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 不辞青山

作品:《我自扶摇逐日光

    孟图南洗了澡,头发湿漉漉地散在枕头上。凌峥嵘放下托盘去拿毛巾,小心地托起她的颈子给她擦头发。


    擦好头发见她睡得沉也不忍心叫醒她,又将饭拿下去放在炉子上煨着,然后烧一壶开水冲进暖水瓶拿到卧室去,又分门别类叠好衣服收进衣柜,拖了地,趁着洗澡时又洗了一遍卫生间,待做好一切时正好凌晨一点钟。


    万籁寂静,他泡了杯茶坐在卧室的茶几上,目光沉沉地看着被子下那薄薄的起伏。


    手边是他专门放证件的小箱子,带密码,这些年他只在遗书里透漏过这三个数字。他珍而重之将两份结婚证都收进去和军官证、户口本等重要证件摆放在一起。


    他凝眸想了想又拿出属于自己的那本,拧开钢笔摊开鲜红的结婚证,在照片下认真地提笔写下两行字。


    不辞青山,相随与共。


    ***


    翌日一早,天色才开就有一辆黑车轿车停在门口。


    凌峥嵘佯作不知,昨晚上孟图南没吃饭,他一大早就去食堂打饭了。炊事兵手脚麻利,小锅一掂,热油一滚,酸辣笋丝和黄瓜炒鸡蛋就好了,又拿了六个白馒头,一碟小咸菜和两盒白米花生粥。


    呼啸冷冽的橙色区风刮得黄沙飞扬,呼气吸气间白色雾气一现就被吹散了。太阳才刚在地平线露出头来,这方天地还未完全苏醒,只有士兵集合列队的口号声孤零零支撑在天与地之间。


    他驻足看了眼操练的士兵,本想多看会儿,又担心饭菜冷透了只得作罢。他高大挺拔的身影一离开,包括营长在内的军官们都悄悄松了口气。


    他放下饭菜往卧室走,刚推开门就看到少女小跑着冲进洗手间。


    木门砰地一声被关上,然后咔哒一声落了锁。


    本准备下楼的脚步停了下来,凌峥嵘走过去拧门把手,“开门。”


    里头是哗啦啦的流水声,这里没有集中供暖,也没有热水,水管也时常因为低温被冻裂,她一大早穿着单薄的衣服在做什么?为什么用凉水?


    凌峥嵘再开口已隐含着担忧,“媳妇儿你先开门,你怎么了?我烧的热水,我去给你提上来,你先别碰凉水。”


    他眉眼一压,正准备破门时随着咔哒一声孟图南将锁解开了,随着门被推开,脸颊挂着水珠的少女一脸苍白地走了出来。


    她坐回床边,努力笑了下,仰头对拿起被褥将自己裹住的凌峥嵘道:“几点钟了?我觉得自己这一觉睡了好久好久,你怎么都不叫醒我?我有好多事要做,睡那么多觉干嘛?”


    “告诉我,你怎么了。”凌峥嵘捏住她的肩头俯视她,想从她的眼眸里看出些什么。但那不仔细去看已看不出红意的瞳孔里澄净无杂,亮得惊人。


    “可能是饿了吧,胃里难受而已。没什么。”孟图南又缩回被子里,毛茸茸的脑袋拱在两只枕头中间的缝里,她的声音变得唔囊,“好冷啊,你帮我拿厚些的衣服来,我不想从被子里出来。”


    凌峥嵘显然是不信她的话,但却依言走向衣柜。


    少女缩在被子里静静看着枕头上那一团红色的血迹,太阳穴的神经突突直跳,她抬手将枕头翻了个面。可呼吸间浓浓的铁锈味令她难受地直皱眉,她坐起身再次疾步走进洗手间漱口。


    凌峥嵘看了她一眼,走到床边轻轻掀开被,被子上有几滴红色的血迹,他瞳孔一缩,又去掀枕头,在看到枕头上更多的血迹时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不动声色地将枕头放回去。


    他胳膊上搭着厚大衣,然后拎起地上的拖鞋快步走进洗手间,先给她披上衣服,再蹲下来把拖鞋放在她脚边。孟图南乖顺地裹进衣服穿好鞋,正要去拿漱口杯又被凌峥嵘按住了手,“我烧了热水,你是女孩子,别沾凉。”


    他俯身在她额上印了个吻,“乖,等我一下。”


    凌峥嵘来去如风,很快就提着暖水瓶上来了。他兑好温水,看着她刷好牙后又将热水倒进盆里拧了一条热毛巾递给她。


    孟图南接过来盖在脸上,脑子里忽然像橡皮筋绷紧的神经稍稍松懈了,痛意也稍歇,她在毛巾下极轻地呼了一口气。


    凌峥嵘的眼底晦暗如潮,剧烈翻涌,面上却如常,只是在她将毛巾洗净准备挂起来时忽然抬手捧住她的脸。他半阖着眼眸细细看着她的眼球,原本只是浅淡红意的瞳孔这会儿居然红得透光。他知道的,他亲身感受过的,眼睛越红,痛意越深,深到自残都不足以抵抗,会失智,会疯,乃至亲手结束生命。


    如柳长安那般,他熬过,坚持过,但失败了,所以决绝地死了。


    凌峥嵘恨自己想到了死这个字,他们才结婚一天,怎么会生离死别?但他从没有像此刻这样清晰地感受到死亡的威胁,这个少女一直在痛着,她的眼睛始终红着,可她却表现得像个正常人一样,吃饭,工作,休息和思考。


    没有自怨自艾,没有哭喊着不公,叫嚣着委屈着宣泄着自己无法排解的疼痛。


    以及不知何时到来的死亡。


    凌峥嵘俯身抱住她,他止不住得轻颤着。怀里少女的身躯这样稚薄,他一只手臂就能揽住全部,可就是这样纤细的身体里却住着如此强大的灵魂。她感慨时间宝贵,她有那么多事情没有做完,她与时间赛跑,她甚至坦然接受死亡。


    她是,多么得冷血又残忍啊!


    少女默然许久,轻声开口问道:“你看到了?”


    也是,侦察兵出身的军人怎能瞒得住?她也没来得及瞒。


    “嗯,可能是橙色区的天气太干了,我昨晚上又没吃饭,所以流鼻血了。嘶,胃也不舒服,可能胃病也犯了才会这样。”


    她说着哂笑一声,低低叹口气主动环住他的修腰,轻拍了拍他的脊背柔声开口道:“不是告诉过你我时间有限吗?你该有心理准备的。”


    男人闷闷嗯了一声。


    这里的气温比京都还冷上几分,孟图南不仅穿了秋衣秋裤,还套了羊毛衫和棉花做的小夹袄,外头还准备裹上凌峥嵘的军大衣。凌峥嵘默不作声地看着,一边拆枕巾换床单,一边去握她的手,可哪怕穿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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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么多了,少女柔弱无骨的手还是凉得透骨。


    少女不无怀念地抿着嘴道:“好奇怪,晚上睡觉就不会冷。抱着你,就好像抱着熔岩火球。”


    她看着凌峥嵘只着了紧身背心和军绿色衬衣,外头是圆领毛衣,整个部队的人都这么穿,却听不到他们喊冷。孟图南羡慕极了,眼热地瞅着凌峥嵘,倒叫他耳根染上红意。


    “以后你都可以抱着我睡,我给你暖被窝。”


    他说得一本正经,像在念着晨报。


    孟图南喜欢他孩子气的羞涩模样,弯了弯嘴角,忍着脑子里嗡嗡不止的痛意走过去抱了抱他。“凌峥嵘,我很高兴能和你遇见,也心甜情愿和你发生超越同志之外的感情。但是,你要做你自己,不要因为任何人而改变你的初心。”


    凌峥嵘垂着眼帘不知在想什么。


    “走,先吃饭。”


    两人下了楼,杨清帆在外头猫猫祟祟地走来走去,时不时扒着门缝往里头瞧。一看到两人下来忙不跌敲了敲门,然后也不管回应了没有就往里头闯。


    但他到底没能推开门,孙正叼着烟,一把揪住他的后衣领子往外拖,“你是不是大馒头吃多撑傻了?这才几点你就往里头闯?咱老大那么没用吗?还能叫小嫂子有力气起这么早?”


    舒敬懒散散地裹着军大衣,一头杂草般的头发迎着风乱飞,阴郁的脸白得像吸血鬼,偏还越白越俊。他跟着点根烟,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我看你俩是咸菜吃多了,闲得蛋疼!小嫂子咱又不是没见过,这么冷的天非要一大早跑来看什么新娘子,啧,捂被窝不香吗?谁想看你们。”


    三人你一眼我一语,大家都看到停下门口路上的黑色轿车了,但都默契地装瞎。


    眼见他们越说越离谱,凌峥嵘从里头打开门,黑曜石般的眸子里压着肃冷的杀意,倨傲地微垂着眼帘,如有实质般锋利的眼神淡淡地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


    三人立刻噤声,头一缩像鹌鹑一样老实。


    杨清帆头铁,又不会看脸色,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我们打了饭送过来,是不是来早了?我记得老大你以前从来不睡懒觉,五点多就起来跑步了。这都快七点了,还,还是来早了吗?”


    凌峥嵘听了杨清帆的解释,低头看向他手里的保温桶,这才面色稍霁,两手插进裤兜嗯了一声。


    另一个会看脸色但从来不屑看,主打的就是我行我素要不你打死我吧的选手舒敬同志开口了。“老大你快让开路啊,饭在手里光提着吃不着,饿死了。”


    孙正在后头踹他屁股,绷着一张周正端方瘫了二十多脸的扑克脸嗤笑道:“你怎么不饿死算了,丢人现眼的玩意儿。老大你让他先进屋,进屋我再抽他军营大比兜,外头冷,不想把手拿出来,啊不是,是家丑不可外扬,内部矛盾关门解决,坚决不给别人看热闹的机会。”


    三人挤挤搡搡地往里闯,对凌峥嵘的黑脸视而不见。反正瞎了这么多年,被揍得都有免疫了,不怕多一顿少一顿的,先吃饭要紧,不然真凉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