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业街离得不远，就在律所旁边，走几步就到了。


    “你们今天就放了？”宁远问。


    “我提前回来的，2号一早得回郴江。”苏溪说，“你们呢？”


    宁远，“我们正常休，节前的案子，节后会开庭。”


    商业街很热闹，虽然今天周六职场人调休，但学生们却放假了。


    每个门店都挂了新年红福和生肖。


    苏溪和宁远并肩走在走道上，间隔一臂的距离，同来往行人的热闹亲昵差别很大。


    “去那边坐坐吗？”宁远指着前方一家私人咖啡馆。


    苏溪，“好。”


    进去店里，苏溪才发现，别有不同。


    服务人员全是聋哑人，点单台上刻画着两幅图文，苏溪细看才发现是手语，上面文字写着，‘我们无法听见，请用以下手语和我们交流，谢谢！’


    宁远站在旁边，熟练得用手语表达着奶茶名，“请给我来一杯……”


    工作人员也用手语回复，回复完，视线看向苏溪，似乎看出她是第一次来店里。微笑着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摇手。再朝苏溪指指她面前的图文，示意让她看一下。


    苏溪对着图上的手语比划，“你好，我想要一杯……”


    工作人员点头，“请稍等。”


    苏溪观察整个店内，宁远站在她旁边问，“怎么了？”


    苏溪，“这里很干净。”


    宁远，“嗯，我和同事总是来这边。”


    苏溪看向点单台内的几位听障服务生，他们衣着很干净，面带笑容，有别于普通人的上班状态，那种情绪是平常人做不到的。


    “他们很爱惜这个店。”苏溪说。


    无论是衣着，干净到反光的地面，还是无尘餐桌，从这些都能看的出来。


    “谢谢，你带我来了一家非常好的咖啡店。”苏溪笑着对宁远说。


    宁远看着苏溪的脸，微微怔神，又迅速撤离，“不客气。”


    他们没有在店里坐着，选择了外面的露天座位。


    苏溪坐下后，对宁远说，“介意我处理些工作上的事吗？”


    “不介意。”宁远说完，就听苏溪说了句‘谢谢’，然后她拿出手机开始打字。


    宁远发现，工作和非工作的苏溪，会给人两种不一样的感觉。


    就像此刻，从交流到现在，她从没有让话题冷场。但一旦进入工作，她的专注力会瞬间凝聚，估计她现在已经忘记自己还在咖啡店了。


    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比较合适？


    强势？


    不对，是压迫力。


    和杨震远沟通完，苏溪放下手机，“不好意思，让你等了。”


    宁远，“没事。”他将手边的咖啡递到苏溪面前。


    苏溪微愣，看着满满奶沫的白瓷杯，“这是什么时候上的？”


    宁远，“你刚才正好在忙。”


    苏溪端到手里，“谢谢。”


    “是你电台的工作？”宁远问，“如果不方便说，没关系。”


    “没有不方便。”苏溪说，“我最近在做一栏节目，受邀嘉宾会是各行各业。他们不一定万众瞩目，但一定是优秀且独特的。”


    宁远若有所感，转过脸，看向玻璃窗力忙碌中的听障人服务生。虽然交流吃力，但没有任何不满。


    ……


    商场正门，两个女人从旋转门出来。


    吴湘停下说，“行了，都到门口了，别送了。”


    薛漫抬起胳膊上的几个食品袋，递过去，“小姑，这些你拿着，带回去吃。”


    袋子里装的全是各色面包，吴湘只拿了一袋，“其他的你还是带回店里吧，我拿这个就行。”


    薛漫不高兴了，“小姑，你还跟我客气啊，我能开两个店还多亏了你帮忙呢。”


    吴湘笑了下，“我不是客气，你姑父和你弟都不爱吃甜的。”


    “不甜，专门给你拿的全麦的，当早饭吃也行，健康。”薛漫怕她不收，又来了一句，“你带回去，不信你问戚妄，全麦的对身体好。”


    吴湘这才收下。


    薛漫正准备送吴湘离开，就看到旁边咖啡店门口坐着的人，“那是……”


    吴湘顿足，“怎么了？”转过头，迎着视线望去。


    “溪溪——”


    吴湘怔住。


    虽然只有一个侧脸，但吴湘还是一眼认出来了。苏溪对面坐着个脸生的男人，两人说着话，像似在谈公事。


    “我去一下。”吴湘说完，快步过去。


    薛漫还在打量苏溪两人，听到这句立刻回过神，想叫住吴湘，但已经迟了，“小姑，你等下~”


    薛漫也快步追上。


    咖啡店在商场隔壁，中间有着一条岔路口，窄道多行人。在吴湘赶路，一连串的‘不好意思，借过’声中，薛漫差点没能追上这位大自己20岁的小姑姑。


    终于到了咖啡店门口，吴湘高声喊，“溪溪！”


    苏溪侧首，就见吴湘朝自己快步走来，面上是抑制不住的开心。


    苏溪起身，“阿姨。”


    吴湘来到苏溪面前，“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和我说呢。”


    一句话说完，气息还在喘着。


    “昨晚上刚回来。”苏溪回头拿起桌上的保温壶新倒了一杯水，递给吴湘，说，“怎么跑得这么急？先喝口水。”


    吴湘接过杯子，水喝完，重新看向苏溪，“好久没见你了，平时怕你工作忙，也不好发消息打扰你，早知道你元旦回来，我和你叔叔晚上就多备点菜了。怎么样，晚上去家里吃啊，戚妄也回来了，正好一起。”


    苏溪想了想说，“明天吧，今晚和我妈说好了，在家吃的。”


    吴湘点头，笑意不减，“好啊，那说好了，明天我多烧点菜，把你爸妈也一起喊来，大家一起聚聚。”


    苏溪，“好，今天回家我和他们说一下。”


    吴湘抓住苏溪的手，“在郴江过得怎么样？看你又瘦了。”


    苏溪，“还好，我们工作餐还是很好吃的。”


    “傻！哪有人说工作餐好吃的。”吴湘说，“对了，你每次过节寄的那些东西，我们都收到了，好吃又好用。但之后别买了，留着钱自己花，我们年纪大，吃用不多的。戚妄也总给我们买，多的浪费。”


    苏溪，“他是他，我是我，还是说，你们不想收啊？”


    吴湘，“哪会不想收呢，但郴江那个地方花销大，我们希望你自己能过得更好些。”


    苏溪笑了下，“明白，一切都好。”


    吴湘轻柔地摸了摸苏溪的头发，眼中有着泪光，但她控制得很好，余光瞥到身边陌生男人，愣了下问，“这位是？”


    苏溪介绍，“他是我爸的同事，宁远。”


    早在吴湘出现，宁远就没再坐着，立在一边看两人交谈。见话题扯到自己，宁远想了想说，“您好。”


    吴湘点点头，“你好。”


    站在吴湘身后的薛漫，目光在宁远和苏溪面上流转。


    吴湘没有待多久，又说了几句话便同薛漫一起离开了。


    两人重新返回商场正门，依旧是那条拥挤的窄道。


    薛漫扭头看身后的咖啡店，自她和小姑离开后，苏溪和那个年轻男人重新坐回座位。两人疏离客气地说着话，气氛说不上来的怪异。


    “小姑。”薛漫喊。


    吴湘，“嗯？”


    “他俩，不会是在相亲吧？”


    吴湘愣住，跟着扭头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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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吴湘松了口气，肩膀随着呼吸微微塌陷，笑着说，“如果是，那最好不过了。”


    薛漫目光转向吴湘，一时间没有说话。


    未婚和已婚是不同的，有孩子和没孩子也是不同的。以前她体会不到两者中的区别，直到2年前，她明白了。


    作为一个母亲，也曾因为戚程的原因，设想过自己的女儿在将来的某天，会遭遇同样的事故。


    什么叫梦魇，什么是从睡梦中突然惊醒，她可以很负责的说，电视剧里都是假的。


    因为那是演出来的，真正的梦魇会是浑身发冷，那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冰冷，贯彻全身，手脚摸上去像在触碰别人的尸体一样冰。


    又或者，她生的不是女儿，是儿子。


    又恰巧有个女孩儿为了她死去的儿子，固执等待多年，迟迟不婚，她作为母亲会是种什么感受呢？


    想到这里，薛漫重新看向吴湘。


    “小姑。”


    “嗯？”


    “苏溪她……挺不容易的。”


    “是啊。”


    “能相亲了，挺好的。”


    /


    吴湘回到家，丈夫戚明宏还在单位没回来。她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厨房的冰箱里，出来才发现整个房子静悄悄的。


    “戚妄？”见客厅没人，吴湘去了戚妄的房间。


    门开着，人不在。


    吴湘皱眉，“又去哪了，也不说一声。”


    话刚说完，大门就传来了动静。


    戚妄开门进来，同屋里的吴湘碰了个面对面。


    戚妄顿在玄关，迟疑问，“妈？”


    吴湘见他带着鸭舌帽，身上裹着厚重的羽绒服，问，“你这是干嘛去了？裹得这么严实？”


    “去见了几个高中同学。”戚妄换下鞋子，“外面冷，你不是怕我感冒嘛，我多穿点不好？”


    吴湘纳罕说，“高中同学？那你怎么没去见溪溪？”


    能被吴湘叫小名的，还是溪溪两个字，戚妄穿鞋的动作一停，“什么意思？”


    吴湘，“今天从薛漫那回来，我碰见溪溪了。”


    戚妄，“哦。”


    吴湘不满意戚妄的反应，眼睛上下打量他，想到一种可能，“你现在……不会还总和她作对吧。”


    戚妄叹了口气，“你想哪里去了？”


    吴湘说，“你以前不是总爱跟她过不去？”


    戚妄，“我哪有？”


    说着绕过吴湘，走去客厅，坐在沙发上，拿起盘子里的苹果啃了一口。


    吴湘嘴唇动了动，训人的话都快到嘴边了，想到儿子难得回来，话锋一转，“算了，跟你提这些干什么，动不动就摆脸色，弄乱人书包的又不是我。”


    戚妄沉默地啃着苹果。


    “你今天碰见她了？”过了会儿，戚妄问。


    吴湘笑了，“碰见了，说来也巧，就那一眼，我立马认出来了。”


    戚妄，“她在商场逛街？”


    “没有，她在和人喝咖啡，就商场旁边那家，你以前给我买过，味道我喝不惯，还闹得我一晚上没睡着。”


    吴湘说着，还气上了，人到中年，最害怕的就是失眠。


    “她也见了高中同学？”戚妄想了想说，“但是和她关系好的那几个女生，都不在国内。”


    “不是女的。”


    戚妄一愣，抬头看吴湘。


    吴湘说，“是男的，苏溪说是她爸律所里的。”


    戚妄拿着苹果放在嘴边的手渐渐垂下，“他们为什么私底下见面？”


    “还能为什么？”吴湘的声音渐渐拉长，陷入回忆般，“我也挺害怕她一直沉溺在过去，现在能正常的去相亲，是好事。”


    “……相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