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进殿姜雪松就感受到了那微妙的气氛，自己的到场似乎让这场激烈的争斗稍稍降温。


    在场的官员肆意的打量着姜雪松，有些消息不灵通的还在惊讶一个女子居然能接任院长一职。


    小皇帝李乐安压低了嗓音责问道：“为何不跪？”


    姜雪松微微抬眸，匆匆地扫了一眼龙椅上的人。长相还算是端正，带着几分稚气，只是那眉宇之间总有股挥散不去的阴霾。


    见李乐安这么问，她面色如常的解释道：“回陛下，小人不跪是因为遵循太祖皇帝圣旨，太白院长见陛下可不行跪拜礼。”


    当初太祖皇帝建立周朝的时候，太白书院可是出了不少力的。那道圣旨现在还挂在太白书院里呢，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被火烧掉。


    “拿太祖皇帝来压朕。”李乐安自嘲的一笑，自己这个皇帝当的还真是憋气，不仅处处要受丞相的限制，而且那些个大臣也不听自己的。现在又来个这么个劳什子的院长。


    姜雪松垂眸盯着自己的鞋尖，冷静道：“小人不敢。”


    李乐安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笑出声来，双手按在书案上，不满道：“有什么不敢的，朕叫姜淮正来当官，怎么是你来的？”


    “朕听说，那姜淮正对着朕派去的人破口大骂，毫无礼法，这就是你们太白给朕的态度？你们太白书院是不是被捧的太高了，忘记自己的身份了。”


    太白书院年年都组织人捐钱捐物捐药材，开设益塾，救济穷苦。是以太白书院很得民心。


    姜雪松紧抿着嘴巴，若不是李乐安，自己父亲何至于病成那样，书院也不至于才九月份就关门停课。


    她压抑着怒火，仔细斟酌着用词，解释道：“陛下，小人要检举羽林卫校尉。他目无礼教，借着陛下的名义在太白书院打砸烧伤。使上一任院长病重，书院被毁，企图让陛下与太白离心。”


    姜雪松声音稳重，但是细听能听出隐忍的那一丝怨恨，继续道：“陛下，此人用意险恶，还望陛下明察。”


    如今朝堂上半数的官员都曾在太白书院求学过，听说书院的惨状也是一阵唏嘘。


    姜雪松侧耳听着周围的动静，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有的时候扮演弱者反而能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


    李乐安挑起眉毛认真的看了一眼殿下的女子，倒是来了些兴趣。本以为她会跪地求饶又或者是继续和自己顶嘴。没想到她倒是先告上状了。


    “空口白牙的，朕如何信你。那校尉所在何处？叫上来你与他对峙。”李乐安的眼睛往下面搜寻着。


    福禄赶紧凑上去提醒道：“陛下，校尉在关外的时候，被匈奴人带走了。”


    李乐安有些失望的瘪瘪嘴，不过经过刚才这么一遭，他的情绪缓和了许多，瞧姜雪松也没那厌恶了。想起来外祖交代给自己的事情。


    开口道：“既然你是新院长，那就由你辅佐朕吧。”


    他的眼睛扫到桓王，故意道：“呆在京城老老实实的辅佐朕，不该见的人别见，不该说的话别说。懂了没有？”


    “小人领旨。”姜雪松低头应着


    李乐安闭上眼睛敲了敲额头，打了个响指安排道：“大理寺有个空缺，你去顶了吧。”


    姜雪松本以为会叫自己去翰林院抄书之类的，刚想开口领旨，一道声音就从她身后传来。


    “万万不可啊陛下。”


    姜雪松顺着声音往后望去，说话的那人是一白须老者，看样貌得六七十岁了，颤颤巍巍的走到身边，好像还白了一眼她。


    “陛下！为女子者应柔顺恭孝，操持家里的一应事务，此乃天命。如今叫一个小女子入朝岂不是乱了纲常。”


    说到这他费力的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陛下，女子属阴，不能叫阴气动摇了江山根本啊。”


    说着说着，似乎是触动了内心，那老者还挤出两滴眼泪。


    听到这，姜雪松神情一顿，有时候她真想打开这些老腐儒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的都是什么腌臜东西。


    不止姜雪松想，李乐安更想。


    外祖父告诉他要给太白院长安排个不疼不痒的小官当当，养在京城里当个吉祥物就好，好不容易把事情安排完了，又冒出来个老头横插一脚。


    他额角的青筋直跳，猩红着眼睛反问道：“爱卿这是在质疑朕的旨意吗？”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小皇帝已经生气了，偏偏那个老者冥顽不灵的开口道：“陛下，臣一片拳拳之心，全是为了陛下、为了大周啊。若是让女子登上这金銮殿为官，那老臣宁可一头撞死在这。”


    “老顽固！”


    他刚说完话，中气十足的一声就从姜雪松右侧身后传来。


    老者仗着自己的年纪回头寻过去，看清楚是谁说的后，眼睛一横，呛声道：“桓王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姜雪松侧头去看桓王，李书德年近三十，方正的脸型给他添了几分威压，此刻他睨了一眼姜雪松。


    对着白须老者开口道：“觉得你可笑罢了，照你这么说，日后不用打仗了，派个女人去当官就能动摇国家根本，这多省劲啊，还养什么士兵啊。”


    这话一出，桓王一派的官员就是一阵哄笑，白须老者被臊红了脸。


    “这……我没这么说”他急忙对着李乐安拱手道：“陛下，自古以来就没有女子当官的先例，这有为天命。”


    “没有先例就不会开这个先例吗？”李书德继续呛声道：“陛下口谕都已经下了，轮得到你质疑什么？难道说陛下连这点权力都没有了吗？”


    李书德还不忘借机挖苦一下小皇帝。


    “桓王殿下慎言！王爷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话，难道您替姜家女子出头只是因为同情吗？还是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私？”


    李书德被他含沙射影的一说，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作势就要开骂。


    “闹够了没有！”李乐安出声吼道，那老者赶紧缩了脖子，吓得不敢吭声。


    李乐安讨厌那些老腐儒，成天指责自己做的那些事不合规矩，更不想让太白念桓王的好。


    他衣袖一挥，态度强硬的结束这个话题道：“按朕的旨意办事，姜雪松明日去大理寺报道。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见没人再说话，他转身就走了。等到小皇帝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面，各位大臣们才起身，三三两两的往外走。


    姜雪松站直身子，平静的注视了一会儿那把龙椅才转身出去。出来的时候特意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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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一眼刚才阻止自己的那位老者，不瞧还好，一瞧反到被他剜了一眼。


    姜雪松皱眉盯着他的背影，下一瞬，一抹红色的身影闯进视线里。


    “师妹！”


    许念悄声走到她面前，他长得很讨喜，是那种老人孩子都会觉得亲近的类型，脸颊上的酒窝配上明亮的圆眼，瞧着要比实际年龄小一些。


    姜雪松见到是他，自觉有些亲近之意，语气轻松地回了一句“师兄，好久不见了。”


    许念笑着回应道：“这一路上风餐露宿，累坏了吧。走，师兄带你吃点好吃的补补。”


    说完带着姜雪松一溜烟的走到宫门口，先一步上马车换好衣服，然后带着人直奔松鹤楼。


    松鹤楼里两人相对而坐，许念给姜雪松倒了一杯茶，观察了一下她的脸色，略带担心的开口问道：“师父情况怎么样了？前两日大师兄来信，叫我照顾好你。”


    一提到这姜雪松的情绪就低了几分，手指无意识的绕着茶杯打圈，声音里带着几分愁绪，道：“不清楚，当日我走的急，霍伯伯说是急火攻心，日后顶多能恢复个七八成。”


    姜雪松垂下眼眸，日后，太白书院得多雇些侍卫，对待无礼之人还是刀枪棍棒好使。


    许念也是哀叹一声，好好的一个书院被祸害成那样。劝慰道：“师妹也别担心了，有霍叔在，师父一定会化险为夷的。我更担心的是你。”


    “为何要担心我？”姜雪松脱口而出的回道


    许念无奈的笑笑，察觉出她的低落情绪，有意打趣道：“你都不知道，这几日京城里，上到皇亲贵胄，下到走夫贩足都在谈论你。你现在可是京城的风云人物。”


    姜雪松露出一抹苦笑道：“师兄你就别打趣我了，此次来京还不知有什么刀山火海等着我呢。”


    许念像是不大满意她这种说法似的，连连摇头道：“师妹，你这就妄自菲薄了，太白书院的决定可能会影响大周未来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走向。”


    他盯着姜雪松的眼睛，认真的说道：“太白院长不能只是个吉祥物。”


    许念这话说的有些夸张但是也不无道理，大周的开国皇帝就是打着勤王的名号登上了皇位。


    有人指责他是谋逆，可他却说，待我登上那宝座，自有太白大儒为我辩经。


    有兵马能能得到官宦世家的支持，有太白，能得到民心。


    姜雪松眸色一暗，她要与皇权世家为敌，这样危险的事还是不要把师兄攀扯进来的好。


    卖乖道：“师兄说的我都记下了，雪松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许念看着她这副模样，把想说的话吞回肚子里去。自己这个师妹瞧着一副乖顺的模样，其实内里倔的很。


    眼见劝不动她，赶紧转了话题说道：“师妹，听说你在这次进京碰到匈奴人了。”


    姜雪松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仍觉得后怕，应声道：“嗯，幸好北府军来的及时。”


    正巧小二来上菜，许念一门心思都在了菜上，把那几道京城菜式往姜雪松那边推了推。


    嘴上浑不在意的说道：“听说为了救你们这些人，秦王受伤了。”


    “正在回京养病的路上，也就三五天便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