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都城彻夜不得安宁，皇城内亦是乌云密布。


    皇帝得知舒王因救火再度负伤，又痛失一名爱将，大动肝火迁怒于大理寺，将大理寺卿韩光正骂得狗血淋头。


    殿内文武官员分列而立，叶相称病告假，禁军副将杨采暂代殿前护卫之职立于龙椅下首。文官们拿不准主意，各自心照不宣，选择躲避皇帝怒火，以免祸水东流。


    韩光正手持笏板，出列一拜：“回禀圣上，经舒王协同审理承恩侯教唆杀人案和逼民强卖赌坊一案，苏少卿寻到证人房牙子李五，已证实赌坊前老板李大东买卖合法，乃是受人指使诬告承恩侯。而赌坊内私设牢狱，和勾结禁军校尉魏检亦是伙计欺上瞒下之举。”


    皇帝扫视群臣，问道：“可查清幕后指使之人？”


    韩光正道：“这……苏少卿前脚刚得了线索，魏宅、天牢以及大理寺后脚便不约而同走水。臣怀疑是幕后之人妄图销毁证据。”


    皇帝神色不虞，似乎对大理寺的办案能力很是不满。


    “本宫有事要奏！”东阳长公主无视内官阻拦，迈入门槛，向皇帝行礼。


    皇帝拧了拧眉心，无奈道：“朝堂重地，何事如此急忙，就不能等到下朝了再说？”


    “事关重大，臣妹只能说与陛下一人，再由陛下定夺。”东阳长公主神色肃穆，不似玩闹。


    “罢了，上前来，”皇帝微一摆手，杨采侧身相让，“朕倒要看看你能说些什么大事，若是胡闹，朕必然好好责罚你一番。”


    东阳长公主提摆前行，迈上台阶之际，侧首防备看了杨采一眼，旋即挡在皇帝身前，指着杨采高声呼喊：“大胆杨采，勾结逆党，密谋篡位，证据确凿！本宫有魏检亡妻陆墨亲笔书信为证，贼子还不束手就擒！”


    群臣闻言倒吸一口凉气，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杨采。


    杨采表情有些僵硬，涨了红脖子，语气诚恳道：“可是属下哪里儿得罪了殿下？在下愿赔礼道歉，还望殿下莫要公报私仇，扰乱朝堂。”


    话里话外，将控诉归结为私仇。好似在说东阳长公主娇蛮无理，贵为皇室公主不知轻重，干涉政事。


    东阳长公主轻蔑地翻了个白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呈交密信于皇帝。


    陆墨坚信陆砚会为其收敛遗物，将此密信藏匿于幼时童女磨合乐之中，以盼陆砚发现此物，抓捕逆贼。


    信中字迹清晰，详细记载与魏检交往过密之人，叶公权之名赫然在列，更有巡防营副指挥使徐戎尘之名。


    皇帝眼眸一沉，抽出龙椅右侧悬挂御剑，语气冰冷如霜：“说，你的主子是谁！？”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声震天的号角声，伴随着混乱的斗械声。殿外涌入大批禁军，将大殿围得水泄不通。


    杨采听闻响动，一改老实模样，拔出腰间佩剑直指天子，满不在乎地哈哈大笑起来：“现在才知道，未免太迟啦！”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皆惊。


    面对突然起来的变故，群臣惊慌失措，纷纷退避，文官们聚拢抱团在一块，寻找着遮挡之处。留得青山在，改朝换代也能继续烧柴。


    “护驾！”东阳长公主眉头紧锁，厉声喝道，“快护驾！”


    禁军林立，岿然不动。


    “没用的，皇城禁军多数已替换成我的人，一切皆在老子掌控之中，”杨采目露凶光，极其有恃无恐，“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几位老将军交换眼神，一同挥拳攻向杨采。


    杨采微一抬手，天子亲卫此时已化为屠龙帮凶，齐齐拔剑控制住局面，反叛禁军如潮水般涌向御阶。


    东阳长公主神色难掩慌乱掩护皇帝往后退了两步。


    齐将军赤手空拳不敌禁军，被利刃制住押解在地，他青筋暴起，暴戾喝道：“杨采逆贼，你不得好死！”


    杨采目光如刀，脸上挂着一抹阴冷的笑意，干脆利落地一剑捅穿齐将军，继而拔出利刃，甩飞剑身鲜血。


    滚烫的血液飞溅到相近几个武将的脸上，猩红刺眼的血点震慑众人，宣告反抗者下场。


    短暂的沉默过后，殿内惊呼声连连，内官和侍女吓得尖声惊叫连滚带爬，等待他们的只有步步紧逼的利刃寒光。


    不多时，大殿外堆起反抗者的血海尸山。


    一位身着素白遭麻绳捆得结结实实的年轻女子，被黑甲士兵粗鲁地推进殿内，脚下踉跄摔在白玉石地砖上，衣袍上沾上不少血迹。


    东阳长公主靠穿着认出身份，惊呼：“表妹！”


    沈思漓闻声望去，顾不上肩膀的疼痛，高声喊道：“禁军叛变，陛下快跑！”


    昨夜起火之时，沈思漓行至半路，思来想去犹觉不妥，派玉梅给王太夫人报信，自己则是快步跑去朔水院拦下正要去天牢救火的高无定。


    她命高无定带一小队潜伏在望月楼周围，抓捕前来纵火的凶犯以备不时之需。一旦皇帝不相信东阳长公主带来的证据，她再带着尤嬷嬷和凶犯面圣。


    哪知在偏殿等候之时，便被突如其来的叛军逮个正着，还是迟了一步。


    “跑？还能跑到哪里去？”一道威严而低沉的女声从殿外传来，声音虽不洪亮，却有着一股掌握全局的姿态。


    众人循声望去，来者身穿凤袍，头戴九凤金冠，在黑甲士兵的簇拥下缓步走入殿内。


    “参见太后娘娘。”杨采出列一跪。


    皇帝脸色铁青，额角青筋暴起，喝道：“老虔婆你竟是诈死！？”


    文官中有人交头接耳：“是太后娘娘没错。”


    沈思漓瞪圆了眼，眼前这女子瞧着不过四十多，面容清丽，脸颊微微凹陷带了丝病气，眉目间透着凌厉之意。


    新帝一派亲手杀了她的儿子，她是回来复仇的？


    陈太后困侑坤宁宫，贼心不死，一心离间皇帝和权臣，试图君臣生隙，好置高靖和王见舟远于死地。


    为的是让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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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己的人顶上禁军和巡防营要职，好掌握皇城兵马。


    而舒王与陛下兄弟情深，离间不得，必须铲除。十堰行刺亲王案，便是陈太后一手策划的一石二鸟之计！


    太后拂袖站定，唇边挂着讥讽笑意，语调铿锵有致道：“萧景和，你得位不正，哀家今日便要替先皇废黜了你！”


    “可笑至极！朕乃是父皇亲封的太子，是名正言顺登基的天子！”皇帝闻言，仰天大笑，“太后已死，举国皆知，而你……不过是仗着与太后有几分相像，假冒太后的祸国贼子罢了！朕的皇位岂是你这来路不明的冒牌货能废黜的。”


    “朝堂重臣哪个不认得哀家？”陈太后扬起下巴，冷冽的目光扫过各紫袍大臣，意得志满道，“时间过去太久，诸位莫不是忘了。先皇生前最器重的儿子，分明是三皇子萧景崇！都是这个狼心狗肺之辈觊觎皇位，谋害亲弟，这才坐上金头龙椅！”


    紫袍重臣不约而同擦去额间冷汗，陈太后对三皇子恨之入骨，今个倒是为其鸣不忿起来。可他们谁都不敢当那出头鸟，交换着眼神示意静观其变。


    “信口雌黄。”东阳长公主声色俱厉道，“三皇兄死于旧疾复发，人尽皆知！”


    “有些人表面兄弟情深，实则暗藏祸心，萧景和你敢怼天发誓萧景崇的死与你无关么？”陈太后轻轻挑眉，嘴角勾起一抹不屑地笑意，她的话语如同锋利的刀刃，切割出三皇子死亡的真相，“不敢吧？萧景崇旧疾复发不假，耐不住有人对汤药动手脚催其情欲。萧景崇事后当风乘凉，乃致风邪乘虚而入，最终死于马上风。”


    东阳长公主脸色一僵，克制住回首窥探兄长表情的冲动，咬牙怒斥：“一派胡言。”


    群臣一片哗然，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倘若陈太后所言不虚，那当今天子得位确实不太光彩。即便如此，那又如何？成王败寇，三皇子终究是棋输一招。


    “呵，想要逼宫造反就直说，反正太后娘娘也不是第一回造反了，何必装得大义凛然，为出师有名胡编乱造一通。”皇帝站在高台上，鄙夷的眼神越过人群，那居高临下俯瞰的姿态，好似隔空当众打了陈太后一巴掌。


    陈太后攥紧了拳，因太过用力而微微发抖，脸上浮现些许难堪，心中痛恨当年的自己心慈手软，早该把这些皇子都杀了！


    皇帝换手拿剑，将挡在身前的妹妹揽至龙椅左侧站定，自己则是优哉游哉地重新坐回龙椅：“只是朕好奇，禁军和巡防营尽在你的掌握之中，迟迟不动手，是为的让朕写下传位诏书，好给来路不明的野种铺路吧？届时新帝年幼，你垂帘听政，朝堂之上还不是都听你的！”


    “高靖远已死，舒王府有重兵攻袭，你的心腹具被哀家铲除，莫要痴心妄想神兵天降救你于水火，”陈太后语调极为缓慢，眼中毒蛇如跗骨之蛆般牢牢紧锁在皇帝身上，“萧景崇尚有遗腹子在世，只要你承认德行不配，甘愿让位侄子，哀家可保你妻妾性命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