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丁香

作品:《四方笼

    吴嬷嬷记忆超然,将沈思漓所言一五一十地转述给卢夫人听。


    卢夫人微微张着嘴,内心震惊无比,久久难以平复。合着平日里逆来顺受的乖巧女儿,对这个家积怨已深。


    在知晓沈渊的决定后,面上不动声色地投靠东阳长公主保命。其中深沉心思,可谓是深不可测。


    他们夫妻俩真以为东阳长公主挟制沈思漓,是在防着沈家暗中生事。原来这俩表姐妹面上做戏给他们看,实则暗度陈仓,就他们蒙在鼓被耍得团团转!


    话虽如此,即便卢夫人心中气恼,却也明白沈思漓所言怨怼不无道理。


    可世间哪有那么多道理可言。


    世俗不许女子科考,否则凭她的文采,何至于固守后宅,依附在夫君身上,永无出头之日。


    何至于教出沈湳乔这么个闻名大晟的才女,却要将她亲手送入别人家的宅门。


    何至于旁人只记得她是沈渊之妻,无人再问起她的名字。


    将近过去二十多年,实在是太久了,太久了……


    久到连她自己都几乎忘了自己的名字。


    父亲为她取名为卢时微,秋高山色青如染,寒雨霏微时数点[1]。


    明明她的名字也很好听,却再也无人提及。


    ……


    不过一夜,沈逸行大闹灵堂,刁难庶妹一事在胤都传的沸沸扬扬。


    沈逸行出门拜访沈渊同僚,觉察众人对他投以嫌恶之色,细细盘问之下,才知晓自个已然声名狼藉。


    下至市井小民,上至王公侯府,纷纷指责沈逸行不设法为父亲洗清冤屈,反倒为难新丧的胞妹。


    昔日方正君子面具之下原端得是自私利己的丑陋面貌,这样的人就算有机会出仕,怕也是个贪赃枉法的狗官!


    甚至有人拿胤都知名纨绔高无定与之相较,同样是父亲背负人命官司,人家小世子一改浪荡,整日追在苏少卿屁股后面替父亲搜罗证据,也不见世子寻寒门继母的麻烦。


    哪像沈家二少爷,仗着嫡子的身份,处处为难一个刚刚失去亲娘的弱女子,简直令人发指。


    为什么说是为难?沈渊指示奴仆处置妾室,人证物证俱全,虽说及时撤了案,可明眼人都清楚与沈渊脱不了干系。


    大晟重孝,定安侯夫人出面替沈渊求情,那便是愧对生母的生恩。高沈氏撤案,则是全了沈渊的养恩。


    生恩与养恩,皆是“孝道”。


    高沈氏陷入两难之境遇,引起胤都城内论“孝”风潮。


    好在平日里最为能言善道的儒士们对高沈氏评价颇高。都在说这沈氏啊,出身不高,好在为人良善。侍奉婆母,教导世子,安置妾室,无不尽心尽力。


    太宜王氏主家嫡女王太夫人,连王皇后见了都得礼让三分的贵妇人,沈氏能入她的法眼,可见得有多贤惠。


    说起相夫教子,不学无术的高无定在她的教导下变得勤勉上进。更难为可贵的是,高靖远身陷囹圄,王高两家显露倾覆之相。


    沈氏没想着大难临头各自飞,反倒挺身而出替夫申冤,柔弱身躯只身顶起侯府重担。如此贤妻贤母,是多少男子心中梦寐以求的良配。


    沈思漓听了后,本就食欲不佳。更是被恶心得吃不下饭。


    守灵第三日的傍晚,长荣来报沈逸行在外头碰了一鼻子的灰,直到沈家大少爷沈逸晋和从兄沈逸远归家后,神色一改忧愁重新摇头晃脑读起文章来。


    沈思漓靠在椅子上,抬指捏了捏眉心,疲惫地表情下是藏不住的惊喜,还真叫沈逸晋寻到救兵。


    依东阳长公主安插在沈府的眼线回话,结姨娘出事前十日,沈渊回府时已经醉得神志不清,偏要现居于听雨轩的兰姨娘服侍就寝。


    行房/事之时泄愤似得,不仅粗鲁,还对着兰姨娘辱骂污言秽语。将兰姨娘折腾伤了不说,后半夜又往朝闻堂去。


    沈渊酒醒后一如往常,喊来陈管家吩咐其趁年关前下定年货,眼线只当沈渊是为了坤宁宫重建焦急上火,并未放在心上。


    舒王以勾结叛党的罪名带走沈渊。勾结叛党,乃大逆不道之罪,涉案者轻则流放,重则抄家灭门。


    沈家的反应却叫她觉得奇怪,他们是很焦急,却不是那种大难临头的焦灼感。是着急沈渊背负人命官司,官位不保且影响家族子弟仕途。


    卢夫人和沈逸行等人不认勾结叛党之罪,觉得是舒王给她撑腰,随意给沈渊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


    要么卢夫人等对沈渊计划毫不知情,要么是……在他们眼里,与沈渊合谋之人地位斐然,绝不可能谋逆。


    她很了解,沈渊绝非冲动之人,能让他下定决心派人冒险闯入皇庄劫走结姨娘,背后之人定然许着令他无法抵抗的诱惑。


    对沈渊而言,最梦寐以求的无非加官进爵。能轻易许诺,并且让沈渊深信不疑之人,一如她之前设想的,是位手眼通天的权臣。


    对方借沈渊之手得到结姨娘,目的怕不是想拿捏她的软肋来挟制于她,胁迫为其卖命,又或是设下陷阱要她的命。


    毕竟上次疯马袭车已证明,自己几次三番坏了逆党的好事,已是对方的眼中钉肉中刺。


    而她一纸讼书闹上公堂,把事闹在明面上,对方若不想沈渊将其招供,要么灭口,要么保下沈渊。


    有舒王亲兵看守,灭口谈何容易。与其坐以待毙等着大理寺找上门来,倒不如应承沈逸晋所请,顺势出手相助,也好稳住沈渊。


    不枉费她忍气吞声静待三日,那人的身份再藏不住!


    子时已过,万籁俱静。


    月光如银,洒落在静谧的庭院,映出一片冷清的银白。


    榆木门铜环轻敲三声,高家守卫认过来人面貌,侧身相让。


    走在前头的女子摘下防雪斗篷帽,对守堂护卫细语低声说了两句。领头得了吩咐,将守卫撤至外围。


    沈思漓跪坐在火盆前,手中握着纸钱,缓缓投入那跳跃的火焰中,焰光高低起伏,映得她的面容忽明忽暗。


    空气中弥漫着纸钱燃烧的淡淡烟味,火光将她的影子拉长,投射在身后地砖上。


    两名作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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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侍女打扮的女子,步履轻盈一前一后相继迈入门槛,与沈思漓的影子相重叠,开口道:“姑娘,我回来了。”


    “我本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是个傻的,”沈思漓手上烧纸钱的动作不停,脸色微不可查地轻松下来,嘴上语气仍生硬道,“这种吃人的地方,有什么好值得回的。”


    “姑娘看低我了不是?”莫莉听得这话,嘴角泛出细微波澜,“我才不傻,重获自由身不说,还能领两份月钱,何乐而不为?”


    “莫姑娘可别同姑娘一般计较,她就是这么嘴硬心软的一个人。嘴上说着不在乎,这心里指不定怎么哭的。”另一位作侍女打扮的女子解下斗篷搭在椅背上,轻声打趣着二人。


    “乱说什么呢丁香姐!”沈思漓回过头,嘴硬道,“我才没有!”


    莫莉面上闪过一抹吃惊,时隔三日沈思漓眼下青黑,下巴尖细,肉眼可见瘦了许多。


    “好好好,没哭没哭,姑娘说什么都是对的。”丁香小鸡啄米般点着头,从案上取出六支香,点燃后分莫莉三支,嘴上不住地敷衍道。


    说罢,不顾沈思漓羞恼,丁香和莫莉神色极为肃穆,对着结姨娘的灵堂郑重地拜上了三拜。


    丁香趴在棺椁俯看安详睡去的结姨娘,默默拭去眼泪,从腕上脱下玉镯放入棺内。


    莫莉从沈思漓手中接过黄纸,坐在蒲团上手指灵活地折出金元宝,好奇问道:“三娘的闺名原来单名一个香字。”


    沈思漓微微摇头:“是我喊习惯给喊错了,三娘名为丁安澜,昭昭如愿,岁岁安澜。”


    丁安澜吸了吸鼻子,故作无事人般“唉哟”一声,一屁股坐在蒲团上,笑着对莫莉解释:“丁香是本姑娘从前当丫鬟时候的名,后来被赶出沈府,又担心我爹寻来,姑娘帮我想了个新名字叫丁安澜。可惜做起生意来,人家一般都喊我丁三娘,真是浪费了这么好个名。”


    “赶、赶出?”莫莉瞪圆了眼。


    她按照薛明晖指令回胤都寻一人带去见沈思漓,城东卉芳香楼掌柜丁三娘。


    没想到丁三娘与沈思漓还有这般渊源。


    丁安澜似是看出她眼中疑惑,低着头边烧纸钱边同她说:“莫姑娘有所不知,我从前姓安,家中行三,还没起名就被我爹卖到沈家为仆。说是伺候结姨娘,更多的时候是姨娘把我当女儿一样照顾。”


    “年初的时候,我那老子爹凑齐赎身银两找到沈家说给我寻了门‘好’亲事,要赎我回家去。我亲爹有钱都紧着弟弟,哪来的好心?托人回老家打听了才知道,他把我卖给镇上富商的嫡长子当大老婆。”


    “能嫁给富商对咱们这样的穷苦出身来说,确实是门好亲事呀。”莫莉不解道。


    沈思漓撇了她一眼,丢下两个字:“冥婚。”


    “丧尽天良!”莫莉打了个寒颤,惊直一身的汗毛。


    丁安澜点了点头,不以为意道:“跟我爹回去必死无疑……我别无他选……”


    沈思漓斜睨了丁安澜一眼,打断她:“所以你就在我不同意的情况下先斩后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