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 请求

作品:《民国生活记

    石三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你原先不是计划回津城,如果你回了津城,我想我们的友谊应该会持续更久,现在你改变主意了吗?你会留在上海吗?”


    “正准备回上海了,先回上海安排一下工作吧。”


    回不回津城,这也是陆家众人和她的一众朋友们十分关心的第二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真的要放任寻理留在杭城吗?


    答案是显然的,寻理做出的决定,苏末都尊重了,其他人再多考量,只能叹气。


    第二个问题大家又统一了意见——都认为苏末应该回到津城去。


    原本老爷子老太太还有些遗憾,他们更希望苏末与林望城成婚后留在金陵,一家子离得近多往来,但是现在他们迅速改变了想法,都认为远离江南的大本营津城,更适合苏末与林望城安居。


    而陆大奶奶私底下倒是跟丈夫嘀咕过,“穆永成对茉莉如此有情,要是两人破镜重圆,岂不是美事一桩?你与穆永成关系也能更加紧密,唉,林望城与穆永成哪有可比之处?茉莉的眼光与心思,我是真看不懂。”


    “小末与穆永成的过往本就是一场错误,哪有重蹈覆辙的?小末的眼光......她啊,就喜欢长得好看又没有脾气的男人,这跟穆永成完全是相反的。”


    陆正庭说完还警告妻子,“你那些话不许到小末面前说,坏了情分,我饶不了你。”


    陆大奶奶原本听丈夫那话就心头一咯噔,那句“喜欢长得好看又没脾气的男人”,愣是让她听出了几分遗憾。


    于是什么跟穆家联姻加强关系,为儿子铺路的心思全部消散,只恨不得苏末早日回津城,离得远远的最好!


    所有人的意见都统一了,劝苏末趁着穆永成暂时沉寂没有弄出新招,赶紧走,至于寻理,大家自然是会关照她的——老爷子和老太太准备暂居杭城,看着寻理一段时间。


    苏末感受到了大家急促的心,跟寻理谈话完后,便准备先回上海了。


    寻理也支持苏末离去,“他口口声声要把他的一切给我继承,我倒看你不留下,他还履约不履约。”


    “妈,你不用担心我,我不会跟他硬着来,如今留在杭城,我只为陪小蝶,其它的我都不会管的。”


    “你要掺和其它的事,也只能凭你自己的本事了,寻理,安全为重,学业也不要忽视。”


    石三水听她这样说,心绪有些复杂,不好说是高兴还是遗憾,“那一起回上海?”


    离开杭城的人不少,陆正风夫妇陪着老爷子老太太在杭城多住一段时间,其他人,陆大奶奶和陆正文夫妇、王丽娜夫妇已经跟着陆正庭回了金陵,云可怡姐弟和林媛、王思雅特意等着苏末一起走。


    王思雅看到石三水很惊奇,眼珠子在石三水和苏末身上流转,最后识趣的没有开口。


    所有人中最高兴的,莫过于林望城,他一直请假未归,留在苏末身边,等着她的决定,现在尘埃落定,自是满心欢喜。


    到了上海他要先跟苏末分别,回金陵去办手续,临别前他抱着苏末道:“苏苏,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分开了,以后再也不用分开了。”


    苏末看着他眼底的淤青,“你自己想好,落棋无悔。”


    林望城点头,“落棋无悔。”


    苏末送走了林望城,开始处理上海的工作,上海产业不多,报社和咖啡馆都交给云可怡负责,投资公司她决定关了,金胜昔已经去了金陵财政部,她也懒得从津城调人来上海。


    事情不算多,很快就安排好了,在家休息的时候,却迎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老孙神情哀伤地看着苏末,“掌柜的伤得太重,没有挺得过来。”


    苏末大脑一片空白,她想过,她可能以后很难再见到方如意,但绝没想过方如意连这一劫都没能挺过去。


    “掌柜的早就交代过,她死后,烧成灰,一半撒进长江,一半葬回杭城祖坟边的山上。”老孙来找苏末,是希望她陪着一起去江边。


    “当年你在报纸上发的文章,掌柜都剪了下来收集保管着,她一直惦记着你们过去的情谊,但她知道方家对你伤害太重,活着的时候你们注定无法恢复曾经的情谊,她就想着死后你们一起在长江水里奔腾,就像小时候那样。”


    苏末闭上了眼睛,泪水划过脸庞,脑海里浮现了曾经的记忆。


    “杭姐姐,我比你厉害,我自己爬上山去,你来追我呀~”


    苏末陪老孙一起将方如意的一半骨灰洒进江里后,又陪他一起回了杭城。


    方家早年只是普通的耕读人家,真正显贵是到方世华做官后,方家的祖坟地自然在偏远乡下,很明显很多年没有人来打理过了,十分荒凉。


    老孙跟苏末说,“掌柜的回来杭城后,只带我来这儿看过一眼,既不祭拜也不清扫,她心里的怨恨其实不必你少。”


    “早些年她只说要把骨灰洒进江里,直到真的要不行了,又改了口,让我把她一半骨灰葬回这里,她说,她这辈子唯一幸福的时光,只有方世华在的那十几年。”


    “方家的罪孽与她何干呢?她也是受害的一方,可是她拧巴啊,想不开啊!”老孙跪倒在新坟面前,嚎啕大哭。


    苏末一直很沉默,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斯人已逝,说再多也无意义,她只问道:“当时她为什么去苏州?按理来说,她在杭城不算无名,离开杭城也不应该去苏州的!”


    “苏州去年底出了大问题,后来一直很动荡,那边调查站的站长十分有手腕,管控很严,缺药得厉害,掌柜的在脱手杭城的药行,本来想着借此为由去趟苏州,送点药。”


    “哪知道其实杭城调查站的人早就盯上了她,只是顾及她跟穆家的渊源,加上估计没有确切的证据,才没有动手。”


    “时也命也,我早劝过掌柜的,安心留在杭城做生意,她不听,苏小姐,你知道为什么吗?”老孙说出了找苏末的真正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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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想成为你的拖累,穆永成对她要求越来越多,她不忍心助纣为虐,才决意离开的。我说这些不是为了逼你,只是想告诉你掌柜的对你的一片赤诚之心。”


    “看在她对你从未变过的心意上你能不能帮她报仇?”老孙哀求道:“就像那次救席广星一样,轰轰烈烈,把苏州调查站也解决了。”


    “对不起,我做不到,杭城调查站的事就不是我做的,更别提出了这样的事后,各调查站都有了警觉。”苏末看向墓碑,“她也不会希望我们这样做,她所参与的斗争不是私人纷争,这样的报仇有违她的初衷。”


    老孙变了脸色,“说到底,不过是你待她不如后来认识那些人,你还恨方家!”


    苏末淡淡道:“如果这样想能让你舒服一些,随你。”


    老孙又陷入了沉默,最后叹气道:“道理我其实明白,整体斗争而不是个人斗争,可是这个整体,真的有被战胜的一天吗?”


    “她一定没有怀疑过。”


    “你呢?”


    “我早已不掺和政治斗争。”


    老孙满脸哀伤,“我多么希望她能学学你。”


    “苏末,掌柜的说你是一个多情且柔软的人,我不这么认为,你很自私,所以你才能过得这么好。”


    苏末脑海里闪过席广星的脸,然后是吴有志,最后是金胜昔——她其实哪能不明白金胜昔的真实心思,可她就像老孙说的一样,很自私吧,于是假装是在为金胜昔谋一个更好的前程,真是道貌岸然啊!


    老孙看着她神色变化,半响没有开口,最后道:“我还有一个请求,这件事无关大局,希望你不要再拒绝我。”


    “你说。”


    “掌柜的其实有一个孩子。”


    苏末震惊,“什么?”


    “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那时候她嫁那个老头子还没死,她身处后宅,很少在外走动。”


    “孩子的父亲.......算了,人已经死了,没有多说的必要,那个孩子生下来被她寄养到一户可靠的人家家里,可是后来发生了变故,具体我不清楚,那时候我还没到掌柜的身边。”


    “是个女儿,三岁后掌柜的就失去了她的消息,如今孩子应该十五岁了,最后我们只打听到那户人家好像到了上海,此后就再也打听不到了,这两年掌柜的都放弃找了,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你人脉广,希望你能帮帮忙,好歹有个确切的结果。”


    老孙从兜里掏出一张泛黄的老照片,照片里的小女孩,与方如意眉眼如出一辙。


    苏末捏紧了照片,“这些年你们调查的资料都给我,我一定会尽力。”


    老孙从带来的包袱里拿出牛皮纸袋,递给她,“就麻烦你了。”


    做完这最后一件事,老孙眷念地再看一眼墓碑,“掌柜的交代的事,没交代的事,我都做了,以后准备回乡下买地过安稳日子了,就先走了,你再陪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