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走势自上斜向下方，伤口很深，创面较小，可以推断出是有人从后面对被害人进行割喉。因为加害人力气很大，导致被害人没怎么来得及挣扎就毙命了。”


    “女性做不到这么干脆，伤口切面一定会因挣扎扩大而血肉模糊，不会像现在这样整齐。”


    冯俊峰眼前一亮，颇有些兴奋地笑道：“都传富商家的子弟们怕被绑架，从小就接受训练，现在看还真是。”


    他庆幸着投资商的自救行为，人还活着就好，他十分欢喜。


    正说着话，有人喊了一嗓子，“发现车辙痕迹了，不止一辆车。”


    橙色区苦于地理因素导致经济发展始终缓慢，财政没有税收全靠国库救济，所以偌大的一个甘州市除却城区的主干道和一些二级道路外，大多还是石子路混着黄土，一旦下过雨未来几天都泥泞不堪。


    车子成吨的重量轧过去便留下一道道深浅不一的轮胎痕迹，很杂乱，至少往来过三四辆车。


    这年头骑个二八大杠上下班才是常态，汽车是昂贵且稀罕的钱权产物，说没有敌资的操作怕是鬼都不信。


    冯俊峰啧了一声，眉头拧着能夹死耗子，“不太乐观啊，会不会是潜伏来的敌特们早咱们一步过来了？”


    凌峥嵘蹲下来看车辙的走向，大致可以判断出三条路来，这就很麻烦，意味着一次找到人的几率只有百分之三十三的几率。


    孙正跟着蹲下来，环顾四下忽地开口道：“这条路不必跟了，我和舒敬就是走这个方向遇到钟如意的，她既然要逃，肯定会选反方向跑的。”


    近晚八点钟，黑洞洞的天幕里忽地有雨丝落在众人肩头，给人渡上了薄薄的一层水膜。


    凌峥嵘与孙正分别选了剩下的两条路，正要启动车子，警车的呼叫机里传来滋啦滋啦的电流声，然后是调度处的同志忽然开始说话。


    “各单位注意，各单位注意，已抓获自来水厂投毒嫌疑人三名，在逃两名，请蹲守北城的同志们立即赶往钱庄路片区支援。”


    “再强调一遍，嫌疑人手里可能有手榴弹，非常危险，请各组同志们注意安全。”


    对讲机里的人声微顿，接和传来褚汉川带着疲惫的嗓音。“同志们，咱们这次面对的敌人很狡猾，四处搞破坏，处处做文章。他们非常危险，有些是混进来的雇佣兵，身上都携带了境外敌特资助的勃-朗宁，手榴弹，乃至重狙。”


    “他们的目的很明确，搞乱甘州市，制造混乱，杀害百姓！向自来水厂投毒是非常严重的危害公共安全的恶性事件。据前线传回来的口供来看，可能还不止针对自来水厂，还有咱们甘州市大名鼎鼎的炼钢厂。”


    “同志们，困难还远不止如此。他们还丧心病狂地绑架了生巧国来胖的投资商，处理不当事件就会升级，成为国际纠纷，摩擦乃至新一轮战争的导火索。”


    他的话通过电波传来落在众人耳中，只是几句话而已，却沉甸甸地像石头般压在大家心口上。此时晚八时整，整座城市逐渐从喧闹变作细碎的吵闹，家家户户关着门，不知人间星火倾覆。


    “省拟战厅，市拟战局的同志们，还有卫戍一方的部队的战士们也都加入了战斗，为了守护百姓安全，国有资产安全，地方经济的安全，誓与敌特势力斗争到底！”


    “凌峥嵘同志听到请回答，凌峥嵘同志听到请回答。”


    听到自己的名字，凌峥嵘拿起车里的对讲机开口回应道：“我是凌峥嵘，我是凌峥嵘，正在追踪可能转移孟博士的车辆，褚厅长请指示。”


    褚汉川闻言的声音变得艰涩，缓了一瞬才道：“刚接到报警电话，一个自称雅达的雇佣兵打来的，要求见你，不然就将人质撕票。”


    凌峥嵘猛地踩下刹车，车上的人因为惯性撞在椅背和车档风上，都疼得龇牙咧嘴。


    “消息可靠吗？”


    “自然。”


    “人在哪？”


    “市中心鼓楼区。”


    凌峥嵘脸色难看，一双幽狭的冷眸里锐利的浮光，市中心与他追踪的这条路正相反，一南一北，相距近三十多公里，油门踩到底往返也至少要半个小时的时间。


    褚汉川自然知道凌峥嵘为何不接话，但在他看来小情小爱有什么值得犹豫的？作为家属难道不是更应该为了大义做出牺牲吗？更何况孟博士并非不救，冯俊峰可以继续追踪。


    “峥嵘，你可别在关键时刻犯浑，景氏集团的总裁已经在来甘州市的路上了，W交部的温部长亲自陪同，你掂量一下这件事的份量和后果！”


    “不要辜负国家对你这么多年的培养！”


    凌峥嵘不为所动，手搭在档位上脚踩离合就要继续走。


    这时，宁和光低沉冷冽的声线透过电波传了过来。“峥嵘，巡查的同志发现了可疑车辆，追踪到南城郊区附近，我已赶到。”


    车子再度被猛地踩下刹车踏板，他眉色间已然浸满了不耐和戾色，方向盘被捏得咯吱作响，额头上的青筋凸起，狭眸眯着，深吸了口气久久没有吐出。


    “峥嵘，以大局为重。宁老总亲自过去了，孟博士那边也在全力以赴营救，你不要有什么后顾之忧。”


    宁和光的声线很沉，没有杂质，“你难道忘了这件事的初衷？孟博士以身入局，你难道要她的牺牲功亏一篑吗？”


    凌峥嵘很快恢复了情绪，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后将冯俊峰放在路边，自己则驾车如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


    雨点大了些，敲在挡风玻璃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声声砸在他空荡荡的心房。


    ***


    电台里的消息传来时，程骁正巧下车了。舒敬对他抗拒接受又不得不逼着自己正视时的自我对峙的崩裂感十分满意。


    甚至对程骁忽然停车呕吐的样子啧啧不解，他不明白，一个男人又没打架受伤，也不晕车，更不可能怀孕，怎么还吐上了？


    他像个大烟斗，噗嗤噗嗤冒着烟，听到电台里凌峥嵘分明已经怒极却压抑的声音更为不解。


    舒敬架着腿掸了下烟灰，撇嘴不屑极了。呵，去他天大的事，是个去当靶子还是救媳妇儿，小爷自有主张。


    程骁干呕后来到路边的书报亭买了瓶水，漱过口后仰着头把剩下的大半瓶水一股脑全浇脸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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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用力拍了拍两颊后灵台顿时清明不少。


    他抹把脸，抬眼看向阴翳又病态的舒敬，问开口道：“几点了？”


    舒敬瞥了眼手腕，“七点三十一分。”


    他捡起落在座椅上的记号笔在南城停顿的地方画了个红色的圈，黝黑的眸子定定看了一眼后立刻调转车头往城南炼钢厂的方向开去。


    ***


    将近六点钟的甘州市逐渐有了日晚的灰蒙之态。


    家家户户都开始拉灯做饭，大片大片搭着石棉瓦的平房屋顶都冒着黑烟，孩童凑在一块嬉闹着，跳皮筋的马兰花开了一路。


    男孩子们滚着铁环从家门口能跑二里地，妇女大着嗓门嚎叫着孩子小名，回家吃饭的呼喊声此起彼伏。


    烟火红尘，最令人动容。


    除了这片零星亮起灯的平房区，它们清冷，安静，像被遗忘的过往和不值一提的曾经。


    不到五十个平米的屋子里此时两卧一客都挤满了人，连院子里都有三个人席地而坐。起因是雅达和杰克当真是将人质绑了回来。


    这下闵思齐想要单独离开的想法泡汤了，旁人不知道，杰克最清楚那个外国人之所以愿意接应，目的是要孟图南。


    他们在那人眼里蝼蚁不如。


    景赤华被雅达抗着扔进次卧的小木床上，解开绑眼的破布后上来就是两个大嘴巴，打得他嘴角血水直冒，很快半边脸都青中带紫出现了瘀痕。


    灰雀怕杰克下手没个轻重的把人打死了，忙不迭跟进去查看，“就是他？这么年轻？你没搞错吧？”


    杰克啐了口唾沫，里头夹着血丝，气得他又捏紧了拳头，恶狠狠冲半糖在床上的景赤华吼道：“你最好配合我，不然我给你活剐了。”


    灰雀知他心狠手辣不是个好人，但每次都是因为来活了才短暂碰一面，有时候一两年都见不着，倒是也没想过他戾气这么重，“我问你话呢，就这么把人绑来了？后头有尾巴吗？你怎么敢来找我的？既然不是计划内的活，你就不该往我这带！”


    “我要被你连累死！”


    杰克丝毫不理会灰雀，扭过头斜着眼看向雅达，“手绑紧了吧，他会两下子，实在不行给他腿打折呢？这样该跑不了了吧！”


    雅达闻言皱着眉摇头否决，“腿打断了还要背着逃，从这里往菌省很远的路要走，会变成拖累的。”


    “有车怕什么？”


    “边境连路都没有，全是山和草，女人和孩子都很难过去，再背个成年人怎么翻山？怎么淌水？不行的。”


    杰克悻悻地哼了声，扭脸对灰雀道：“饭呢？这都几点了？快吃了好上路。”


    灰雀气得发抖，“这里留给你，我走！”


    杰克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无赖极了，“叔，咱们是一根绳上拴着的蚂蚱，谁也别想先跑，也跑不了。”


    灰雀被气得不轻，抬手指向主卧质问他，“你还嫌不够乱？我问你，那俩女人是怎么回事？”


    杰克看向雅达，雅达解释道：“她俩有钱，不能杀，要是人太多，只能杀那个。”


    他指向站在廊下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