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血城
作品:《四方笼》 前厅的动静闹得极大,外院的侍卫小厮齐齐拿起家伙什赶去。内宅丫鬟们听闻擒获了刺客,都赶着抢漏明墙的位置看热闹。
姜姨娘听得云里雾里,一会说夫人受伤,一会说只是受了惊吓。她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按耐不住亲自前去瞧瞧。
她挺着大肚子穿过垂花拱门,一眼瞧去便是两个婆子抓着个如脱水游鱼般扑腾的狼狈老妇,既滑手难抓不说,又折腾人。
下人们见姜姨娘也来看热闹,怕冲撞了她,纷纷退至两侧。
姜姨娘听起周围人议论,大吃了一惊。原来行刺沈夫人的竟是她亲祖母,这可真是闻所未闻之事。
老妇后头还跟着个中年妇人,假惺惺地拿帕子去擦不存在的眼泪,对着老妇苦苦哀求:“您糊涂呀!您就算杀了五丫头,公主和王爷也不可能帮咱们的呀!”
“你给我闭嘴!”老太太眼见周围人多起来,撒泼似的倒坐在小道上,厉声叫嚣着,“这狼心狗肺的黑心肠!要早知她心如蛇蝎,当初就该把她卖去烟花巷柳让千人骑万人睡!”
这话引得高府众人纷纷侧目,一脸鄙夷地对着老太太指指点点,这得多不知轻重才能说得出这种话。
老太太不愧是年轻时撒泼的一把好手,这人一坐在地上,愣是壮汉都不轻易能够拖动,硬拉硬拽又怕给老太太胳膊个弄折了。
俩婆子赶紧掏出擦汗粗布将老妇的最一把堵住,再招呼周围的老婶们帮忙抬一手,大伙齐力跟乡下抬猪似的把人给抬出去。
詹夫人急的来回跺脚,而别无他法,只能任由高府下人折辱自家老太太。
姜姨娘无心留下看这场闹剧,沈家做的烂事还少吗?
她蹙起眉头嫌恶地斜睨了老妇一眼,由两个小丫鬟护在身侧,扶着大肚子步履蹒跚地直奔正厅。
人群边上年轻妇人嫌憎的目光刺痛了邱老太太的眼。
她可是沈家身份尊贵的老太君!儿孙都是正经的进士大老爷!高家主子将她视若尘埃,连区区一个狗奴才都敢用这个眼神瞧她!
她情绪激动之下吐掉脏布,手脚并用撇开众人,混乱中有人伸手来拦,便不可理喻地张开大嘴去咬。
趁众人退缩之际,邱老太太在道上咕蛹翻了个身,踉跄着爬了起来,伸手去拽姜姨娘的领口,扬起巴掌用尽全身力气一巴掌抡下去:“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瞧不起老娘!”
姜姨娘身子重,步子慢,耳边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怒吼,后领被人死死抓住,下意识回首查看,却再来不及。
随着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回荡在耳边,姜姨娘双眼一片空白,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后重重倒去,剧烈的疼痛从腹部传来,双|腿之间缓缓流出黏糊的暖流。
沈思漓正愤愤不平的同王太夫人细数起老太太从前在吴兴作威作福的事迹,突然听得外边闹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啊!见血了!”“杀人啦!”“快去喊大夫来!”“快抓住那老妇!”
沈思漓心里一阵发凉,一个箭步往外冲,难以置信的凝视着倒在血泊之中捂着肚子痛苦呻吟的姜姨娘。
她张开嘴,彷佛忘记了呼吸,惊慌失措地扑至姜姨娘身边,抬头看向周围不断高声大喊:“大夫呢!稳婆呢!”
姜姨娘两个贴身丫头死死压住邱老太太,啼哭道:“去喊了去喊了。”
王太夫人紧随其后,看见这一幕吓得差点魂飞魄散,脚步趔趄扶住门板才不至于踉跄跌倒。
邱老太太简直疯了!
在她家闹出人命,再不报官岂非连侯府都要给这老虔婆给烧了!
她盯着血迹几乎错不开眼,尖声高喊道:“报官!!!!派人快马加鞭请侯爷回来!”
婆子拿着麻绳赶来,用吃奶的力气将邱老太太困得严严实实。
“都得死!我不好过你们也休想痛快!哈哈哈哈哈哈!”邱老太太双目猩红如恶鬼,疯狂的大笑起来,笑声像鬼哭狼嚎般令人心惊胆战。
姜姨娘眼里蓄满了泪,额头渗出冷汗,声音颤抖:“夫人……我、我肚子好痛……我好怕。”
“别怕,别怕,我陪着你,”沈思漓一边颤声安抚着姜姨娘,一边手忙脚乱地将人拦腰抱起,凛声呼喊道,“都让开,让稳婆和大夫到红枫院去!烧热水备帕子,所有人都不许闲着!”
丫鬟婆子一大群跟在沈思漓身后进到内宅里去,留下侍卫看管邱老太太和詹夫人。
詹夫人面如死灰,掩面哭泣,也不知是在痛恨老太太,还是在惋惜丈夫和儿子马上就要戛然而止的前程。
一回到红枫院屋里,雪芍带着大夫赶来,稳婆也在赶来的路上。
王太夫人好歹崔夫人怀孕那时也有过这么一遭,她虽有惊慌,却没有失措,在院内庭院焦急地徘徊等待高靖远回来。
姜姨娘有孕后未免以防万一,便请了位经验丰富的老大夫住在侯府,方便有任何异动能够及时赶到。
有经验的婆子们先同大夫说明缘由,李大夫边镇静自若地吩咐所需之物,边手上动作不停的从药箱里拿出银针准备为姜姨娘施针。
沈思漓伏在床榻前握住她的手,侧过头哑声对李大夫说:“还请大夫务必保住孩子母亲的性命!”
李大夫喟叹道:“姨娘不过九个月的身子,经此一摔唯恐胎位颠倒。老夫也只能试试看,尽力而为吧。”
稳婆盯着姜姨娘生产进展,催促丫鬟生炭火再送些热水来。
姜姨娘忍着下腹剧烈的疼痛,粗粗喘着气,艰难地说:“夫人……我怕是不行了。”
沈思漓不住地摇头,泪水夺眶而出,啪地掉落在地上,说着说着哽咽起来:“别胡说,你才二十来岁哪里就不行了,咬牙撑下去,你和孩子都会好好的。”
姜姨娘疼得五官皱成一团,紧紧握住她的手,声音虚弱哀求道:“求、求您,替我看着孩子长大成人……”
沈思漓低下头,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她给不了姜渔想要的承诺,无法再背负起另一个人生。
耳边是姜姨娘忍痛的呻吟,她咬紧下嘴唇,声音发哑干涩:“姜渔你听我说,等侯爷回来我就让他把你扶正,你就是侯府正头大娘子!一定要撑住,千万别放弃!”
姜姨娘艰难地笑了笑,她感受到生命力正源源不断地流失,喉间溢出断断续续的字:“别……走……陪……我。”
沈思漓垂泪,无力的说:“好……”
话音刚落,雪芍急急叫起来:“林姑娘来了!”
林亦北情急之下撩开众人奔至榻边,把完脉后毫不迟疑地从药箱中的瓶瓶罐罐中选出一拼瓷瓶,抖落出一粒药丸,塞进姜姨娘嘴里。
又写下一张方子嘱托去侍女抓紧时间去熬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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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思漓好似看见希望的曙光,安抚过姜姨娘后,从榻边退出去给林亦北留有更多活动空间。
不知过去了多久,姜姨娘突然大喊一声,稳婆的视线从被子里移开,惊慌喊道:“不好了!姨娘血流不止!”
沈思漓顺着稳婆的视线往里边瞧去。
都说生孩子是在鬼门关闯一遭,那堪堪冒头的孩子就像是鬼门外内逃出来食吸人精血的妖怪,姜姨娘的脸色越发灰白,它则愈像是洁白中盛开的大红山茶花,那般的妖冶。
恍惚间,沈思理双眸落在一盆接着一盆的血水中,她的世界仿佛只剩下血淋淋的红色。耳边什么声音都听不到,连姜姨娘痛苦的惨叫,婆子们打气的呼喊,都好像远在天边。
血,好多血,腥味浓到发臭令人作呕。
眼前是一堆接着一堆无数躯体堆成的尸山,妇人肚子破出大洞,无数婴孩被压成肉泥,夭折溺毙的女孩死状可怖,肉垫着肉层层挤压溢出的黑红色血液汇成长河。
“阿娘……我好怕……我不要生孩子,我不要生孩子!”
她浑身瑟瑟发抖,好像困在这个由血染成就的世界中,迷失了时间,迷失了方位。不知道自己是谁,忘记从哪儿来,又要到哪里去。
直到她尝试翻过染浸血液的四方红墙,穿过四方院落,抬头看四方天空,攀上高处远眺将人困在其中的四方大城,幡然醒悟自己是要出城去。
她恍如鬼打墙般不知疲倦地翻过一道又一道高高的红墙,终于在不远处看见了城墙。
迈出一步,为何无法动弹?
她回首望去,右脚下不知何时被锢上镣铐,另一头是个面容与她有五分相像哭喊不停的婴孩。左脚绑着的是空空如也,却重如泰山的钱袋。
左手靖刀换成了绣花针,右手的匕首凭空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女戒》等书,以及张轻飘飘的七出之条。
天上无雨无雪,城内气温寒如冰窖。她别无他法只好烧去书籍取暖,想办法用绣花针撬开镣铐,以为终于能获得自由时,再抬头父母兄弟手牵着手形成一堵她跨越不过去的人墙。
当她忍着与家人恩断义绝之痛,伸手去推城门之际,男人的大掌覆盖上她的手,丝丝缕缕名为爱情的天罗地网瞬间将人困入其中。
再睁眼,她又返回原地。
四方的天,四方的城,四方的院,以及阿娘究其一生都走不出的四方红墙。
她自断后路,只是想出城去。
为什么,这、么、难?
等啊,等啊,等啊。
久到忘记了时间,大道上挤挤挨挨满是四肢具锁的女人。城门前零散几个女子,相互扯烂彼此身上的丝网,挣扎中她有幸得以脱困。
她挤在人群中,听见有人发牢骚:“老娘受够了,一个处处不如我的男人抢了有什么意思?抢男人饭碗才有意思!”
“去他|妈|的三从四德。要我说该是三生万物各奔前程,足迹遍行四海八荒,不再囿于囚笼。”
“姐妹们一起撞开这道城门,谁说女人不能当官,我偏要科考!谋得权力造势直上青天,为天下治太平!”
“我要当掌柜娘子!赚多多的财,省得为了三瓜俩枣当牛做马。”
“我阿爹戍卫边疆一辈子,我也要从军上阵杀敌!”
“诸位一路顺风,我们巅峰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