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松脑子里想起那身银白色盔甲，问道：“受伤？严重吗？”


    许念脑袋摇的像是拨浪鼓似的，道：“不清楚，只听说是受伤了，应该不严重吧。”


    他说完赶紧指着桂花鱼翅，献宝似的开口道：“快尝尝，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吃的惯。”


    姜雪松夹了一口，又悄悄把筷子放下，看来这京城里她要适应的事情还很多。


    许念端着饭碗，见她动作，体贴的问道：“我今日和大理寺那边告假了，一会儿吃完饭，我陪你去雇两个奴仆去吧。有个人和你作伴，我也放心。”


    “不用了，师兄。晴山与我一道来的，平日饮食上她能照顾我，在书院，我已经习惯自己照顾自己了。”


    一提到书院里的生活，许念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后笑着说了几句俏皮话，两人又叙了会儿旧才算完。


    见吃的差不多了，许念才开口叮嘱道：“师妹，在这京城中谁都会给你这姜氏女三分薄面，只是有一人你别去招惹，有多远躲多远。”


    这话倒是引起了姜雪松的好奇，问道：“嗯，是谁？”


    “秦王的胞弟，齐王李书徽。”


    姜雪松一听这个名号就了然于心，这位齐王殿下的名头可是不小，宸妃生他的时候就难产走了。以至于先皇一直厌恶这个儿子，只由嬷嬷养着。


    七岁那年在学堂与人发生争执，找了把刀直接把人家舌头割了，叫先皇打了个半死，还是秦王求情才留下一条命。自那以后就由秦王带在身边严加管教。


    姜雪松神色严肃，认真的说道：“齐王的事情我也听说过一些，日后会小心的。”


    许念怕她自己吓唬自己，赶紧补充道：“齐王现在还在翼州呢，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和秦王一起回来。”


    “我与你讲他的事情是想提醒你一下，要是不想被那个小疯子盯上，最好离他哥秦王远一些。”


    许念身子微微凑近，低声说道：“今早的情况你也看见了，陛下和桓王之间闹得不愉快。眼下这个秦王又跑回京城凑热闹。你作为太白院长还是离他们远些，免得被卷进无妄的争斗当中。”


    姜雪松敛了神色，默默的点头应下。许念也不知道她这是听没听的进去，轻叹一口气道：“没事，天塌下来还有师兄顶着呢”


    随即露出笑脸，一拍大腿道：“走吧，先送你回宅子去看看。”


    姜家在京城有处房产，只是许多年不曾住人，这次来的急，就只能先拜托许念帮忙修缮打扫一下。要不还不知道荒败到什么样子呢。


    宅子也不算大，一个二进的院子。姜雪松一下马车还没进门就能听见晴山的叫喊声。


    “啊！老鼠啊……”


    许念随手抄起门边放着的扫帚，一边冲进去一边大喊道：“哪呢老鼠？”


    晴山见到自家小姐赶紧躲到她身后，脸上还蹭着些灰，伸出根手指小心的指着旁边的木箱子。


    许念绕到木箱子旁，仔细看了看，才开口道：“哪有什么老鼠，这就是段绳子。”


    晴山不好意思地“哦”了一声，从姜雪松的身后悄悄探出头来，有些不敢看他。


    姜雪松回头安慰道：“别怕晴山，这是去我先前和你提过的许师兄。”


    许念也赶紧找话题道：“这小丫头是不是前几年，你在山下遇到的那个？”


    “是她。”


    “一晃都长这么高了”许念顺嘴一说，姜雪松回头看向晴山，除了长圆了一些其他的也没变化啊。


    晴山突然想起来什么，跑去书房，不一会儿拿着一封请帖回来递到姜雪松手上，开口道：“刚才有个人往咱们宅子里送的，说是请小姐去参加满月宴。”


    姜雪松狐疑的接过，自己在这京城里人生地不熟的，谁能这么着急的来请自己，赶紧拆开一瞧。


    “谁呀？”许念用手拄着扫帚，见姜雪松没吭声，试探的说道：“难不成是桓王？也就前些日子他生了个大胖小子，再也没别人了。”


    姜雪松静默的点头，几个时辰前两人才见过第一面，私下里又没什么交往，这么大张旗鼓的送请帖来，也不知道是福是祸。这请帖捏在她手里只感觉烫的慌。


    许念大咧咧的说道：“桓王也给我下帖子了，只不过给你送帖子的时间有些微妙，依我看应当没什么事。”


    姜雪松沉了沉肩膀，开口道：“事已至此，先收拾屋子吧。”


    她这边带着两人干的热火朝天，慈宁宫里的气氛却压抑的不得了。丞相裴鸣正喂着缸里的金鱼，太后和小皇帝坐在一旁看着。


    “那院长就是这么说的。”说话的这人就是先前给姜雪松引路的小太监，把她的一举一动都事无巨细的报告给裴鸣。


    裴鸣眼皮都没抬一下，鼻音嗯了一声，吩咐道：“下去吧”说完转头看向李乐安，开口问道：“在大殿上，她可曾表现出什么？”


    小皇帝眼睛一弯，开口道：“没什么，瞧着就是寻常女子。”


    太后接过话茬道：“父亲，这新院长不过就是个读过两本书的女子，要是她爹，还值得咱们多上心一下。”


    太后刚三十出头，保养的很好眼角不见一条细纹，只不过那眼白上爬满了血丝，瞧着有些疲惫。她拨弄着手里的香灰，不屑的说道：“她？瞧着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裴鸣侧目望过去，那表情好像在骂蠢货，太后讪讪的收了声。


    把手里的鱼食全部撒向鱼缸，拍拍手上的残渣说道：“我担心的是她一个小丫头吗？我担心的是她的身份。那个校尉也是个蠢的，我让他敲打一下姜家，没想到他直接一把火给人家烧了。”


    “消息传的那么快，现在连京城里的百姓都在议论。陛下的皇位本就坐的不稳，咱们让太白来是给自己贴脸面的，不是来结仇的，懂了没有？”


    “女儿明白。”太后不情愿的应了一声。


    裴鸣继续吩咐道：“你寻个时间把她叫进宫，试探一下她的态度。若她心里还有气，该拉拢就拉拢，该敲打的时候也别手软。”


    太后眉头微微皱起，虽然有些不太理解父亲的话，可还是乖乖应下。


    裴鸣眼睛微眯，将目光对准李乐安，脸上看不出一丁点的恭敬，责问道：“听说今日陛下在大殿上叫桓王交兵权？”


    提到这，小皇帝有些得意，按耐不住兴奋的站起来，走到他身边，仰起头说道：“是啊，可惜他不听我的，没能把兵权收回来。”


    他眼睛一亮，保证道：“外祖你别急，给我几天，我一定把兵权给你拿回来。”


    “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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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裴鸣毫不客气的骂出声来，指着太后说道：“大蠢货生的小蠢货！蠢一家子。”他丝毫没有意识到，他把自己也捎带了。


    “谁叫你草率行事的，兵权是你说收就能收回来的？”


    李乐安还想辩解几句，道：“朕是皇帝，他要是不顺从那就是死罪，这不是外祖告诉我的吗？外祖说皇帝是全天下最尊贵的人。”


    裴鸣深吸一口气，这是他发怒前的表现，紧闭着双眼想咽下这口气。半晌睁开眼睛对着太后说道：“叫你用心养育陛下，你就养出这么个蠢东西？”


    太后被他这么一吼，肩膀瑟缩了一下，看向李乐安的眼神也凌厉了不少，出声催促道：“还不快给你外祖赔礼！”


    裴鸣接着就是一顿痛骂道：“你以为你这个皇位坐的踏实？他桓王手里二十万兵马，从宁州打过来你连哭的地方都没有。手里有兵腰杆子才硬气，你一个空包皇帝光有名头有什么用？”


    裴鸣话说的糙了一些，可这也太糙了。小皇帝眼眶微微发红，梗着脖子犟嘴道：“我有兵，不是有不少的守备军吗？他们听我的。”


    “哼，你打算用几万草囊饭袋去抵挡他二十万精兵？那日后打起来，你最好是祈求有天兵下凡。”


    裴鸣拢回手，嘲讽的意味拉满。李乐安被他这话噎的难受，阴沉着脸，小声抱怨道：“这也不对，那也不对，那当初又为什么让我当皇帝。”


    裴鸣眉毛一立，眼神里添了些冷冽，质问道：“你说什么？”


    “北边不是还有秦王叔的大军吗？若是桓王谋反就让他们两个打。”李乐安脑袋有些耷拉，低声说着。


    裴鸣怒极反笑，他聪明了一世生个不聪明的女儿也就算了，居然还有这么个愚蠢的外孙，呛声道：“要是秦王跟着一起反，你的人头都不够他们分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满朝堂上有几个人真心惧怕你？”


    李乐安这下彻底不说话了，扭过头去不想承认，他都已经当上皇帝了，还得受这个窝囊气。


    裴鸣平稳一下呼吸，看着不争气的子女就是一阵心梗，白了两人一眼后对着太后交代道：“娘娘记住我的话，太白书院很重要！别管院长是长的圆的还是扁的，握在手里才是最要紧的。平日里少信那些有的没的，人死不能复生。”


    太后僵硬的笑了一下，开口道：“女儿记下了。”


    转头看向李乐安，嫌弃之意溢于言表，道：“陛下闲下来多读书，没我的准许，不要自作主张。十几岁的人了，能不能不要那么天真。”


    “别管是桓王还是秦王的兵权，那都是我该操心的事，陛下还是好好的当你的皇帝。我没期待你能有多大的本事，不给我惹祸就行。”


    说完扫视一眼二人的表情，一甩袖子出了慈宁宫，等到他走了，母子俩才敢喘口大气。


    李乐安眼红通红，指甲嵌在肉里，小心的往太后那边挪了一步，希望太后能出声安慰他几句。


    可惜太后见他这模样没有半分心疼，只是淡漠的说道：“陛下还是回去温习功课吧，少惹你外祖父生气”说完像是怕被他纠缠一样，转身回了内殿。


    只留下小皇帝一个人站在哪里，偷偷的抹了眼泪。


    太后倒是把裴鸣的话听了进去，第二天一大早就派人去叫姜雪松进宫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