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堂审

作品:《四方笼

    沈思漓在轻柔的月光仰面朝天,事关百条人的性命,她需要一个志同道合的伙伴,而非提线木偶般的武婢。


    “你的人生当由你自己决定去处,即便是我也无权逼迫你为我卖命。你既认可青鸾阁行事,心里需得谨记,往后你所作所为当为天下百姓,救人间疾苦。”


    “说实话,从前我觉得姑娘出生官宦,不知人间疾苦,又怎能体谅底层百姓的不易。”莫莉苦笑道,“是我冒昧了。”


    沈思漓眼眸中闪过一抹悲色:“我听阿娘和姐姐们说起过许多走投无路卖儿卖女的故事,也见过受父牵累入教坊司却遭未婚夫婿杀害的惨剧。世间女子多苦难,多一条路便能少死一个人。”


    “只是我不明白,长公主殿下麾下已安插暗探潜伏进重臣府邸,又何须多此一举,从民间打听消息?”莫莉静静地看着沈思漓,等待着她的回复。


    沈思漓停下脚步,嘴边呼出几缕白雾,侧头与莫莉四目相对,淡淡道:“你可知那些暗探的身份?”


    “怎会不知。”莫莉点了点头,答道,“她们与我一样,出自暗卫所。”


    沈思漓跳开视线,眼神游离在远处的虚空中,语气沉重道:“丫鬟更替频繁,扎根后宅者少之又少。表姐让暗卫给一群糟老头子当妾室,则省心省力的多,探听来的情报也更为清晰真实。可是,为妾室者哪有容易的……”


    是啊,哪有那么容易。


    妾室自古不为正妻所容,不过是主君消遣欲望的玩物,和繁衍子嗣的工具。


    莫莉阖下眼眸,深深地叹了口气,十分怅然道:“我与她们相较,基本上都是陪在姑娘身边打打杂,跑跑腿。说是让我护卫你,实际上腰间软剑都快生锈了。”


    沈思漓眉眼弯弯,悠悠道:“建立青鸾阁的初衷原是给这些无处可去的女子寻个活计,顺道操控胤都舆论走向,好叫那些女子不为名声所累。她们也该知晓,蔗糖甜,黄鱼鲜,其中滋味绝非可望不可及。”


    “探听情报乃是我为母报仇的私心,重要的是等后期成员遍布各地,建立私库粮仓,以备天灾之时积极调动粮草。”


    莫莉无声地看向远方,她好像找到了在这糟污世界的活下去的信念。


    不是为了所谓的主子,亦不是为了她自己。


    而是为了天下诸多无路可去的孤苦女子,能有个容身之所。


    ……


    月隐日出,东方将白,沈府各处杂役忙碌起来。


    沈思漓和莫莉身上盖着软被陷在躺椅上闭目养神。


    一个侍卫急急忙忙跑到灵堂,莫莉听见动静从躺椅上起来,揉着眼睛前去听报,随后转身回到堂内跟沈思漓低声说了两句。


    沈思漓闭着眼睛,换了个姿势,迷迷糊糊道:“派人跟上去看看。”


    莫莉呵欠连天,赖回躺椅盖紧小被子,回话道:“已经去了。”


    沈思漓轻声“嗯”了一声,又睡了过去,直到日上三竿方才转醒。


    一睁眼,只见卢夫人神色焦急,正坐在官帽椅上坐立不安,莫莉眼神防备立于二人中间,也不知道僵持了多久。


    “母亲怎不叫我醒?等了很久了吧?”沈思漓浑身酸软地撑起身子,转头对莫莉说,“莫莉给母亲奉茶。”


    莫莉多看了卢夫人一眼,应声而去。


    卢夫人一改往日自得,主动起身扶起沈思漓:“好孩子,好孩子。”


    沈思漓见她双眼通红,好似刚刚哭过一场,敛下心中惊疑缓缓坐在另一侧,抬起眼皮,不经意一问:“母亲可在大理寺牢狱见着沈渊了?”


    卢夫人心头打了个寒颤,沈思漓不仅对她的去向了如指掌,还对沈渊厌恶至极连声父亲都不肯叫。她心中仍抱有一丝希望,倾身劝沈思漓道:“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父亲,我们仍是一家人,何至于闹到鱼死网破的地步?


    沈思漓面露不耐,嘴角噙着嘲意:“母亲要是来给我讲道理的,那就请回吧。”


    卢夫人脸色一僵,攥着广袖的手又紧了些,耐下性子掏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好声好气道:“只要肯救你父亲,我可以劝主君让结香的牌位入沈氏祠堂。”


    沈思漓心中盛怒,放烂木头的地,有什么好金贵的。


    在不待见她们母女俩的地方摆上一块牌位,指不定转头就给丢弃了去。凭这个就想让她救沈渊,简直痴人说梦!


    沈思漓懒得给卢夫人留有希望,干脆把话说清楚:“母亲去了一趟牢狱,面上却不见一丝喜色,反而愁容满面,惴惴不安。想必沈渊辗转反侧多日,终于想到了脱罪的办法,那便是让你替他单担下罪责吧?”


    卢夫人惊愕不已,沈思漓所言正是自家夫君的盘算:“你……有人将我们的谈话通传于你?”


    “非也,我只是知道沈渊最先会舍弃的人选,从前是我和四姐姐两个庶出女儿,接着是邱老太太,再就是夫人您。”沈思漓靠在椅背上,仰天转了转脖子,语气讥讽道,“沈渊为脱困,同您说正妻残害妾室,他会为你争取出庵为尼,等再过个三五年风平浪静后再接你回家享清福,是也不是?”


    “这么说来,你是铁了心见死不救?”卢夫人素来待她与结香不薄,见她如此心狠,恨自己养出条白眼狼来。


    沈思漓不屑地笑了笑,话中有话道:“母亲真是冤枉我了,我可是早就跟二哥哥说过顶罪这一法子,二哥哥不孝顺,我也不好逼着他孝顺。”


    “逸行是沈家二房的嫡长子,他怎么能去顶罪呢!?”卢夫人知晓她在挑拨母子情谊,轻易不肯上当。


    “最合适的人选便只剩下母亲您了。”沈思漓倒也不急,念在卢夫人多年照拂,好心提醒道,“你我母女情分一场,莫怪我没提醒您,杀人犯法岂容轻绕。即便有人保下你们,沈渊最重名声,他当真能容忍夫人背负着杀人犯的名声吗?说不准你前脚挺身救夫沦为阶下囚,后脚等来沈渊休妻另娶,霸占卢家嫁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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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你的两个好儿子往后也得改口喊别人为母亲。”


    “好你个没良心的,沈家白养你一场!我就不信所有人都站在你那边!”卢夫人不死心,沈渊不能出事,她的两个孩子也不能顶罪,而她亦不愿沦为阶下囚!


    沈思漓冷哼一声,毫不客气道:“我给您透个底,即便沈渊脱困囚牢,他亦难逃一死。”


    二人不欢而散,卢夫人气急败坏冲回屋子里摔了好些器具。


    托叶丞相的福,她才能够与沈渊短暂地见上一面。虽说叶丞相承诺过若她能替沈渊顶罪,刑罚上不过是做个样子。


    她了解枕边人,正如沈思漓所说,血缘至亲都能舍弃的人,她亦难逃沦为弃子的下场。


    卢夫人扑在榻上掩面哭泣,将近二十年来的辛劳付出仿佛无人在意的笑话。


    沈逸行听闻动静,急急赶来安慰母亲,在得知父亲竟然想让母亲去顶罪,惊愕的同时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知子莫若母,卢夫人敏锐地捕捉到沈逸行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数不清的失望和寒心跃上心头,气恼之下不由分说地将沈逸行赶出屋外去,斥责他虚伪不孝。


    四日后,招魂幡在风雪里抖成破碎的浪,纸钱散若蝴蝶,蹁跹回旋,纷然徐下。


    沈思漓披麻戴孝手捧结姨娘牌位走在棺椁前头。


    北风呼啸而过,悬挂在腰间的柳木牌随之翻了个面,荼莱二字之间不知何时浮现一滴猩红血点。


    结姨娘入土为安,沈渊公堂受审。


    沈渊曾任州府父母官,熟知大晟律法,于公堂上镇静自若,一口咬死山匪作乱这一说辞,不肯透漏接应之人一丝讯息。


    苏如是回胤都城当日便排查过各城门所有进城马车,可惜一无所获。后来还是在郊区山崖处找到烧毁一半的空车厢,车厢内明显被刻意清理过一番,不留丝毫痕迹。


    期间叶公权派人游说苏如是对沈渊从轻处罚。寻不到逆党踪迹,勾结之罪着实牵强,不过杀妾之罪,人证物证俱全,沈渊他逃脱不得。


    就在苏如是即将拍响惊堂木之时,卢夫人不顾沈逸齐劝阻闯入公堂替沈渊揽下罪责。


    苏如是当堂宣告卢夫人杀害妾室与丈夫杀妻罪名相同,且在国丧期间致人死亡,罪加一等。判处仗责一百,流放三年。


    沈渊作为从犯,判处仗责一百,奉皇命革去官职,永不再用。涉事陈管事和丫鬟雪青,流放三年。


    对于苏如是的判决结果,沈渊丢了最在乎的仕途,悔之晚矣。他歇斯底里地吼着要上诉,宣称是叶公权觊觎自己爱妾美色,提出赠妾于其,前来接头之人亦是叶公权的手下。


    卢夫人慌乱不已,在行杖刑前抓着沈渊痛哭流涕,不断重复质问着为何与事先说好的不一样!


    苏如是通通不予理会,直言沈卢氏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与叶相公何干?沈渊口说无凭,怕不是病急乱投医,胡乱攀咬朝廷命官,罚其加杖一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