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和离
作品:《四方笼》 高靖远像是被她云淡风轻的模样刺激到,心像是被刀划过,一阵阵钝痛席卷而来。
他眼眶透红,如狂风横扫般将书案面上一切拂袖扫落在地,掷地有声地高喊着:“我不是君子,也不是好人!”
沈思漓冷冷看着他沉沦在汹涌的情绪中,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摆在被清空的书案上,用手压着,耐着性子劝说道:“你我好歹夫妻一场,给彼此都留个好印象。”
她心想高靖远表面上装得很爱她的模样,可实际上高官厚禄、侯府爵位、父母子女皆优先于她。
一再挽留不过是男人的占有欲作祟,没得到前求而不得之苦如万蚁噬心般抓心挠刺,到手后不过就那样。
于她而言,高靖远位高权重,二人之间的关系留有余地并不是坏事。
“你在威胁我?”高靖远死死盯着那封信,里面装着的是他大不敬的罪名还是受贿的罪证?
胤都王氏空有爵位在身,实则已经不中用,官位大多由太宜王氏本家人填上。如今定安侯府圣心正绻,难保陛下来日不会秋后算账。
沈思漓算准了这点,逼他就范。
“我在提醒侯爷,”沈思漓仍是摇头,一字一顿道,“好聚,好散。”
“拿笔来。”高靖远闭上双眼,向后倾倒靠在椅背上。
沈思漓默默松了口气,将袖下匕首推回内袖。她深知高靖远心性冲动,唯恐得不到手便怒起而杀之,此次能够全身而退,而非幸运皆因忌惮于她身后的东阳长公主。
她捡起和离书和毛笔,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替高靖远研墨。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她心满意足地收好和离书,转身迈出书房。
高靖远怔怔看着指尖的笔杆子,快步追出去,廊下已不见佳人形影。
书房狼藉一片,他拆开案上信封,那是沈思漓铁石心肠的最好证明。
他翻开信笺——一纸白页。
偏偏是一页白纸……
……
沈思漓向京兆府递交和离文书,没选择返回户籍而是选择申请独立户籍,顺道申请了去往原平的过所文牒。
官场上惯有拜高踩低的官吏,独立户籍较为特殊,沈思漓没了侯爵夫人的身份,不过是仰仗叔伯的平头百姓,办事官吏有意拖延也无可奈何。
京兆府尹不是没想讨好这位高们侯爵,只是高靖远并未表态,他也拿不定主意,只好按章办事。
京兆府并非密不透风,没过几日陛下亲自为亲弟弟舒王举办冠礼,并取表字为鹤川这一热闹,被沈高两家分道扬镳一事盖过,在胤都城内传的沸沸扬扬。
上至皇宫内院,下至贩夫走卒,无不知晓此事。
皇帝作为媒人并未表态,众人便猜测沈家的老太太犯下罪行,而导致沈夫人为夫家所不容。好歹是个诰命夫人,又没犯下三过七出,休妻过于严重,因此选择和离这一较为体面的方式分开。
王太夫人知晓后拉着姜姨娘一起,每日对着她劝说挽留,沈思漓始终不为所动,太夫人只好说拿到文书后再离开不迟。
沈濯倒是带着詹夫人大张旗鼓的来接侄女回家,不过遭到沈思漓的婉拒。她拿到过所就得抓紧时间去往原平,实在没必要回沈家添麻烦。
至于从原平回来后的事还没想好,她讨厌满是阴谋算计的胤都,也许会换个青山绿水好风景的地待上一阵。
高靖远打定沈思漓娇生惯养,吃不了苦头。没了侯爵夫人身份加持,多的是落井下石之辈,受不了闲杂人等的贬损之言以及冷落怠慢,自然后悔从前的日子有多好。
可惜他的算盘,落空了。
三月三上巳节,沈思漓并未与相识的亲朋好友告别,瞒着所有人套了辆车悄然出府。
她掀开软帘,正要弯腰进入车厢内时,略微吃了一惊,只见王太夫人不知何时已坐在车内闭眼假寐。
沈思漓放下包袱,座了进去,讷讷道:“您吓我一跳。”
王太夫人用嫌弃的眼神扫了一圈马车内的布置,貌似光是坐在这儿,都要掉了一层皮似的。接着又责怪地看了她一眼,语气不虞道:“这车既狭小又寒酸,哪里是你能坐的?叫别人知道,还以为高家真如外边说的那样,厌弃了你。”
沈思漓听出王太夫人言语中的怜惜,与她坐得凑近了些,委婉解释道:“这马车不惹眼,上了官道不容易引起山匪的注意。”
王太夫人依依不舍地拉住她的手,红着眼睛道:“你一个姑娘家,出趟远门也不带人,孤身一人上路岂不是活腻了想给道上的猛虎饱餐一顿。”
沈思漓心虚地低下头,她很想告诉王太夫人路上有队薛家的府兵接应,倒没像太夫人说的那么可怜。
“戎北虽不似南豫多山,那道上颠簸,还是得坐的舒服些,”王太夫人随即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去往原平的路上我派人都打点好了,有亲卫跟着我也放心,要有人敢怠慢你,看我不撕烂他们的皮!”
话音刚落,定安侯府后门再度打开,陡然涌出一长串亲卫跟车,前方迎面而来一辆侯府进宫才用的三架马车,马脖子上挂着踢胸,以彰显高门身份。
沈思漓张了张口刚想推脱,王太夫人抢先一步拉着她下了这辆小马车,转头座上了三架马车。
一回过神,二人已坐定,小马车上的箱笼被搬到大马车上,前后两辆马车缓缓行驶。
这辆马车她鲜少乘坐,内部车厢宽阔舒适,长座铺上锦被毛裘跟床似的,侧边两座当中设有立柜四方案几,茶具火盆应有尽有。坐着倒是柔软安逸,就是过于扎眼,旁人瞧了容易眼红。
沈思漓依恋地靠在王太夫人肩上,娇嗔道:“太夫人您对我如此看顾,我都想将您抢了去。”
王太夫人搂着沈思漓的背,笑得心花怒放:“做不成儿媳妇,就等你回胤都当我干女儿。”
“好呀,”沈思漓眉眼弯弯,笑吟吟道,“您届时可别不认账。”
王太夫人笑着笑着,又突然伤感起来,长吁短叹道:“三个儿媳妇中出身和规矩最为欠妥的是你,可我最满意的也是你。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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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因为你有多贤惠,而是你不像前边两个一心只想着讨夫君的欢心,惧我如洪水猛兽。”
“我那时候便想着,倘若当初我肚中成型的女胎能活下来,陪伴在我膝下,应该就如你这般暖心。眼下你说要走,我知你志向不在内宅,临到头了终究还是舍不得你。”
王太夫人与太老爷高慈不仅只有高靖远一个孩子,那时嘉雁关告急,高老将军命悬一线,太夫人操劳起来这孩子也没能保住。她还是第一次对别人提起未降世的女儿,语气中充满了感怀而悲伤。
沈思漓从她怀中脱出,掀开软帘对车夫说:“改道,我们去灵雾山清虚观。”
旋即她坐回王太夫人身侧,笑着说:“一直没机会陪您烧香祈福,趁着今日上巳踏春,我们一起同去。”
“同去,同去。”王太夫人将她揽入怀里,珍惜余下不多的相处时间。
……
清虚观依旧香火鼎盛,沈思漓抬头仰望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伫立在中央广场当中的老槐树。忍不住惋惜今年往返两地,又要错过槐花绽开的时节。
王太夫人虔诚跪拜神明,为沈思漓远行祈福,祈望家宅平安喜乐,举家和睦安康。
二人祈福一圈,正准备返程下山之时。
沈思漓心有所感,鼻尖嗅到浓郁的桃花芬芳,低吟片刻突然对王太夫人说:“您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王太夫人微一颔首,示意她快去快回。
她怀揣着若隐若现的悸动,循着记忆中的路径快步如流星般紧赶而去。
罗公塔,桃花林,垂花门,
游廊边上的漏明墙,距离月洞门越来越近。沈思漓嘴角情不自禁地勾起,眼见四周无人迈开步子跑进月洞门。
一进到荒院,和煦的春光晃了晃她的双眼,她抬起手挡住眼前的光芒。
院落空无一人……依旧冷寂清冷……
她脸上浮现微微意外而迷茫的神色,很快眼中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失落,胸腔蓦然呵出一声苦笑,仰天怅然若失良久。
隔了半晌,沈思漓一言不发拆下发髻上飘逸的红色发带,指腹触及微微发凉的槐花白玉簪,用发带缠绕系住悬挂在院角枯枝。
她重重呼出一口气,郑重道:“送礼讲究有来有往,枯树皮换你白玉扳指,我心中不安且受之有愧。自古常言润玉养人,望君尊体常健。”
做完这一切,她原路返回同王太夫人走出道观山门。
车夫放下车凳,王太夫人作势上车,尖锐的马蹄声闯入视线。二人循声望去,来人一袭红衣手持长枪,身下骑着一匹乌黑骏马踏尘而来。
逆光而来的居然是本该在东大营受训的高无定。沈思漓与王太夫人相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他怎么来了?”
许是在军营沉淀了些时日的缘故,他一双肖似高靖远的鹰眼明亮又有神,原先白皙的肤色此时像是抹上了一层土,更偏近小麦色。那股松松垮垮的纨绔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浑身英气端正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