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0章:最好的长矛

作品:《明末:我的金手指是现代大国

    落石村的冬晨,霜花缀满茅草屋檐。


    朱由检蹲在灶房门槛上,捧着粗陶大碗呼噜噜吃着白菜炖油渣。


    热汽糊了满脸,他随手用袖口抹了把,继续盯着摊在膝头的《红袍公报》。


    “当家的,吃饭就好好吃。”


    周皇后如今被叫做周氏,端着粥碗走来,鬓角沾着灶灰。


    “整日捧着报纸,能看出朵花来?”


    朱由检嘿嘿一笑,报纸却攥得更紧。


    泛黄的纸页上,头版赫然是四海援征罗刹的巨幅标题。


    他手指摩挲着铅字,忽然停在某处琼州渔户捐海船一艘。


    “你看这儿。”


    他忽然把碗一放,油乎乎的手指戳着报纸。


    “琼州的渔民,把谋生的船都捐出来了。”


    周氏凑近细看,报纸角落还刊着张图画。


    皮肤黝黑的渔夫们正将缆绳交到红袍军手中,背景里破旧的船帆上补丁摞着补丁。


    “还有这儿,撒马尔罕商队捐骆驼三百峰。”


    朱由检声音发颤。


    “说是把跑西域的老本都豁出去了。”


    粥碗在周氏手里微微晃动。


    她看见报纸中缝密密麻麻的捐款名录。


    “凤阳老农捐粮三十石”、“苏州绣娘捐银镯三对”、“保定学子捐笔墨费”


    最刺目的是行小字。


    蒙阴落石村集体捐冬菜二百斤,正是他们今早刚送出去的腌白菜。


    朱由检突然起身,报纸哗啦滑落。


    他望着京师方向,仿佛看见钢铁洪流正碾过冰原。


    “你瞧见没有?这才是真正的天下归心......”


    霜花在晨光中渐融,滴落檐下青石。


    朱由检恍惚想起崇祯二年,鞑子破关时他在京师大募捐饷。


    国丈周奎哭着说家无余财,百官递上的捐银簿最阔绰的才三百两,那还是他暗中垫资的体己钱。


    “若是当年......”


    他喉结滚动。


    “若是当年百姓肯这样待大明......”


    灶膛里柴火噼啪炸响。


    周氏轻声道。


    “当年?当年的大明是如何对待百姓的?如今的红袍军又是如何对待百姓的?”


    报纸被风翻到第二版:天工院公布的新式步枪图纸旁,印着句粗体标语。


    “红袍枪守护的,是每家灶台上的饭碗!”


    朱由检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他想起崇祯十年离京那日,那时百姓眼里只有麻木的绝望,哪像报纸图画上这些捐骆驼的商人、捐渔船的老汉,个个姿态盎然,生机勃勃的样子。


    “不一样的。”


    他喃喃自语。


    “大明收税入了谁的手?红袍征税修了多少学堂医馆......怎么能一样?”


    霜化的水珠沿着茅檐滴答落下,在青石上溅开细小水花。


    周氏默默拾起报纸,朱由检怔怔望着妻子。晨光中,她鬓角的白发像落了一层雪。


    朱由检想起上月路过学堂,听见先生正讲永不加赋,那原是崇祯元年他亲手拟的诏书,最终却成了加征辽饷的遮羞布。


    “你啊......”


    朱由检望着京师方向轻声叹息苦笑。


    “也只有你能如此了......”


    风卷着报纸哗啦作响,露出最后一版通栏标题。


    《百万军民北征罗刹》。


    标题下是幅简陋地图,无数箭头正从四面八方向北疆汇聚,那箭头里,有琼州的船,撒马尔罕的骆驼,还有落石村的二百斤腌白菜。


    门外传来热闹的议论声,吃饱饭的朱由检出了门,看着这一幕。


    落石村村口的老槐树下,他裹着旧棉袄站在人堆里,看红袍官吏支起木桌,展开墨迹未干的征兵名册。


    “姓名?”


    “赵铁柱!”


    十七岁的黑脸青年挺着胸膛应答,指节粗大的手按在登记簿上,墨迹印出常年打铁留下的茧痕。


    旁边背着药篓的少年急得直扯官吏衣袖。


    “俺识草药!让俺去北疆医营!”


    朱由检目光扫过人群。


    见石磨旁蹲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正给簇拥着的半大娃娃们画地图。


    “这是北海......罗刹鬼占着咱的渔场......打了咱的乡亲。”


    炭笔画出的疆域线歪歪扭扭,娃娃们的眼睛却亮得灼人。


    “集合!”


    突然有人吹响竹哨,三十多个应征青年瞬间排成纵队,跟着民兵教头操练。


    粗布鞋踏在霜地上噼啪作响,呵出的白气凝成薄雾。


    有个瘦弱少年枪尖挑不稳,旁人立即扶住他胳膊。


    “虎子哥,我教你使劲!”


    朱由检指甲掐进掌心。


    他想起崇祯年京营点兵,校场上缺额,老弱充数的军户蹲在地上啃窝头,将官躲在营帐里烤火吃酒。


    哪见过这等......这等蒸腾着热血的场面!


    “下一批!勘测队报名!”


    红袍官吏又铺开新名册。瞬间涌上的青年挤得木桌吱呀作响。


    “俺爹是矿工,教过认矿苗!”


    “带俺去!俺爬树比猴快!”


    风卷起登记簿纸页,哗啦啦翻过数百个名字。


    朱由检望着这些蓬勃的面孔,仿佛看见钢铁洪流正从这山村涌向北疆。


    他忽然明白,魏昶君调动的何止是军队,是这天下人心。


    彼时,河南府衙后院,月光如水银般泻在青石阶上。


    负责在北方各种推行监察制度和考成法的青石子独坐在石凳上,青灰道袍被夜露浸得深一块浅一块。


    他捂着嘴剧烈咳嗽,肩头耸动如风中残叶,指缝间漏出压抑的闷响。


    “师傅......”


    他望着檐角残月喃喃,恍惚见月光里浮现洛水老道的身影。


    崇祯元年那个雪夜,老道举着松明火把,在落石村祠堂前高喊。


    “跟着里长,给娃娃们挣条活路!”


    咳意又涌上来,月光照亮他眼角细密的纹路,那些皱纹里刻着北海的风霜、西域的沙尘、中原的烽烟。


    “我得活着......”


    他忽然轻笑,声音沙哑如磨砂。


    “得替师傅看着......看着红袍旗插遍四海。”


    夜风卷起案头文书,露出师傅给的《监察条例》修订稿。


    朱笔批注密密麻麻,字迹时而工整时而潦草,那是病中强撑着写就的。


    咳嗽声惊起檐下宿鸟。


    青石子拭去唇边血沫,仰头望月。


    月光洗过他清瘦的面庞,照见眼底不灭的火光。


    “里长......”


    他对着虚空轻声道。


    “您只管开天辟地......小道愿为手中刀。”


    一枚枯叶飘落案头,正盖在贪墨者斩的朱批上。


    青石子拾起叶片,小心夹进洛水留下的《道德经》里。


    经书扉页,老道昔年墨迹犹存。


    为天下式,常德不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