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苏溪将吃的都摊在桌上，顺便把张蓉芳的那碗豆腐花也解开了，回头却见人去了洗手间。


    朦胧的灯光，映在磨砂玻璃上。


    “妈，你不吃吗？”苏溪站在客厅问。


    隔着墙壁，张蓉芳的声音遥遥从洗手间里传来，“不知道怎么，肚子突然不舒服了，你先吃。”


    苏溪，“好，那你快点，天冷，凉得快。”


    张蓉芳，“好。”


    苏溪一口口喝着豆花，麻团和汤包一如既往好喝。但旁边那碗被打开的豆花，始终不见主人回来。


    麻团已经吃完，汤包剩下一半，豆花也见了底。苏溪放下筷子起身，走过餐厅墙，却见洗手间的门是开着的，灯也关了，里面没有张蓉芳的身影。


    往里走，在靠近卧室的位置，隐隐有争吵声传了出来。


    房间里，张蓉芳怒气冲冲地说，“上次去郴江，我和戚妄说了，让他劝劝溪溪回来相亲，但我今天跟溪溪提这事儿，她明显不知道。你说戚家到底想干什么？想让溪溪守活寡吗？！”


    苏劲秋站在阳台的窗户下，转过脸看向卧室门，皱眉，声音压抑的像似从嗓子里挤出来，“你声音小点！！”


    张蓉芳也跟着转头看，见房门静悄悄的。声音低了下去，但语气却没能跟着一起低。


    “我也急啊，戚妄那小子也太不靠谱了，就算再怎么难开口，至少也要跟着劝劝。他是戚程的弟弟，他如果开口了，总能有点用。”


    很长一段时间，苏劲秋没有说话，许久他叹了口气，“你也别太急病乱投医了，她能答应去相亲，至少证明还有转机。”


    “……”


    苏溪在门口站了多久，就听了多久。


    半响，她把手放在门上，曲指轻敲两下。


    “咚咚——”


    门内二人听到动静，声音像被掐住一般，瞬间消音。


    没有人开门，苏溪只能又敲了两下。


    这回，门开了。


    门缝一点点变大，张蓉芳站在门后，然后是苏劲秋。


    苏溪看着他们，“爸，妈。”


    张蓉芳张了张嘴巴，“溪溪……”


    苏溪看出了她面上的情绪，很复杂。有背后说人坏话的尴尬，有心里话被当事人察觉的忐忑。


    但是苏溪没有在意，因为她无法去纠错来自亲身父母的关心。


    “你们刚才的话，我听到了。”苏溪说。


    张蓉芳和苏劲秋再次静默。


    苏溪顿了顿继续，“我想说的是，以前我或许没有释怀，所以我过不去。但我现在早就已经看开了，谁都没有错，戚程没有，戚妄没有错，你们也没有错，我自己也没有错。”


    “在你们看来，爱情或许只是婚姻前的几年，它终有一天会被淡化成为亲情。它缥缈，不实际，但我从高一就认识戚程了，我和他已经不是简单的爱情可以描述。将来我也许会和谁结婚，发展一段感情，这些我不否认。但至少现在，我还不想发生。”


    苏溪说，“这次相亲，其实我觉得没必要去的。但如果能让你们不这么担心，我去见一下也没什么。”


    “好了，话说完了，爸，你准备什么时候出门？早点回来，晚上我想吃糖醋排骨。”苏溪轻轻笑了下。


    那是一抹没有负担的笑，像初阳，不灼热，也不刺眼，富满生机，和淡淡的暖意。


    是20岁女孩难以拥有的自我定位和目标，是30岁女性少有的肆意和大胆。


    以及，站在父母的角度来思考，甚至不用他们多说，连借口都替他们找好了。


    张蓉芳眼睛瞬间红了。


    苏劲秋沉默几秒，“现在走。”


    苏溪，“好，还有口豆花，我去喝完。”


    她跑回餐厅，端起碗，一口气喝光。


    ……


    “你换车了？”楼下，苏溪站在那辆黑色奥迪车前，问。


    “嗯？”苏劲秋不知在想什么，愣了下才回神说，“嗯，去年换的。”


    苏溪，“车不错，挺好看的。”


    苏劲秋坐进车里，忽然觉得摸了一年多的方向盘，有点手生。


    苏溪系好安全带，见苏劲秋一直看着自己，却不发动车子，问，“怎么了？”


    苏劲秋摇头，“没什么，那我们……现在出发。”


    苏劲秋跟着系好安全带，按下启动键。


    律所离家不远，算上红绿灯，十五分钟都不用就到了。


    律所的布置，一如既往的干净冰冷，墙砖清晰照人。苏溪跟着苏劲秋乘电梯上楼，来往上班的人纷纷望过来。有看苏劲秋的，但更多的是在看苏溪。


    肩并肩，不算宽敞的电梯里，没有一点声音。


    梯门打开，大家鱼贯而出。


    苏劲秋走在苏溪身边，说，“我等会儿把他叫进来。”


    苏溪眼皮一跳，“爸，你不会是想让我们在你办公室见吧？”


    苏劲秋愣了两秒，“当然不，你们可以自己约着出去，喝喝咖啡什么的，正好楼下有星巴克。”


    苏溪，“好，回头我们自己商量。”


    苏劲秋盯着苏溪看了好几眼。


    苏溪问，“怎么了？”


    苏劲秋犹豫说，“溪溪。”


    “嗯？”


    “这件事，爸爸跟你道歉。你现在大了，又是公众人物，相亲的事我和你妈也不知道该怎么同你说更合适。想着你和戚妄都是年轻人，又有那层关系在，就提了一句，没想到事儿办岔了。”


    苏溪抓住苏劲秋的一只手，温度在二人掌心传递。苏溪说，“爸，我明白的。”


    苏劲秋叹了口气。


    苏溪，“我不否认我的固执，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内心的坚强呢？别担心，我现在过得很好。”


    “行，做主持人的就是不一样，我说不过你。”苏劲秋笑了下，“总之，爸爸现在是放心了。你先去我办公室，我去喊他。”


    苏溪叫住他，“等等。”


    苏劲秋停足转身，苏溪说，“我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苏劲秋，“诶唷，差点忘了，他叫宁远。”


    “宁远？好的，那你去吧。”


    ……


    “宁远，你去哪了？苏律找你。”


    宁远一回来就听同事说，他看向走道最里面的办公室，想到什么，说，“好，我现在过去。”


    宁远放下手里的文件袋，朝办公室走。


    手放在门上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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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敲了两下，“咚咚——”


    “请进。”门内传来苏劲秋的声音。


    宁远推门进去，苏劲秋坐在沙发上，他的右手边坐着一位穿深灰色呢大衣的长发女生。


    “苏律。”宁远喊。


    苏劲秋，“宁律，来，坐下说。”


    宁远在他左手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介绍下，我女儿，苏溪。”苏劲秋接着说，“宁远，我们律所现在人气最高的律师。”


    苏溪，“你好，我叫苏溪。”


    宁远点头，“你好，宁远。”


    苏劲秋看了双方一眼，起身说，“你们看看是去外面喝杯咖啡，还是逛逛街，随你们高兴。我现在要去法院，准备开庭的事。”


    苏溪说，“那你结束了，就早点回家。”


    “好。”苏劲秋应声后，离开。


    办公室在门落锁的声音中，迅速变得安静。


    苏溪没有让这份安静维持太久，说，“这次见面是我爸安排的，没有难为你吧？”


    宁远坐在沙发上，神色平静，“没有难为，而且……”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苏溪好奇地看着他。


    宁远，“我认识你。”


    他继续，“过去我奶奶出车祸，司机肇事逃逸，官司是苏律帮我们打的，律师费他没有收。当时我在律所见到过你，你当时就在苏律的办公室里。”


    苏溪回忆了下，没想起来，“抱歉，没什么印象了。”


    宁远，“嗯，知道，那会儿你应该没看到我。”


    苏溪，“为什么？”


    宁远，“你在写作业。”


    苏溪愣住。


    因为避嫌，苏溪没有在母亲教授的学校读过书。因为学校离父亲的律所比较近，下了学，她都是直接来律所，等父亲下班的同时，顺便做作业。


    一整个初中，她都是这样过来的。


    宁远问，“想喝咖啡吗？”


    苏溪回神，点头说，“但我们别在楼下喝，附近有个商场，去那里可以吗？”


    宁远没有问为什么，只说，“好。”


    出了办公室门，毫无意外，所有目光都聚了过来。


    迎着众多视线，两人朝电梯走去。


    电梯里，苏溪问，“我和你的事，他们都知道？”


    宁远，“你说刚才的办公室？”


    苏溪点头。


    宁远，“不知道，没和他们说。”


    苏溪，“哦。”


    宁远很高，高出苏溪一整个头，看她时要微微低头。宁远就这么看着身边的苏溪，目光落在她的长发上，虽然只能看到她半个侧脸。


    “他们应该是在看‘苏律的女儿’。”


    听到声音，苏溪侧首，对上宁远的眼睛。


    宁远说，“苏律平时不怎么谈私事，但很喜欢说自己的女儿。所以我们都知道，他有个很漂亮优秀的，在央视工作的女儿。”


    苏溪想象了下苏劲秋说这些时的样子，不由笑了下。


    梯门在此时打开。


    两人先后出去，路过星巴克时，宁远下意识朝里看了眼，发现里面有许多熟面孔。


    原来是这样。


    宁远心道，收回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