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尚不知危险将至的钟如意正死死捂住嘴无声地流着眼泪，直至一道黑色的人影将她笼罩住她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还未看清是谁，一只温热的大手忽然捂住她的嘴，接着揪住她的头发，将她的头猛地撞向坚硬的花岗岩池的边缘。


    端的是快狠准，三下过后钟如意整个人顿如面条般软倒在地上。一滩黑色的血迹蜿蜒着流出，顺着砖缝浸透进泥土里。


    程骁面无表情地扣住她的颈动脉，直到那几乎微不可查的跳动真的消失后才抬眸看向斜前方的人影。


    舒敬无声地扯了扯嘴角，单手插兜依靠在树上。他曲指弹了下烟灰，一星点橘色微光随风明明灭灭很快消失不见。


    有人忽然喊了一嗓子，“谁看到那个女同志了？糟糕，人丢了！”


    舒敬半眯着一只眼，透过袅袅上升的青兰色烟雾中看向远方，漫不经心地回道：“这里，这娘们真怕死，躲这来了。”


    程骁冷冷瞥了舒敬一眼，然后起身走到他身边站定，“来一根。”


    舒敬摸出烟盒递过去，两人并肩站在树下的阴影里抽着烟，置身事外地看着两个警员拿着手铐过来，然后抬着尸体走回去。


    途径两人身边时，舒敬嗤笑了一声，猫哭耗子假慈悲道：“啧，怎么就摔死了？报应不爽啊，当初拿刀子划孟博士脸的时候可是手稳心狠呢。”


    程骁亦勾着唇笑得意味不明，“许是刚才太害怕，逃跑的时候脚滑磕在花池上了。”


    “啧，肯定是这么回事，总不能她这样的女人还想着自杀赎罪吧？”


    程骁抬着下巴看向远方，那张俊秀的面皮下顶着痞气的不屑，嗓音却仍清越悦耳。“毕竟死者为大，倒是不必这么耿耿于怀，锱铢必较。”


    “嗤。”舒敬白得透不出血色，俊秀到阴沉，毫不加掩饰地嗤笑着曲指弹飞了烟头。


    警员都没吭声，算是默认了两人的说法。


    毕竟一个来自省拟战厅，另一个军部现役，不是犯罪嫌疑人自己死的，还能是谁杀的吗？


    恰逢一阵春风，送来新闻联播的片头曲。


    大家都下意识驻足听了一耳朵，然后各自忙手上的事去了。舒敬见程骁拉开车要走，手一搭门把手跟着上了车。


    舒敬将车窗摇下来，车子启动后夜风袭袭，不算凉，夹着几许橙色区特有的干燥气味，舒服得叫他微微眯起眼。


    “程骁，想不到你这么有种，那我告诉你一件喜事。”


    程骁停在路口绿灯，脑子里飞快地回忆着路线，左转直行再右转，见到一家劳保用品店后再左转，两公里后再右转，他清楚地记得凌峥嵘临走时甘州市警员说的话。


    “嗯？你说。”


    相较于程骁的敷衍，舒敬笑得邪气十足，夹着烟将手臂搭在车窗上，也不抽，漫不经心道：“春天要来了，到处都是绿色。啧，绿意盎然，可惜我不喜欢。”


    程骁撸了把刘海，露出精致雅痞的眉眼，“你到底想说什么？”


    “孙正犯病搞文艺的那几年买过几本破书，里头有句诗我念着觉得还不错。”他挑眉回忆道：“谁道三冬无春色，冰山高处万里银。”


    信号灯已绿，马路上空荡荡的没有车，也没人催促程骁。


    程骁蹙眉偏过脸看向舒敬，舒敬勾唇一笑。他没念上面两句，但他知道，程骁听得懂。


    “咱们还是说说喜事，约莫着上个月吧，凌峥嵘这个狗东西抛弃兄弟们结婚了。民政局的钢章一敲，就是有媳妇儿的人了。”


    程骁眉眼猝然一压，只觉耳畔大风列列，舒敬的话像在云端般那么不真实。好半晌，他刚撸上去的刘海又滑落下来耷拉眉眼间，恰好遮住眉心的那抹戾气。


    舒敬撑着脸看他，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他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意，看着程骁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然后低垂眉目掩下不甘和恼恨，最后在红灯亮起时踩下油门冲到斑马线上又急急刹住。


    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电台里忽地传出柏雪君请求救援的呼叫声。


    程骁将额头抵在方向盘上，默了默，忽地一打方向，调头往炼钢厂的方向开去。


    路边的树大多抽出了新芽，嫩嫩的芽苞在春雨的滋润下有种勃勃生机的美感。一路开过去却是没有旁的颜色，不免单调。


    程骁却笑了起来，偏过头点上烟，低低呢喃着。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


    凌峥面无表情地朝着钟如意说的方向疾驰而去，俊美却冷冽的气质比之前更甚，像把开山的刀，有些迫不及待冲出刀鞘般骇人。


    冯俊峰单纯地以为部队的军官没有处理过社会上的恶性案件，尤其是凌峥嵘这样高级的军官能亲自出面，足见来甜省坐镇的那位领导多么重视这件事。


    他想调节一下车内压抑到令人喘不过气的氛围，轻声道：“凌师长不必过于担忧，那个女人肯定没说实话，至少话里有话，藏着掖着。那位来华富商他们不会杀害的，他们之所以绑架就是为了钱，撕票不是主要目的。”


    孙正连方向盘都没摸着，能叫凌峥嵘亲自开车的事，大多肇事者没有好下场。这一车的人里只有他最清楚，凌峥嵘可不在乎富商的死活。


    凌峥嵘出于礼貌轻嗯了一声。


    冯俊峰懂了，这位不想聊天。于是他闭紧嘴，默默拽住门把手稳住不时被离心率甩出去的身体，可谓狼狈极了。


    私心里凌峥嵘并不信孟图南出事了，可无论理智如何笃定，心里仍旧像一面破了的旧鼓，疾风重锤，全是破败的悲鸣。


    警车一路拉着警报在前开道，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赶到了那处半废弃的搬迁区。硕大的一片片石棉瓦屋顶鳞次栉比，小小的巷道横平竖直却暗得不见五指。


    零星的电灯亮着微光散落其中，像极了无底黑洞里偶尔反射出的波光。


    几乎他们前脚放到，增援的八辆警车亦是赶到了。看车牌除却打头的三辆是甘字外，余下的全是甜省内其他地市的警车。


    这么迅速地调动了周边的警力，想必宁和光也不如他面上表现得那样从容冷静。


    冯俊峰稍作解后一声令下，几十名警员分为四组如鱼入水般融入一排排的屋间小道内，手电筒的光像平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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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湖面上乍起波澜，到处都是破碎的星辰。


    孙正点了根烟皱着眉头吸了两口，默不作声地扫视着这片堪称庞大的区域。凌峥嵘亦是第一时间爬到车顶上站着，手里拿着望远镜一寸寸逡视着可疑之处。


    就在孙正准备架起狙击枪时，凌峥嵘眉眼霎时一压，抬臂指向一处，“派人立刻去查九点钟方向。”


    市警局的人拿起脖子上的警哨呼呼呼有节奏地吹了若干下，很快距离那处最近的五名警员快速赶至现场，才走近就觉出不对劲来。


    院门半关着，透出一股浓烈的铁锈味。


    他们谨慎地两两互为一组掩护着上前踹开门，随着铁门砰地一声响，籍借着檐下那盏微弱的黄色灯光，院内惨烈的场景一览无余。


    他们用手电筒变换光亮打出信号，凌峥嵘与孙正几乎瞬间就冲了出去。


    调集来的都是各地市搞刑侦的骨干，很快就对现在进行了证据固定和保护，亦很容易推测出事发经过。


    厨房里还冒着热气的挂面已坨了，躺在地上口鼻俱是鲜血的三个外籍男子显然是吃了锅里有毒的食物。


    主卧有一具枪伤的男性尸体被对折塞在电视柜下面，另外一个男人的脸砸在碗里，后脑勺血肉模糊，床单凌乱有一滩不明液体，只有次卧存在打斗的痕迹，倒在床沿上的人脖子被利器横着切开后又捅进去，导致气管碎裂死状惨烈。


    冯俊峰对他们的猜测表示认同。


    主卧里至少存在两种以上的不法行为，后脑勺被重物击打的男人下半身赤-裸，死时大概率是刚进行过性-侵害，结束后没有立刻穿裤子就开始吃面。体虚又没有防备下被重物击打致死。


    次卧有被隔断的麻绳，很乏可能性是被绑架的景赤华自救后反杀了看守的人。


    至于院子里的人都是死于食物中毒。


    这里看着很像是第一现场，随着警员们陆续赶来，手电筒将这里照得雪亮，很多隐藏在黑暗里的线索陆续暴露出来。


    比如地上汽车轮胎刹车的痕迹，还有墙上的黑漆，院子里疑似用来投毒的包装袋，翻墙的脚印等，根本逃不过胖达国警员们的火眼晶晶。


    凌峥嵘的眼神愈发幽冷，在次卧和主卧里走动了两三遍，最终蹲在次卧被割喉的男人面前。


    他接过手套戴上仔细翻看伤口，围了一圈的警员们几乎是职业本能得举起手里的手电筒，四面八方的光源涌入几乎照成了无影灯的效果，投下的影子淡得趋近于无。


    凌峥嵘看得很仔细也很迅速，他一边摘下手套一边往外走，法医已在来的路上了，很快会有更专业的判断。


    只有孙正看出了他眸底的一片冷冽郁色，“老大，前些天你找人是不是给小嫂子弄了一个防身的？我记得是女孩子用的发夹，里头藏着刀片。”


    凌峥嵘压着眉眼敛着肃杀的气息大步往院子外走，边走边道：“绳子的切口整齐，现场也没有锋利的刀具。孟图南应该是在发生冲突前被转移走了，找，附近一定有车子的痕迹。”


    一直沉默着的冯俊峰忽然开口问道：“你怎么这么肯定孟博士被转移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