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院长，哦，是姜大人。”


    说话的是昨天带路的小太监，名字叫得旺，他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开口道：“太后娘娘有请。”


    姜雪松站在廊下，看着院子里的一众侍卫，这架势怎么有点鸿门宴的味道呢。


    晴山脑子转的倒是快，赶忙用手绢上下扫了几下姜雪松身上的官服，开口道：“大人小心别把官服弄脏了，一会儿还得去大理寺报道呢。”


    她那点小心思得旺怎么会看不出来，笑里藏刀的开口道：“大人不必多虑，娘娘就是找您说说话，大理寺那边已经打过招呼了。”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要是再拒绝可就有点不知好歹了，抖落两下官服开口道：“有劳公公带路”说完对着晴山点下头，示意她不必忧心。


    去慈宁宫的这一路上，小太监都在不停的打量着姜雪松的表情，开口问道：“姜大人的父亲身体如何了？陛下说要拨些羽林卫给太白书院。”


    “姜大人在京城住的习惯吗？饭菜可还可口？”


    “姜大人……”


    得旺又像是念经似的说了一路，可那姜雪松只专心看路，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得旺愤愤地咬牙，这女子还真倔啊。


    “姜大人，这就是慈宁宫了”得旺侧过身介绍着“您也不必紧张，娘娘和善，体恤你一个人跑这么远来京城，找你说说体己话。”


    听到这话姜雪松才抬眼看了一下周围的景象，红墙绿瓦困出来的四四方方的天，看着就让人心堵。


    走进偏殿，太后正坐在紫檀木朱漆榻上，心无旁骛的修剪着花枝，抬眼看过去，这间屋子里摆了大大小小十几个花瓶，瞧着有几分怪异。


    “娘娘，姜大人到了”得旺先出声道


    “微臣姜雪松，参见太后娘娘，娘娘万安。”


    说完她就这么伏在地上，榻上的人也不开口，屋子里只能听见剪刀修剪花枝的声音。


    太后听说太白书院的人性子都有些傲，才想了这么一出，磨一磨她的性子，先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


    在她眼里，女子就像这手里的花一样，要是不好好修理，指不定会长成什么样子呢，现在不把规矩立好了，以后可是要吃大苦头的。


    姜雪松又等了片刻，见她还没出声就明白她的意思了，稍微挪动一下膝盖，尽量以一个舒服的姿势跪在那。


    太后一直用余光瞥着姜雪松的身影，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也不见有什么晃动，只好又把花修理了一遍。手里的花左右不过十几只，都快要修秃了，地上的那人也没叫半句。好不容易熬过了半个时辰，还是太后坚持不住先开口


    “姜大人来了怎么不禀报我一声，害她在这跪了这么长时间。”太后手里的剪刀一甩，嗔怪的看着得旺，大有要问罪的架势。


    得旺赶紧跪下来请罪道：“娘娘恕罪，是奴才疏忽了”说完把脑袋磕在地上，一句话就将责任揽过来。


    太后转了转有些僵硬的手腕，美眸斜着打量着地上的人，朱唇轻启道：“姜大人免礼。”


    姜雪松听到吩咐直起腰来，等那股眩晕劲儿过去才缓缓睁开眼睛，站起身回道：“谢太后娘娘。”


    “赐座”太后看着自己新染好的指甲，懒懒的出声道：“哀家忙糊涂了，倒是忘了召见姜大人的事了，大人不会介怀吧？”


    上下扫视着她的脸，瞧那长相就知道是个不服管的刺头，偏偏还故意装出一副乖顺的模样，让人心烦。


    姜雪松也不推辞，看了一眼宫女搬来的凳子，扶着膝盖坐了上去。出声道：“娘娘慈爱，得娘娘召见是在下的荣幸。”


    “哼，好伶俐得一张嘴。闹了这么一出，你是心里真没有气还是不敢有气？”


    太后看不惯她这个样子，忍不住心里吐槽道：果然是穷山僻壤养出来得野蛮女子，上不得台面。


    嫌弃之意从眉梢蔓延到眼角，身子往旁边歪去，靠在扶手上，开口道：“太白书院的事哀家都听说了，是那个校尉不懂事在先，陛下已经惩处了那人。如今你到了京城就安生呆着，哀家和陛下不会亏待了你。”


    “下官谨记。”


    想起来自己父亲的话，敲打完了接下来就还是拉拢了。她侧眼看过去，模样长得倒是不差，就这性子瞧着不大合她的口味。罢了，就算是块木头也得把她弄进宫来。


    “都说北地苦寒，可哀家却觉得姜大人被将养的极好”太后用手抚着袖子上的暗纹，懒洋洋地说道：“北地与京城风土人情都不相同，不知道你能不能习惯。不过你这么聪慧，应该适应的也快。”


    她这情绪转变的稍稍有些快，刚才还一副嫌弃自己的模样，现在倒是关怀起来了。姜雪松微微皱眉，考虑着她说的话。


    “托娘娘的福，一切都还适应。”


    太后见她乖巧的开口，以为是自己的敲打起了作用，继续给她立规矩道：“这京城中的人和事都不像你们北地那么随意，做什么，说什么之前都要好好考虑考虑。”


    “不要以为你读过几本书就觉得自己了不起，这京城中读过书的女子多的是，最后还不是得在家相夫教子。”


    姜雪松越听越懵，怎么突然又扯到相夫教子去了。


    太后水葱似的指甲掐下来一朵花，凑在鼻子下轻嗅几下，开口道：“如今哀家和你说这么多不过是提点你几句，宫里的风水养人，想来会把你养的和这芍药一般娇艳。”


    姜雪松的心脏跳漏了一拍，太后这意思，莫不是…让自己进宫？


    装作听不懂似的说道：“即食君禄，当尽君事。微臣必定谨记娘娘嘱托，尽心辅佐。”


    太后啧了一声，瞧着挺伶俐的一个人怎么不上道呢。一伸手旁边的宫女就上前扶着，站起身来，往姜雪松面前走了几步，将那芍药强硬的戴在姜雪松的头上。


    “这芍药开在皇宫里才能花团锦簇的供人欣赏，开在宫外不过就是一朵随意堪折的野花，说不准哪日的风雨大一些，就成了一滩烂泥。”


    她用手指轻轻抬起姜雪松的下巴，又仔细的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模样。


    靠的太近，一股浓重的熏香味直冲姜雪松的鼻腔，香的她有些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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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收回手指，轻叹一口气吩咐道：“哀家也乏了，姜大人退下吧。”


    姜雪松躬身行礼道：“恭送太后娘娘。”


    太后转身就走，还不忘说着：“姜大人最好仔细想想哀家说的话，收拾收拾准备进宫吧。”


    得旺悄然出现，笑容里带着些讨好的意味，又换了称呼道：“姜小姐，随我出宫吧。”


    出了宫门，姜雪松才回头看了一眼这座慈宁宫，若是让他一辈子生活在这宫墙里还不如一头撞死，早些投胎的好。


    大理寺中，晴山急的直打转，不停的看向大门的方向，嘴里嘀咕着：“小姐都去了一个时辰了，怎么还不回来啊。”


    许念忙着看卷宗，院子里来回转的身影闹的他眼晕，听她在那小声嘟囔着什么，叹了一声，开口道：“晴山，你别转了，转的我头晕。”


    晴山一听许念开口，赶紧规矩的站在一旁，可手里的帕子还是不停的绞着。


    “你先找个地方歇歇，等一会儿师妹回来我派人去叫你。”早上晴山来把事情一说，许念就想明白怎么回事了。如今太白书院对陛下有用，太后不会将她怎样的。


    “小姐！”


    晴山一直盯着门口，见姜雪松进来赶紧小跑过去，上下左右看了一圈才肯放心，双手合十，嘴里念叨着：“菩萨保佑，回来就好。”


    姜雪松被她这副模样逗地发笑，出声安慰道：“没事了晴山，太后没为难我。”


    许念见她回来赶紧放下手里地的卷宗，起身走到廊下，叫道：“师妹。”


    姜雪松本就长的白，身量又高，这绿色官服往身上一套，看着倒像是俊俏的少年郎一般。


    “师妹，吏部的任免文书刚到，你不在就由我接的。六品上的大理寺丞，恭喜呀。”许念手里握着那文书，脸上骄傲的表情有些掩盖不住。


    姜雪松伸手接过，一字不落的从头看到尾，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开口道：“日后就得多多仰仗师兄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先进屋休息会儿。”


    大理寺少卿办公的屋子还算是大，但是一进屋，入眼的就是满桌子的卷宗。扭头一看地上也不少。可惜看不见半点他自己的东西，瞧着倒像是要随时跑路的架势。


    许念有些尴尬的搬走椅子上的卷宗让她坐下，解释道：“这几天忙就没来的及收拾，师妹别嫌弃。”


    姜雪松嗤笑一声，道：“咱们两个半斤八两”还真不是她谦虚，她那个书房里堆的和小山一样，恨不得住在书里，


    被她这么一劝也少了些扭捏，在门口看了一圈才关起门来。走回她身边问道：“师妹，太后没为难你吧？”


    提到这姜雪松的脸冷了三分，微微摇头，回道：“没为难。”回想了一下太后说的话，继续开口：“太后的意思，好像是想让我入宫。”


    许念刚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还没等咽下去呢，就呛在嗓子里、忍不住的咳嗽起来“咳咳…咳…”


    赶紧把茶杯撂下，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反问道：“你？入宫！当妃子？她疯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