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风平

作品:《四方笼

    时至酉时,暴雪倾泻而下,天地茫茫一色。仿佛要洗涤尘世间的污秽,为卷入斗争中的芸芸众生铺就一条洁白的往生路。


    皇帝下旨各司其职,调动军需支援东大营,清点伤亡损失,登记名录以备发放抚恤等。


    命刑部协同大理寺需秉承宁可错杀不可错放的原则,大力抓捕叶公权同党,以儆效尤。


    文庆殿内聚集大晟最有权势的一批人,他们中任意一人,使个眼神便能倾覆普通百姓的命运。此刻也不得不看刑部的脸色,那些与叶公权私交甚密者,绞尽脑汁想办法把自己摘出去。


    流寇在城内烧杀抢掠,王见舟奉命追绞余孽,肃清胤都城秩序。


    小吏捷报频传,叶公权不知宣化门暗中已被高靖远收复,城门大开入城时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平凉王率五千精兵大军压阵,人数上越超高靖远所领三千将士,一度略显颓势。


    好在舒王旧疾复发是假,乃领皇帝虎符潜出城外率西大营精兵良将回城讨伐平凉王,从后头攻其不备突袭平凉王部队,与高靖远形成前后夹击之阵。


    不过四个时辰,平凉王自知不敌,妄图退兵逃跑,不料遭高靖远擒获。而叶公权生性狡猾,颓势之时便带亲卫潜逃,暂时不知所踪。


    据已擒获的平凉王亲信所言,叶公权让陈太后等人先行逼宫,遣徐戎尘在胤都城内制造混乱,试探皇帝是否留有后手。


    如有防备,待鹬蚌相争之时,叶公权趁机出手将皇帝和陈太后一网打尽。不想严密监视舒王,还是叫他脱身出城搬来救兵。


    平凉王亲信还说,叶公权与陈太后明面上互相合作,共同对付天子心腹,铲除异己扶持自己人上位。奈何二人兵马不足,陈太后暗中抓了李太妃逼迫平凉王为其效力。


    此二人背地里各自心怀鬼胎,陈太后欲助三皇子遗腹子上位,把持小皇帝垂帘听政。


    而叶公权转向与平凉王达成协议,一旦平凉王登基为帝,叶公权封为异姓王,成为一人之下的摄政王。


    依沈思漓之见,不过是叶公权糊弄平凉王的说辞罢了。叶公权所求甚大,左右都是造反,何不自己当皇帝,省得兔尽弓藏。


    群臣滞留皇城内,皇帝授意东阳长公主领着太子前往朝阳殿陪同陆贵妃说话,临走前不忘把沈思漓一块儿带走。


    朝阳殿一片狼藉,侍女们正清理碎片残迹,陆砚坐在庑廊下观雪用茶,瞧着倒是淡定得很。


    眼见她们来,从容不迫地吩咐侍女为沈思漓沐浴更衣,再给东阳长公主送来暖和的梅花汤饼以缓解紧绷的精神。


    沈思漓洗去一身乏陈,换上陆砚入宫前的衣裙略显修身,她披散着青丝坐在锦垫暖炕上,仰头皱眉灌下一碗姜茶。


    “砰”地一声,白瓷碗重放在案几上,东阳长公主抱着狸奴吓了一跳,连忙竖起食指放在唇珠上,冲她噤声道:“嘘!小点声!别将轩儿吵醒了!”


    “啊,差点忘了,”沈思漓探出身子往里卧瞧去,见小太子没哭闹着找母后,这才回身挪了挪屁股往软枕上靠,隔了好半晌压低嗓子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什么?”东阳长公主撇了她一眼,对她的疑问不明所以。


    “的确蹊跷。”


    陆砚哄睡完太子,拨开珠帘缓缓坐在沈思漓身侧,身后侍女上前一步立于一侧,恭敬捧上规整摆放金梳首饰的螺钿文盘。


    陆砚接过文盘放置在案几上,轻声屏退屋内侍女,拿起金梳示意沈思漓坐过来些,细语轻声道:“问题关键在于,陈太后和叶公权心思各异,隐隐有着瞧不上对方之意。最优选应该是扶植自己的势力,而非相互合作。”


    沈思漓乖顺地像只小兔子般,转身面向窗柩,挺直了腰背任由陆砚帮她梳头,压低嗓子分析道:“叶公权官至宰相,本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既存异心,何至于寻找禁足深宫内苑里权势尽失的太后呢?”


    “而叶公权在废太子和三皇子斗得你死我活之际,并不在京为官。但他恩师可是三皇子的亲祖父,即便他现在是丞相,太后当真放心与死对头的学生共谋江山吗?”


    东阳长公主手上捏着白毛狸奴的肉垫,不以为意道:“这有什么?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呗。”


    “对,除非他们有共同的目的,”沈思漓一掌拍在膝盖上,分析的头头是道,“陈太后的目的是大权在握为废太子复仇,而叶公权是为了九五之尊,正如砚姐姐所言,他们合该各自起事,而不是选择合作。”


    “这弯弯绕绕的,你说的明白些。”东阳长公主蹙着眉头,不耐烦道。


    沈思漓叹了口气,缓缓摇头,反问道:“表姐可还记得陈太后借着谁的名头鸣不平?让位诏书上又写的是谁的名?”


    “是三皇兄……”


    东阳长公主眼神中闪过一抹讶色,心中隐隐有了猜测,顿了顿,继续说道:“倘若三皇兄真有子息在世,陈太后一介深宫妇人又怎会得知?只能是有人借此引诱陈太后共谋大计。陈太后把持新帝,垂帘听政,既可以为废太子报仇,又能重揽大权。而旧党深知三皇兄死因,暗中藏匿遗腹子,并且能让叶公权听命行事……恐怕、只有那人……”


    “前宰相——张宜之。”沈思漓与陆砚异口同声道。


    “这就对了!”东阳长公主恍然大悟道,“张宜之和陈太后斗了十几年,最后却是皇兄坐上龙椅。双方暂时抛却旧怨,共同对付皇兄。”


    当年废太子和三皇子明争暗斗,互相使绊子拉人下马都是小事。各自干些腌臜事栽赃嫁祸给对方,暗杀下毒等愈加过之而无不及的都是常事。


    她那时候年纪尚小,听六皇兄还说起过件这对死对头的辛密旧事,某次宫宴废太子给三皇兄下了烈性春药,欲对其行不轨之事,意在折辱对方,拿捏命门。


    张德妃知晓后,设计让爱慕太子许久的名门贵女主动献身,废太子酒意上头黑灯瞎火与贵女颠鸾倒凤,生米煮成熟饭。


    事后废太子遭父皇呵斥德行有亏,将失了清白的贵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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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赐婚太子,也就是后来诛杀将士家眷遭高靖远灭了全家的糊涂虫太子妃。


    东阳长公主大感佩服,都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张宜之和陈太后一个老狐狸,一个毒蝎子,倒是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如此深仇大恨都能化干戈为玉帛。


    陆砚揉搓手心芍药香头油,循着记忆中姐姐为其挽发的手法,为沈思漓挽出发髻再编了个粗麻花辫,温声道:“张宜之告老还乡,致仕前举荐叶公权任丞相位置。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乡便是光州——陈太后诈死出宫后修养身体的地方。”


    沈思漓手不安分地摸到案几上,拿过铜镜端详着陆砚挽出的发型,显得她娇俏而灵动,不由得竖起大拇哥来,随意说道:“那五日前,光州有一批年货送至叶府,想来陈太后就是那个时候混进城里的。至于去光州的目的,应该是商议起事。”


    “我听祖父说起过张宜之的手段,怕是没那么简单。”陆砚似乎想起什么,手上动作微微一顿,继续说道,“张宜之发妻早亡,膝下仅有张德妃一个女儿。废太子逼宫造反,陈太后里应外合发动宫变,张德妃与她斗了十几年,早已是眼中钉肉中刺,第一个对付的就是她。事后宫中传闻张德妃死状极其可怖,生前明显受到非人折磨。就凭张宜之爱女如命的性子,他一定不会放过陈太后。”


    东阳长公主闲散地靠在凭几上,抚着狸奴柔软长毛,不急不缓道:“他利用三皇兄遗孤引诱陈太后造反,再指示学生叶公权扶持平凉王,这样陛下和陈太后虎豹相争,两败俱伤。”


    沈思漓放下铜镜,半阖下眼眸,嘴角勾了勾。


    遗孤……存不存在都不重要。


    叶公权的老家在永潭,陈太后出自十堰陈氏,这就解释了受到哄骗的那些将士以及亲属大多出自永潭、十堰、光州等地界。


    这三处地方士族在京城权贵的指示下,罗织出一张无形却密不透风的大网,一环接着一环,用丝丝缕缕的谎言,残害每一个落入其中的人。


    即便有人觉察出不对劲,在地方官员的包庇之下,平民百姓无处可逃,告无可告,最终沦为权力的牺牲品。


    几人接着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屋外雪势渐小。


    皇城内宫女和内官死伤不少,余下的人习以为常,不多时便要打起精神侍奉周到宫中贵人们。


    朝阳殿各处挂起盏盏灯笼,贵妃、公主、侯夫人围坐在圆桌前,手中筷子上下左右挪动涮着羊肉沾酱吃。


    侍者通传承恩侯已剿灭城东流寇,并安排士兵十步一岗,□□城内秩序。


    “知道了,下去吧。”陆砚说完,偏过头问沈思漓,“你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家母已故,仇人尚存。此仇不报,无颜面对九泉之下的生母和养母,亦无法给远在云昭的三姐姐一个交代。”沈思漓怅然若失地摇了摇头,不经意间瞄了东阳长公主几眼。


    东阳长公主跳开视线避而不谈,扭头看向窗外朦胧雪影:“瑞雪兆丰年,希望新的一年大晟能有个好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