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不好意思。”


    吴湘离开后，苏溪对宁远说。


    “没事。”宁远问，“她是你亲戚？”


    苏溪说，“算是。”


    宁远点头，“看得出来，你们的关系很好。”


    苏溪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然后放下。杯底在接触杯托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苏溪抬头，看着宁远说，“宁律，我思前想后，觉得还是和你说开比较好。”


    宁远没有纠正这一声‘宁律’，“请说。”


    苏溪，“相亲这件事，是在我跟着我爸去律所的前半个小时才被通知的。”


    宁远静静地等待苏溪说完。


    “我爸是提前就跟你说过的吧，那会儿我人在郴江，中间正好有点误差，当时通知我这件事的人，忘记告诉我了，我也是回江陵以后才知道的。”


    苏溪继续，“你是我爸爸的同事，我不想让父母担心，更不想你夹在中间为难，所以就接受了这次安排。”


    宁远点头，“我明白了。”


    苏溪，“不好意思，浪费了你的时间。”


    “不能说浪费。”宁远微微摇头，“两个从没见过的人，忽然被安排在一起。就算现在坐在我对面的不是你，我和‘她’能在一起的概率，也是50%，所以你不用说不好意思。”


    苏溪看着他，轻声说，“谢谢。”


    宁远喝掉面前的咖啡，说，“如果下次还能再见，你可以叫我名字。‘宁律’，总让我有种你是我当事人的感觉。”


    苏溪错愕。


    对面，宁远朝苏溪轻轻笑了下。


    ……


    苏溪到家时，屋里除了浴缸里的氧气在咕噜噜地冒泡以外，没一点声音。张蓉芳在学校，苏劲秋也还在法院，没有闭庭。


    苏溪先是观察了下鱼的健康程度，考虑到它们的肚皮大小，喂了几把不至于致死的鱼食。感受到鱼尾蓬勃的生命力后，她离开了鱼缸。


    手机里有同事发来的消息，大多都是祝贺元旦的，只有周楠发来了哭诉，和很长一段的小作文。


    简单描述就是，虽然她升职去了焦点，但从此假期与她无关。什么元旦啊，国庆啊，年假啊，只要电台不倒，她晚上就得准时出现在直播厅里。


    苏溪言简意赅地回了一句：【你可以打申请，不主持焦点。】


    周楠正看着今晚要播的稿子，见到这句话差点就喷了：【……倒也没必要，我现在的薪资待遇，还是值得我不休息的。】


    苏溪也发六个点过去。


    苏劲秋比张蓉芳早到家，进门就见苏溪在客厅看文件，“回来了？没在外面逛逛？”


    白色纸张在阳光下反着光，照得苏溪的脸像是被打了光一样透亮，她说，“没有，聊完我就回来了。”


    苏劲秋点点头，像往常一样站在鱼缸前，抓了一小撮鱼饲料准备喂鱼。


    苏溪正奇怪他一直干站在那儿做什么，一抬头，“爸，你在喂鱼？我刚才喂过了。”


    苏劲秋没有在意，打开盖子，看了下水质，说，“哦，那我少喂点。”


    苏溪放下本子，试探性说，“我好像，不小心喂多了。”


    苏劲秋立刻转头看苏溪，再回头看鱼，仔细一看，才发现鱼肚子涨的像怀孕一样，“……”


    苏劲秋抖着手，把鱼饲料放回食盒里，“你赶紧下次别喂了，这鱼我养好几年了。”


    苏溪，“……哦。”


    苏劲秋倒了杯茶坐到苏溪旁边，见她手里的文件不像文件，书又不像书的，连个封面也没有，问，“你手里是保密文件？”


    苏溪，“嗯？不是啊。”


    苏劲秋，“怎么连个名字都没有。”


    苏溪合上本子，雪白的A4纸，一看就是江澄礼刚打印出来没两天的半成品，“江澄礼你没忘记吧。”


    苏劲秋记性不错，想到上次在郴江见过的年轻人，“嗯，记得。”


    苏溪说，“这是他的，他要拍电影，写得剧本。”


    苏劲秋，“那怎么在你这儿？”


    苏溪说，“他之前拍过一部片子，剧情能力太差，这本是新编的，说是想让我先看看。”


    好长一段时间，苏劲秋没有说话，有点不知道从哪里吐槽为好。


    苏溪打量着苏劲秋。


    苏劲秋被她看得有点难受，“你想说什么？”


    苏溪，“你不问我相亲的怎么样？”


    苏劲秋，“不用问，宁远已经和我说过了。”


    苏溪愣住，“他说过了？”


    苏劲秋，“嗯。”


    “他怎么说的？”苏溪很少喋喋不休的追问什么，但这次，她忽然想知道。


    苏劲秋，“他说和你聊天很愉快，但你的志向在郴江，距离江陵太远，他最近手上的案子也多，你的工作也忙，不合适。”


    苏溪垂着脑袋若有所思，“嗯。”


    苏劲秋看着苏溪，“溪溪。”


    “嗯？”苏溪抬头。


    “我想过了，无论你结不结婚，爸爸都支持你。但只有一点，爸爸想要你答应下来。”


    在苏劲秋认真的眼神，略带低沉的声线中，大门开锁的声音响起，张蓉芳出现在门口。


    苏溪说，“嗯，你说。”


    苏劲秋，“如果某天，你看到有人遇险了。站在正义角度，你去救人没有错，但站在我们做父母的角度，爸爸不希望你去救人。”


    苏溪顿住。


    苏劲秋目光紧紧望着苏溪，“你的回答呢？”


    苏溪静默两秒，“我知道了。”


    苏劲秋并没有因为苏溪的话放松下来，“不要只有知道了，要记在心里。”


    苏溪看着他，沉默问，“……你今天处理的，是什么案子？”


    苏劲秋背朝后靠，紧紧贴在沙发上，视线看着苏溪，然后看向远处的鱼缸。里面有5条肚子被撑得鼓起的鱼，鱼尾慢悠悠的摆动，充满了活力。


    “我当事人没来，出车祸，没了。”


    苏溪沉默。


    张蓉芳拎着菜去了厨房，出来，对着客厅里的二人问，“你俩聊什么呢？今天相亲的怎么样了？”


    /


    夜晚，苏溪跟在父母身后，走在熟悉的小区里。


    “买东西上门我听过，但是自己带菜……会不会不太对劲？”苏劲秋把手里提着的保温袋放到眼前，迟疑问。


    这已经是苏劲秋在来的路上，第五次问了。张蓉芳咂了下嘴，“你嫌丢人就直说。”


    苏劲秋，“……我没嫌丢人，你烧的糖醋排骨虽然味道一绝，但人家喊吃饭，咱们还自己带盘菜过去，会不会怪怪的。”


    “哪里奇怪，以前他们说喜欢吃，那我这次备一份过去怎么了？而且大家都这么熟了。”张蓉芳说着，“你不想提就给溪溪吧，让她提。”


    忽然被提到名字，苏溪一愣，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苏劲秋保温袋就递过来了，霸道地换走了她手上的礼品盒。


    苏劲秋一本正经地说，“你年纪小，这事儿你做合适。”


    苏溪，“……”


    昨天晚上饭桌上，苏溪对父母提了吴湘请客吃饭的事，本以为张蓉芳不愿意，但是在听苏溪说了白天吴湘见到她时的反应，还有说得那些话后，张蓉芳沉默了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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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久，答应了。


    甚至从苏溪那儿确认了吴湘号码有没有换，立刻就打去电话。


    于是，有了今晚的晚饭。


    不去酒店，就在家里准备一桌。


    苏溪看着前面二人，从她的视角，看不清此刻张蓉芳的表情。但是她没有忘记，昨天饭桌上，因为她的话，张蓉芳怔愣的模样。


    ——“我和宁远喝咖啡的时候，她看到我了。”


    张蓉芳，“看到了？”


    “嗯。”苏溪，“应该看出来了。”


    张蓉芳不以为意，“看出来就看出来呗，还不准相亲啦。”


    准备继续往下说，想到什么，本能地看了眼苏溪。


    “吴阿姨想让我们一起去她家吃饭，单纯的吃饭。”苏溪说完，追加一句，“妈，这顿饭我想去吃。”


    张蓉芳，“你自己去吃好了，我们双方都多久没见了，尴尬。”


    苏溪，“吴阿姨对我很好，她不放心我。”


    ……


    “是16层吧。”电梯里，张蓉芳的声音拉回了苏溪的思绪。


    苏劲秋说，“对，我来按吧。”


    张蓉芳瞥他一眼，“这会儿倒是积极了。”


    苏劲秋，“……”


    16层到了，苏溪走在最后，苏劲秋按下门铃。房子隔音很好，从外面听不见门内的铃声，也摸不清里面的人是否有反应。


    大约过了半分钟，门开了。


    灯光从门内一点点倾泻出来，照在不是太明亮的走廊中。


    戚妄站在门口，背着灯光。穿着深灰色低领毛衣，礼貌地喊，“叔叔阿姨。”


    视线落在最后面的苏溪脸上，他快速看了眼，收回。


    苏劲秋说，“不好意思了，来晚了。”


    戚妄，“不晚，先进来吧。”他走出来，站在门边。


    苏劲秋和张蓉芳先进去，苏溪跟在后面。戚妄就站在旁边，苏溪从他面前过去。走廊里扬起一阵风，长发不可避免地擦过他身上的灰色毛衣。


    屋里吴湘和戚明宏出来，同他们打招呼，张蓉芳问要换哪双鞋。


    吴湘从柜子里取出，说随便穿。


    鞋子一看就是提早准备好的，还是新的，张蓉芳立即客气了几句。


    玄关挺大，但耐不住人多，苏溪站在最后，等他们先换鞋，再看他们彼此不停地寒暄。过了好一会儿，玄关才不那么拥挤。


    人一多，鞋子也变多了，苏溪从中找到自己要穿得。


    冬天的鞋厚实，偏偏她又穿了最麻烦的马丁靴，弯腰解鞋带，艰难地开始拔鞋。


    身边，有阴影落下，苏溪侧过脸，见戚妄蹲在旁边，搬来一张矮胖的小木凳放到她面前，对她说，“坐上面吧，”


    小木凳是红棕色，上面有着年轮的痕迹，苏溪看了会儿说，“谢谢。”


    坐着脱鞋的确方便了很多，至少比她弯腰单脚跳要轻松。


    苏溪脱鞋期间，戚妄也没离开，就这么站在她面前。


    苏溪拔掉两只马丁靴，长长的鞋带拖在地上。换上脱鞋踩进去，鞋底是绒毛的，踩在上面又滑又软。


    新鞋有种不适配的感觉，苏溪适应了下，然后抬头，看向面前的人，“麻烦帮我把这个给吴阿姨。”


    苏溪递出手里的保温袋。


    “这是什么？”戚妄问。


    苏溪，“我妈烧得糖醋排骨，以前你们说过，喜欢吃。”


    戚妄，“好。”


    他伸手，从苏溪手里接住拉绳，另一只手托住保温袋底部。


    苏溪在确认到保温袋有被稳妥接住，干脆地松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