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差一点，我后半生就只能躺床上了，小杭，我真没想到，我们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穆永成声音也很虚，说话速度很慢。


    “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来干什么？”苏末冷冷地看着他。


    “来给你道歉，对不起，那天我太冲动了……”


    见他还来这一套，苏末直接打断道：“收起你那些把戏，穆永成，你不觉得你很可笑吗？你要做个滑稽的喜剧演员，可我没有功夫欣赏。”


    穆永成笑了起来，笑到最后开始咳嗽，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点点头道：“我当然知道我在你眼里早就是个笑话了，可我总心怀几分奢望。”


    “对不起，小杭，那天我脑子不清醒做错了事，好在你让我彻底清醒过来，今天我就要回杭城了，这上海…..除了公事，我再也不会来了，祝你日后生活幸福。”


    说着他把眼前的咖啡一饮而尽，叹道，“咖啡，果然不适合我啊！”


    苏末冷眼看着他离去，对着松了一口气的袁青道：“把这套杯子扔了。”


    想了想不放心，她转到投资公司见了金胜昔，“你派人保护一下望城……”


    *


    金胜昔犹豫再三还是给苏末汇报了陈芳莹找了林望城、之后林望城状态看起来很不好的事。


    刚说完果然就见苏末眼里闪过不赞许，她连忙道：“我知道您是让我派人保护，不是监视，可是……林先生确实十分反常，整个人精神看起来很不对劲。”


    苏末正在插花，没有再说话，细细插好一捧花后她对着金胜昔道：“广星不喜欢我去看她，替我把这个给她们带去吧。”


    “如意好些了吗？”


    人接到上海后苏末只去过一次，方如意伤得特别重，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哪怕醒来也说不出话，苏末看着她这模样很难受。


    老孙还跟着她，苏末想多了解一下情况，他却说：“很多事情其实我都不是很清楚，他们规矩很严，您别打听。”


    席广星也说，“我已经联系了人，很快就会来接我们走，就当我们没见过吧。”


    不过由于方如意的伤势过重、席广星也伤得不轻，两人一直没能转移，苏末很想再多去看看她们，这次分别以后就很难见到了，如今局势越发紧张，日后她怕是也很难再打听到她们的消息了。


    席广星却看得很开，“朋友不就是这样，来来去去，一些人一起走一段路，然后分别，再遇到新的朋友一起走下一段路……这话还是你当年说的。”


    苏末见她说话时眼里含笑，仿佛在笑自己的多愁善感，于是跟着笑起来：“可见人有多善变，年纪越大越不舍分离。”


    “我还很年轻，我不怕分离，我希望下次再见面不要这么狼狈。那时候我们都可以悠闲的生活了，就像在美国……最好是在一个天气晴朗的下午，你画画，我给你煮咖啡。”


    “现在这个样子，就让我自己多静静吧。”


    苏末尊重她的想法，那之后就没去过了，只让金胜昔安排人好好照顾她们。


    “方掌柜还是老样子……她们准备要换地方了，来了一些人。”金胜昔接过花回答道。


    苏末点点头：“行，那就让她们自己安排。”


    见金胜昔眼里有毫不遮掩的担忧，她笑了笑道：“别操心了，明天我去金陵看看。”


    金胜昔刚松一口气，就听苏末说：“这边你费点心，去了金陵后我跟老太太她们一起去杭城看完寻理的汇演再回来上海。”


    于是金胜昔一颗心又提了起来，“还要去杭城啊……”


    “那我一起去吧，多带点人！”


    苏末拍了拍她的脑袋，“我跟老太太她们一起，可成、可怡他们也要去凑热闹，人多着呢，放心吧。”


    如今跟穆永成算是彻底撕破脸了，苏末不会再孤身一人去杭城，这么多人一起她不觉得会有什么危险，只不过……穆永成还能做的，也就是揭露她的身份。


    可寻理要离开了，那些好奇的探究与议论再牵扯不到她，苏末并不畏惧，苏沫也好、凌苏杭也罢，都是过去，现在她只是苏末。


    今天的苏末言行举止间又恢复了往日的精气神，金胜昔却只觉心疼无比，蓦然就想起以前和表哥的谈话。


    被小姨接回去的那些年里，金胜昔如饥似渴地学习着所有她认为能壮大自己的本领，有时候也会迷茫——苏末那么厉害，她真的有能帮上忙的那一天吗？


    表哥回答得毫不犹豫，“当然！一个人再厉害也有烦恼，也需要别人帮忙，如果你觉得谁看起来日子特好特完美，没有一点烦恼，只有一个原因，你跟她不熟！”


    来到苏末身边工作后，作为与她关系最密切的助理，金胜昔开始为她处理生活、工作上的所有事情，这才知道苏末坚强背后的挣扎，洒脱之下的屈服。


    “苏老师，当年您救了我，把我从屋里抱出来，有个牙婆没被看好冲了上来，您一脚把她踹飞的时候抱我的手一动不动，特别稳，那时候我特别震撼，在我眼里您是英雄。”


    苏末对这段往事记忆也很深，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提起往事，但很快应道：“一屋子小女孩，就你遍体鳞伤，但眼睛特别亮、特别有神，我一下子就被你吸引了……瘦得很，抱在怀里都没什么重量，自然也就抱得稳了。”


    再看看如今的金胜昔，眼睛依然有神，可能小时候生活不好伤了根底，没有长很高，偏瘦，却不是干瘦，而是劲瘦，苏末笑道：“那时候你小姨一家接到消息赶来，虽然他们看着很亲切、很激动，但你们到底没见过，你也亲近我，我其实很犹豫，还好没有做错决定。”


    苏末救助过的孩子很多，她不可能见谁可怜就收养谁，留下金胜昔也只能送去她资助开办的寄宿学校，倒不如跟着亲人走。


    再三确认金胜昔小姨一家身家清白、经济良好，苏末把金胜昔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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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了亲人。


    金胜昔想到小姨一家，脸上也有了笑意，这也是当年她尤为崇拜苏末的一点。


    打小金胜昔就知道母亲是随父亲私奔出来的，在母亲生不出儿子被父亲打的时候，她也问过母亲姥爷家在哪，能不能回去认错，可母亲却死活不肯。


    后来问得多了，金胜昔才知道姥爷家只有母亲和小姨两姐妹，当年定下母亲留在家里招婿，但是她跑了，这些年一来不敢回去面对暴脾气的父亲，二来愧对与她感情极好的妹妹，就这么拖着了，直到临死，才拉着金胜昔的手后悔道：“你小姨是极好的人，该把你送回去的，你以后怎么办啊！”


    被父亲和继母折磨的时候，金胜昔也想过打听母亲家乡，回去找小姨，可是母亲不在了怎么打听呢？进展极慢，直到被卖也没打听清楚，但苏末用了三天时间就打听清楚，半个月就帮她找来了小姨，在金胜昔眼里，苏末是那么强壮、无所不能。


    可是，金胜昔看着苏末精神奕奕之下明显苍白的脸庞，开口道：“那时候我只想做一个能回报您的人，没有更多的想法。可现在我想做您一样的英雄，接您的班。”


    “苏老师，您做得已经够多了，我希望您日后能自私一点，再多的交给我们这些年轻人来吧。”


    苏末看着手捧鲜花眼里满是斗志的年轻人，有了些许泪意，又强忍了下去，“你来到我身边很不是时候，我向你传递了太多软弱和退让的意识，谢谢你没有感到失望。”


    金胜昔激动道：“您在我心里从来没有变过，英雄也是人，也会受伤、会累，难道英雄不配休息吗？还是您觉得我做不到您那么好？”


    “你一定会比我做得更好，”苏末回答得毫不犹豫，看着她坚定的神情，笑道：“是该让你进入更广阔的天地，你想去哪里？”


    金胜昔曾经想为苏末工作一辈子，认为那样就是为她出力、帮助她。


    可现在金胜昔想明白了，她不能总站在苏末身后，她应该走出去，去积蓄一些苏末没有的力量，这样或许有一天才能真的帮上她。


    “我是学经济出身的，苏老师，您能不能推荐我进财政部？”金胜昔最想去的是调查局，那样一个特权部门能接触到更多阴私。


    可苏末说得对，她跟在苏末身边有一段时间，两人关系在外人眼中十分亲密，而苏末因为早些年的经历以及曾经和调查局的冲突，她想要过审并不容易。


    退而求次，金胜昔选了财政部，一来专业对口，二来哪个部门能少了跟钱打交道？只要她有心，在工作中总能得到有用的消息。


    至于去调查局……金胜昔心里有了一个人选，那人谈起苏末时眼里的光如自己一样，一定会是个很合适的人选，但是看一眼苏末，她没有说出来。


    金胜昔希望苏末做一个自私的人，可如果苏末是个自私的人，她也就不是苏末了，金胜昔明白她不会同意自己的决定，那么便先斩后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