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4


    海晏清和班靖北回来后先是见了狼尾，然后被麻花辫送回客房，但才坐下没多久，就有人笃笃敲门，声音轻得像门是纸做的，怕不小心敲坏了。


    “谁啊？”海晏清问。


    “是我。”门外的声音说。


    “我”又是谁？海晏清在脑中搜索声音的主人期间，班靖北去开了门——一张贴着谄媚笑容的脸露了出来。来人向班靖北客气地微微弯腰致谢，小步迈进门，不几步停住，似是因尚未得到在屋内前进的许可，不敢妄动。


    班靖北关上门，站到海晏清的身侧，重新打量这位主动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奸商，猜测对方此行的目的。


    奸商细细打听过了，得知海晏清是初次进入甲级本的新人，班靖北是隶属玩家基地后勤部，现在被她收归为财产的人。他们的身份本不值得他注意，但是，郎队被海晏清打败了，却仍然想拉拢她进无限协会，这就需要他对此多加关注、开动脑筋了——谁知道她记不记仇，万一以后因为前事害他可怎么办？


    他也曾考虑过一种可能性，就是郎队记恨海晏清让他输得那么狼狈，为此将找机会把海晏清干掉。可从他所打听到的，有关郎队性格与行事作风的结果来看，他认为郎队赏罚分明，能服众，野心足够大，为成事肯克己，所以，他觉得海晏清被留用的可能性更大。


    为避免日后遭到报复，他决定主动出击，改善他在海晏清心目中的形象。方法有二，一是成为对她有用的人，二是在无限协会成员全都蔑视她的“财产”时，他给予“财产”足够的重视，好让“财产”为他多吹一吹枕边风。


    她那么强，“财产”又傻又弱的，她为什么留“财产”在身边？当然只能是因为“财产”的脸和身材了。若是他有这样的资本，他早就在甲级本里傍上大款，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了。


    奸商小心掩藏心思，偷瞄了班靖北一眼，见其出神想着些什么，他暗骂了句小白脸，再把目光移向海晏清。隔着墨镜和面罩，他瞧不出海晏清的真实反应，误以为她在审视他，于是赶紧低下头装出老实相。


    其实海晏清也呆呆的，和班靖北差不多。两人正私聊着。


    【海晏清：你说，假如那个狼来了，他要我们再去找妖人的麻烦，还要安插个人来监视，我直接指定这个奸商怎么样？】


    班靖北依着海晏清的叫法称呼狼尾和奸商，说：【他可能不会拒绝，毕竟奸商是协会正式成员。据我所知，无限协会的商人是出了名的狡猾，攻击能力或许差点，但防身逃跑手段不少，对那个狼来说，奸商是不错的监视人选。】


    【海晏清：行，那就他吧。】


    奸商等得内心发寒，半天了，她怎么不说话？在想怎么处理我？他越发觉得屋内的安静诡异，这是不祥的征兆。就在他打算找个借口逃离时，海晏清开口了。


    她问：“你来有什么事？”


    “呵呵，您看，我是卖货的，还能有什么事呢。”奸商很快调整好状态，面容温和，语气自然，语言流畅，“我这新进了批货，各种天赋卷轴，稀有装备和功能卡。我一直惦记着您，这批新货到手后就没给别人看过，就等着您回来掌眼挑选呢。”


    “哦。”海晏清兴致不高。他前倨后恭，话是说得好听，但谁知道是真的假的。“拿出来我看看。”


    奸商应声快乐的“好！”——房门再次敲响。


    “谁啊？”海晏清问。


    “我。”


    海晏清心道，你们无限协会的人统一叫“我”是吧。


    那是狼尾的声音，他们都分辨出来了。


    海晏清摆出派头，右手扬了下，“开门。”


    班靖北才迈出一脚，奸商抢先去打开房门，将外面的狼尾和麻花辫请进来。进来的两人瞟了奸商一眼。


    海晏清问：“想好给我什么职位了？重申一遍，”她指着狼尾说，“低于你的职位，我不接受。”


    狼尾冷笑道：“协会不吝啬职位，前提是你真有这个本事。”


    “然后？”


    “你需要证明你自己。”


    “还要怎么证明？去找了趟妖人，拿了人种树的树枝却毫发无伤，不够？”


    “当然不够，你以为我级别低吗？”


    海晏清好奇道：“你什么级别？”


    狼尾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完成了我交代你的事，你就知道了。”


    什么呀，神神秘秘的。海晏清在私聊窗口里向班靖北吐槽道：【这个人好欠揍啊。】【确实。】她对狼尾道：“说吧，又想让我干什么？”


    她语气显得轻松，精神却放松不下来，假若她猜错了，她和班靖北制定的方案就白费了。


    “你去杀了养树妖人，把它们的尸体和人种树带回来。”


    好家伙，猜错了！还以为是剿灭所有妖人。不过还好，没错太远。海晏清问：“还有吗？你一口气给我讲清楚，别到时候又变了卦。”


    她这是同意了？这么痛快？狼尾只听她讲话的口气，没法准确判断出她的想法。难道他把她想得太善了？自听过刀条脸讲述与海晏清同副本的经历，他还以为她和妖人的关系不错，他甚至考虑过她来此是不是为了解救妖人。她为达目的不在乎手段？妖人于她来说始终是副本怪？他没有立刻下判断。


    “杀了那两个养树妖人，带回它们的尸体和人种树，就这样。”他说。


    狼尾话音平淡，但在海晏清听来实在难受。那么活生生的，满心族群存亡的两个妖人，在他的嘴里像是硌到脚的石子，说踢开就踢开了。


    意外的是，他居然没安排监视者。刀条脸和低马尾没认出我，或把我忘了，没跟他说我通关妖人副本的方式？不对，想得绕了。带回尸体和人种树就能证明我和妖人关系的破裂，让我吸满了妖人的仇恨。他这是笃定我离不开人种城，再断掉我和妖人联合的可能，把我绑死在无限协会？狼尾正等回话，她没时间多加思考。


    她离座起身，“事先说好，这是最后一次。”


    狼尾抬手指向房门，做出“请”的动作。


    “等一下。”默默观看了全场的奸商突然开口，脸上是热情的微笑，“您打妖人肯定掉落不少东西，如果有哪个您用不上的，能不能转手给我？我高价收，决不让您吃亏。”


    他偷偷打了算盘：以他高超的逃命本领，那帮衰落的妖人要不了他的命，帮得上忙，菜刀得记他的好，收购道具，又能赚上一笔；菜刀会不会借此杀他或打劫他？他瞧不出有这种危险的苗头。


    海晏清拒绝道：“用不着你，碍手碍脚的。”


    狼尾说道：“怎么，有个帮手不好吗？”


    “我用得着他帮？你上次输得不够惨是吧。”


    “……菜刀，你这样就没意思了，还没加入协会就这么狂，遇到的玩家太少了吧。”


    “遇到的玩家少不少的我不知道，反正我知道，你是我的手下败将。”【啊啊啊啊要死要死要死！我是不是装过头了？有没有？】


    班靖北也拿不准，私聊劝道：【收敛点？】


    【好的。】


    狼尾气闷，说道：“协会里有的是高手，我奉劝你小心点。”


    “你的意思是，要让人种城里所有人来打我？威胁我？”海晏清抬起头，用大墨镜瞪视狼尾，从墨镜之外来看，她的气势没被狼尾压倒。


    班靖北隐隐皱眉，觉着她私聊里表现的和嘴上说的是两回事，你这也没收敛啊！他暗中选定了随身背包中的防御类和控制类的功能卡，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


    麻花辫和奸商则垂着头，眼睛瞧着地面，站得像灯泡坏了的路灯。


    狼尾垂眸看着海晏清，没接话，似是默认了。他比她高出许多，冷峻的面容在不说话时更显出压迫感。


    海晏清感觉自己在对抗一座会说话的，长了腿的高山，心头的压力大极了。这家伙吃窜天猴长大的吧，长这么高！她很想拔腿就跑，但逃跑不能解决问题，她硬撑着，借墨镜和面罩给她的勇气，做出不惧的模样。


    她说：“没关系，别人可以威胁我，我也可以威胁你嘛，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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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竟我比你强。”【得维持人设吧……】


    班靖北无奈道：【维持吧，各种功能卡我已经预选好了，打不过咱俩就跑。】


    狼尾看不见她的表情，但他觉得她笑了，是那种狂傲的轻视他的笑。他咬咬牙，说道：“你不敢带他去见妖人，是因为其中有猫腻吧。”


    “嘁。”海晏清撇嘴，“你不敢接我上一句话，是因为扎心了吧。”死嘴，你跟我有仇吧！


    狼尾语塞，心中暗恨，实战打不过她，斗嘴也斗不过她！他破罐破摔了，“你去杀养树妖人，带回人种树，他，”他指奸商，“监督。”


    这时，门突然打开，酒糟鼻满头大汗，急切说道：“基地的人打过来了！”他的眼睛来回地看狼尾和麻花辫，指望他们随便哪个赶紧出个主意。


    “怎么回事？”麻花辫问。


    狼尾却把话截住，“召集所有人，去会议室开会。”继而给奸商下达命令，“你，监督菜刀完成任务。”说完转身就走。麻花辫随之离开。


    奸商讨好地看着海晏清，说：“您放心，我不多事，保证跟没有我这个人似的。”


    好家伙，绕一圈又回到刚才的设想了。海晏清保持着在无限协会成员面前的傲慢，没搭理奸商，与班靖北向客栈外走去。


    她私聊班靖北，问道：【你说攻城的人是来救我们的吗？】


    班靖北回道：【不知道，还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嗯。我们过去看看吧？】


    班靖北觉着海晏清就没把他说的话听进脑子里去。【好。】


    奸商本就不敢再得罪海晏清和班靖北，并且也在意人种城的情况，便没阻拦，默默走在他们身后，同去城门口。


    客栈外一切如常，有人闲逛，有人摆摊，有人聚一堆随意聊着，不像将要发生战事的样子。


    无限协会有守住人种城的把握，还是，封锁了消息？海晏清一想到后者，面罩遮盖的脸就坏笑起来。她加快脚步向城门处去，就见城门紧闭，门前左右各站两个守卫，四人均面无表情。


    靠近城门，班靖北突然减缓了步速，但海晏清没察觉到他的异常，她只顾着心中的想法，高视阔步地走向城门，大声问道：“门怎么关了？情况很危急吗？”


    这一声问，成功获取周围关注。


    守卫说：“例行检查。”


    “什么例行检查，不是玩家基地那边打过来了吗？”


    不明真相的协会成员面露惊疑，她说的是真的假的？部分人聚集到海晏清身边，想问个明白。焦虑的情绪从守卫的身上散发出来，迅速传染了除海晏清和班靖北之外的协会成员。守卫开始挥手赶人，但不敢对海晏清动用拳脚，海晏清凭借自身的高速度闪避拦截，继续发问。等班靖北回过神来得知发生了什么，想拦她已是拦不住了。奸商怕被牵连，用隐蔽天赋躲到角落去。场面一片混乱，直到狼尾带人出现。


    麻花辫宣称无事发生，驱赶起紧张的人群。海晏清却不依不饶地询问关闭城门的原因。狼尾心烦得太阳穴直跳，质问她为什么还不去完成任务，是不是怕了。


    海晏清拿墨镜瞪他，“你们城都快守不住了，还想要我加入你们？”


    “造谣！这里哪有玩家基地的人？做你的任务去！”


    海晏清见狼尾怒火扑面，怕再与他交手，于是不再激他，撂下句“守好你的城吧”，冷哼一声走掉。


    狼尾看着她远去。她身边紧紧跟随着班靖北。在路的拐角处，奸商忽然冒出来，走到他们的右侧，满脸假笑地说些什么。


    她，是玩家基地的人，或偏向玩家基地的。狼尾早先便有这样的猜想，但协会近来缺人手，他就尝试把她吸纳进来，而现在他看清了，她根本不可能加入协会。若不是外有强敌，他们还未商量好对策，今天就是她的死期。


    有几人聚一处低声交谈着，他们的眼睛时不时匆匆瞟过关闭的城门和狼尾。狼尾没听到谈话内容，可他知道，那些人在怀疑人种城的安全程度。他攥起拳头，心想，等稳住局面，就干掉海晏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