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


    海晏清醒来时房子里不怎么亮，仅有三束光从破洞窗户照进来。她伸个懒腰，迷迷糊糊坐起身，一抬眼，发现前面坐着青绿脸的妖人，她整个人顿时吓精神了。她下意识向班靖北打地铺的方向看去，班靖北歪歪坐在那，右手压腿上撑着下巴，脸上是气闷的表情。


    怎么了？她还未问出口，身后传来不稳定的声音，“呀，你醒了。”


    什么情况，睡个觉被人围观了？海晏清心里怪别扭的。她回转头，不稳定和养树坐在她身后侧，脸色也不大好看。“你们怎么都在这，发生什么了吗？”她这才认出来，坐她正对面的是暴脾气。


    “它们想趁你睡觉的时候把你绑了，”班靖北说，“拿你到无限协会那去谈条件。”


    “啊？！”海晏清更糊涂了，这也没绑啊，说什么呢？她给班靖北一个询问的眼神。


    班靖北冷笑道：“你这是什么表情？它们没否认。你是没听见我说的话，还是不愿意听懂？”


    “不是，到底怎么回事？”我这一觉错过什么了呀？


    “跟它们没关系，是我想绑你。”暴脾气突然出声道。养树欲言又止。不稳定同海晏清一样没搞清楚状况。


    海晏清疑惑地望着暴脾气，“你绑我干什么？”


    暴脾气烦躁道：“就像他说的，想用你和他去跟那些人谈条件，让他们离开，把我们的家还回来。”


    海晏清挠了挠额头。


    见了海晏清的反应，班靖北皱上眉头，怎么的，你还替它们思考这种事的可行性呢？你的心也太大了吧！他气道：“如果不是有我拦着，你已经被它们送到协会那群疯子面前了。”


    “呀，送她去哪啊？”不稳定问道。没人搭理它。养树妖人再次欲言又止。暴脾气说：“我说了，跟它们没关系，绑你们全是我的主意。”若不是班靖北醒着，再有听到动静后找来的养树阻拦，它就成功了。


    而班靖北并不把妖人的话听进耳朵；签了血契又怎样，副本怪就是副本怪，它们的心里再没有恶意，行为也未必对人类无害。他提高音量，似是要喊醒海晏清，说道：“还没睡醒吗？”


    “我醒了呀，”海晏清朝他摆摆手，“你别气，你别气，我们这不是好好的么。”


    我要是像你一样睡得跟石狮子似的，它们就得逞了！班靖北反而更生气了。她怎么就是不明白！


    但海晏清觉得自己明白班靖北是什么意思，不就是气差点被坑了么，可是暴脾气活得好好的，这就说明它本没有伤害他们的意思，或许做法不太合适，不过这不是没事嘛。


    她对暴脾气说道：“你讲得再具体点，绑完我和他之后怎么做呢？”


    班靖北抿住嘴，满腔怒火卡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堵得他难受。他扭开脸，不去看海晏清，免得说出将来让自己后悔的话。


    暴脾气回答道：“我去见他们，说你和他在我们手里，想把你们要回去，他们必须离开城，把我们的家还回来。”


    “如果他们把你绑了呢？”海晏清问。


    暴脾气讲话磕绊了，“那，我，我不会让他们抓住。”


    “如果他们在你开口谈条件之前，见到你就打你，你怎么办呢？”海晏清问。


    “我，那，那就先让他们知道，你和他在我们手里。”


    “怎么让他们知道呢？由你去通知？可是你先挨打了，他们不听你说呀，这不是又回到刚才的问题，死循环了么。”海晏清没再让暴脾气回答，她接着道，“让你们去跟他们交涉太难了，不如你绑住我和他其中的一个，让另一个去通知？或者，我和他写个求救字条发过去？”暴脾气重重点头，一副这主意真不错的表情，然而她后面的话打灭了它眼中的光彩，“但是他们为什么要救我和他呢？我和他对于他们来说不是多么重要的人，我们的生死，他们根本不在意，在意的话，为什么只有我们两个人过来呢，又可能，他们不谈条件，直接带一群人杀过来了，杀到你们再也不敢觊觎人种城为止，这又怎么办呢？新生妖人的战斗力怎么样，变强了吗？你们才稳定下来，难道要再次被撵走吗？”


    暴脾气呆呆地看她，张着嘴，一个字也吐不出口。她说的有道理，但是，不该这样啊，城是妖人的才对啊！它不肯认输——总该有更好的办法，只是它暂时没能想出来。


    养树轻轻叹了口气，这下暴脾气总不会再冒冒失失非要将海晏清两个绑起来了。


    不稳定的眼睛眨得飞快，好似见了新奇的令它心喜的东西，她说了好多！虽然听不懂，但是好像很厉害，它（暴脾气）都不出声了呢！


    班靖北的眉头松开了，暗怪她对这些妖人太有耐心。


    “你说怎么办？”暴脾气瞪眼睛问道。


    “我们跟你签的血契是互不伤害，不是必须帮你，你什么态度？”班靖北面无表情地说，“不满现状就想办法改变现状，有气要撒就去打无限协会，请人帮忙，要有请人帮忙的态度，我们不欠你的。”


    暴脾气的眼睛瞪得更大了，脑子像被绳索死死缠绕勒住，难受得它嘴唇打哆嗦。它知道他说的对，它想反驳，它不知道怎样反驳。


    “对不起，是它脾气不好，太渴望把家夺回来了。”养树心口沉闷，它本没有请求他们帮助妖人的心思，但班靖北的那些话却一句句扎上它的心。它在心里对暴脾气，也是对自己说道，你别再说了，有菜吃还不够吗？知足吧！它跑去暴脾气那边，抓住暴脾气的胳膊拽它起来，“快走吧！”它再次向海晏清和班靖北致歉，拦住暴脾气的话，又叫了不稳定，硬是拽着两个妖人走掉了。


    “你怎么能……”班靖北正要批评海晏清，但她对着他傻笑，他的话就讲不出来了，“它们那个样子，你就不生气？”


    海晏清笑道：“气都被你生完了呀。如果你没生气，”她挥舞小拳头，“我高低跟它们打一架。”


    信你才怪。班靖北明知她在哄他，可心底居然有些小小的快乐。他想再提醒海晏清，不能因为有着分辨副本怪敌我的天赋而放松了警惕，可海晏清抱着被子对他笑，他不想这笑容消失，那些话他也讲不出口了，他没好气地问：“你笑什么？”


    海晏清挪一挪屁股，面向班靖北，说道：“你们都挺好的。”


    班靖北没懂，“什么意思？”


    “暴脾气不能天亮才来绑人吧，它肯定是大半夜偷偷来的，然后你拦住了它，房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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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打斗的痕迹，说明你们只动嘴，没动手，更重要的是，你们等到我睡醒了才吵，多体贴。”


    班靖北歪了头，“这怎么能想到‘体贴’上去的？明明是你睡得太结实。”虽说他和暴脾气刚开始是吵了两句，养树和不稳定赶来后，养树指了指皱眉翻身的海晏清，示意不要吵醒她，而他和暴脾气谁也说服不了对方，就坐下来生闷气了。


    “嘿嘿。”海晏清以欣赏的眼光注视着班靖北，傻笑个没完，像个双手捧着鲜花的可爱天真的小精灵，她笑得班靖北也想笑了。他咳一声，努力不去看她，低头整理铺盖，收回背包，取了狼牙棒菜，再抬眼，没等说出去“吃饭吧”三个字，海晏清已经把桌椅都放出来了，她朝他轻快地招手，说：“快来吃饭。”班靖北微微摇头，心里说着拿她没办法，嘴上应了声好。


    两人吃过饭，再尝试完善昨晚商讨了一半的行动计划，随后找到养树，问它能否相助。


    养树和暴脾气、不稳定还未分开，不稳定听不懂他们的话，但前两妖人听过他们的计划不免羞愧，差点绑了他们，他们却还愿意帮助妖人，哪里能拒绝他们的请求呢，何况，只交出一截人种树树枝而已，不算难事。


    海晏清和班靖北接取了人种树树枝，就此离开，返回无限协会。


    狼尾得知消息，诧异于他们回来得这么快，菜刀不是特意把限期延长到五天么，这才两天，调查完了？不会是糊弄事吧？双方见面时，海晏清交出树枝，他检查了，那确实是人种树的树枝。他说几句违心的称赞话，请他们回房休息，海晏清高傲地说，要她加入协会，至少要给予和他的地位权力相当的职位，他皮笑肉不笑，说会仔细考虑，让麻花辫送客。


    待海晏清二人走出屋去，坐在狼尾右侧的低马尾疑惑道：“他们怎么回来这么快？”


    房间内全是狼尾带来的人。坐狼尾左侧，正对低马尾的刀条脸垂眸说道：“我想起来了。”


    “什么？”低马尾问。


    刀条脸说：“菜刀认识妖人，而且和妖人的关系不错。你还记得吗？进人种城副本安装设备的那次，有一个六人队离开了客栈，但却最先干掉了精英妖人，菜刀就是那个六人队其中之一。”


    低马尾皱眉回忆，事情发生在半年前，六人队的特征很容易就被她从记忆中挖了出来，不过，“我记得他们只有两个人穿的是高级装备，有人有食物技能，有孩子，有中年人，还有个戴面罩的。”


    “菜刀就是那个戴面罩的，”刀条脸跟卷发队接触的时间长，对他们的印象更深，“是同一个人，不会错。”她就是戴上了墨镜，改变了与人交流时的态度，他也照样认出她，只不过多花了点时间。


    刀条脸和低马尾没再继续往下说，他们提供了他们所知的信息，剩下的思考与决定，全交给首座的狼尾。狼尾的其他跟随者也安静等待着。


    狼尾望着天花板，左手手指一下下敲击椅子扶手，当，当，当……像钟表记录时间一样对外留下思索的痕迹。菜刀的实力是高是低？她失踪时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她返回人种城的目的是什么？她想利用妖人做什么？


    留下众人原地待命，他起身向海晏清所在的客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