，对口腔更好。”


    苏溪手里还拿着一款牙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说，“不用了，谢谢，我们自己看。”


    导购见状，没再多费口舌，又走回原位，眼睛却远远看着这边。


    安安很无聊，看看苏溪，又看看戚妄。诧异发现，舅舅总是盯着姐姐看，小奶音好奇喊，“舅舅~”


    戚妄头也不转，“嗯？”


    “舅舅，你为什么囧细看姐姐吖~”


    戚妄的眼珠猛地转向怀里的2岁娃。


    心里想着，这音瓢到国外去了，苏溪应该听不懂吧？


    安安眨眨眼睛，等待戚妄的回答。而另一边，听到声音的苏溪看向戚妄。


    戚妄，“……没有，舅舅在看姐姐选牙膏。”


    安安不满意，觉得舅舅在骗人。姐姐不选牙膏的时候，他也在看。


    眼见小嘴儿又想叭叭，戚妄的手指在安安腰上轻轻一挠。


    “咯咯~哈哈~”小胖腰扭成麻花，咧着奶牙笑，立马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见舅甥两人玩得很开心，苏溪重新选牙膏。


    结账时，宁远没有出现，苏溪朝购买区看了眼，出了商超。


    戚妄落后一步，问，“他是你朋友？”


    苏溪，“不是，昨天刚认识。”


    昨天——


    戚妄想到什么，看向苏溪。


    为了方便吃晚饭，她自备了发绳，随手扎了个特别低的盘发。此刻，头发松散的落在她后脖颈上，肌肤隐匿在发尾中，不时露出一片雪白。


    江陵温度不比郴江，今天她穿了一件驼色呢大衣，不施粉黛，身形修长。夜晚的微风轻抚，她一手拢着衣领，一手放在口袋，垂首看路。神情恬静温柔，充满着无限风情，过往的人无论男女都下意识地朝她看去。


    戚妄快走一步，来到苏溪身边。


    苏溪侧过头，看趴在他肩头的安安，伸手说，“东西我来拿吧。”


    戚妄，“没事，两个牙膏而已。”


    苏溪没再多说。


    这次散步花了半个小时，到家时，餐桌已经收拾干净了。


    安安的脑袋靠在戚妄肩膀上，眼皮紧闭，睡得香甜，口水在戚妄的衣服上摊开好大一块印记。


    薛漫抱歉说，“弟弟，等你外甥女长大了，我会让她给你买最贵的洗衣液。”


    吴湘听到都笑了，“等她先学会穿衣服再说吧。”


    安安喜欢被人夸，根本不知道自己睡着后，被笑得次数更多。


    吴湘三人送他们下楼。


    薛漫的车子，打完招呼就离开了。


    苏劲秋的车旁，吴湘好一阵道别，“路上注意安全。”


    苏劲秋，“回去吧，天冷。”


    吴湘点头，看着苏溪，“溪溪，下次再来家里玩。”


    苏溪，“我会的，阿姨，你快上楼吧。”


    车灯远离，吴湘三人回家。


    电梯里，戚妄按下楼层，身后吴湘和戚明宏说着话。


    吴湘，“可惜了，听苏劲秋的意思，这次溪溪和对方没能成。”


    戚明宏，“这没什么，再多见几个，很少能有人一次就成的。”


    吴湘想了想说，“上次公园的跳舞队，我正好认识一个新搭档，她家儿子也是教书的，不知道教的哪个年级，年龄好像整好30。”


    戚明宏敛眉，“你不熟悉的，还是别乱介绍吧，人品最重要。”


    “溪溪是我丫头，这个我能不注意？”吴湘瞪了眼，“以后她结婚，我要去吃酒的！”


    戚妄转身，看两人，“你们在说什么？”


    /


    元旦第二天，难得修个长假，苏溪毫无心理负担的又赖床了。


    张蓉芳和苏劲秋也没喊她，苏溪是被中午的饭菜香给引诱起床的。


    穿外套时，有什么东西从口袋里掉出来，苏溪低头找。褐色油皮纸里，红色的草莓尖漏了出来。


    她蹲下捡起，隔了一夜，除了糖浆颜色有些暗，没有太大变化。


    苏溪拿着串出去，张蓉芳喊她吃饭，看到她手里拿着的东西，一愣，“哪来的？”


    苏溪把草莓放桌上，“昨天戚妄买给安安的。”


    张蓉芳，“小孩儿吃的，怎么在你那？”


    苏溪，“戚妄怕她吃多了，剩下的都给我了。”


    张蓉芳笑了下，“他还挺绅士。”


    一旁，苏劲秋挑眉，“昨天不还说人不靠谱？”


    张蓉芳拿筷子的手顿住，眼刀子飞了过去，“不会说话你就闭嘴。”哪壶不开提哪壶。


    耍赖这块，苏劲秋自知敌不过她，没再掰扯。


    串上一共3个草莓，正好一人一个，苏溪摘下放苏劲秋两碗里。


    苏劲秋盯着白米饭上裹着糖浆的草莓，“？”


    苏溪，“一人一个，再多的没有。”


    苏劲秋很嫌弃，不想吃，“……白米饭配这个，多奇怪。”


    苏溪，“你昨天不是说，好几年没吃过我给您盛的饭。喏~这草莓配米饭的吃法，可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弄，时间更长。”


    张蓉芳笑出声。


    苏劲秋，“……”


    耍赖耍不过老婆，斗嘴斗不过亲女。


    他二话没说，夹起草莓塞嘴里，那滋味又酸又甜，糖浆梆硬还粘牙。2岁娃，牙口这么好？苏劲秋不禁想。


    一整天，在苏溪吃吃喝喝中度过了。


    到了晚上，苏溪吃过饭，陪苏劲秋和张蓉芳外出散了会儿步，买了好些水果。


    楼梯上，张蓉芳走在最前，问，“你明天要回郴江了？几点的飞机？”


    “下午3点。”苏溪跟在后面，苏劲秋走在最后。


    上完两楼阶梯，张蓉芳停下捶腿。苏溪快步上前，扶着她，“没事吧？”


    张蓉芳摇头。


    苏溪看向前方，到家还有三道阶梯。


    这个房子是爸妈刚参加工作时买的，130平，省吃俭用，装修很是用了心。房子年纪虽大，但管理的很好，唯一的缺点是没有电梯。


    苏溪没再看，苏劲秋挤到最前面，帮忙开了门。


    晚上休息，苏溪躺在床上，开始搜网上的售房信息，一搜就是一个小时。期间张蓉芳送来两次水果，以为她在处理什么工作，轻手轻脚。


    最后，苏溪锁定了附近的一处别墅区。


    确认好地理位置，苏溪联系了以前关系很好的高中同学。在联系之前，苏溪特别看了眼敞开的卧室门。


    她起身关上，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拨通电话，“庄诚，我是苏溪。”


    寒暄过后，苏溪问起房子的事。过去在学校他们就讨论过未来的房价趋势，庄诚家里是做这块儿的，说得头头是道，对于当时的他们而言，庄诚说话的样子就像在放光。


    庄诚，“那个别墅区啊，我知道，地段挺好的，你有看中哒？”


    “有。”苏溪说，“我给爸妈买的，想要个安静宽敞，二手的最好，能直接住，你有人能介绍么？”


    庄诚，“当然有，我给你问问啊，马上给你消息。”


    苏溪，“谢谢啦。”


    庄诚笑，“客气什么，回头请我吃饭啊。”


    苏溪，“没问题。”


    挂断电话，苏溪吃手边的果盘。小番茄才消灭了一半，庄诚的电话就过来了。


    “问到了，有个房子不错。房主准备移民，名下房产很多，这栋别墅统共住了没几次。就是门口有个50平的花园，布置还挺漂亮，价格要贵一点。”


    庄诚还发来了房子的视频，内容很详细。边边角角都拍到了，价格也合适。


    苏溪，“好，就这个吧。”


    庄诚诧异，“这就确定了？不用亲眼看看？”


    苏溪，“不用，你什么人，我肯定信你。”


    庄诚哈哈笑，“你也是一如既往的说话好听，怎么滴？今年回江陵了？”


    苏溪，“嗯，元旦回家了。”


    庄诚，“那正好啊，明天出来出来逛逛。”


    苏溪，“好啊，你喜欢吃什么？”


    庄诚啧了一声，“哪能真让你请。”


    苏溪笑，“说好的。”


    庄诚，“行，到时候看，我没忌口，都行。”


    通话结束，苏溪想了下明天的行程。和庄诚吃过饭，估计会去处理房子的事，一天肯定是来不及了，合同手续之类还是得交给爸妈才行。


    想完这些，苏溪看了会儿书就睡了。


    半夜，手机震动吵醒了她。


    黑夜里，手机屏幕灯非常刺眼，苏溪遮了遮眼睛，把屏幕灯调到最小。


    “喂。”


    “苏老师！……”


    ……


    苏劲秋撑着上半身，打开床头灯，灯光朦胧的照亮卧室。


    张蓉芳察觉到动静，闭着眼睛翻了个身，问，“要上厕所就快点，热气跑光了。”


    苏劲秋撑着上半身没动，视线却盯着房门，门缝有灯光漏进来。


    他扭过脸看了眼身边正睡着的张蓉芳，披上外套轻手轻脚地起身，离开时不忘掖好被角，拉开房门出去。


    灯光是从苏溪的房间照过来的，走廊里，能听到奚奚索索的声音，还有什么东西磕在地上的声音。


    苏劲秋摸不准，敲门，“溪溪？”


    门内安静几秒，然后被打开，苏溪穿得整整齐齐，地上摊着收拾了一半的行李箱。


    苏劲秋，“你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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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溪，“爸，我得回郴江了。”


    苏劲秋皱眉，“现在？”他看向窗户，天色乌黑。他睡下没多久，现在估计凌晨。


    “怎么回事？这个点？”苏劲秋问。


    苏溪，“工作上出了点事，我必须过去一趟。”


    苏劲秋，“你怎么去？这个时间还有机票吗？”


    苏溪想说定了，但面对苏劲秋关心的视线，她决定说实话，“还没有，我喊个车去。”


    “喊车？什么车？你一个人打的啊？”苏劲秋拉下外套，“你等等我，我换身衣服。”


    他转身回卧室。


    苏溪喊住他，“爸。”


    苏劲秋转过身，“你一个人深夜里打车，我不放心，我送你去。”


    不容苏溪拒绝，苏劲秋快步回了卧室，穿衣服的动静吵醒了张蓉芳，嘟囔说，“你大晚上的干什么呢？”


    苏劲秋一件件地往身上套衣服，说，“溪溪要回郴江了，我开车送她。”


    张蓉芳在被子里躺了会儿，那些声音才真切的飘进脑子里。她猛地坐起，刚想说话，头就晕了，“诶唷……”


    苏劲秋赶紧扶住她，“你起这么猛干什么？”


    张蓉芳不想说这些没用的，“怎么回事？这个时间点，回郴江？”


    苏劲秋，“说是工作上出了事。”


    张蓉芳皱眉，起床套外套，去苏溪房间问了几句。见苏溪态度肯定，抓紧去客厅拿了点水果，还有很多吃的，争取把苏溪的行李箱摆满。


    等苏劲秋穿好衣服出来，苏溪的行李已经塞了一大半。


    “幸好不是坐飞机，不然都得超重了。”苏劲秋说。


    “这水果是我们办公室陈老师的亲戚从广西寄来的，没打过农药。”张蓉芳说着，又往角落里塞了几个，不忘叮嘱苏劲秋等会儿开车小心。


    “今天第二天，凌晨车少没事，明天下午高速得堵了。”苏劲秋说。


    张蓉芳塞水果的手忽然顿住，缓缓抬头，对上苏劲秋的眼睛，“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苏劲秋，“什么？”


    “昨天饭桌上，吴湘和我说过，今天夜里戚妄会开车回郴江。”


    房间里，三人面对面，都愣住了。


    /


    戚妄打开手机灯，照亮眼前的楼梯。


    上次来，头顶的灯还没有坏。扶手是木头的，记忆中它的颜色要比现在更鲜艳些。


    那会儿是夏天，端午节学校放假。自从他初一逃课，一连整个初中时期，每回放假戚程都拉着他，说是要管束他，不让他学坏。


    就连他和苏溪约会的时候都时刻带着他，看电影，吃饭。搞得他像个离不了人的跟屁虫，电灯泡。哪有哥哥谈恋爱，带弟弟的？他又不是小孩儿。


    可偏偏，苏溪同意了。


    她和别的女生不一样，很奇怪，居然一点都不介意自己男友带着‘拖油瓶’。


    见他吃瘪，会看他笑话。他不高兴，脸色发臭，她会毫不客气的欣赏。


    真的很奇怪。


    刚上初一的端午节，放假第一天，天光大好。戚程领着他，来到了这个小区。


    “这什么地方？”戚妄双手插着口袋，眉峰皱得紧紧地，满脸不乐意。


    戚程走在前面，“我同学家。”


    戚妄眉峰皱得更紧了，“你带着我上同学家里？不合适吧？”


    戚程随口说，“你又不是不认识。”


    戚妄盯着戚程后脑勺，“我？认识的？”


    戚妄不理解，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第一时间想到了苏溪。


    曾几何时，戚程和苏溪约会时讨论过江陵的美食，苏溪说，她家楼下有个烤鸭店非常有名，专供江陵的某家五星酒店。


    刚才来的路上，他嗅到了空气中烤鸭香，那是油脂混着鸭肉的焦皮香，还隐约有股奶香味，非常有记忆点。


    “对啊，我来找溪溪。前面那栋楼就是，她家在3楼。”戚程说着转过头，一双眼睛又黑又亮，戚妄呼吸滞住。


    “你来过？”戚妄问。


    戚程说，“我只送过她到楼下，没上去过，这次是第一次。”


    “她，爸爸妈妈不在家吗？”


    “今天没在，说是去亲戚家了。”


    “哦。”


    “戚妄。”


    “嗯？”


    “你……看上去怪怪的。”


    “……”


    “你紧张什么？”


    “我没紧张。”


    “那你怎么同手同脚？”


    “！”


    戚程笑了两下，“以后要见岳父岳母，被考验的是我，你替我瞎紧张。”


    戚妄噎住，双肩塌了下去，脸色发臭地撇向一边，“老哥拿不出手，我这个做弟弟的丢脸。”


    戚程，“……”


    ……


    戚妄仰头，看着上方被手机余灯照亮的楼梯顶。


    除了光晕圈以外，一片灰蒙蒙。楼梯上温度湿冷，不知哪扇窗户没关，穿堂风迎面吹来。


    记忆中夏日的温度、楼梯的阳光、站在前面带路的人、鞋底踩踏在楼梯上的踢踏声。隔着时空和记忆，越走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