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上路
作品:《四方笼》 刑场前的空地上聚集了大片的人群,将现场围堵成一大圈。
叶公权一身囚服灰头土脸关押在囚车里押送进刑场,两道百姓跟车朝囚犯丢掷碎石子。
马步军衙门派出数百人严密围住法场,苏如是担任监斩官阔步走上土台,肃容坐上监斩官座。
刑场中央堆砌着十个大树墩,叶公权昂首挺胸跪在树墩前,放声大笑:“叶某人也曾位极人臣,娇妾美婢享之不尽,荣华富贵用之不竭。今吾赴死,虽败犹荣!来世还当结草衔环以报老师再造提携之恩!”
苏如是喝道:“死到临头,还不悔改!”
一头戴惟帽的妇人临至刑场,隔着士兵朝苏如是方向微微行礼。
苏如是摆手示意士兵放行,又看了眼日晷,高声喊道:“午时三刻已到,行刑。”
侩子手口含烈酒,对着鬼头刀酒花四溅。
沈思漓默不作声接过鬼头刀,对看着还算锋利的刀刃不算满意,弃之不用从角落拿过一柄生锈钝刀,漫不经心地对叶公权一字一顿说:“叶相爷,我来送你上路。”
叶公权脸色骤然变得煞白,眼睛瞪的大如铜铃,没了适才的镇定潇洒,满脸具是惊恐之色,呼吸急促而紊乱。
他还当自己是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爷,脖子上青筋凸起,急不可耐地驳斥道:“放肆!!我乃大晟宰相!谁准你们让女子行刑污了我的轮回路!!”
沈思漓银铃般的轻笑敲响了叶公权的丧钟,脚步渐行渐近,叶公权胡乱喊着求饶声,随着手起刀落难听嘶哑的惨叫声回荡在整个法场。
一刀下去皮开肉绽,十几刀劈砍而下敲碎坚硬的脊骨,五十多刀斩断头骨。到后来骨渣四溅,百姓从围观叫好,到不忍直视噤若寒蝉。
长身玉立的青衣男子在人群中显得鹤立鸡群,他盯着土台上浑身沾满血迹的女子,瞠目结舌久久难以言语。
鬼头刀落,叶公权和张宜之师生二人,落得个死无全尸,弃之乱葬岗的下场。其他犯人幸运些,由侩子手行刑。
惟帽上沾满了仇人的鲜血,沈思漓丢开锈刀,肆意笑道:“手刃贼仇,痛快哉。”
戏台落下帷幕,登楼取回瑶琴,只身辗转陌巷,再次现身衣着依旧洁净素白。
舒王三令五申不许透漏沈思漓行事,苏如是偿还超度陆墨之恩情秘而不露。
无人会将行刑女子与贤身贵体的侯爵夫人联系在一块。
……
金风玉露环瑞山,血海深仇无人诉。
沈思漓午时替父母报仇,不多时驱车到瑞山祭祀。
她立于坟冢前朝天挥洒漫天纸钱,倾倒一壶壶美酒,呢喃着细声不成调的低语。用叶公权之死告慰父母、姨娘在天之灵,祭奠从前趴在鱼塘边戏鱼懵懂无知的自己。
大颗的泪珠毫无征兆的连连掉落,渗入坟茔前干裂枯草堆。她重重地跪倒在地,颤抖着举起手轻抚着碑上篆刻着的名字,额头轻轻抵在冰冷的石碑上,涕泗横流失声痛哭起来。
一声无奈的叹息,沈思漓呼吸急促不顺畅的哭声戛然而止。
余光瞥见两双黑靴,她用帕子捂住脸,不停打着嗝抬眼瞥了瞥来人。
一张貌如岫玉的面容后面,是另一张剑眉星目的脸庞。
沈思漓鼻尖红红的,用力吸了吸鼻涕,咽下一口黏滑,支支吾吾喊道:“大伯父……大哥哥……”
沈濯深深看了她几眼,哀声叹息直摇头,好半晌才道:“五丫头长大了,伯父都快认不出来你了。”
沈思漓一时间忘记了哭嚎,怔愣了好一会,好似没料到相隔两年未见的大伯父会以这样的亲昵的寒暄开场。
转念一想,邱老太太若不是来找她寻仇,何至于发配军营干苦活,沈逸晋的婚事也不会告吹,沈濯对她又哪里会有好脸色。
她喉咙发紧,眼眶中蓄满的泪如断线珍珠般不断滑落坠地,声音也跟着微微抖动:“大伯父……您也想要我死吗?”
侄女说出的话好似一柄利刃直戳沈濯的肺腑,他多年引以为傲的秉直刚正,仿佛就是个笑话。
身为长子本应秉承父亲遗志,加以约束母亲,与邱家划清界线。更该管束帮教好胞弟,一改权衡利弊之本性。沈家今日现状,具是他这个当家人治家不严的过失,何以将罪过压在小辈身上。
沈濯羞愧万分,失声道:“过往总总并非你之过,反倒是沈家连累了你。若是高家因此休妻,就回家来,大伯养你一辈子。”
沈思漓脑子里跟灌顶了浆似的,喉咙也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掖住脖子,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沈逸晋惊讶的看了父亲一眼,将沈思漓扶起来,举起手晃了晃手中竹篮,浅浅笑了笑说道:“发什么愣呢,一块帮着烧纸钱吧。”
沈思漓神色复杂,一个两个都不曾怪她,反倒哭得更凶了。沈濯父子俩轮番上阵哄了许久,才停歇了哭声。
沈逸晋抬袖擦拭额间急出的薄汗,心中叹气沈思漓爱哭鬼的模样与法场手刃仇人时心狠手辣的女罗刹没一丝搭嘎。
半山坡歇脚凉亭,舒王隔老远都能听见女子无状的嚎啕哭声,直到豆点大的三道身影相继离去。
他依依不舍地收回温柔的目光,低头释然一笑,呢喃道:“就当是我送你的饯别礼。”
沈思漓似有所感,顶着红肿的双眼往山上望去,依稀可见宝蓝色衣袂在风中翻飞。当她以为看花了眼,眯着眼想看得更清晰些时,那抹蓝色消失再看不见。
……
定安侯府大姑娘乳名定为——乐娘。
阖家祈望她能够平安喜乐地长大,将来无忧无虑,每天快快乐乐。
眼见乐娘即将满月,到了该办满月酒的时候。
高靖远对来之不易的乐娘疼爱有加,担心二女儿的存在会刺激到远在东大营受训的高无定。害怕东窗事发,他痛定思痛还是决定放弃在多事之秋办满月宴,改到来年风光大办个抓周礼。
红枫院正房收拾妥帖,沈思漓没选择搬回去,而是坚持宿在西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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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靖远明白她的意思,每日同她一块用饭,到了夜里再去甘棠院就寝。
他不是没察觉到家中属于沈思漓的物件日益减少,连她身边丫鬟重新换过一批,那个傻的掉渣的陪嫁侍女都许了个家境殷实的人家。
只要沈思漓不开口,他便不去捅破这层窗户纸,就这么心照不宣的把日子过下去,能拖一天是一天。
又是一年除旧迎新,朝廷的赏赐送到侯府。沈思漓分出自己的俸禄和食邑,清点着自己的小金库。
两年下来算上嫁妆赏赐之类的,存了大概有两万两左右。这些钱养活自己不成问题,可要养那么一大批人就不够看了。
到了二月,高靖远奉旨督查武试,为朝廷遴选智勇双全的将才。朝廷招募的新兵要高压受训,要治军管纪律,他分身乏术忙得脚不着地。
算了算日子,她与高靖远一切始于惊蛰赐婚圣旨,这段关系的结束也该终于惊蛰这日。
春雷在空中炸响,绿杨树枝头鹁鸠惊飞躲在屋檐下,带着湿润的潮风急扑而来,如细丝般的微雨滋润着大地。
皇帝近来正为厥人屡次进犯感到头疼,阵仗瞧着像是抢夺物资,孰知是否是试探靖边军势力,隐隐有蠢蠢欲动之感。
薛家父子俩镇守武潼关没错,可镇国公薛定军年事已高,传信回京言明旧伤复发身子已不大能动弹。其子薛怀义后继无子,只有女儿薛明晖留京守家。
皇帝感怀镇国公为国守关多年,下旨召其回京养病。此时朝中文官渐稳,而武将青黄不接。皇帝未雨绸缪,命高靖远研习靖边军情,万一薛怀义有什么三长两短,朝中还能有良将派遣。
高靖远没值当的时候便待在书房研究靖边舆图,沈思漓臂挎提箱放置在书案一侧,动作轻缓地从拿出五果甜汤,细语轻声道:“我煮了碗甜汤来,歇会吧?”
“嗯!娘子煮的就是好喝。”高靖远端起瓷碗海饮大半碗,不忘竖起大拇指捧场。
沈思漓微微一笑,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纸和离书摊开放置在书案上,柔声道:“家中一应事物我都交代好了,钱财我除俸禄、赏赐、嫁妆悉数带走外,还留了一部分给乐娘当嫁妆,也算是我的一片心意。”
高靖远那张晦暗无光的俊脸上,仿佛笼罩上一层淡淡的寒霜,眉宇间蹙紧了一瞬,旋即舒缓开来。
好似担惊受怕许久的事,终于来了。
高靖远从容淡定地放下瓷碗,转而拿帕子擦嘴,几不可察颤抖的小指出卖了他内心的不甘。沈思漓少有的温情脉脉却是来逼他和离,甚至这般迫不及待,连一碗甜汤的时间都不想给他。
他握紧拳头又松开,嗓音轻缓道:“我以为你不会再提。”
沈思漓看出他的犹豫,叹气道:“你答应过我的。”
高靖远板着脸,迟疑一阵,抬头去看她,怔然问道:“若我言而无信?”
“不会的,”沈思漓笑着摇头,语气过分认真地说,“侯爷大晟的英雄,是正人君子,君子守诺言而有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