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孟图南不想再谈这些往事，眼见着红彤彤的太阳落得只剩半截，她起身告辞。


    “我本想当年与王研究学士说清楚，但王研究学士去了绝密项目基地，我也要回橙色区，想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没办法再见面。所以烦请叶老代为转告，图南感激不尽。”


    叶老摆了摆手，起身与她一道往外走，“这事不急下定论，我且按住，等你两年不晚。小李，替我送一送丫头。”


    机要秘书忙走过来，他身后跟着高大挺拔的凌峥嵘，他没有等得着急的神情，反倒一过来就捏住了她的手收进掌心。


    他的手掌干燥温暖，被紧紧握住时格外有安全感。孟图南仰脸冲他笑了笑，冷肃面皮的凌峥嵘没有说话，却弯了弯嘴角。


    三人走出丰泽园后就到了凌峥嵘停车的地方，孟图南坐上车后凌峥嵘侧身遥遥看向叶老的办公室，那里仍立着一道高大的身影遥遥看向这里。


    凌峥嵘眉眼一悚，垂下眼皮遮住里头滚动的戾气。待他绕回驾驶室时面上只剩温淡的笑意，与李秘书告别后驱车离开。


    眼见着车子驶离，直至再也看不见为止，宁和光才坐回沙发上偏过头点了根烟。


    青蓝色的烟雾遮住男人不动如山的眉眼，他缓慢吸着，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轻笑了声。“小狼崽子倒是护得紧。”


    笑过后又冷下脸来，“小南才十九岁，哼，他倒下得去手！”


    叶老弹了下烟头，摇摇头笑道：“还没认回来呢就对女婿横条鼻子竖挑眼了，你呀你，可别忘了同尘也比你小上不少岁，又等了那么多年，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宁和光摸了摸鼻子不说话了。


    叶老脸色凝重，不知要怎么开口。小南大概率是和光的闺女，但小南命不久矣这件事他还不知道，身为父亲他怎么能接受才把孩子找回来就要面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实？


    宁和光看向他，“小南单独和你聊了什么？”


    叶老从中山装的口袋里掏出那个信封又放回抽屉里，这件事暂且不能告诉宁和光，自平反恢复工作和待遇的这些年，他的性子越发冷硬，做事一板一眼得罪过不少人，他仗着孤家寡人一个什么都不在乎，也甚少有什么事能勾动他的情绪叫他欢喜。现如今若真得一个闺女来，岂不是凭白多出个软肋来？


    这不是好事，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于老宁而言也许这就是天大的好事。不然今日他怎会一直在笑，眼角眉梢都藏着笑意，被凌峥嵘那样挑衅也宽容过去，足见他对忽然有个闺女这件事多么在意。


    这样的快乐怎就不能多持续一段时间呢？


    叶老暂且将孟图南身体不虞的事瞒了下来，掸着烟灰敷衍道：“她是个清醒剔透的孩子，知道德不配位，必有灾殃的道理。旁的不说，单就她的履历过于单薄，年纪又太小，哪怕有这个授课的能力也必遭质疑。她不想给王研究学士添麻烦，也不想使自己陷入这样的困境，所以还是婉拒了王研究学士的好意，托我老头子在其中替她斡旋，免得得罪了人，好心办坏事。”


    宁和光轻呼口气微微颔首，十分满意道：“不愧是我的闺女，有眼界，有格局。不要紧，她还小，以后机会多的是，没有必要急于一时。日后只要她愿意，区区一个名誉教授又算得了什么？”


    “你准备接下来怎么办？”


    宁和光眯起眼眸，思付道：“是不是先熟络起来再认亲呢？”


    “你呀，你这样做是在挑战咱们三军魁首的忍耐力。话我说前头，峥嵘可不是软柿子，他是真的敢和你动手。我想你还是先和他解释清楚吧，不然就是你宁和光祭出领导的名头，他也未必杵你。”


    “毕竟他凌家老爷子还没死还拿得动枪，而且你也不想因为这点莫须有的事和未来女婿撕破脸吧。”


    宁和光摸了摸脸，眼底有着笑意。


    凌峥嵘一路驱车开往四九内城，直奔他置办了不少年的四合院而去。这里一直有人打扫，因为是要留作新房，里头的家具软装一应俱全，原本还缺失的床褥杯子和生活用品也被凌峥嵘在这些天一点点置办齐了。


    万事俱备，就差大红喜字一贴，静候女主人登门入室了。


    凌峥嵘一路上都紧握孟图南的手，直到她睡着，他又一点点将手指挤进她的指缝里，交握成十指紧扣的姿势。


    现在到了家，他不得不松开手下去开那扇朱漆大门，方便将车开进去停好，然后再从里面拉上门栓挂上锁头。


    他打横将人抱起来直奔二楼的主卧而去，他很庆幸当时听了隔壁宅子老婆婆的话，在卧室里装了暖气片，还修了洗漱间。现在只需提前交钱暖气片就一直是热乎的，还有热水，十分方便。


    他轻轻地脱下孟图南的外衣外裤，然后将人塞进被窝里。被褥床垫全是新打的棉花，被面也是红色的鸳鸯绣样，枕头则是大红色的牡丹花，若非是开通了暖气片，只怕这苏杭顶级的缎面枕着反而会凉。


    凌峥嵘拧了热毛巾给她擦脸擦手，目光沉沉地落在少女睡着也拧着眉头的面庞上。


    今夜天幕上没有星辰，乌云不知何时大块大块地飘过来，月色亦朦胧，预示着明日会有大风。


    直到手里的毛巾凉透他才起身下楼。


    一楼的楼梯口处放置了一个大座钟，紫褐色的木质钟身，黄铜钟盘，镂空的指针随着下方的圆摆晃动而滴滴答答地走着圈。除却一楼通往二楼的楼梯间还亮着灯外，整个宅子都被黑暗笼罩住。


    在座钟轻轻敲响了十一下时，卧室的门从里面打开，少女裹着一件男士的咖色对襟毛衣顺着楼梯走下来，直走到客厅的门洞处凌峥嵘才从沉思中回过神。


    他眉眼锋利，抬眸看去的瞬间带着令人望而生畏的攻击性，叫孟图南错愕地站在原地。


    她拢着衣襟，漆黑的过肩长发散在周身，巴掌大的脸庞凝白如脂，更显得本就透着亮的红眸像上等的宝石，在夜色里散发出诱惑人心的一星微芒。


    两人的视线甫一相接，孟图南便后退了半步，她轻抿了下唇，错开视线后便转过身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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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她才走了两步便被一个宽厚温热的胸膛贴上，男人一只手轻松地环住她的腰身，另一只托住她的臀部，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人抱着坐回方才的沙发上。


    这是木质扶手的双人沙发，但凌峥嵘坐在正中的位置，他分开少女修长的腿，好叫她坐在自己膝头与自己面对面脸对脸。


    少女才睡醒，两颊微微现出酡红色，抿着弧度漂亮的唇瓣略略垂眸与他对视。她松开衣襟环住男人的脖子，探头在他鼻尖处嗅了嗅，来自他身上的香味充斥鼻腔。


    她开口，声线有些慵懒的沙哑散漫，“为什么不开灯？在想什么要想这么久。”


    凌峥嵘扣住她的后脑将她往身上带，两人面对面拥抱着，严丝合缝地感受着彼此的体温和心跳，他将脸埋进她的颈窝，张了张嘴却没出声，再接着便是长久的沉默。


    孟图南穿得单薄，体温渐渐降了下来，凌峥嵘扣着她的肩头，轻叹口气将人抱着上楼回到卧室。


    “孟图南，你觉得我们现在这样，和夫妻有什么区别？”


    “不想耽误了你。”


    “耽不耽误的，你说的不算。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凌峥嵘不待她回答，略偏着头如蜻蜓点水般掠过她的嘴唇。“先吃饭，你睡着的那会儿我叫家里的勤务兵送了饭菜过来，现在凉透了，我去热一下。”


    孟图南抓住他的手臂，“我不饿。”


    “不，你饿。一会儿体力消耗会很大，我可不想听见你说饿，叫我停下来。”他垂眸看着她的唇瓣，一本正经地说着让人想入非非的话语。“夜还长着呢，孟博士强闻博识，一会儿请多指教。”


    少女咻得红了脸。


    凌峥嵘揉了揉她的发顶，眼神里的温柔甜腻，粘稠得叫人陷进去就很难走出来。但他起身下楼，转身的刹那狭眸微微眯起，遮住里头森然又危险的冷意。


    下楼梯时凌峥嵘心想，再给她最后一次机会吧，如果她当真不愿意与自己结婚那就算了吧。


    自己早就知道不是吗？人格塑造最关键的几年她都在国外，接受着西化腐堕的思想教育，以至于对待两性关系随便又不负责任。也是啊，从来容易得到的东西都不值得被珍惜，所以自己的真心在她看来也是如此。


    没有一纸结婚证的束缚，她便想走就走，可以很轻易地从一段感情里抽身。


    所以如果真的接受她施舍的情人关系，那么在她想要结束，或将自己弃如敝屣时，那个时候，凌峥嵘的舌尖抵在上颚露出凶暴的笑意，他也不知自己会不会放她完好地离开。


    所以，与其两败俱伤倒不如不要开始这段错误畸形的关系，他的自尊不允许真心被如此践踏。


    他的心情复杂极了，脸色阴沉沉的，但动作却一点不慢。他记得孟图南胃不好，那次吐血给凌峥嵘的印象太深刻了，他甚至考虑过结婚后无论驻地多远，他都要搬过去一块住，方便自己盯着她的三餐饮食，毕竟慢性病治起来总归是要花长久的功夫的。


    他一直以为自己和她会长长久久共白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