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除夕
作品:《四方笼》 国丧期间,大年三十除夕夜。
胤都城内异常冷清,家家户户白装素裹。贴白春联,悬白灯笼,挂素布条。
各官署轮派员巡视街区,游方和尚诵超度经文。
皇帝简设家宴,皇室近支宗室以及进京吊唁的云昭王世子夫妇同在邀请之列。
殿内装点白纱、素幡,席上无丝竹之乱耳,无佳酿之乱神,无华服之互攀。
席面不食荤腥,以素为食。以茶代酒,举杯作悼诗诵孝文皇后昔日之贤能。
风吹云动,皓月当空。
转眸间,一盘素炸丸子上桌,齐管事热络招呼着:“沈夫人别客气着,先吃先吃,一会冷了就不脆了。”
沈思漓微微一笑,应道:“有劳了。”
薛明晖用筷子戳起一块丸子塞进嘴里,对齐管事道:“跟李婶她们说不用整那么多菜,差不多就行了,大家都等着厨房开席呢。”
“诶,小人这就去催她们快点。”齐管事笑盈盈应道。
莫莉走进餐厅,抖去沾在裙摆上的雪花,行至沈思漓身后附耳低声道:“三娘那儿有些姑娘吓病了,她得陪同照顾着,就不过来了。”
沈思漓微微颔首,细声道:“回头送些安神的药材过去,为难这群小丫头们还没见过世面,就遇上了宫变。”
“明白。”莫莉应后,直起身走到玉梅那桌用些零嘴。
薛明晖正同厅内的丫鬟仆役们宣扬自己首次剿匪的英勇事迹,话说到一半被齐管事一打岔,仰天思考着自己说到哪儿。
沈思漓早已饿的饥肠辘辘,也不见外,夹了一筷子垫垫肚子,拉着薛明晖催促道:“然后呢?那匪首当真是仙人转世?”
薛明晖囫囵咽下丸子,一拍大腿继续声情并茂说道:“飞天遁地那都是障眼法,所谓‘天火’也是提前埋好硝石,遇水自燃用来吓剿匪队伍的。”
栗桃瞪圆了眼,惊奇大呼:“山匪还会飞天?遁地?”
玉梅身子前倾,好奇问道:“是跟神仙一样飞来飞去的吗?还是‘咻’地一下,原地消失不见了?”
薛明晖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慢悠悠道:“这还不简单……不过,真相可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玄乎。”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单手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好奇心彻底被勾起的小姑娘。
“快说快说,别卖关子了。”沈思漓最爱听奇闻轶事,连忙推搡她的手背,急急催促她继续往下说。
薛明晖有意无意地清咳两声,老神在在的摸起喉咙来。
沈思漓忙倒了杯热茶,双手奉上。
薛明晖举杯一饮而尽,润了润嗓子,继续说道:“这匪首施法前多是阴天,他设法哄骗围观者饮下兑有少量五石散的清水。五石散可致人产生幻觉,再加言语暗示,不明真相的百姓可不真把他当能随意上天入地的活神仙。”
“啊……原来是这样。”玉梅甚是遗憾,坐回座上。
薛明晖“啧啧”两声,唏嘘道:“不过那匪首经历属实炸裂,倒是个命苦之人。”
莫莉抓了把瓜子,不解问道:“何出此言?”
薛明晖侍女红绫眼放精光,饶有兴致地拍桌而起,娓娓道来:“此人本是西北一处大户人家里养的戏子,因着相貌清秀,被那好男风的老爷给抢占了去。这家有两个儿子,同老爹抢男人,那叫个争风吃醋,打得不可开交。后来戏子夜夜轮流伺候父子仨,实在是不堪受辱,暗中下毒灭门,卷走钱财潜逃至商洛地界。”
“他改名换姓成了流民,实在寻不到生计,走投无路之下遇见了个江湖术士收他为徒,教他幻术技法。那老道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垂涎他的美色动手动脚不说,还想将他送给官员享乐。”
“好在此人曾救过一位义士,两人逃出生天之后,辗转来到武源落草为寇,暗中接纳一些走投无路之人壮大势力。这些人中不少亡命之徒,打家劫舍乃家常便饭。在薛家祖地附近,我们家姑娘自是不能袖手旁观,带人耗时一个月把他们全抓了,让百姓们安心过个好年。”
红绫与破云自小陪同薛明晖学武,此次剿匪参与其中,将不少恶徒斩于刀下,可谓是功不可没。
她语调铿锵有力,将所知晓跌宕起伏的内情,声情并茂地描述给在场众人听。
大晟南风之事并不盛行,大多是私底下的喜好,也没见谁拿到台面上来宣扬。
这些后宅里长大的小姑娘,顶多是略有耳闻,众人听完后一片哗然,不禁啧啧称奇,直呼叹为观止。
破云感叹:“这不论男女呀,没有个好出身,在居心险恶之人面前,徒有美貌只会给自己带来灾厄。”
莫莉冷哼一声:“要我说,还是禽兽太多。就该把他们统统阉了送去烟花巷柳任人玩弄,那个词叫什么来着的……”
“以牙还牙。”沈思漓宠溺一笑,补充道。
“对!”莫莉一脸嫉恶如仇,忿忿不平道,“以牙还牙,让他们知道玩弄别人的下场。”
“就该这样!”
侍女们兴致高昂,纷纷加入讨伐败类的声势当中。
薛明晖略带深意地给沈思漓使了个眼色,沈思漓起身跟随她的步伐相继迈出门扉,立于庑廊下。
“你……同高侯都商议好了?”薛明晖踌躇再三,还是开口问道。
沈思漓弯腰扫去积雪,坐在美人靠上摇晃着腿,悠悠道:“他同意和离,不过得过些时日。”
“我私心有个拙劣的想法,想问问你的意思。”
“师父但说无妨。”
薛明晖扶着红柱,低头看了沈思漓一眼,神色为难道:“你也知道,能在胤都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而长年屹立不倒的,一靠各行会借规矩之名相互争利排除异己,二则他们背后的靠山卧虎藏龙。”
“咱们扶持的生意一旦有起色,行会看掌柜多为女子自然会出手打压。而镇国公府处境敏感,有些时候我不便出面……”
沈思漓点了点头,笑着对她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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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我也是想到这点才同意拖延些时日。陛下已下旨命承恩侯官复原职,借着定安侯夫人的身份,巡防营怎么着也得卖我个面子。”
“就是委屈你了。”薛明晖心中有愧,语调沉重道。
“师父说的什么话,咱们一起想出来的法子,自然得共同进退,”
沈思漓笑了笑,牵住薛明晖垂在身侧的手,沉静地说,“你想上阵杀敌实现抱负,我想成人之美望其安身立命。江海同归皆为了百姓民安物阜,海晏河清,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你我的目的是将孤苦伶仃的女子聚集起来,教会她们安身立命的本事。这些本事能给她们与男子成婚的勇气,亦是来日和离的底气。只要她们能像男子一般狠心,将技法只传女不传男,我相信百年之后女子立足之地不再是悬崖险径,而是一条康庄大道。”
她的语调缓缓,却振聋发聩。
薛明晖挑了挑眉,握紧她的手,哼笑道:“连枝分叶,兴灭相依。三十六行三十六条路,那咱们可得费心多找些工匠师傅,不论她们将来选择为工为商,都有好些要学的。至于想上阵杀敌的可以跟我一块吃苦去,想读书将来可以当教书先生。”
“奴婢可以!”玉梅举手自荐,栗桃等人捂嘴不及,反而身形歪斜,脚下一个趔趄,连带着一列一窝蜂地摔倒在门外。
沈思漓和薛明晖下了一大跳,惊魂未定又瞧着眼前滑稽模样有些瞠目结舌。
“你……你们……”
玉梅等侍女们不知何时扒在门扉窗柩上偷听,也不知听到了多少。
玉梅撑起身子从地上爬起来,讪讪笑道:“奴婢跟宫中嬷嬷学过苏绣,手艺不说出神入化,却也精妙绝伦。”
“我能教剑法。”莫莉淡然处之,边拍尘灰边说道。
红绫一把揽过破云,理所当然道:“我同破云都说好了,上阵杀敌也好,战死疆场也罢,身为靖边军遗孤我们无怨无悔。”
栗桃面上尴尬,迟疑道:“我……也想,但是奴婢只会伺候人……”
沈思漓想起她异于常人之处,拍了拍她的肩膀:“栗桃你味觉灵敏,又喜好饮酒,阿娘的酿酒方子我早已烂熟于心,不如赠予你研究研究。”
“谢夫人!”栗桃又惊又喜,结姨娘暂住在长公主府时,酿出的佳酿让她久久难忘。
她心下大为感动,没想到沈思漓竟然舍得割爱。
虽然莫莉守口如瓶,但从莫莉改口的称呼上,她们隐隐猜到莫莉为沈思漓办事其中一件好处便是脱离奴籍。
笼络人心也好,暗中扶植势力也罢,哪怕是宫里的主子都没那么厚道,能替她们考虑到将来之事。此时不抓紧机会,更待何时?
“既然你们都听到了,我也不瞒着你们。”沈思漓沉吟,低声道,“从今往后,我会返还你们的身契,你们再不是奴籍。等过完年你们就跟着师父,等到时机成熟后我安排你们的去处。”
“是!”玉梅和栗桃相视一笑,齐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