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钝刀
作品:《四方笼》 幻境中沈思漓走出赤色城门,五彩霞光熠熠生辉扑面而来,仙乐不绝于耳,灵鸟展翅飞翔。
沈思漓眼睫轻颤,掀起沉重的眼皮,眼前映入雪芍担忧的面容。见她悠悠转醒,雪芍眸光亮如星辰,激动地说:“夫人你终于醒了!”
暮色明月高悬,瞧着天色已值后半夜,屋内残烛摇曳,不管是院内还是院外皆有种诡异的平静。她眯着眼睛扫视一圈周围,这不是她的屋子,倒像是隔间的西厢房。
沈思漓抬手捂住脑门,她亲眼看着姜姨娘的脸色逐渐灰败,又受了血污刺激,突然失去知觉晕了过去。才刚醒来整个人还有些昏昏沉沉,她咽了咽干涸的喉咙,有气无力地问道:“姜渔……姜姨娘她如何了?”
雪芍拿来软靠枕,扶着她坐卧起来,心有余悸道:“老天保佑,母女平安。姨娘当时好生凶险,几乎都没气了,林医师和李大夫联手救治这才捡回一条命来。”
“大姑娘也险,生下来竟是个不会哭的!后来还是经验老道的稳婆一个劲的拍背,大姑娘咳出一团血水,这才有了哭声。”
沈思漓松了口气,欣慰道:“等天亮了,你给两位大夫封上厚厚的赏钱送过去。”
“太夫人赏过了,阖府上下每人赏五吊子钱呢。”
雪芍转身从炭炉上拿起用余碳煨好的药罐,倒在白瓷碗中,细细吹去烫意,用汤匙舀起一勺喂她,边说道:“您突然晕过去,大伙都吓了一跳。太夫人命婆子将您抬来厢房安置,林大夫说您是惊惧过度,开过药便告辞了。”
沈思漓低嗅了嗅苦涩的汤药,冲淡了鼻腔中残留的血腥味,一股令唇舌绝望酸里泛着苦的深褐色汁液含入口腔。
她喝完一口推开汤匙,五官皱成一团,后味简直比命还要苦。她缓了缓,吐着舌头奇怪道:“正屋里夜里也没个孩子的哭闹声,这娃子好生乖巧。”
雪芍悄悄觑了眼她的脸色,斟酌措辞着说:“侯爷快马加鞭赶回府,将姜姨娘抱回甘棠院修养,顺道遣奶母把孩子一同带去。至于那老婆子,侯府没给沈侍郎半点面子,交由官府处置了。”
沈思漓不以为意地点点头,不用问也知道正屋血气冲天暂不宜住人,西厢房也没来过人的痕迹,想都不用想高靖远正陪着姜姨娘一块。
定安侯府好不容易有了第二个孩子,却被沈家人冲撞的差点一尸两命,高靖远迁怒于她也是应该的。
她想,这下高靖远想是愿意和离了。
天亮后沈思漓去了趟甘棠院探视姜姨娘,她产后身子过于虚弱,只说了几句话便没了精神。
告辞前,姜姨娘让她抱抱孩子。她顶着高靖远冷漠的眼光,抱了抱脸皱巴地跟猴似的小丫头,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只觉得很奇妙。
官府传来消息,邱老太太自食恶果,依大晟律法使产妇有损,罪加一等仗八十至徒两年。
至于裴家那头听闻沈家有个厉害的老太太,绝了与沈家结亲的念头。
……
重阳已过,白露为霜,寒蝉终鸣,鹰乃祭鸟,用始行戮「1」。
接连几日,定安侯府的关注点放在甘棠院,无人在意沈思漓的去向。
戏台上,秦琼语调婉转悲怆,正演着一出《秦琼卖马》。
戏台之下,高朋满座,起哄叫好。戏场与东市菜市口不过百步,看客时不时拿眼去瞟外头,生怕错过奸臣斩首示众前的游街示众。
沈思漓一身素白,正闭目养神,仿佛一切喧闹皆与她无关。
店小二搬来细纱烟波落日屏伫立在两间雅座正中间,热络招呼道:“客官要点啥?”
“来一壶顾渚紫笋。”
“客官您稍等,马上就来。”
熟稔的嗓音从隔间传来,沈思漓微微侧头,视线试图穿过从朦胧不清的屏风认人,奈何看得十分模糊,只能从身后跟着的两个侍卫身形勉强确认来人。
其中一个侍卫身形一动,踱步靠近屏风向她这间雅座投来打量的视线。
沈思漓觉察到对方的动静,不动声色重新将视线投回戏台,手搭在桌案上抚着瑶琴细弦的指节微微蜷缩。
田六眨了眨眼睛,脚下步子绕了个弯,俯身在舒王耳边咬耳朵:“隔间是沈夫人。”
舒王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很快反应今个是叶公权问斩的日子,沈思漓出现在此并不奇怪。
只是……他下山不久便有所耳闻,沈家老太太大闹定安侯府,致使孕妇提早临盆,两家打起官司来。
他暗自气恼沈思漓不珍惜自己的身体,这才生完孩子没几日,身子都没恢复全就下床!还有高靖远那厮怎么回事?竟让她穿得如此单薄?身边也没个侍女跟着伺候!
舒王眉目肃然,严厉语气中隐有关心:“秋风飒爽却已有寒意,沈夫人身子尚未大好,还是不宜见血为妙。”
沈思漓听他语气又冷又硬,联系沈裴两家婚事告吹命,心里忍不住嘀咕,合着高贵亲王是来替亲表妹打抱不平的,这是在提醒她别赶尽杀绝呢。
沈思漓瘪了瘪嘴,淡然道:“仅此一次,没有下回了。”
舒王听了不由得来气,伤身子的事还能有下回的吗?奈何他没有立场去劝,无奈咽下一口气。
台上二八快板打得噼里啪啦响,单雄信豪迈大笑唱道:“见好汉衣衫褴褛病容面,却有英雄气概冲云天。「2」”
小二端盏送茶,躬身退下。
觉察到她话中的疏离,舒王闷着头,话锋一转说起前禁军副统领杨采:“你可知杨采和徐戎尘为何敢冒着大不违协助陈太后造反?”
沈思漓随着快板节奏,不自觉地轻敲着手指,说道:“听苏大人说陈太后对他们二人有知遇之恩。”
“并不全然,”舒王勾着春,慢慢转了一下茶杯,缓缓道,
“废太子暴虐无德,陈太后却善笼络人心。当年所有人都看好三皇兄,宠妃所出,权臣外孙,就连父皇也起了另立储君的念头。三皇兄自以为稳操胜券,便开始得意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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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起来,行事愈加肆无忌惮。”
舒王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徐戎尘当年不过是巡防营小小参军,只因行礼不够恭敬就被明莫须有的罪名判其徒两年,妻女生的貌美被强纳进三皇兄府上,没过多久红颜香消玉殒。”
“杨采则是外泄传家珍宝,不肯交出,家人被活活打死,差点在大火中丢了性命。此次造反的人之中,多得是受三皇子迫害之人。”
沈思漓眸光闪烁:“是陈太后保下了他们?”
皇帝新登基之时,新任命禁军和巡防营统领都是心腹之臣。
统领提拔下属自是大多选择与废太子和三皇子都有旧怨的,这样的人用起来才敢高枕无忧。
这也是为什么高靖远怀疑过魏检,却不曾怀疑魏检的顶头上司杨采。在他眼里,杨采与废太子毫无牵扯,又与三皇子有旧怨,是经他亲手提拔起来的二把手。
“然也,”舒王顿了顿,呷了口茗茶,悠悠道,“陈太后暗中派人收敛其家人尸身,厚葬之。杨采等人知恩图报,努力爬上高位就为了听侯陈太后指令。”
深宫里的皇后,是如何准确的知道蒙冤之人?
“她是视百姓为蝼蚁的皇后,而非俯瞰大地垂怜苍生的天神。”沈思漓嗤笑一声,轻狂道,“只有执棋者才清楚吞吃掉的棋子有多艰难,虚伪的善心不过是伪善的眼泪。”
“一点就通,果然聪慧,”舒王垂眸轻笑,转头看向隔间雅座,无可奈何道,“龙虎明争暗斗之下,祸水东流罢了。”
沈思漓夹起一筷子带皮羊肉细嚼慢咽,手掌托住下巴,陷入沉思。皇帝和舒王在夺嫡之争中,手段高明更胜一筹,又做过哪些不为人知之事呢?
午时已到,外头的喧闹声渐渐压过了戏台的击鼓声。
沈思漓回过神来,指尖摸到瑶琴底部关巧,眸中掠过一道精光,取出沉重且森寒的靖刀。
她给此刀取名漓水,刀身锋利异常,就像是一条饥渴难耐的饿狼,光有寒意而缺乏戾气。
刀鞘与刃口摩擦出一声刺耳的“锃——”。
舒王暗叹沈思漓简直是属睚眦的,纵然已为人母宁可损阴德,都要亲自动手送叶公权上路。
他油然生出几分怜惜,若不是朝堂之争害她痛失至亲,又何至于沦落到众叛亲离,茕茕孑立的地步。
他突然说道:“如果我是你,不会选择用此刀了结叶公权。”
沈思漓握紧刀鞘,站起身隔屏问道:“为何?”
“沈夫人有所不知,雪亮快刀,那是打点过侩子手才有的待遇。”田六不以为意含笑抢答道,“没家人使银子,又或是罪大恶极之徒,侩子手用钝刀子割肉,一点点砍收尸的时候没个全尸,才能起到威慑作用。”
舒王责怪地扫了他一眼,田六即刻收敛了笑意,默默捂住嘴巴。
沈思漓恍然大悟,把漓水刀放回琴内,带上惟帽转身走下台阶,致谢后丢下一句:“劳烦尊驾帮我看会琴,我去去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