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家，戚妄就赶苏溪去吃晚饭，自己揽下了给一只耳擦脚的活。


    现在八点了，苏溪不敢多吃，就吃了个鸡蛋，还有些煮菜等洗碗澡再吃，顺便看看戚妄忙活。


    别的狗都是擦脚就行，柯基犬得擦肚子，实在腿太短，都蹭肚子上了。


    一只耳被提到半空，对主人朝自己肚皮为所欲为的行为，早习以为常。短小的四肢在空中扑腾，发现肚子上力道没了，落地‘哼哼’两声，颠颠地跑向狗窝开始睡觉。


    欣赏完毕的苏溪去了浴室洗漱，也许是水温太舒服，眼皮时不时下坠。


    “咚咚~”不知过了多久，无边的黑梦中隐约传来几声玻璃敲响声。


    浴池中苏溪眼皮滚动，只觉得那声音很远，很模糊。


    戚妄站在门口，又敲了两下，可里面依旧没有动静。苏溪进去了快一个小时，没有水声，没有任何声音。


    “苏溪？听得到我说话吗？”


    戚妄沉声问。


    “咚咚咚——”


    戚妄又敲了敲，眉峰皱得更深。


    冬天因洗澡缺氧低血糖出事的不在少数，容不得他多想，立刻转动门把想要冲进去，“我进来了！”


    门从里面锁住了，戚妄一时间没进得去，撞了次门，刚想撞第二次，里面隐隐传来了水声，还有说话声，可那声音听着很飘，很吃力。


    “……我、我现在……出去……”


    戚妄放开门把，站在门外等。


    泡在浴池里的苏溪被破门声惊醒，醒来一瞬间发现脑袋闷闷的，呼吸不过来，眼前发黑，说话也没有力气。


    意识到缺氧了，立刻扶着能靠着的地方，想穿件衣服，偏偏全身无力，最后用尽全部力气哆哆嗦嗦地穿了件浴袍，拉开门。


    戚妄一直盯着门把，看着它微小且缓慢的转动，看着从里面摇摇晃晃出来的人。


    明明洗了很久的热水，她面上却没有丝毫血色，苍白到吓人。


    戚妄一步就跨了过去，一把抱住苏溪。掌下的浴袍整个湿透了，在接触到他力道的刹那，怀中人直接无力瘫倒。


    “溪溪！”戚妄焦急喊。


    怀中人努力呼吸着新鲜冰冷的空气，眼睛闭着，轻轻摇头，气虚地说着话，“……好……晕。”


    戚妄将苏溪拦腰抱起，直接冲向卧室，掀开被子将她放进了床上，掖好被角说，“我去倒点水，马上回来。”


    不知道苏溪此刻能不能听见，戚妄先是打开窗户通风，匆匆出了卧室，冲杯糖水回到卧室，坐在床沿，扶着苏溪靠在自己肩膀上，将杯子递到她唇边，“来，喝点。”


    苏溪艰难地吞咽，身体告诉她咽不下去，想吐。理智告诉她不能吐，要咽下去！整个人如同被拉扯到两个极端，濒临崩溃。


    她缓了很久，才敢睁开眼睛，眼前终于不再像刚才那样晕了，却依旧止不住想吐的欲望。


    背后热热的，一只胳膊稳固地横在她的腰上，苏溪只要低头就能看到自己胸口露出的肌肤。


    浴袍很大，领口也大，下面是真/空。意识到这点，苏溪倏地直起身，可还没说话，脑袋里一根筋被拉扯得生疼。


    戚妄不知道苏溪为什么突然起身，就见她捧着脑袋僵硬地坐在床上，一副吃痛模样。


    “怎么样？还难受吗？”他问。


    苏溪顾不得头疼眼晕，拢拢衣领说，吃力说，“比刚才，好多了。”


    戚妄看到了她的动作，她背对着他，湿发凌乱披散在背后，故作镇定遮掩式抓着衣领。


    那领口确实很大，可当时他并没有顾上这么多，现在想想……


    房间的空气莫名有些紧张。


    戚妄准备起身离开，腿抬到一半停住了，视线再次朝身侧人望。


    他靠着床头，苏溪坐在前面，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的背影。微垂着脑袋，瞧不见她的表情。


    戚妄莫名想到今晚故意带着一只耳，在这雪夜中远距离散步，因为那条路是苏溪回家的方向。


    想到握住她的手，她平静且没有丝毫反应的表情。想到这段时间下来，她对自己再寻常不过的态度。


    那条落地，即将迈出去的腿，慢慢停下。


    苏溪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脑中抽疼的感觉才缓过去，想到身后戚妄还在，说，“抱歉，吓到你了。今天太忙了，白天没怎么吃，没休息好就有点困。”


    身后还是没有动静，苏溪莫名有些尴尬，毕竟多次报道过类似冬天洗澡缺氧出事新闻的主持人，居然还能犯这种常识性的错误。


    正想往后看，就感觉背后的湿发被人撩起，指尖触及背部，传来阵阵麻痒。


    苏溪转首，就见戚妄正撩着她的头发问，“要我给你吹头发吗？”


    苏溪微愣，“不用，我自己可以。”


    “真的吗？”


    戚妄问。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苏溪就觉得眼前晕的厉害，胃里一阵阵的反。


    苏溪并不知道此刻的自己坐在床上的上半身，正左右摇晃。为了维持平衡，脑袋一会儿前倾，一会儿后仰。


    戚妄挪动身体靠近，双手揽住她，带到怀中，依旧是刚才她依靠的位置。


    苏溪揉着太阳穴，眉间紧皱。可比起眩晕，肩膀被触及的力道更让她抵触，吃力说，“我没事，我自己可以。”


    她推了推，却没能推动。


    戚妄，“你都控制不住方向了，还说可以？”


    声音隐约加重了几分，苏溪听出来了，仰头朝戚妄看了眼，看到他满眼的不赞同，一副‘你在介意什么？’的表情。


    苏溪，“……”


    借着戚妄胳膊的力道，苏溪慢慢躺在床上。


    闭着眼睛，她感觉床沿轻微塌陷，又慢慢弹起，就听房门被打开，脚步声由近及远，没过多久再由远及近，重新踏入她的房间。


    插座清脆的‘咔哒’声响起，床沿再次轻微塌陷，戚妄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我现在给你吹头发，不舒服了和我说。”


    苏溪想点头的，但是太晕，现在只要稍微一动都感觉能吐出来，就回应了一声，“嗯。”


    吹风机噪音在耳边响起，温软的风不时扫来，吹到脸上连同发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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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起，挺痒的。


    苏溪侧首微避，脑袋刚往旁边偏了一寸，就感觉脸上落下一道柔软的触碰。


    发丝被取走了，那力道和触感完全不是发丝能比的，在这轻微噪音的房间里，它更突兀。


    那一瞬间就好像全身的触感都集中在了面部，又麻又痒。


    苏溪霍得睁开眼睛。


    对上苏溪望来的视线，戚妄问，“怎么了？很烫吗？”


    苏溪看着戚妄收回手，他的指尖还捏着刚才飘到她脸上的发丝，捻走后还不忘拿起她一捧头发继续吹，他面上十分平静，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动作有多突兀。


    苏溪重新闭上眼睛，“没有，温度正好。”


    戚妄慢慢吹着手中的长发，发丝很细，软软的，握在手里没有丝毫重量。


    他看向身边重新闭上眼睛的人，她侧着脑袋，皮肤比刚出浴室那会儿多了份血色，不再是吓人的苍白。


    脖颈纤细，吹干的头发顺着风的方向落在上面，黑的黑，白的白。


    床上的人安静躺着，双眼没有睁开的迹象。


    戚妄垂首，靠近握着发丝的手，唇印了上去。


    发丝缕缕贴着嘴唇，充满了香味。


    和他一样的味道。


    “戚妄，刚才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今天可能……”


    噪音声中，苏溪嗡嗡地说着话。


    戚妄抬头，还有发丝不肯离开他的嘴唇，粘在他的唇上，随着他的动作慢慢滑落，重新坠在掌中。


    苏溪没说完的话，戚妄很清楚。


    缺氧，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死亡。


    戚妄关掉吹风机，当最后一点噪音消失，卧室重回寂静。


    “我不准。”


    苏溪睁开眼睛，看向戚妄，对上他笔直望来的视线，就听他重复一句，“我不准。”


    那双眼睛固执，坚定，还有后怕。


    苏溪扬唇笑，“嗯，我不会的。”


    戚妄捏紧拳头，并没有放松，包括看苏溪的眼神。


    苏溪知道是自己说了多余的话，此刻眼前的戚妄，才会有像当初家人一样，同一双‘我不相信’的眼神。


    毕竟四年前，她有过前科。


    苏溪笑意不减，学戚妄重复一句，“放心，我不会的。”


    四年难走，她都走出来了。


    之后，道路平坦，她一个人也可以。


    “你知道你现在像谁吗？”苏溪问。


    戚妄学不会她快速转换的心情，沉闷说，“不知道。”


    “方程。”


    戚妄微怔，看向她。


    苏溪说，“我不是从天桥跳下去的人，但我们都幸运的遇到了方程。”


    不同的是，他们遇到的是方程，她遇到的是方程本人。


    戚妄沉默许久，慢慢起身，站在床边说，“明天，我送你。”


    出去前，替苏溪将大开的窗户关小，只留微风可穿过的缝隙。


    “不舒服了记得叫我，我房门一直开着。”


    “好，晚安。”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