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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渣攻重生手册(快穿)

    第251章


    “在——”这人下意识想回答邵闻霄的问题。


    可紧接着又注意到邵闻霄的动作,他先是怀疑自己眼睛看到的,然后怀疑自己耳朵听到的,整个人都愣在原地。


    还没来得及消化邵闻霄居然当众搂住了跟自己水火不容的「Z」组织当家人这件事,又看到庄继用对待他截然不同的态度笑眯眯望向邵闻霄,轻轻问:“事情办完了?”


    邵闻霄“嗯”了一声,看着庄继又问了一遍:“刚刚在聊什么?”


    这人敏锐察觉到邵闻霄对庄继说话的语气明显跟自己是不同的,可具体哪里不同,他又说不太出来,不好描述。


    “没聊什么呀,”庄继眨了眨眼,“只是这位唐先生——”


    “……”这位其实并不姓唐而是姓汤的汤先生已经反应过来,抢先一步打断了庄继的话:“没聊什么,什么都没聊。”


    他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太自然,看着邵闻霄干笑一声解释道:“就是看湛先生一个人站在这里无聊,所以过来关心两句……社交礼仪,社交礼仪。”


    邵闻霄不动声色地瞥了庄继一眼。


    汤世钧的小儿子,新京市有名的花花公子,庄继不认识,邵闻霄却隐约有点印象。


    没想到他在庄继面前孔雀开屏半天,庄继却连他姓甚名谁都没记住。


    邵闻霄当然不会在外人面前拆庄继的台。


    他只是点了点头,将目光重新汤文翰身上,淡声道:“还有别的事吗?”


    “……”汤文翰再次咳嗽一声,“没有了。”


    虽说他的年纪跟邵闻霄差不多大,都是新京的年轻一代。可当他还在玩车玩表玩女人的时候,邵闻霄就已经能够和他的父亲叔伯进行谈判,现如今更是连整个汤家都必须要对邵闻霄恭敬客气。


    他怎么敢在邵闻霄面前放肆?


    妈的。


    只不过汤文翰端着酒杯离开的时候还忍不住在心中腹诽:邵闻霄跟湛云舟怎么会是这种关系!!!


    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更加无人在意。


    因为邵闻霄在哪里都是全场瞩目的焦点,之前所有人都看到他光明正大朝着庄继所在的方向走去,又揽住庄继的腰,肩并肩和他站在一起,此刻,整个宴会厅上的目光都或直接或隐秘地望向他们。


    很快便有其他人过来打招呼。


    先是笑着说邵先生好久不见,然后就将目光转移到庄继身上,试探着问:“这位莫非就是邵先生的订婚对象?”


    “真是和您般配至极。”


    听到“订婚对象”这四个字,庄继心头微微一跳,下意识望向邵闻霄。


    邵闻霄没看他,只是面不改色“嗯”了一声,在默认这句话的同时,也向来人介绍:“「Z」组织,湛云舟。”


    “湛——”


    跟汤文翰一模一样的反应,这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手不由得一抖,连酒杯都差点没拿稳。


    已经回过神来的庄继则非常友好地向对方露出一个相当和气的笑脸。


    就这样。


    当天酒会,所有跟邵闻霄搭过话的,都知道了庄继的身份,也都知道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对于邵闻霄公开承认的订婚对象就是跟他极不对付的「Z」组织当家人湛云舟这件事,有人目瞪口呆,有人不敢置信,有人惊掉下巴……但不论在场这些宾客在暗地里如何理解和揣测,都与邵闻霄没有任何关系。


    反正他爱的光明正大,爱的坦坦荡荡,也爱的肆无忌惮。


    当然。


    在把该做的事情做完,应酬的差不多了以后,邵闻霄向金老爷子在酒店楼上要了一个房间,刷卡进门,然后一把将庄继推到了墙上,“故意的?”


    “什么故意的?”庄继顺势环住他的腰。


    邵闻霄捏着庄继的下巴,眯起眼睛看他。


    要知道邵闻霄在快到酒店之前,曾在车上给庄继发过消息,庄继先是回复他好,过了一会儿之后,又用很乖巧的语气发消息问他:“有人过来跟我搭话,该怎么应付啊?”


    然后邵闻霄一进来就看到汤家那个小儿子跟庄继站在一起。


    分明是已经知道了庄继的身份,害怕给自己惹上什么麻烦,却又舍不得走,眼睛都恨不得粘在庄继,站在原地迟迟拿不定主意。


    邵闻霄不信庄继连这种事情都处理不了,却还是拖到他来。


    两人双目对视,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对方的倒影。


    最后庄继还是老实承认:“嗯,故意的。”


    他舔了舔嘴唇,轻声细语地说:“想看看邵先生吃醋是什么样子。”


    “……”


    邵闻霄手上的力道稍微加重了一点,用黑沉沉的目光望着他,问:“那庄先生还满意吗?”


    庄继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看着邵闻霄的眼睛“嗯”了一声,“很满意。”


    尤其是邵闻霄当众揽着他的腰宣誓主权的样子,庄继当时几乎压不住自己想要上扬的嘴角。


    邵闻霄凝视着他没有说话。


    心道这才哪跟哪儿?


    庄继连汤文翰的名字都没记住,对话大概率也只是敷衍,根本够不上能让邵闻霄吃醋的级别。


    但不得不说——


    邵闻霄忽然意识到,这辈子他对庄继的占有欲似乎比上辈子更甚。


    他不喜欢任何人站在庄继身边,不喜欢任何人对庄继露出探究或者觊觎的神色,更不喜欢庄继对别人笑。


    他迫不及待想给庄继打上属于自己的标签,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关系,想让庄继浑身上下都沾染上他的气味,就像野兽圈划地盘。


    庄继不知道邵闻霄心里在想什么。


    两人已经三天没见了,此刻终于能单独待在一起,他用专注而又柔软的眼神望着邵闻霄,目光一错不错:“——我好想你。”


    “邵闻霄,”庄继低声问:“你想我了吗?”


    目光纠缠。


    邵闻霄没有直接回答庄继的问题,而是搂着庄继的腰,让他更贴近自己一点,然后低下头跟他接吻,用最直观的亲吻来告诉他答案。


    他们吻了很久,从套房的玄关再到沙发。


    直到空气里馥郁的玫瑰花香混合着乌木与麝香的味道,被双方不断升高的体温蒸出一股旖旎的爱欲味道,邵闻霄才收回湿淋淋的两根手指,拉开一点与庄继之间的距离,垂着眼问他:“现在知道了吗?”


    庄继的呼吸还是乱的。


    他没想到自己会那么快,邵闻霄根本没弄几下就……


    不过关于邵闻霄到底想不想他的问题,庄继已经从方才的吻、邵闻霄的动作以及他为自己提供的深度服务中得到了非常肯定的答案。


    缓过来一点之后,庄继下意识伸手想去碰邵闻霄的裤子,却被他攥住手。


    庄继有些不解地望向邵闻霄,邵闻霄一边拿纸巾帮庄继擦拭身上留下的痕迹,一边低头在他因为过度亲吻看起来格外红润的嘴唇上亲了一下:“不在这里。”


    虽然在这里也不会有人过来打扰,但邵闻霄早就提前做好了别的规划。


    当晚,邵氏未来继承人邵闻霄已有订婚对象的事便传遍了整个华夏联盟。


    品酒会现场的宾客当然不会不长眼色,在没有邵闻霄允许的情况下随便曝光庄继的身份以及长相。


    但一夜之间,除了普通民众对此毫不知情,在网上发表各种讨论,针对此事揣测万千之外,新京市上流圈子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邵闻霄的另一半就是「Z」组织那个神秘当家人的事实。


    不过不论引发了多少哗然与骚动,处于关注中心的两位主人公却好像事不关己,直接在当晚十一点钟,乘坐邵闻霄的湾流G700,降落在太平洋上的一座小岛上。


    在此之前,庄继根本不知道邵闻霄要带他去哪儿。


    也不知道邵闻霄究竟是什么时候申请的航线。


    此刻,凌晨三点。


    当飞机打开舱门,庄继率先感受到的,就是与新京十一月寒冷干燥气候截然不同的潮热海风。


    那种热带夜晚独有的,裹挟着微咸气味与馥郁花香的暖湿空气扑面而来。


    紧接着他被邵闻霄牵着走下舷梯。


    这时候庄继已经认出来了——这是一个令他觉得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熟悉是因为……庄继从三岁被当初绑架邵闻霄的那伙人带走以后就一直生活在这里,被限制自由,被剥夺思想,被当成杀戮机器一样培养,日复一日,在这片海岛上接受各种残酷而又严苛的训练,面对无数淋漓的鲜血与同伴的死亡,要么活,要么死。


    而陌生则是因为,这里的一切都跟庄继印象中不一样了。


    没有了之前那种荒芜、原始和蛮横的气息,沙滩上也不再布满无人清理的礁石、藤壶和枯木。


    取而代之的,是长长的木质栈道,无数低矮的,散发着柔和光线,连起来能将整片夜空都点亮的地灯。


    伴随着无尽深邃星空和海浪拍打岸边的声音,沿着栈道一路往前,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巨大的,凭空出现的别墅。


    白色穹顶,镂空砖墙,棕榈树叶,珊瑚石,木门,百叶窗,还有随处可见的夜来香与提亚蕾花……


    好像是魔术师专门为庄继施展的某种魔法。


    他连眼睛都舍不得眨,盯着眼前的一切看了很久,然后才转头望向邵闻霄:“你……”


    庄继顿了一下,重新组织语言缓慢问:“你怎么知道是在这里?”


    邵闻霄跟庄继对视,没有隐瞒他的意思:“根据你那天晚上提供的信息。”


    邵氏能在华夏联盟经营多年,地位越发稳固,自然不是吃素的。更何况这几年来,邵闻霄更是在不断掌控邵氏的同时,将一些人脉以及关系拓展到华夏联盟以外的很多地方。


    之前是一无所知,根本没有线索,现如今庄继亲口向邵闻霄讲述了自己儿时的经历,邵闻霄还知道了Rex这个名字,那就没有什么是查不到的。


    知道庄继小时候曾在这里接受封闭训练,像狗一样活着,拿性命去争夺有限的食物或者机会,所以邵闻霄花钱买下这座岛。


    然后又斥巨资,在最短时间内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将这座荒岛进行改造,清理沙滩、修建栈道、修建临时机场,甚至直接找到一家模块化建筑供应商,将一座已经建好的别墅运到这片海岛上,在这里像搭积木一样重新组装,最终呈现出现在庄继看到的样子。


    只不过时间还是太短了。


    饶是邵闻霄已经想尽办法,用尽手段,暂时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


    以他的眼光看来,这里其实还有很多缺陷,很多问题,以及很多不完美不完善的地方需要在日后重新规划和调整,但是——


    邵闻霄将庄继拽到自己怀里,用鼻尖抵着他的鼻尖低声说:“旧的记忆我无法抹去,但可以用新的记忆覆盖掉那些过去。”


    很难去形容那天晚上邵闻霄听见庄继向他讲述童年的感受。


    说心疼太轻,说遗憾太浅,某一个瞬间,邵闻霄甚至产生了一种名为悔恨的情绪。


    他在想——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他在十二岁那年是不是应该紧紧拉着庄继的手,无论如何也不让他离开。


    当时虽然脸上没表现出什么,甚至还很配合地对庄继进行了夸奖,但那天晚上,等庄继睡着以后,邵闻霄非常平静地给方铎发了消息,让他去查与Rex相关的一切信息。


    现在,碰了碰庄继的脸颊,邵闻霄凝视着他,声音低沉:“我提前预留了半个月假期。”


    “宝贝,你说够不够我们在这座岛上每个地方都做个遍?”


    庄继看着他,忍不住有些想笑。


    但胸口起伏了一下,清晰听见的,却是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邵闻霄并没有多说什么。


    因此庄继不知道邵闻霄究竟为眼前的一切付出了多少努力。


    也不知道邵闻霄究竟是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创造出这样一个巨大的奇迹。


    庄继唯一直观感受到的,是邵闻霄不加掩饰、灼热滚烫到足够消弭过去一切遗憾与痛楚的爱。


    于是庄继先说“不够”,又紧紧搂着邵闻霄的腰,说“我想跟你在这里做到死。”


    现如今这里只有他们两个。


    从沙滩一直吻到别墅。


    跟这套从别处运来然后组装的别墅相同,邵闻霄同样以“预制模块化”的形式,在别墅内部搭建了一个泳池。


    就在泳池边的沙滩椅上,头顶是银河,耳畔是海风,他们在接近自然的地方接吻,迫不及待地掠夺对方口里的空气,用失控而又凶猛的姿势唇齿纠缠。


    邵闻霄感觉自己胸腔里有一团火在烧。


    庄继也是同样。


    他完全遏制不住地仰起头在邵闻霄耳边喘息,像是无法餍足一样,不断呻吟,不断催促,渴望更加深入以及更加粗暴的对待。


    亲吻从嘴唇到耳廓,再到脖颈,锁骨……渐入佳境。


    然而,就在庄继一边跟邵闻霄接吻,一边胡乱用手去解邵闻霄腰带的时候,却忽然间遇到了某种阻碍——不知道是庄继的手指太抖,太心急,还是邵闻霄今天换了新款式的腰带,导致庄继迟迟找不到正确解开的方法。


    他有些不满,有些着急,还有些委屈。


    于是已经被信息素气味蒸到手脚发软,几乎彻底失去理智的庄继迷迷蒙蒙睁开了半只眼睛,压抑着微颤的呼吸,想要去研究打开金属卡扣的办法。


    泳池底下的LED光源正将一池水都映照成会发光的蓝色,还有泳池边缘沿着步道镶嵌的地灯,周围挂在墙上的氛围灯……这一切的一切,足够将他们所处的这块区域完全照亮。


    因此,庄继并没有研究太久。


    邵闻霄也没阻止他的动作,任由庄继去解自己的皮带,此刻,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邵闻霄正细细密密沿着庄继的耳垂,一直啄吻到他的后颈,吻到曾经被医生用手术刀切开,人工植入一颗腺体的地方。


    这时,已经解开邵闻霄皮带金属卡扣的庄继却蓦地停了下来。


    ——因为他的目光停留在某个之前被衬衣和西装遮挡的地方。


    庄继在邵闻霄心口的位置,看到了一朵玫瑰。


    一朵仅用黑红两色线条简洁勾勒而出的,从荆棘中生长出来的玫瑰。


    从来没想过像邵闻霄这样的人,身上会出现这种东西。


    愣愣地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庄继张了张口,近距离望向邵闻霄,问:“这是刺青吗?”


    “……”完全把这件事给忘了的邵闻霄难得有些尴尬。


    两天前面无表情顶着方铎欲言又止的眼神去做这件事的时候邵闻霄什么都没想,内心很平静,没觉得出格,更不觉得疼。


    看着纹身师操控线圈机将带着颜料的针连续不断地刺进他的皮肤,他也只是在想,虽然庄继在人工植入Omega腺体时打了麻药,在手术过程中全程没有意识,但上辈子,由那场手术带来的各种痛苦却连绵不断。


    只是那是个傻子,他从来不说。


    这个世界上有感觉不到疼痛或者痛苦的人吗?邵闻霄认为是没有的。


    只不过有比自身痛楚更重要的人或者事,值得你去对抗或者忽略它。


    察觉到庄继看到这个刺青时的反应远比他想象中更大,邵闻霄看了他一眼,顿了顿:“还是那句话。”


    “过去的事情无法改变,所以我想……”庄继为他植入腺体,那么邵闻霄便将玫瑰印刻在他的心口。


    虽然这些依然比不上庄继在他一无所知时付出的一切,依然无法消弭上辈子由于缺少永久标记导致两颗腺体冲突带来的痛苦。


    邵闻霄还是想这么做。


    当然,这些话对他来说略显矫情,因此邵闻霄只说了一半。


    他也没浪费时间告诉庄继,当他将这朵玫瑰刺在胸口的时候,耳边还响起了那道久违的电子机械音。


    当时“滴”地一声,那道突然出现的声音在告诉他“渣攻重生任务已完成,系统解绑中”的同时,还祝他跟庄继一生相守,爱意不衰。


    不想让庄继追问,也不想让庄继针对这个纹身发表什么心疼或者感动的言论,邵闻霄干脆抬起手来蒙住庄继的眼睛,将一个吻重新落在庄继后颈之后,继续他刚才要做的事。


    当视线被骤然剥夺,感官便会被无限放大。


    庄继感受到邵闻霄的牙齿在下一刻彻底刺穿了他的腺体,强横至极的S级Alpha信息素气味摧枯拉朽般完全注入他的生命。


    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庄继在这个过程中控制不住浑身紧绷和战栗。


    却又在与邵闻霄肌肤紧密相贴,十指交握紧扣的过程当中,感到一种全新的、奇异的、源自本能的极致满足。


    两种截然不同的信息素如同失控般爆发,冲撞,纠缠,最终融合。


    从这一刻起,从今天以后。


    他们将彻底,永久,毫无保留地互相绑定,你属于我,我属于你。


    第252章 番外(一)


    刚刚带领团队胜出一场校际联赛的邵闻霄在马术俱乐部更衣室摘下自己的黑色头盔。


    “怎么了,”叶季明撞了撞邵闻霄的胳膊,“赢这么漂亮,干嘛黑着个脸。”


    说着,他顺便往邵闻霄身后看了一眼,有些不解:“弟弟呢,今天怎么没来?”


    邵闻霄动作一顿,面无表情瞥了叶季明一眼。


    “……”对上邵闻霄的视线,叶季明瞬间心领神会,做了个闭嘴的手势,“撤回,撤回,当我没问。”


    邵闻霄收回目光,继续换衣服。


    叶季明则忍不住在心里笑出了声,同时暗自惊讶——提都不许提,难不成是吵架了?


    可邵闻霄居然会跟庄继吵架,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


    要知道邵闻霄八年前曾遭遇一起恶意绑架,下落不明,邵振霆动用了大量人力物力,瞬间整个新京的警力都随之动了起来。


    偏偏绑匪狡猾,要求多变,让人根本摸不清他们究竟想要什么,简直像是刻意在戏耍邵振霆一样。


    当然,这话没人敢说出来。


    就在气氛越发紧张,几个犯罪专家都判断绑匪根本不是图财,邵闻霄最后极有可能会有危险的时候,邵振霆竟然接到了邵闻霄自己打来的电话。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从那群专业绑匪手中逃出来的。


    也没人知道他被绑架那几天究竟经历了什么。


    总之,当邵振霆亲自乘坐私人飞机,带着一群保镖浩浩荡荡去接他回来,却发现邵闻霄身边莫名多了一个小孩。


    那个小孩就是庄继。


    老实说,就连叶季明都不清楚邵闻霄当时究竟是怎么说服邵振霆同意他将庄继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外人带回家的。


    但事情就是这样。


    邵闻霄为庄继解决了身份、户籍以及学校等一系列问题,带着他一起上学、放学,进入他们这群人近乎封闭的社交圈。


    在叶季明的印象当中,除了上课,邵闻霄几乎所有空闲时间都跟庄继待在一起。


    表面上说是弟弟,其实更像是多了一道影子。


    因为庄继没有别的爱好,只喜欢黏着邵闻霄,而邵闻霄这种向来很怕麻烦的性格,居然也习惯了被庄继黏着,两人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所以今天马术比赛没看到庄继,叶季明才会觉得奇怪。


    在他印象当中,这八年来,邵闻霄跟庄继发生矛盾的次数应该屈指可数,反正叶季明知道的仅有两次。


    第一次发生在很早之前。


    庄继刚被邵闻霄领回来的时候不爱说话,在他们那种所有学生都具备良好出身,家世背景不凡的学校里显得格格不入,自然而然遇到了校园霸凌的情况。


    具体发生了什么叶季明不太清楚,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庄继既没有搬出邵闻霄的名头,也没有开口向邵闻霄求助。


    而是在实在忍无可忍之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带头霸凌他的那个同学,重重按进了学校厕所里的抽水马桶。


    不知道为什么,庄继看起来分明瘦瘦小小,胳膊和腿都细得仿佛轻易就能被人折断,那四五个年纪比他大,身材也比他高比他壮的小孩却没一个能打得过他,甚至连反抗都反抗不了。


    幸好庄继没下死手。


    但这件事恰好被从初中部过来接庄继放学的邵闻霄撞见。


    叶季明当时无聊,又对邵闻霄带回来这个弟弟很感兴趣,便自告奋勇跟着一起,自然而然见证了全过程。


    他从来没见过邵闻霄发那么大火。


    也从来没见过这个世界上有人的表情能变得这么快。


    因为方才还面无表情按着同学的后脑勺,流露出与这个年龄段完全不符的狠戾,锐利到令人心惊的庄继在看到邵闻霄以后立即松了手。


    像变成了另一个人,慌乱,紧张,手足无措……叶季明看到他嘴唇动了动,像是想向邵闻霄解释,又不知道眼前这种情况该如何解释,只得僵硬站在原地。


    可是这么显而易见的事,邵闻霄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


    那天,原本想联合起来对庄继实施霸凌,没想到会被庄继反制,还根本无力反抗的小孩们抬起头又发现,这个他们看不起的外来者竟然是邵闻霄的弟弟。


    要知道他们自以为良好的出身和背景,在真正如同天之骄子般站在金字塔尖的邵闻霄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想要在事后报复的念头偃旗息鼓,以后继续欺负庄继的心思也完全消失不见,恶意转化为全然的惧意,一个个像鹌鹑一样低着头不敢说话。


    当时,解决掉那些秉性恶劣的小孩以后,邵闻霄沉着脸拎走了同样抿着唇不说话的庄继。


    叶季明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跟上去,看见邵闻霄深吸口气,虎着脸问庄继:“多久了?”


    庄继张了张口,过了一会儿才回答:“一周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


    “……”


    “你准备一直被他们欺负下去吗?”


    “……”见邵闻霄是真的很生气,庄继仰起头望向他,想替自己解释:“没有被欺负,我会还手。”


    顿了顿,庄继很认真地补充:“他们加一起都打不过我。”


    这次沉默的那个人变成了邵闻霄。


    可能是没有跟弟弟相处的经验,邵闻霄黑着一张脸,几乎是转身就走,可刚刚迈开一步,察觉到庄继慌忙跟上来抓住他的手,邵闻霄又停下来。


    叶季明忍不住咋舌,无法抑制地觉得这场面实在是非常新鲜。


    然后他就看到忍了又忍,最终忍无可忍的邵闻霄用两只手一起揪住庄继的脸,“那现在我问你答,你只需要说是或不是,行不行?”


    刚才还在学校厕所反霸凌的庄继脸被揪成花栗鼠的模样,怕邵闻霄还要走,完全没有要反抗的意思,立刻含糊说了声好。


    邵闻霄便问他:“不告诉我是怕给我添麻烦吗?”


    没想到一上来就是这个问题,庄继犹豫了一下,实话实说:“是。”


    邵闻霄看了他几秒,又问:“直到今天才反抗,是准备如果他们做得不过分,就一直忍下去吗?”


    这一次庄继沉默的时间更长,过了近一分钟才点头说是。


    叶季明不知道庄继心里想的是——反正跟他从前经历的那些事情相比,这些都是小儿科,他根本不会在意,也根本不会放在心里。


    要不是这些人今天试图把邵闻霄送给他的书包扔进水里,庄继也不会反抗。


    能在这所学校上学的小孩都非富即贵,反抗了就会给邵闻霄添乱,或者让他反感,庄继不愿意让这种事情发生。


    叶季明在旁边看着,只觉得邵闻霄的情绪非常不好,正想打个圆场的时候,邵闻霄忽然松开了揪着庄继脸颊的手。


    邵闻霄用叶季明从来没听过的语气说:“那么庄继,你给我听好了。”


    “从我把你带回来的那一刻起,我就会对你负责。”


    “负责的意思不止是给你一个身份,给你一个住处,给你安排一所学校,还包括你有任何事情都可以告诉我,因为不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会无条件站在你这边,像你当初保护我一样保护你——明白吗?”


    连跟邵闻霄自幼相熟的叶季明都被这番话给震了一下,庄继也是同样。


    他当时明显怔住了,下意识睁大眼睛望向邵闻霄,张了张口,像是想要说些什么,然而邵闻霄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我认为你不明白。”


    邵闻霄冷冷说,“既然不明白,那就花时间好好想明白。”


    于是,从那天开始,邵闻霄单方面跟庄继冷战了三天。


    虽然那三天里,为了避免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邵闻霄不再让庄继单独上学,而是每天都跟叶季明或者蒋朔将人送到教室门口,中午陪他吃饭,放学再去接他,晚上回家也正常给辅导庄继功课,但就是不再跟庄继说多余的话,也不再像之前一样对庄继笑。


    直到第三天的晚上。


    庄继当着叶季明跟蒋朔的面抓住邵闻霄的胳膊,仰起头,用那双大得出奇的黑眼睛盯着邵闻霄,小声说:“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我气。”


    “以后发生任何事我都告诉你,也不怕给你添麻烦了,好不好?”


    老实说,身为独生子的叶季明从来都不知道有弟弟是一种什么感受,家族旁支那些年纪比他小的小孩又从来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但庄继专注望着邵闻霄的眼神,说话的声音和语气,连作为旁观者的叶季明都忍不住心里一软。


    身为当事人的邵闻霄自然也是一样。


    叶季明看到邵闻霄的表情明显松了一下,又好像不想表现得太明显,垂着眼跟庄继对视了半分钟以后,才道:“——那就看你表现。”


    而上一次则是在一年前。


    庄继在十六岁时分化成了跟邵闻霄同样的Alpha,却在邵闻霄易感期时毫不犹豫尝试进入房间照顾他。


    偏偏占据强势地位的邵闻霄在易感期无法及时控制自己的信息素。


    察觉到同类靠近以后,那种扑面而来的强势气息犹如风暴,令庄继踉跄一下,连带着精神也猝不及防受到了一定程度的伤害。


    饶是邵闻霄立即给自己注射了加大强度的抑制剂,庄继也恢复了很久,才从那种头疼欲裂的感觉中缓过神来。


    那一次邵闻霄也生了气,在事后板着脸为从来不在意这些生理常识的庄继好好做了一次全面科普。


    因此,叶季明现在已经总结出来了——一般情况下,邵闻霄从来不会跟庄继发火。


    首先是因为邵闻霄这个人向来早熟,情绪稳定,其次则是因为邵闻霄是真的把庄继当成亲弟弟在养,他敢肯定,在邵闻霄心目当中,就算是一百个邵明谦捆在一起,都比不过庄继一个。


    如果邵闻霄动怒,那极有可能是庄继又做了什么不顾自己,或有可能伤害到自己的事。


    这么多年过去了,叶季明也早就在心里将庄继当成了自己的半个弟弟。


    他忍了又忍,但实在好奇,又有些担心,望向已经换好衣服的邵闻霄:“说说呗。”


    “弟弟那么乖,他肯定不会主动跟你吵架,”叶季明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邵闻霄静了片刻。


    转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地望着叶季明平静道:“他弄断了邵明谦的一条腿。”


    叶季明愣了愣:“——你说什么?”


    去年年中,大学还未毕业的邵闻霄正式接手了邵氏旗下一家规模不小的分公司,并力排众议,看准时机,花费三十亿美金的价格,收购了北美一家研究自动驾驶的科技公司。


    最初并未被人看好,认为该公司的专利技术未必能成功落地,毕竟之前因为水土不服导致失败的案例比比皆是。


    然而邵闻霄却通过外部资源整合的形式,在前段时间将收购得来的先进算法成功应用于优化现有系统,不仅避免了文化冲突,按时、安全地证明了新的盈利方式可行,帮助公司实现了销量、市场份额以及利润率的大幅度提升,还为市场展现了一个极富想象空间的未来,吸引无数投资者买入,获得了股价的长期可持续性上涨。


    这笔极具战略意义的收购在业内获得了无数关注,邵振霆自觉面上有光,大为满意。


    而这自然也引起了孔蕴跟邵明谦的嫉恨。


    孔蕴倒还沉得住气,知道什么叫隐忍和时机,邵明谦却是个被惯坏的蠢货,一没脑子,二没手腕,不知道听了谁的建议,竟然想出在邵振霆生日宴上做出给邵闻霄下药,想让他当众出丑的办法。


    当时听到方铎汇报时邵闻霄忍不住想笑,觉得十分荒谬,怀疑邵明谦是不是不好好读书,乱七八糟的宫斗剧看太多了。


    那杯加了料的酒邵闻霄不可能喝。


    本来想送去让邵明谦自食其果,但想了想,昨天邵振霆生日宴上,在场的全是华夏联盟有头有脸的政商名流,为了顾全大局,邵闻霄还是决定放他一马。


    因为当天参加宴会的宾客太多,邵振霆包下了一整个酒店,为每一位客人都安排了房间休息。


    邵闻霄连进都没进那间被邵明谦弄脏的房间,直接让方铎帮他拿了新的房卡,并且把这件事当成笑话,讲给后面才到的庄继听。


    当时庄继什么话都没说,邵闻霄也没太在意,见庄继的手机没电了,就把自己的手机跟电脑拿出来,让他想玩手机就玩手机,不想玩手机就开电脑找部想看的电影,等他洗完澡出来再一起看。


    毕竟邵闻霄最近实在太忙,学业工作各种事情堆在一起,几乎抽不开身,而庄继又很黏他,这段时间邵闻霄每每推开门回家,都会看到庄继躺在沙发上等他等到睡着。


    难得昨天晚上有空,邵闻霄自然是想多陪陪他。


    然而邵闻霄却万万没想到,当他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原本应该坐在床上等他的人却不见了,正在充电的手机放在床头。


    耐着性子等了半个小时。


    好不容易等到庄继回来,带来的就是邵明谦摔断腿的消息。


    具体是怎么做到的庄继没讲。


    他只是告诉邵闻霄:“没人知道是我做的,就连他自己都以为是场意外。”


    “……”邵闻霄看着眼前的人,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他的感受,有点想笑。


    他问庄继怎么想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庄继则用那双很黑的眼睛看着他,陈述道:“邵明谦想给你下药。”


    邵闻霄莫名其妙:“可我不是没中计吗?”


    庄继抿了抿唇没说话,显然不是特别认可邵闻霄的说法。


    在一起朝夕相处八年,邵闻霄对他自然无比了解,几乎瞥一眼就能猜到庄继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无非是他认为邵明谦心怀恶意在先,哪怕没有成功,但企图算计邵闻霄确是事实,而且这一次没有成功,那下次呢?万一呢?


    想到这里,邵闻霄一时语塞,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庄继便问他:“你生气了吗?”


    “……”


    邵闻霄当然不可能因为庄继为了他弄断邵明谦一条腿这种小事生气,他运了口气,只是告诉庄继,希望他下次做这种事之前能提前和他商量。


    不是邵明谦不能动,动不得。


    现如今邵闻霄二十岁了,已经逐渐拥有了处理部分事情的自主权。


    就算庄继有一天想杀了邵明谦都可以,只不过是后续有些问题处理起来比较麻烦,但这些都没关系。


    他只是不希望庄继瞒着他自作主张,他需要拥有绝对的知情权。


    更何况,邵明谦虽然是个蠢货,却还有一个心机深沉的母亲,邵闻霄有很多事情要忙,不可能凡事都面面俱到,万一有什么疏漏……他不想出现任何意外。


    可他前脚刚教育完庄继,庄继却看着他认真说:“你知道我跟普通学生不一样。”


    “我想帮你。”


    庄继告诉邵闻霄,他觉得邵闻霄很辛苦,所以等他成年以后,他想成立一个地下组织,专门招募那些接受过专业训练的雇佣兵,这样以后邵闻霄有任何想办,却没那么好办的事,都可以交给他,他来做。


    “……”邵闻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当然知道庄继跟普通学生不一样。


    他早在八年前就知道了庄继曾经的经历,知道庄继曾经被关在一座海岛上,和一群与他年龄相仿的孩子一起,被当成杀戮机器一样培养,接受残酷而又严苛的训练,为了活着,那么小的时候就杀过人,沾过血。


    这些年来,庄继也始终保持着格斗和练枪的习惯,进步快速到连邵闻霄专门为他请来的教官都自愧不如。


    除了邵闻霄,没人知道他现如今这张漂亮而又乖巧的面孔底下究竟隐藏着怎样令人心惊的战斗力。


    沉默了近十秒钟,邵闻霄只是平静地问庄继:“成立一个组织为我做事,那你把自己当什么。”


    “工具吗?”


    庄继依然用那双漆黑的眼睛很专注地看着他,回答得不假思索:“我愿意当你的工具。”


    “……”邵闻霄再次无语。


    他居高临下,面无表情掐着庄继的脸颊,纠正他:“你是我的弟弟,我的亲人,从来不是也永远都不会是什么工具,知道吗?”


    庄继的脸被他捏得鼓起来,没有丝毫想反抗的动作,可也没有要丝毫要改变主意的意思。


    就好像成立一个地下组织这件事早就已经在庄继心里想过很多遍,反复地设想和推演,直至成熟。


    只是他现在才借着这个契机,当着邵闻霄的面把这个计划说出来而已。


    邵闻霄望着这张近在咫尺的犟种脸,想要强迫庄继打消这个念头的话到了嘴边又强行咽了下去。


    毕竟他曾经亲口承诺过,未来要让庄继去做任何他想做的事。


    而他也能明显感觉得出,幼时的特殊经历对庄继的影响实在太深,有很多事情根本无法改变。


    于是,邵闻霄没立刻发表意见。


    但庄继自作主张瞒着他对付邵明谦,弄脏了自己的手这件事还是没那么容易过去。


    为了给他一点教训,邵闻霄今天刻意没有叫他起床。


    当然,邵闻霄不愿意承认更多原因是昨天晚上他沉着脸跟庄继分床睡以后,眼睁睁看着庄继在另一张床上可怜巴巴失眠到很晚。


    总之,孩子欠教训就得管教。


    此刻收拢思绪,邵闻霄不想跟叶季明解释太多,正想收拾东西离开,转头就看到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更衣室的庄继。


    邵闻霄脚步蓦地一顿。


    叶季明也看见了庄继。


    虽然他还没从自家听话又乖巧的弟弟居然把别人腿弄断了这件事中缓过神来,但邵明谦反正也是活该,叶季明这种相当护短的性格自然不会特别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先是非常热情地跟庄继打了招呼,然后眨了眨眼,非常配合地把更衣室留出来让他跟邵闻霄单独相处,临走前还对庄继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


    更衣室只剩下邵闻霄跟庄继两个。


    邵闻霄没立刻开口,还是有点不太想和他说话,但又怕自己看到庄继心软,便移开了目光。


    庄继一步步走到邵闻霄面前,先是小声夸奖他:“我没有错过今天的比赛。”


    “我看到你起跳跟落地都很漂亮,场上那么多人,没一个比你厉害。”


    邵闻霄:“……”


    然后庄继仰起头看着他,拖长了尾音,非常可爱地叫了一声“哥哥”。


    “……”心肠向来很硬的邵闻霄沉着脸问他干什么。


    “我昨天一整个晚上都没睡好,”庄继顿了顿,“今天晚上还是不能跟你一起睡吗?”


    作者有话说:


    邵闻霄:叫我哥哥也没……


    算了。


    第253章 番外(二)


    没错,邵闻霄已经跟庄继在同一张床上睡了七年。


    说起来这件事最初还是由邵明谦一手促成。


    当初将庄继带回邵家,同样只有九岁的邵明谦表达了强烈地反对。


    在他看来,他们家这样的顶级豪门,就连佣人都不该选择像庄继这样又瘦又小,看起来像乞丐一样的小孩。


    再加上庄继救了邵闻霄,他居然救了邵闻霄!


    哪怕只有九岁,邵明谦也早已经清楚了自己与邵闻霄之间的竞争关系。


    原本邵闻霄遭人绑架,邵明谦还在心中窃喜,希望邵闻霄最好能被绑匪撕票,那邵振霆以后就是属于他一个人的爸爸。


    因此,哪怕邵振霆吩咐了邵家所有人都要对庄继以礼相待,邵明谦还是无论如何都看庄继不顺眼,并且忍不住想在暗中使坏。


    这个道理也很好理解。


    毕竟一直以来他在邵闻霄面前从来都只有吃亏的份,而庄继这样寒酸而又怯懦的小乞丐看着却很好欺负。


    邵闻霄看穿了邵明谦的想法,并不怎么将他放在眼里。


    再加上庄继几乎跟他形影不离,因此,邵明谦那些拙劣幼稚的伎俩,始终都没有得逞的时候。


    直到有一天。


    邵闻霄需要代表学校,前往主办城市去参加一场数学竞赛,短暂离开了三天时间。


    前两天邵振霆在家,邵明谦不敢轻举妄动,后来邵振霆也乘坐飞机前往北美参加一个金融峰会,邵明谦便按捺不住,故意在邵闻霄回来的当天,趾高气昂往庄继房间的床上泼了水。


    庄继发现以后,本来是想装作无事发生的。


    反正连冷冰冰的牢笼他都睡过,像邵明谦这样幼稚的手段,根本就不痛不痒。


    但又想到邵闻霄之前给他的教训。


    庄继抿了抿唇,最终还是穿着睡衣,敲开了隔壁邵闻霄的房门。


    邵闻霄也刚洗完澡出来,发梢还滴着水,把门打开,问他怎么了。


    庄继实话实话:“我的床被水打湿了。”


    邵闻霄拿毛巾擦头发的动作一顿,跟着庄继去他的房间看了一眼,当时什么都没说,只是转头将庄继整个人塞到了自己床上。


    原以为邵闻霄会吩咐管家或者佣人上来帮他换一套床具,没想到会是现在这个展开,庄继愣了一下,坐在床上仰起头,有些迟疑地问他:“跟你一起睡吗?”


    “不然呢,”邵闻霄说,“床都湿了,还想睡哪儿。”


    似乎是猜到庄继心里在想什么,邵闻霄又补了一句:“这个时间,管家跟佣人都休息了,没必要折腾来折腾去。”


    他顿了顿,瞥了一眼庄继:“还是说你不想跟我睡?”


    庄继马上说没有。


    邵闻霄便收回目光:“那就睡觉。”


    明明床被邵明谦故意弄湿是一件糟糕的事,但当时只有九岁的庄继还是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在某一个瞬间,流露出真正一点属于他这个年龄段的稚气与天真。


    邵闻霄将庄继每一个细节的细微表情都看在眼里,抬起手来揪了揪他的脸,说:“笑什么。”


    庄继立马不说话了。


    直到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邵闻霄快要睡着的时候,庄继才小心翼翼凑过来贴着他,低声问:“如果我的床每天都是湿的,可以每天都跟你睡一起吗?”


    邵闻霄原本的睡意被驱散大半,先是听到庄继这个假设忍不住皱起眉头,然后又睁开眼望向这个跟他睡在同一个被窝里的小孩。


    老实说,在认识庄继以前,邵闻霄从来没跟任何人一起睡过。


    他不喜欢跟别人有太近的肢体接触。


    但可能是庄继太瘦小了,睡觉时既不会乱动,也不会占他的地方。


    而且在昏暗的环境当中,当庄继眼巴巴看着他时,那双很黑很亮的眼睛里又盛满太多平时极为难得和罕见的期待,导致邵闻霄顿了一下,违背心意道:“——不是湿的也可以。”


    第二天,参加完数学竞赛的邵闻霄恢复了陪庄继一起上学的日子,也没提邵明谦故意拿水弄湿庄继床铺的事。


    他们在一起睡了三天。


    然后全程没表现出任何异常的邵闻霄却在周末带庄继搬出了邵家老宅,住进了学校附近的一处大平层里。


    原因很简单。


    甚至于这件事从邵闻霄带庄继回家的第一天就在考虑。


    之前邵闻霄独自一人,很多事情都很简单,现在多出来一个庄继,邵闻霄不得不为他多考虑一些,邵明谦这次意外,只不过是加快了邵闻霄的决定。


    当然,关于邵闻霄搬出来这件事邵振霆并不认可,甚至认为邵闻霄这样做极有可能会引起外界或者媒体的恶意揣测。


    但邵闻霄提前考虑到了这一点,请了自己的外祖父帮忙。


    当初因为他母亲的死,外祖父始终无法释怀,这些年来在任何场合都与邵振霆老死不相往来。


    可因为外祖父享誉国际,在科研界举足轻重的身份地位,邵振霆无论如何在表面上都得对他恭敬客气,再加上邵闻霄此举正合孔蕴的意,所以这件事办得很快也很顺利。


    离开之前,邵振霆将邵闻霄叫到书房说了很多,也提出了很多要求,邵闻霄全部一一应下。


    邵振霆为他配备的司机、厨师以及佣人,邵闻霄也全部照单全收。


    还记得搬家当天,庄继背着书包站在门口迟迟没有动作,盯着眼前这套完全陌生的大平层看了很久,才转头望向邵闻霄:“是我们一起住进来吗?”


    “不然呢。”邵闻霄随手摘了他背上的书包。


    庄继的身材实在太过瘦弱,邵闻霄经常怀疑这么沉重的书包会不会把他压垮。


    “那……”没有邵闻霄想象中的惊喜,庄继又很执着地问:“是我连累你从家里搬出来吗?”


    邵闻霄放完书包的动作一顿,低下头就对上庄继那双漆黑又纯粹的眼睛。


    “从家里搬出来——”邵闻霄将重音放在“家里”这两个字上,反问庄继:“你觉得什么是家?”


    这个问题显然是把当时很小的庄继给问住了,因为他眼里露出了明显的迷茫,愣了片刻才回答:“应该是跟家人在一起生活的地方吧。”


    “对啊。”


    邵闻霄忽然笑了,捏了捏庄继并不白皙也并不嫩滑的脸,却莫名觉得他这幅样子非常可爱:“那为什么说你连累我从家里搬出来?”


    庄继喜欢邵闻霄捏他的脸,因为这样显得很亲近,而且他也只让邵闻霄捏他的脸。


    那天,邵闻霄用一种很平淡的语气跟庄继讲了过去的事。


    以往邵闻霄从来不跟任何人说这些,哪怕是对他很好的外祖父。


    之所以会跟庄继讲,少年时期的邵闻霄想——就当是交换秘密吧。


    庄继毫无保留地告诉他困在海岛上当成杀戮机器培养的残酷童年,那么邵闻霄也告诉他自己从没有一刻忘怀的枷锁与使命。


    邵闻霄说,自从母亲死后,邵家那座庄园便不再是他的家,邵振霆也不再是他的父亲。


    只不过他现在还没有那么强大,还没办法与邵振霆对抗,所以不能表现出反感,也不能表现出仇恨,因为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需要配合,需要顺从,需要时间。


    庄继当时一直看着他,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过了很久才用很小的声音问:“那你是不是很累?”


    “……”邵闻霄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庄继抿了抿,看着邵闻霄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你是不是很累,很辛苦。”


    他从来都不会安慰人,从小生活的环境也不会教他这些,但庄继无师自通,凑到邵闻霄面前很认真地说:“你想做什么,以后我帮你,好不好?”


    邵闻霄万万没想到庄继会给他这样的反馈。


    自从母亲死后,也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辛不辛苦,累不累。


    一时词穷。


    也没有回答庄继的问题。


    “总之——”邵闻霄停顿一会儿,装作并不在意地推开庄继:“我的意思是,搬出来住对你对我都是一件好事,知道吗?”


    庄继很配合地点头。


    邵闻霄想了想,又抬起手来碰了碰他的脸颊:“觉得这里跟老宅比起来怎么样?”


    这套房子是邵闻霄亲自挑的,他想知道庄继的评价。


    邵家老宅是一座占地面积很大的庄园,需要经历长长的私人道路才能抵达,因其内部的奢华与隐秘,曾被许多媒体远远地航拍外观,争相报道。


    邵闻霄还记得庄继第一天跟他回家,在穿过规整的法式园林和无边无际的绿色草坪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显然是在此之前,完全低估了邵家的有钱程度。


    庄继抬头看他,却毫不犹豫回答喜欢这里。


    邵闻霄没忍住笑,然后告诉庄继他也这么觉得。


    因为对比老宅时刻令他感到压抑和沉重的氛围,他更喜欢这套大平层两百七十度明亮的落地窗,宽敞的客厅以及简洁明了,相对没那么奢华与考究的装修。


    这让邵闻霄获得了某种程度的放松。


    只是他不知道,庄继不假思索说喜欢这里的原因与他不同。


    他的理由很简单——因为这里只有他跟邵闻霄。


    “好了,”邵闻霄作出总结,“以后这里才是我们的家,知道吗?”


    庄继先是“哦”了一声,然后眼睛变得很亮很亮,微仰着脸,看着邵闻霄问:“这句话的意思是,我是你的家人吗?”


    邵闻霄低头看着他,停顿了几秒,“不然呢?”


    他面无表情在庄继脸上捏了一下,“从我把你带回来的那一刻起,你的身份就是我的弟弟。”


    一个长得瘦瘦小小,并不怎么好看,但乖巧柔顺,对他言听计从,无微不至,有时候还保护欲爆棚的弟弟。


    虽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扪心自问,邵闻霄看庄继,是真的远比看邵明谦要顺眼一千一万倍。


    “一直你啊我的,”忽然想到什么,邵闻霄不怎么明显地对庄继笑了笑,顺着这个话题靠近了他:“要不叫声哥哥来听一下。”


    庄继张了张口,显然是有些怔愣。


    不过他很听话。


    跟邵闻霄对视了片刻,舌根向上抬起,紧紧贴住软腭,尝试了两次,然后将舌头放松,声带振动,很认真也很努力地叫他:“——哥哥。”


    老实说,原本只是开玩笑。


    可当庄继真的这样叫了,邵闻霄蓦然觉得心里像被人用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就这样,他们离开邵家老宅,同住一个屋檐下,在一起朝夕相处,日日形影不离。


    邵闻霄在失去母亲又凭空多出一个会喊他“哥哥”的家人以后,尽职尽责,将那个沉默寡言,内向沉闷得像哑巴一样的脏脏包一手带大。


    因此,现在的庄继跟从前完全不同。


    在邵闻霄的教育和引导下,庄继在成长过程当中逐渐变得开朗起来,会笑,会闹,会耍赖,当然,还很会撒娇——


    就比如现在。


    要知道自从十六岁庄继度过青春期,分化成Alpha以后,邵闻霄就几乎没怎么听他开口叫过哥哥了。


    好像知道这两个字是他的杀手锏,只有在惹邵闻霄生气,做错事,或者有什么要求他答应的时候才会拿出来用。


    偏偏邵闻霄就吃这一套。


    “不舒服?”垂眼看了庄继一会儿,邵闻霄脸上没什么表情地说:“谁让你不听话。”


    “我怎么可能不听话,”庄继眨了眨眼,不假思索:“我只听你的话。”


    邵闻霄看着他,漠然心道——花言巧语。


    但几秒钟之后还是收回目光:“回家。”


    知道邵闻霄这么说就是默认晚上不会再跟他分床睡了,庄继瞬间弯起眉眼,天知道昨天晚上他一个人睡得有多煎熬。


    邵闻霄带庄继一起从俱乐部更衣室出去的时候,有其他成员也跟庄继打招呼。


    邵闻霄在大学里也是毫无疑问的风云人物,没有一个人不认识他,自然也没有一个人不认识被他当成亲弟弟看待的庄继。


    而且邵闻霄自从长大以后,表面上看虽然温和绅士,实则气质越发冷淡凛然,难以接近,即使很多人有心想和他交好,都难以触及他真正核心的社交圈子。


    但庄继却不同,他对谁都是笑眯眯的,一副很乖巧很和气也很好说话的样子。


    再加上他长得漂亮,跟在邵闻霄身边,有时候甚至比邵闻霄本人还受欢迎。


    看到庄继非常熟络地跟比邵闻霄还高一个级的英国籍Alpha同学打招呼,邵闻霄眉峰微抬,再一次感受到时光这个词的神奇力量。


    因为不止是性格上的改变。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当初那个连五官都看不清楚,长得像脏脏包的小朋友已经彻底蜕变成了新的模样。


    现在的庄继肤色白到几乎透明,五官精致漂亮,侧脸轮廓清晰,干净纯粹得像一捧雪,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惊心动魄的美丽。


    有时候邵闻霄甚至觉得他好看得不太像是一个Alpha。


    忍不住有些骄傲,还有些说不出来的自得。


    就好像时间为邵闻霄变了一个神奇的魔法,将他当初揣进口袋带回来的丑小鸭变成了一只白天鹅。


    不过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脸上却没表现出来。


    邵闻霄在外人面前一如既往的平静,目光随意扫过那个热情似火,非常期待地问庄继下周有没有空过来看他们训练的英国籍同学,觉得庄继跟别人聊太久了,就低头看了眼手机,但很绅士地没开口有催促。


    庄继却在下一秒回过头来问他:“等久了吗?”


    “没有,”邵闻霄收起手机淡声道:“只是车子已经到了。”


    庄继“哦”了一声,邵闻霄又挑了下眉问:“要留下来跟他们一起吃饭吗。”


    赢了比赛,俱乐部会有聚餐,只不过邵闻霄时间宝贵,鲜少参加。


    庄继当然是跟邵闻霄一起。


    他们一起走出马场,邵闻霄的车果然已经停在外面,方铎则尽职尽责地站在外面等候。


    从十八岁以后,邵闻霄便有了自己的助理,也通过一些手段换掉了邵振霆给他配备的司机,总而言之,现如今帮邵闻霄做事的团队,都是经过筛选并且能够信任的人。


    上车以后,邵闻霄问庄继要不要在外面吃饭。


    他还记得庄继前段时间捧着手机说想去吃新开的一家海底餐厅。


    然而庄继却摇了摇头,“想回家。”


    他很自然地将整个人都靠在邵闻霄身上,表情恹恹的:“昨天晚上没睡好,是真的有点不太舒服。”


    “你以后能不能别跟我分床睡了。”


    邵闻霄听得有点想笑。


    想说庄继今年十七岁,未成年,跟他睡在一起勉强还算合理,等再过一段时间,成年以后,怎么可能还跟他睡同一张床?


    可话到嘴边,听出庄继的声音好像是真的有点不太舒服,邵闻霄皱了皱眉,让司机直接开车回家。


    虽然还没原谅庄继昨天不经允许私自对邵明谦动手的事,但邵闻霄还是按下电动按钮,将后排中控台完全收起,直接让庄继躺在他腿上。


    庄继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姿势,再也不会像小时候一样拘束或不自在。


    他索性抱住邵闻霄的腰,将脸完全埋在他身上,小声说:“我好困。”


    “困了就睡。”


    邵闻霄忽然就有点后悔,不该在明知道庄继离开他就睡不好的情况下,故意让庄继睡另一张床。


    然而,当他圈着庄继的肩膀,想换个能让庄继睡得更舒服的姿势时,却察觉到一点不太对劲的异常。


    因为庄继的皮肤温度比平时略高一些,微微发烫,只不过不算特别明显。


    “庄继,”邵闻霄叫他,“你发烧了?”


    邵闻霄身上的古龙水味很好闻,对于庄继来说约等于是安全、舒适和可靠的代名词,因此庄继几乎是在靠近他的瞬间就昏昏欲睡起来。


    此刻突然听到邵闻霄叫他的名字,才有些缓慢地睁开眼,“什么?”


    邵闻霄眉头皱得更深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庄继愣了一下,下意识按照邵闻霄的话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并没有觉得热,于是想了想之后回答:“应该没有吧。”


    “我只是觉得有点困。”


    老实说,从今天早上起床就有一点。


    只不过坐在台下看到邵闻霄骑马出场的那一刻,所有倦意都消失不见,他的眼睛全程都只看得到邵闻霄一个。


    直到这会儿,确定邵闻霄不准备跟他计较了,才有种眼皮打架,昏昏沉沉的感觉。


    方铎在前面听到他们的谈话,立刻转过头来请示邵闻霄:“需要叫许医生过来吗?”许医生是邵闻霄的私人医生。


    邵闻霄“嗯”了一声,拍了拍庄继的肩膀,示意他继续睡。


    这样熟悉的动作,让庄继忽然想起很早之前,他第一次在邵闻霄面前生病的场景。


    也是发烧。


    而且烧得很高,接近四十度。


    庄继很少生病,难得生病便格外来势汹汹,他只知道自己非常难受得躺在床上,意识昏昏沉沉,很想喝水,很想睁开眼睛,很想说话,却全都办不到。


    这时候有一个人按住了他的被子,沉声让他别乱动,先是告诉他医生马上就到了,然后将被水浸湿的毛巾贴在他额头上。


    当时庄继很费力地睁开一只眼睛,就看到邵闻霄紧紧皱起的眉。


    注意到庄继的动作,邵闻霄伸手蒙住他的眼睛,也是沉着脸告诉他“继续睡,别乱看。”


    “等睡醒就好了。”


    后来医生到了,邵闻霄却还是在旁边陪了他一整夜。


    在庄继的记忆中,额头上那块毛巾换了又换,在他彻底降温之前,好像从来都没有断过。


    只不过就连庄继自己也没想到,这一次并不是发烧。


    因为当劳斯莱斯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行驶,从马场抵达公寓楼下以后,庄继原本只是微微发热的身体已经迅速变成滚烫,连带着他那张白皙到近乎透明的面孔都泛起了潮热的红。


    而且,除了前面开车的Beta司机以外,邵闻霄跟方铎都闻到了庄继身上不受控制散发出来的信息素气味。


    那是一种——极冷也极涩的玫瑰花香。


    并不甜美,也不馥郁,更像是揉碎了荆棘与茎秆时迸发的青涩绿意,混合着一种冰冷的金属气息,凛冽而富有攻击力。


    “小少爷应该是易感期到了。”方铎低头向邵闻霄说。


    自然也意识到这一点的邵闻霄暗骂自己太忙,竟然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能忽略,一边将手贴上去帮庄继降温,一边有条不紊地吩咐方铎:“让许医生带最新的抑制剂过来。”


    家里也不是没有。


    只不过仅仅适用于平时,对易感期的Alpha来说没有那么管用。


    这时,十六岁分化出Alpha腺体,迎来人生中第一次易感期的庄继只是觉得自己非常难受,浑身发热倒是其次,更多的是一种持续性的,一浪高过一浪的头痛以及失控感。


    身体肌肉不自觉紧绷,听觉、嗅觉、视觉都变得异常敏锐,好像远处的声音都在他耳边轰鸣,普通的光线也变得刺眼。


    还有身上的信息素也不受控制地往外溢出。


    然而就是在这种极度难受的过程当中,他还记得第一时间睁开眼睛望向邵闻霄。


    大概能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邵闻霄半是心软半是无奈:“放心吧,你的信息素不会对我造成伤害。”


    全球S级Alpha都屈指可数,他们几乎站在生物链的最顶端。


    因此只有其他Alpha向邵闻霄表示臣服的份,却万万没有邵闻霄被其他Alpha信息素攻击以及伤害的道理。


    平时庄继并不是不懂,无非是关心则乱。


    邵闻霄索性将他打横抱起,乘电梯上楼,再将人放在主卧床上。


    感觉到庄继的身体越来越热,邵闻霄低声问他感觉怎么样,庄继非常诚实地说了难受。


    如果是他一个人面临易感期,哪怕万蚁噬心,剧痛无比,庄继大概也能保持镇定,强行表现出无动于衷的样子,一声不吭。


    可是邵闻就霄在他身边,就在他眼前。


    邵闻霄是庄继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也最依赖的人,而且很久以前庄继就被邵闻霄深刻灌输过一个道理,那就是任何时候,在他面前都不必伪装,更不必强撑。


    因此,此刻易感期带来的所有不适都好像放大了无数倍,庄继窝在邵闻霄怀里眉头紧蹙,难以抑制发出断断续续的闷哼。


    邵闻霄不自觉加大了按在他肩膀上的力道。


    明明他自己也曾经历过不止一次易感期,甚至在注射强效抑制剂之后还能独自继续工作,像个机器一样连轴转个不停,可此刻看着庄继皱起眉头,身体蜷缩在一起,压抑又痛苦的样子。


    某一瞬间,邵闻霄竟然觉得自己仿佛能感同身受。


    当然,这或许是因为一直以来,庄继在他面前都太乖巧了,除了少数几次生病以外,鲜少让邵闻霄担心,所以他难得亲口承认自己不舒服,邵闻霄便会格外揪心。


    他告诉庄继没事,许医生马上就到了,然后拧着眉头起身想去倒杯水,再放点水,让庄继在浴缸里泡个澡会舒服很多。


    然而处于混沌状态的庄继却无论如何都不肯松开邵闻霄的手:“我想让你陪着我。”


    他比平时还要黏人和直接,连惯常爱用的“好不好”或者“行不行”都没有说,盯着邵闻霄又重复一遍:“我想让你陪着我。”


    邵闻霄回过头来看着他,有点无奈的同时也有点想笑。


    都说Alpha在易感期时会极度排斥同类,察觉到同类气息时,会感觉自己的领地被冒犯,而产生暴躁、警惕、防备甚至攻击等反应,同时渴望对Omega进行标记。


    也不知道庄继到底是过于依赖和信任他超越了本能,还是邵闻霄将自身信息素控制得太好,没有让庄继察觉到一点威胁。


    但庄继胡闹,邵闻霄却不能跟他一起胡闹。


    寸步不离坐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


    于是邵闻霄顿了顿,尝试用最温和的语气告诉庄继,他只是出去一会儿,马上回来,他甚至将时间精确到了分钟:“只要两分钟,可以吗?”


    庄继有些不满地跟他对视,过了一会儿才勉强同意。


    于是,邵闻霄起身去浴室放水,又去外面的西厨倒水,倒水的同时给方铎打了个电话,问许医生还要多长时间能到,一秒钟都没耽误。


    只不过当他端着水杯重新进入卧室,脚步却蓦地顿了一下。


    不为别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易感期体温急剧升高的原因,庄继胡乱扯开了身上的衣服,露出大片白皙赤裸的胸膛,湿润的嘴唇也微微张着,似乎正强行压抑和隐忍着什么。


    与之前邵闻霄眼中那个一直没长大的小孩截然不同。


    庄继喘息混乱,灼热,导致平时冷白如同瓷器的脸泛起某种沾染着情欲的浓郁血色,在黑色床品的映衬下格外惊心动魄,有种难以言喻的美感。


    这样的画面——


    如果忽略庄继其实是个Alpha,或者干脆忽略这个人是庄继,那么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活色生香。


    邵闻霄只觉自己心脏停跳了半拍,连带着身体某处也起了反应。


    但下一秒,迅速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邵闻霄喉结滚动一下的同时,脸色也变得非常难看。


    “……”他想,我是不是疯了?


    第254章 番外(三)


    幸好外面的门铃适时响了起来——应该是许医生带着助手到了。


    邵闻霄初梦如醒,立刻回身去给他们开门。


    许医生跟助手都是Beta,自然闻不到屋内浓郁到极致的信息素气味,只是见邵闻霄脸色难看,不免有些紧张地问他:“小邵先生,我们来晚了吗?”


    “……”邵闻霄把路让开,“没有。”


    事实上,许医生来得比邵闻霄想象中还要快,从让方铎电话联系到现在,一共也才过去十几分钟。


    非常及时。


    庄继也听到外面的动静,强忍着易感期带来的各种不适从卧室里走出来。他不喜欢任何人进他跟邵闻霄的房间。


    邵闻霄看到他从里面出来皱了皱眉,下意识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只是让庄继在沙发上坐下。


    许医生带来的抑制剂是目前市面上最新的那种,药效更强,起效更快,而且副作用很小,除了会导致头痛、食欲不振以及嗜睡之外,基本没有其他。


    拆开外包装对准脖颈一针下去,庄继身上不由自主往外溢出的信息素气味陡然间散了不少。


    许医生收起金属注射筒,望向邵闻霄道:“小少爷今年十七岁,第一次经历易感期,是会比正常难受许多,注射之后可以睡一觉,大概一周以后就能顺利度过,最长不会超过五天。”


    邵闻霄“嗯”了一声,目光再次从庄继身上一扫而过。


    按照他原本的习惯,应该第一时间走上前去,将庄继胡乱扯开了三颗扣子的衬衣拢好,不让他在外人面前衣衫不整。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发生的意外,导致邵闻霄此刻竟然有些犹豫。


    怕自己的动作没有那么自然,更怕他会再次失控,对着庄继产生什么见不得人的反应。


    许医生没留太久。


    按照邵闻霄的要求,留下一整盒备用药剂以后便提着药箱带助手离开。


    因为邵闻霄始终站在原地没动,庄继哑着嗓子叫了一声“哥哥”,邵闻霄便望过来。


    庄继问他怎么了,显然是不太明白邵闻霄的脸色为什么突然间变得这么难看。


    庄继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邵闻霄的人。


    哪怕邵闻霄永远面无表情,他依然能很敏锐地从很多微小的细节处察觉出他的喜怒哀乐,因此对于庄继能发现他的异常,邵闻霄并不意外。


    “……”邵闻霄顿了一会儿,告诉他:“没什么。”


    心里则想,就是发现我的脑子可能是出现了什么问题。


    庄继“哦”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打过抑制剂以后,他明显好受了许多,但体温没那么快降下来,浑身酸痛难忍的感觉也没那么快缓解,静静地呼吸了两次,庄继微仰起头望向邵闻霄,又低声叫了一次哥哥。


    “……”用最快速度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从大脑中清除出去,邵闻霄恢复成平时的状态,重新将目光落在庄继身上,“怎么了?”


    “每次生病都这么爱撒娇。”


    邵闻霄走到庄继面前,到底还是心疼他第一次易感期难受,很轻地在庄继脸上碰了一下,“是想先去浴室泡个澡,还是直接回卧室休息?”


    至于学校那边,Alpha的易感期一般持续三到五天不等,邵闻霄自然会替他把假请好。


    庄继没说话,只是伸手抱住邵闻霄,将脸贴在他胸口,用那种很依赖很不舍的姿势,不知道在想什么。


    邵闻霄顿了一下。


    庄继身上很烫。


    那种几乎能将人灼伤的热度直接通过他们身体接触的布料传递到邵闻霄身上,于此同时,邵闻霄还能闻到那种极冷又极热,混合着金属气息的玫瑰花香,非常浓郁地萦绕在他鼻尖。


    邵闻霄还是将庄继抱进了怀里,原本放在他头上的手下滑,按着他的背,上下滑动以作抚慰。


    两个人都没说话,房间一时间变得非常安静,好像时间都暂停在这一刻。


    直到浴缸传来接满水的提示音,庄继才声音很闷地说:“不去泡澡。”


    “我想让你陪我睡觉,”庄继仰起脸看着邵闻霄,动了动嘴唇:“我想让你抱着我。”


    “……”


    之前发生的意外大概只是幻觉,邵闻霄认为庄继还是那个宁愿自己床每天都是湿的,也想和他睡在一起的小朋友。


    因此,虽然邵闻霄其实还有两封邮件没有回复,考虑到易感期的Alpha的确有可能出现筑巢的倾向,需要安抚,便还是在晚上七点,陪着庄继一起上了床。


    然而,上床之后邵闻霄几乎是立刻就后悔了。


    因为他发现,一件事情一旦发生不对,就很难纠正那种不断越轨的思维。


    比如,当庄继用和往常一样的姿势窝进他怀里,抱住他的腰,然后将脸抵在他的肩膀上,嘴唇贴着他的颈窝,邵闻霄竟然会觉得这个姿势有些难以言喻的暧昧。


    还比如,当两人之间贴得严严实实,不留一丝缝隙,邵闻霄低头看到庄继闭着眼睛,在他怀里露出完全不设防的天真表情时,竟然会升起一种不太满足,甚至想要摧残的欲望。


    他想按住庄继的肩膀,想捏住他的下巴,想让他把眼睛睁开,或者像注射抑制剂之前那样,逼着庄继露出更加难耐或者渴望的神情,或者发出——


    疯了。


    停止。


    某个部位再次蠢蠢欲动,连带着信息素都好像有些不受控制的邵闻霄及时制止自己继续联想,并且将不知道何时就落在庄继嘴唇上的目光移开。


    恰好这时庄继在邵闻霄怀里蹭动了一下,半抬起头,贴着他的耳朵,模模糊糊地问:“你不睡么?”


    “……”短短一个小时之内语塞了很多次的邵闻霄告诉庄继现在是晚上七点零七分,“我一会儿还要收个文件。”


    “那你要去书房吗,”庄继眨了眨眼,“等我睡着了以后。”


    “嗯”字都到了嘴边,邵闻霄跟庄继对视片刻,看到他明显不太舒服的样子,还是说:“不用,把电脑拿到卧室来。”


    庄继看着他舔了舔嘴唇,过了一会儿重新将温暖柔软的身体贴在邵闻霄身上。


    看不到脸,邵闻霄只听见他用很轻的声音抱着邵闻霄的腰说:“我好喜欢你啊,哥哥。”


    这句话庄继曾经也说过很多遍。


    我喜欢你,这个世界上我最喜欢,我只喜欢你。


    从小说到大,每一次都很认真,无论叶季明、蒋朔他们怎么逗,怎么哄,庄继都坚持只对邵闻霄一个人这么说。


    这从某种程度上满足了邵闻霄的虚荣心和独占欲望。


    于是他每次都笑,也每次都给回应。


    唯独这一次,正习惯性想告诉庄继哥哥也喜欢你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一阵强烈的,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并不属于庄继。


    ——邵闻霄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最终,在确认庄继彻底睡着以后,他去了一趟浴室,将花洒开关打到右边,用最短时间冲了一个冷水澡。


    只不过,当水流从头顶倾泻而下,滑过皮肤的某个瞬间,邵闻霄脑海中又浮现出某些画面,靠在墙上时,手甚至有种想往下滑的冲动。


    意识到自己想做什么,邵闻霄太阳穴突突直跳,闭了闭眼,伸手关了水,带着一身凉意从浴室离开。


    邵闻霄在家陪了庄继四天。


    等庄继的易感期彻底度过以后,他飞北美出了一趟非常临时也非常着急的差。


    吩咐方铎订票的时候,正巧被叶季明听到,他二话不说决定要跟邵闻霄一起,美其名曰去视察一下他们家正与邵氏合作的海外项目。


    其实是在华夏联盟被家里人管束太狠,迫不及待想出去透口气。


    邵闻霄不无不可,便由他去了。


    事实上,他来北美是真的有事要做。


    虽然这件事其实并不需要邵闻霄亲自确认。


    当飞机落地休斯顿以后,当地的负责人受宠若惊,为邵闻霄跟叶季明安排了一场规格颇高的接待晚宴。


    从小在名利场上便如鱼得水的叶季明自然满心欢喜,还在晚宴结束以后,又拉着邵闻霄一起去了酒店顶层能俯瞰整座城市天际线的酒吧。


    邵闻霄原本想要拒绝,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还是跟叶季明一起去了,


    连喝了两杯威士忌,看着叶季明跟几个长相漂亮的白人女孩打得火热,又礼貌拒绝了几个想跟他喝一杯的Omega,邵闻霄不自觉摩挲了一下手机,垂眼走神。


    这时候,在外面转了一圈终于心满意足的叶季明重新坐回邵闻霄身边,跟他碰了碰杯:“怎么感觉你还是奇奇怪怪的。”


    “还没和好?”


    “……”邵闻霄喝了口酒,“好了。”


    区区一个邵明谦,根本不值得他跟庄继闹超过一天或者一晚上矛盾。


    只不过是又出现了新的问题。


    在出发前往北美的前一晚,邵闻霄向庄继提出了分床睡的建议。


    当时庄继瞬间睁大了眼睛,像是怀疑自己幻听,问他为什么。


    邵闻霄非常有理有据地告诉他,“你现在已经长大了,再有几个月就会成年,也经历了易感期,现在甚至可以对Omega进行标记。”


    要知道同样的年纪,邵明谦已经在私底下搞大了一个同学的肚子,而庄继却依然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全身心地依赖着他。


    当然,邵明谦那些脏事烂事邵闻霄不可能讲给庄继听,他只是顿了顿,在庄继脸上捏了捏:“我的意思是,我们不可能抱在一起睡一辈子,明白吗?”


    两人双目对视。


    庄继抿了抿嘴唇,竟然没有反驳。


    说不清为什么。


    原本邵闻霄想好了一肚子软硬兼施说服庄继同意的话,可那些话却连一句都没派上用场,庄继就答应了他的要求,这让邵闻霄反而有种说不太出来的感觉。


    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而且有点他不太愿意承认的失落。


    可为什么要失落呢?


    庄继总会长大。


    甚至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会拥有属于自己的Omega,跟对方恋爱,结婚,甚至生一个可爱的孩子,组成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那时候他的世界就不会只有邵闻霄一个,他不会再坚定地将自己当成工具,当成刀,当成武器,只为了替邵闻霄扫平障碍。


    ……


    又喝了口酒,加了冰的威士忌入喉产生了一种轻微的烧灼与刺痛感。


    听到叶季明还在他耳边喋喋不休刨根问底的八卦,邵闻霄静了片刻,索性把酒杯放在桌上,告诉他:“因为我前几天对庄继起了反应。”


    叶季明差点被邵闻霄这石破天惊的一句话给噎死,在确认自己不是幻听以后,瞪着邵闻霄半晌没说出一句话来。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邵闻霄的眼神很平静,但也漆黑如墨,深不见底。


    如果说只有一次也就算了,可以推说是意外。


    可在庄继易感期的那四天里,邵闻霄明显意识到,他的目光会不由自主落在庄继说话时一张一合的红润嘴唇上,落在庄继因为没扣好扣子导致露出来的白皙胸膛上,甚至包括他紧窄的腰身,挺翘的臀部,笔直修长的腿……


    听完邵闻霄的话,饶是叶季明自己平时玩得已经够花了,还是忍不住想对邵闻霄说一句:你是个禽兽吧。


    但话到嘴边,脑海中又浮现出庄继那张漂亮得越发动人心魄,极具迷惑性,几乎跟Alpha沾不了一点边的脸。


    张了张嘴,在心里酝酿良久,叶季明认真道:“——我觉得你应该是憋太久了。”


    在他看来邵闻霄简直是个异类。


    像他们这样的家世,再加上邵闻霄本身的长相、条件,走到哪里都是话题的焦点和中心,从十五岁开始就情书不断,男生女生,多少Omega对他前赴后继,甚至还不乏一些慕强的Alpha跃跃欲试。


    喜欢邵闻霄的人实在太多了,偏偏他谁也不理。


    虽然按照邵闻霄的话说,他对这些事不感兴趣,更讨厌被信息素控制的感觉,可叶季明认为,人始终是无法与自己的本能与欲望相抗衡的,Alpha注定与Omega互相吸引。


    堵不如疏,眼看着邵闻霄已经憋到对庄继都产生生理反应的程度,叶季明好心提议:“要不我帮你叫几个Omega过来?”


    “想要什么类型的?”哪怕是在国外,只需要一个电话,叶季明便能叫来一大批可以任由邵闻霄挑选的Omega,不论男女。


    “……”邵闻霄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喝你的酒吧。”


    邵闻霄不可能用一个错误去掩盖或解决另外一个错误。


    因此,他不会为了验证自己对庄继产生的反应仅仅只是因为憋得太久,欲望无法抒发导致的意外,或者为了想杜绝这种意外再次发生,而选择去跟他并不喜欢的Omega约会或者上床。


    这种行为对他来说非常愚蠢。


    更何况——


    从很早之前邵闻霄就知道庄继对他好像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最初还不会直接表达,始终压着,忍着,藏在心里。


    后来随着他们之间的关系越来越近,邵闻霄对庄继也越发没有原则,庄继便逐渐不再顾忌或者遮掩。


    他不喜欢邵闻霄跟别人走得太近,不喜欢邵闻霄对别人笑,更不喜欢有人向邵闻霄告白。


    邵闻霄完全可以理解这种心态。


    毕竟庄继有着跟其他人截然不同的童年,过去八年又始终跟邵闻霄形影不离,任何偏执、扭曲或者不安全感都是正常且合理的。


    就像邵闻霄同样不喜欢庄继跟别人走得太近一样。


    会让他有一种,完全属于自己的所有物被他人觊觎或染指的不悦感。


    总而言之,分床睡是必要措施,再正常不过。


    庄继是他一手养大的弟弟,是个地地道道的Alpha,邵闻霄不会破坏他跟庄继之间的关系,不会让自己变成一个失去理智的禽兽。


    那些不正确的,见不得光的,短暂出现的念头,会被他彻底压下去,完全纠正。


    可要是他在北美接受了叶季明推荐给他的Omega,带着对方身上的信息素回国,还不知道庄继又会胡思乱想些什么。


    见邵闻霄半晌没有开口,叶季明看了他一眼,有些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邵闻霄:“……”


    大洋彼岸,类似的对话也在庄继和莫衡之间发生。


    庄继穿着白色衬衣站在天台上,手搭着栏杆,风把他的衬衣下摆吹得鼓起来,柔软的黑发也有些凌乱,看不清表情。


    从莫衡的角度看过去,只觉得庄继那张好看得过分的面容莫名显得沉郁。


    “……”莫衡揣测了一下他的心思,试探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庄继没说话。


    还能怎么办。


    根本没办法。


    他不可能真正违背邵闻霄的意愿,尤其是他清楚邵闻霄这次非常认真。


    可该做的他都做了——在易感期缠着邵闻霄,故意裸露身体,发出暧昧难耐的声响,想测试邵闻霄会不会对他产生除亲情以外的心思。


    全都没用。


    反而提醒了邵闻霄他已经长大了,到了不该继续和哥哥抱在一起睡觉的年纪。


    莫衡:“……”


    这就很难评。


    莫衡原本是混黑的,某天被人给阴了,倒在路边血流不止,以为自己快不行了。然而就在他意识涣散的时候,却突然看到一张白白净净的脸。


    当时他以为庄继会被他浑身是血的样子吓到,却没想到庄继看了他一眼,非常冷静地问他:“还撑得住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庄继就地取材,动作干脆利落地替他处理了伤口。


    莫衡来不及深想就眼前一黑昏迷过去,等再醒来就在医院。


    他忍不住问庄继为什么愿意救他,就不怕他是坏人吗,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像小少爷一样的庄继则告诉他,他无意中看到了莫衡跟别人起冲突的全过程,知道是对方反水。


    再后来,莫衡就开始在暗中替庄继做事。


    最初他以为庄继是某个黑社会大佬的儿子,知道他跟邵闻霄的关系之后大为震惊,没想到更震惊的还在后面。


    庄继在某一天用很轻的声音告诉他,其实他从来没把邵闻霄当成哥哥。


    ——也不对,或许是当过的。


    但那种简单纯粹的感情没过几年就悄无声息地发生了变化。


    变成想独占,想拥有,想在亲密之上更亲密,想让邵闻霄的眼睛永永远远都只望向他一个。


    甚至于,在庄继十六岁分化成Alpha的那一刻,他第一反应不是欣喜,而是涌起另外一种强烈的遗憾与失落。


    Alpha跟Alpha是不能在一起的。


    同性之间的信息素只会相斥。


    他为什么不分化成一个Omega?


    面对莫衡震惊的眼神,庄继耸了耸肩膀,轻声细语地说:“要不是没人聊我也不会跟你说这些。”


    只是有些话在心里藏太久了,再不说出来他极有可能会被憋疯。


    莫衡忍不住好奇,问他为什么不直接把这些话告诉邵闻霄。


    毕竟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站在金字塔尖,任谁都很难接近的邵闻霄偏偏对庄继予取予求,几乎好到了极致,也特殊到了极致。


    庄继瞥了他一眼,觉得莫衡说了一句很没用处的废话。


    邵闻霄对他是真的很好,好到有时候庄继夜里睁开眼都会忍不住怀疑这一切会不会是在做梦,其实他还生活在那个暗无天日的海岛上,接受所谓丛林法则的训练,每天伴随着饥饿、寒冷、厮杀与血腥度日。


    毫无疑问,邵闻霄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哥哥,他给了庄继能想到的和不能想到的所有一切。


    可相处八年,他也同样清楚邵闻霄的性格。


    因为当年的事,邵闻霄认为真心瞬息万变,爱情更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笑无用并且多余的东西。


    而他不需要这种东西。


    从某种程度来讲,这让庄继觉得安心,也让庄继觉得无望。


    而且他不敢赌。


    赌赢了可以获得这个世界上最好最贵的奖品,赌输了便有可能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


    虽然庄继认为,哪怕邵闻霄知道了他的心思,大概率也不会不理他,或者厌恶他。


    因为过去八年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不是白过的,他对邵闻霄同样也很重要。


    可哪怕是一丁点疏远,一丁点冷淡……庄继都承受不起。


    某个瞬间,内心病态偏执的庄继甚至忍不住想,如果他当初没有跟邵闻霄一起回到邵家,如果他不是作为邵闻霄亲口承认的弟弟长大,如果没有这么多年朝夕相处形影不离,他是不是可以毫无顾忌地接近他,勾引他,撩拨他。


    ……但是不能。


    跟邵闻霄在一起度过的八年太珍贵了。


    每一天都美好得像做梦一样。


    庄继舍不得去做另外一种假设。


    之所以会按捺不住在易感期试探邵闻霄,是因为前段时间庄继收到了一封托他转交的邀请函。


    送邀请函的是与庄继同学校的,华夏联盟某高官的女儿,一个长相非常漂亮,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的Omega女孩。


    庄继在学校的人缘很好,很多人都认识他,也会和他打招呼。


    因此,当那个女孩拦住他的时候,庄继没想太多,习惯性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问她有什么事。


    那个Omega女孩向他自我介绍,很有礼貌地告诉他,她知道庄继跟邵闻霄之间的关系,所以想让庄继帮忙把这封邀请函转送给邵闻霄。


    这是她下个月成人礼的邀请函。


    似乎是怕庄继为难,她马上又补充道,她父亲跟邵振霆很相熟,有一份邀请函其实已经正式送到了邵家,但她还是想单独给邵闻霄一份。


    “我觉得这样才更有诚意,”那女孩有些腼腆地冲庄继笑起来,“但我有些不好意思当面给他,庄同学,你愿意帮我这个忙吗?”


    很难形容庄继当时的心情。


    他当然微笑着接下了那封无论如何都会送到邵闻霄手中的邀请函,可也在那女孩感谢他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一件严重的事——


    邵闻霄今年二十岁。


    他毫无疑问会在将来成为邵氏真正的掌权人,站在整个华夏联盟的顶端,拥有无与伦比的财富与地位。


    即使邵闻霄不需要爱情,也不会爱上任何人。


    他还是极有可能在未来某一天,为自己挑选一个在各方面都能与他匹配的,合适的妻子。


    这让庄继感到心脏不断下沉。


    回过神来,庄继望向莫衡,问:“你说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莫衡想了很久才斟酌着措辞很公正地说:“人很难不贪心。”


    庄继没忍住笑了一下,弯起眼角,看起来更漂亮了。


    就连莫衡这样一个Beta都被他晃了一下眼睛。


    庄继认为莫衡的话很有道理。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不贪心的。


    正是因为贪心,他才会对少年时期的邵闻霄感到好奇,想跟邵闻霄说话,到冒险救下邵闻霄,一路守护邵闻霄抵达安全地带,再对邵闻霄口中描述的生活产生憧憬,冒着极有可能会被那群人找到的风险,跟着他一起回到邵家。


    得陇望蜀,欲壑难填,贪得无厌。


    庄继扯了扯嘴角。


    明知道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可大概是邵闻霄在过去那八年里把他给惯坏了,导致当庄继回到家,连续五天看到漆黑一片的客厅,忽然就觉得有点委屈。


    他忍不住想,邵闻霄为什么不能喜欢他呢?


    亲情为什么不能转化为爱情呢?


    他可以不怕疼,也不怕S级Alpha信息素攻击性带来的伤害。


    脑海中浮现出邵闻霄那张深邃如同雕塑的脸,那些隐藏的心动,旷日持久的喜欢,以及某些畸形的、扭曲的贪念,在这一刻悉数转化为某种按捺不住的冲动。


    反正邵闻霄也不在家。


    庄继只短暂挣扎了几秒钟时间,就决定服从自己的欲望。


    他曾经偷偷看过视频,知道两个男人之间是怎么做的,也知道如果他能跟邵闻霄在一起,必定是处于下面的那个。


    可庄继不好意思触碰后面,只能在属于他跟邵闻霄的床上,将手往下滑,用最简单的方式取悦自己。


    人生第一次,不做任何思考,生疏地,粗暴地,短暂地,虚幻地沉浸在自欺欺人的快乐当中。


    然而,正在庄继像一尾快要渴死了鱼,不受控制仰起头,嘴唇微张喘气的时候,卧室的门“咔哒”一声开了。


    庄继下意识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猝不及防,撞进突然回家的邵闻霄眼中。


    第255章 番外(四)


    原本按照邵闻霄的计划,他应该在北美待上整整一周。


    可该办的事情全部办完,又陪叶季明出了趟海,当脑海中无数次浮现庄继的脸,他最终还是更改了回程的机票。


    邵闻霄想,他从来没跟庄继分开过这么长时间。


    就算是庄继长大了,需要保持距离,保持冷静,去纠正他错误的,越轨的思维,也不该把他捧在手掌心上长大的宝贝一个人扔在家里那么久。


    更何况邵闻霄惯来擅长控制情绪。


    经过这几天时间,他确定自己已经彻底恢复了正常,不会再任何出现意外。


    于是,将乐不思蜀的叶季明留在休斯顿,在没有提前告诉庄继的情况下,邵闻霄于今天晚上七点落地新京。


    结果刚刚打开门,就闻到浓郁的信息素气味,从卧室的方向传来。


    毫无疑问,这是属于庄继的味道。


    那种极冷也极涩的玫瑰花香。


    当时邵闻霄的心几乎是瞬间沉了下来。


    庄继的易感期已经过了。


    现如今再次出现这么浓郁的味道。


    邵闻霄脑海中只浮现了一种可能。


    他把哪个Omga同学带回了家?


    可越走近越发现,空气中似乎只有庄继一个人的味道,并没有属于Omega的信息素气味与其纠缠。


    然后邵闻霄动作很轻地推开了门。


    发现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壁灯,光线昏暗,而庄继正衣衫半褪地躺在床上,裸露出来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与眼角眉梢泛起来的潮红形成鲜明对比。


    与此同时,视力极好的邵闻霄还看到庄继脸上的表情隐忍又淫靡,正伴随着他的动作,发出破碎的鼻音和略微有些急促的喘息。


    脚步蓦地一顿。


    意识到庄继在做什么的瞬间,“轰”地一下,邵闻霄胸中那团原本已经熄灭并且冷却的火苗再一次死灰复燃,并且迅速熊熊燃烧起来。


    甚至催生了一种比原先更加强烈的隐秘欲望。


    邵闻霄迅速移开视线。


    而此刻,看到邵闻霄,庄继先是没反应过来,然后脸色瞬间变白,下意识扯过被子将自己盖上,还没来得及解释,邵闻霄就已经退出了房间。


    看起来像是完全能理解庄继所做的一切。


    并且细心体贴地为他留出了充足的私人空间。


    毕竟都是男人,在已经二十岁的邵闻霄眼里,庄继一个人做这种事也很正常。


    原本是应该立刻追出去跟邵闻霄解释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抱着反正都被看到了,那就破罐子破摔的念头,庄继继续了刚刚只进行了一半又被打断的事。


    只不过接下来就没有最初那么强烈的快感了。


    或许是因为真正能引起庄继欲望,牵动他心神的那个人已经回来了,就在外面。


    而他刚才亲眼见证了庄继沉浸在欲望当中的丑态。


    这让庄继感觉到一种带有刺痛感的羞耻,同时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扭曲快乐。


    无论如何都出不来。


    难受,渴望,焦躁。


    最终,虚假的幻想和自欺欺人的须臾云雨还是抵不过真实存在的诱惑。


    庄继闭了闭眼,放弃了自己正在做的事,平复了一会儿呼吸之后,从床上起来,穿好衣服走出卧室去找邵闻霄。


    他发现一身黑衣黑裤的邵闻霄正站在阳台上抽烟,背对着光,指尖猩红一点,周身烟雾飘渺,让人看不真切。


    虽然刚刚经历了很尴尬的事,但庄继喉结滚动一下,还是没忍住上前,从后面抱住邵闻霄的腰,“哥哥。”


    庄继最近叫哥哥倒是叫得很频繁。


    每一次都听得邵闻霄心软。


    邵闻霄面无表情地想,不过庄继肯定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不知道他脑海中方才闪过了怎样的念头。


    要是知道他最依赖,最信任的兄长对他产生了怎样龌龊下流,难以遏制的念头,大概不会再像这样肆无忌惮,毫无顾忌地跟他抱在一起。


    弹了弹烟灰,邵闻霄忍不住笑了一声。


    他顿了顿,用一种听不出来的情绪的语气跟庄继说:“我有时候觉得你长大了,有时候又觉得你还是个小孩。”


    庄继没有答话。


    两个人好几天都没见面,刚才又被邵闻霄看到他在自渎,他有些不太想聊天,就这样拥抱就足够了。


    然而下一秒,邵闻霄却拍了拍他的手,转过身来告诉他:“长大了就不能像小时候那样跟哥哥抱在一起了,知道吗。”


    庄继马上抬起头看向邵闻霄,“——为什么?”


    就因为他试探失败了吗?


    易感期过后为什么一切都变了?


    “长大了就不能跟你一起睡觉,也不能跟你抱在一起,”积累了好几天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有点压制不住的迹象,庄继直直看着邵闻霄的眼睛,像负气一样:“如果是这样,那我宁愿永远都不要长大。”


    “……”邵闻霄有点想笑,更多的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这是想或不想就能决定的事吗?


    跟庄继对视片刻,邵闻霄在心里很轻地叹了口气,还是用很平静的语气告诉他:“你只是现在还不习惯。”


    “更何况长大了也有很多别的好处。”


    庄继不说话。


    “比如你可以获得更多的自主权,可以去做很多你想做的事,成立你想成立的地下组织,”邵闻霄顿了顿,“——还比如恋爱。”


    “你以后会遇到自己喜欢的Omega,到时候和她在一起了,难道还跟我这么亲密吗?”


    还比如庄继刚才在床上为了取悦自己所做的事。


    长大了以后,他完全可以不必再玩这种单机游戏,他可以跟喜欢的Omega女孩拥抱,接吻,上床……然后永久标记对方。


    当然,这话邵闻霄没说出口。


    他只是垂眸看着庄继,非常冷静地想,所以很多事情要从现在开始及时纠正。


    庄继也看着邵闻霄,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目光从邵闻霄脸上转移到他手上:“还包括抽烟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突然间就被剥夺了所有特殊待遇的缘故,庄继终于不受控制地表现出一点藏得很深的,从未在邵闻霄面前表现出来的棱角。


    他说:“这个我也可以尝试吗?”


    邵闻霄不自觉皱起眉头。


    因为庄继长得实在太过漂亮,哪怕邵闻霄从来都很清楚,面前这个被他捧在手掌心上长大的孩子,其实并没有他表面看上去那么纯良无害,他曾经杀过人,手上沾过血,现如今更是枪法一绝,身手也远比邵闻霄花重金聘请的那些Alpha保镖还要厉害,但邵闻霄还是认为,像香烟这种东西,应该跟庄继完全不沾边才对。


    就连邵闻霄自己也很少会抽这个,只是偶尔烦躁的时候当作排解。


    然而没等他开口说同意还是拒绝,庄继已经自作主张,从他手上拿过了那只已经烧了一半的香烟,并且动作娴熟地把邵闻霄咬过的烟蒂放进嘴里吸了一口。


    庄继的这张脸确实跟香烟并不匹配。


    看起来不再幼态,也不再无辜,好像凭空多出来一种令人心惊的味道。


    邵闻霄自然不可能被庄继所身上展现出来的这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吓到,因此从他的视角里看到的,就是另外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喉结滚动一下,邵闻霄移开目光。


    哪怕他改变了想法,认为庄继抽烟的样子其实非常勾人,还是强行将他只吸了一口的香烟从庄继嘴上抽走,然后单手放在烟灰缸里按灭。


    庄继看起来好像不是很满意,仰起头来望向他:“你不是说我长大了吗?”


    既然长大了可以做任何事,自然也包括抽烟。


    现在他连跟邵闻霄抽同一支烟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邵闻霄深深凝视着庄继,有那么一个瞬间,他也希望庄继不要长大,或者时光最好能够倒流,这样他就可以永远是当初那个又瘦又小的脏脏包,或者是刚刚被他养成糯米团子的大眼睛小孩。


    永远稚嫩,永远无辜。


    不会随随便便就勾起他的欲念,让他忍不住想要摧残。


    邵闻霄觉得他或许真的是个禽兽。


    从意识到庄继长大的那一瞬间,所有一切都变成了面目全非的样子。


    就连他们这么多年朝夕相处的感情都变了形状。


    将这些见不得光的黑暗念头全部按捺下去,邵闻霄竭尽全力保持一个兄长该有的姿态。


    在庄继头上揉了一把,邵闻霄说:“抽烟有害健康,长大了也最好别碰。”


    说完,他转身准备离开阳台,去浴室洗澡。


    庄继却伸手拉住他。


    邵闻霄脚步一顿,“怎么了?”


    “你说分开睡,是从今天晚上就开始吗?”庄继拉住他的手腕,用很轻的声音问:“你洗完澡之后,是不是就去别的房间了?”


    邵闻霄望向庄继,一个简洁明了的“是”字已经到了嘴边。


    要不是邵闻霄自分化以后就习惯性将抑制手环调到最大档,就回家的这短短十几分钟,信息素恐怕早已泄露了他内心的想法。


    更遑论晚上还要继续跟庄继睡同一张床,跟他近距离接触。


    邵闻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但看着庄继那双很黑也很纯粹的眼睛,肯定的话却又莫名有些说不出口。


    要知道邵闻霄向来处理任何事情都游刃有余,哪怕现如今只有二十岁,已经被很多媒体盛赞稳如泰山,手段果决。唯独对待庄继……他却次次都表现得优柔寡断,拖泥带水。


    因为眼下这种情况是真的非常棘手,进退两难,邵闻霄既不想让庄继伤心,又认为他们是真的到了该恢复正常距离的时候。


    想了想,邵闻霄索性跟庄继开了个玩笑:“宝贝儿。”


    他压低了声音笑道:“你都学会自慰了,我们总不能还睡在同一张床上吧?”


    “到时候你当着我的面做这些,像什么样子?”


    “那你呢。”庄继突然问他,“你今年二十岁。”


    “二十岁以前的每一天我们都睡在一起,你是怎么解决的?”


    “……”


    没想到话题会转到这里,邵闻霄难得有些尴尬,脸上没什么表情道:“——小朋友不要问这些。”


    “一会儿说我是小朋友,一会儿又说我长大了。”庄继直直望向邵闻霄,“你为什么自相矛盾?”


    不等邵闻霄回答。


    心情奇差无比,有些自暴自弃,甚至某些情绪亟待找到一个出口的庄继看着他道:“刚才我没弄出来。”


    “都说这样做会很舒服,但为什么我没弄出来?”


    邵闻霄微怔一下。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庄继喉咙滚了滚,舔了舔嘴唇,目不转睛盯着邵闻霄的眼睛哑声说:“哥哥,你要教我吗?”


    第256章 番外(五)8.3w营养液加更


    “不用——”


    邵闻霄下意识拒绝了合作方递来的烟,回过神又补了一句:“我下午还要回趟学校。”


    对方愣了一下,把烟收起来笑道:“跟小邵总谈了这么久,都快忘了您还在念书了,真是年轻有为,年轻有为。”


    邵闻霄没接这话,只是继续跟他谈方才的事。


    这是邵振霆交给他的一个项目。


    算不上棘手,也算不得复杂,只是在推进过程中涉及到的一些利益关系错综复杂,需要找第三方从中斡旋,代为平衡和处理突发情况。


    而这个人就是被邵闻霄选中的第三方。


    最初他认为邵闻霄太过年轻,大概很多事情都不太懂,难免有想趁机浑水摸鱼为自己牟利的意思。


    但很显然,这几次面谈下来,邵闻霄表现出的能力与心智远远超出了面前这人的预料,他的态度也一次比一次恭敬。


    正事谈完,在临走时这人又跟邵闻霄套了句近乎,说自己最近有家度假村即将开业,里面高尔夫球场、马场、靶场以及温泉应有尽有,如果邵闻霄感兴趣的话,可以带弟弟一起来玩,他提前清场。


    显然,随着这段时间合作关系的展开,这人在私底下对邵闻霄也做了充分的了解和背调。


    知道邵闻霄十二岁时从外面捡回来一个小孩,对他比对邵明谦还好,几乎捧在手掌心上,予取予求。


    因此,这话里的弟弟,指的自然是庄继。


    邵闻霄顿了一下,并没有把话说死,只是在微微颔首表示谢意的时候告诉他,“多谢,有时间我会考虑。”


    对于这个人来说,没有明确拒绝那就是同意,因此,听见邵闻霄的话,他不免连连点头,笑容满面地说:“那好,我随时等您电话。”


    然而,等这人离开,邵闻霄坐进车里,靠在椅背上按了按鼻梁,脑海中却浮现出庄继的脸。


    他想——现如今对他而言,庄继还能算是弟弟吗?


    他还能正常做回那个心无杂念的兄长吗?


    那天晚上,庄继告诉他,我没弄出来,你要教我吗。


    邵闻霄脑子里“嗡”地一下。


    那团名为失控的火几乎将他残存的理智烧光,于是他问庄继,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庄继依然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用很轻的声音说:“这么多年,你不是什么都手把手教我吗。”


    “读书、骑马、开车、射箭、滑雪……”庄继看起来非常不解,“这个不能教吗?”


    两人近距离双目对视,像是拉锯,又像对峙。邵闻霄眼底的情绪深不见底,几乎要将庄继整个人完全吞噬。


    但因为他迟迟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所以最终认输的那个人还是庄继。


    “那好吧。”他扯了扯嘴角,低声说:“我知道了。”


    说完就准备转身离开。


    而那一刻,邵闻霄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


    可能是引以为傲的理智和自制力真的被那团火彻底烧没了,也有可能是庄继不够成熟且没有分寸的话刚好给了他一个失控的借口。


    总之,邵闻霄一把拽住了庄继的手臂。


    ——后面发生的事就不言而喻了。


    他们甚至没回卧室。


    邵闻霄靠近了庄继,将他困在自己和墙壁之前,捏着他的下巴问:“——都说这样会很舒服,是谁说的?”


    “谁教你的这种东西?”


    可能是没想到邵闻霄会真的同意,庄继整张脸都肉眼可见地烧起来,透着一种慌乱、害怕而又躁动的红。


    看起来很像叶公好龙。


    “哥——”


    邵闻霄不知道庄继是不是想开口叫他停下,但他没给庄继后悔的时间,径直扯开了庄继衬衣的下摆,然后隔着布料扣着庄继的腰按了一下:“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当时庄继浑身都是一僵,不受控制地闷哼一声,仰起头。


    邵闻霄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大,眸底情绪更深,手上的力道也更重,紧接着就听见庄继哑着嗓子说:“没、没有谁。”


    “我是在网上看到的——”


    有些事情一旦开头就停不下来。


    邵闻霄便压低了声音继续拷问:“为什么要看这些?”


    “……”


    庄继没有说话,也或许是再也分不出心神说话,只是压抑着微颤的呼吸,浑身紧绷。


    如果加上之前的易感期,那么这便是邵闻霄第三次看到庄继失神难耐,彻底沉浸在情欲当中的模样。


    他发现,庄继的身体好像比他想象中还要敏感。


    而且庄继这张漂亮到甚至有些凌厉的脸,在受到某种刺激的时候,眼底会泛起湿润的、无辜的潮红,连带着眼尾也是一样。


    这就导致他身上会呈现出一种极具反差的,无意识的纯粹媚意。


    更加令人心痒,也更加惹人犯罪。


    根本不像一个可以标记别人的Alpha。


    阳台上的气氛不自觉变得非常暧昧灼热。


    当时,邵闻霄戴在手上的信息素抑制手环传来剧烈的电流刺痛感,在顷刻间传遍全身,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唤回他的理智,让他恢复冷静。


    而他的大脑却强行忽略了这种痛感,疯狂叫嚣着继续,要按照庄继的要求,满足他的愿望,充分履行一个合格兄长有求必应的职责。


    于是,邵闻霄居高临下,将那些见不得光的念头藏起来,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紧贴着庄继的身体问他:“刚才在卧室里是怎么做的?”


    “为什么没弄出来?”


    庄继被邵闻霄压得不断往后,最后彻底靠在墙上。


    他动了动嘴唇,似乎是想回答邵闻霄的问题,表情看起来生涩而又混乱,最终语无伦次向邵闻霄描述了自己动手的经过。


    然后邵闻霄就听见自己说:“那就重做一遍给我看。”


    他的语气很平静,好像是真的心无杂念:“看了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不是吗。”


    “哥哥——”庄继的脸瞬间更红了,露出极度为难和无措的神色。


    “不是你让我教你的吗?”邵闻霄没有逼他,只是用和平时一样的语气垂眸看着庄继反问。


    庄继在邵闻霄面前一向很乖。


    尤其是意识到自己理亏的时候。


    因此,再怎么窘迫,再怎么尴尬,还是忍着羞耻,乖乖按照邵闻霄的命令做事,重复了一遍之前在卧室做过的动作。


    他在急促的喘息和混乱的呼吸当中还会叫邵闻霄的名字,用那双很黑、很湿也很红的眼睛望向邵闻霄。


    像是寻求帮助。


    邵闻霄喉结滚动。


    后来,他面无表情纠正了庄继动作以及认知上的错误,用很低沉的声音告诉他:“你这样当然出不来。”


    “太着急了——”


    邵闻霄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给别人做这种事。


    以示范教学的方式。


    但第一次,庄继其实并没有给邵闻霄详细讲解的机会。


    因为不知道为什么,在庄继手中无论如何都解决不了的事,却在掌控权完全归于邵闻霄的瞬间就结束。


    速度快到连邵闻霄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那股极冷也极涩的玫瑰花香与某种腥膻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另外一种全新的、潮热的、黏稠的暧昧气息。


    原本事情到这里就该结束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庄继靠在墙上大口喘息,完全没缓过来,好像大脑一片空白的样子,邵闻霄心底的掌控欲与摧残欲更强烈了。


    他问庄继为什么这么快。


    庄继涨红了脸,哑口无言,半晌没给出一个完整的答案。


    邵闻霄便又问:“学会了吗。”


    “——要不要再来一次?”


    邵闻霄原以为庄继会知难而退,会意识到他们正在做的事情是不对的,会察觉到潜藏的,未知的危险,会纠正这个已经发生的错误,偏偏庄继没有。


    明明还没彻底从快感中回过神来,却还是咽了咽喉咙,抓住邵闻霄的手腕,哑着嗓子说“要。”


    “——我还要学。”


    双目对视。


    “学这个做什么?”邵闻霄居高临下看着自己当成亲弟弟一样养大的孩子。


    一想到他还差几个月就要成年,以后会彻底变成一个成熟的Alpha,将这些从网上,从视频里,甚至是从他这里学到的某些技巧应用于某个Omega身上,胸口忍不住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割裂和刺痛感。


    于是,接下来除了技巧之外,邵闻霄还额外教了庄继什么叫控制。


    这一次他没有那么轻易让庄继获得满足。


    他听着庄继呜咽,感受着庄继颤抖,做了充分的演示,却又在最关键的时刻将原本给出的东西收回。


    庄继看上去好像很难受。


    他在迷惑不解,濒临崩溃的过程中恳求邵闻霄,不停不停地叫他哥哥,邵闻霄始终不为所动,在给他带去快乐的同时,也非常残酷地施加痛苦。


    直到最后,确认庄继是真的承受不了之后,邵闻霄才终于结束了这场教学。


    庄继几乎脱力,整个人闷哼一声,不受控制地倒在他怀里。


    衣衫不整,眼尾潮红,下嘴唇偏右的位置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咬出了一个小小的破口,将原本就惹人遐想的唇色变得更加殷红。


    邵闻霄按着他的肩膀,有那么一瞬间,几乎想问庄继要不要再学点别的,比如接吻——


    但这句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的瞬间,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适时响了起来。


    “……”


    嗡嗡震动的声音总算唤回了邵闻霄所剩无几的理智,也冲淡了他跟庄继之间那种再走一步就会彻底背德的氛围。


    说不清究竟是遗憾还是别的什么。


    “——今天就到此为止。”拿了纸条帮庄继把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痕迹擦干,邵闻霄喉结滚了滚,说:“去洗个澡。”


    然后他接起电话,跟有正事向他请示的方铎沟通了近半小时工作。


    挂断电话的时候,庄继似乎已经睡了。


    邵闻霄便独自去了另外一间卧室。


    洗澡的时候,他终于摘下手腕间已经过载到发烫的抑制手环,属于S级Alpha的强横信息素气味瞬间充斥整间浴室,浓郁到可以形成实质。


    在庄继看不到的地方,始终镇定自若,淡定到不起波澜的邵闻霄脸上终于流露出一丝隐忍的痛苦和难以言喻的欲念。


    邵闻霄为自己解决了生理问题。


    庄继问他,二十岁之前的每一天他们都睡在一起,关于这种情况邵闻霄是怎么处理的。


    事实上,邵闻霄并不重欲。


    就像不喜欢被信息素掌控的感觉一样,这种事情并不足以令他沉迷,他甚至不是特别感兴趣。


    再加上邵闻霄每天都很忙碌,有无数件事情等着他去了解,去处理,去掌控,因为以前哪怕是有冲动,需要动手解决,也不过是草草了事。


    可他却在庄继这里破了例。


    要不是脑子里还残存最后一丝理智,还清楚记得庄继是谁,以及闻到他身上属于Alpha的信息素气味,邵闻霄大概会在那个所谓“教学”的过程中,就直接将庄继按在床上干到死。


    那天晚上他们最终还是没有睡在一起。


    因为冷静下来以后产生的悔意以及自责,因为后知后觉意识到的尴尬,因为发现自己可能真的是个禽兽的哑然……


    总之,因为各种原因,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的邵闻霄最终睡在了次卧。


    而第二天一早,因为有工作安排的缘故,邵闻霄出门很早。


    晚上跟邵振霆一起去见华夏联盟的某位高官,结束应酬到家的时候又已经接近一点。


    庄继大概也和他一样感到尴尬和后悔,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所以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在沙发上等他等到睡着。


    于是,邵闻霄推开门看到的便是一室漆黑。


    后面连续几天,他们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擦肩而过,明明是住在同个屋檐下,亲近到密不可分的两人,却相处得好像异地。


    邵闻霄已经整整三天都没有跟庄继好好说过一句完整的话。


    换做以前,这是从来都不可能出现的情况。


    邵闻霄说不清楚这种感觉,只是在时间流逝的过程当中,逐渐感觉到烦躁、焦灼、郁闷以及失控。


    他很清楚——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


    因此,此时此刻,听到坐在前排的方铎低声问他去哪儿,邵闻霄思绪回拢,沉声说去庄继的学校。


    *


    今天有游泳课,但庄继不想下水。


    坐在旁边看其他人游泳的时候,却忍不住想到邵闻霄。


    去年的时候他们搬过一次家,换到了另外一处更大的房子,阳台上有个长达二十五米的泳池。


    身为S级Alpha,邵闻霄天生在很多领域都是顶尖,游泳这种基础运动自然也是一样。


    当时刚刚放学回家的庄继看到邵闻霄从泳池里起身,晶莹的水珠从他微湿的发梢滑落,滑过高挺的鼻梁,再沿着下颌线一路往下,掠过壁垒分明的腹肌,最终没入紧贴在人鱼线上的黑色泳裤。


    他随手拿起放在一旁躺椅上的毛巾,一边抬眸望向庄继,一边给自己擦身,赤裸的脚下汇聚出一小滩水渍。


    那是一种湿漉漉的,强大的,又极具压迫力的性感。


    早就已经对邵闻霄图谋不轨的庄继猝不及防对上这种画面,差一点没控制住自己的反应,下意识觉得心跳加速,鼻息发热,喉咙发紧。


    想跟邵闻霄接吻,想跟邵闻霄贴近,想被他操纵和掌控,想跟他做这世界上最亲密的事。


    而几天前,庄继真的在心情极度压抑和沮丧的情况下,鬼迷心窍说了越界的话。


    没想到邵闻霄会同意。


    更没想到邵闻霄真的身体力行,手把手地教导了他一次又一次。


    ——虽然全程没有其他的肢体接触。


    可他清楚地感觉到邵闻霄也动情了。


    庄继垂眸,隔着十几米的距离望向校游泳池的蓝色水面,有些出神地想——他很确定,在动手帮他的瞬间,邵闻霄也起了反应。


    在庄继遏制不住颤抖和喘息的时候,他在恍惚间还听到邵闻霄腕上信息素抑制手环传来高强度警报的嗡鸣声。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当庄继习惯性与邵闻霄对视,习惯性望向那个给予他痛苦,也带给他全部快乐的人时。


    他觉得邵闻霄好像准备吻他。


    但是没有。


    没有拥抱,没有接吻,只有“教学”结束以后的冷淡与疏远。


    当然——事实上,庄继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邵闻霄。


    在那场带有腥膻味道的荒唐结束以后,他忍不住代入了邵闻霄的立场,反复揣度邵闻霄的心理。


    邵闻霄是怎么想这件事的?


    会怎么看待庄继提出的要求?


    他究竟是一时冲动被他蛊惑,还是真的对他好到了百般迁就,连这种事都能宽容配合的地步?


    当局者迷。


    庄继实在想不出正确答案。


    当他略过中间步骤,将这件事将给莫衡听,问他怎么看的时候,莫衡脸上的表情几乎可以用精彩纷呈来形容。


    庄继抬眸看他一眼,莫衡又瞬间恢复原状。


    但在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斟酌了许久措辞以后,莫衡终于开口,试探性道:“我觉得,有没有可能,邵先生他也喜欢你?”


    “但是顾忌你们之前的关系,以及你和他一样是Alpha的事实,所以……”莫衡顿了顿,“所以配合了你的要求,又没做出其他出格的事?”


    “毕竟你也没有向他坦白自己内心的想法。”


    莫衡清了清嗓子:“而且我觉得……以邵先生的心智,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有多出格。”


    知道出格还是这么做了。


    莫蘅只能想到这一种可能。


    庄继被他这个假设说得心动不已。


    可也没完全相信。


    因为莫衡毕竟是个外人。


    不曾参与他跟邵闻霄一起共度的八年,不知道邵闻霄对他究竟有多么的好,好到就连庄继本人有时候都会觉得恍惚。


    就好像未来有一天他再次杀人放火,双手沾满鲜血,只要在之前给予邵闻霄充分的知情权,他便会面无表情站在庄继旁边递刀,并且转头用轻描淡写的语气吩咐下属,为他做好后续一应的善后处理工作。


    因此,在这种情况下,庄继是真的很难分清,那天邵闻霄为他所做的一切,究竟是包容,是迁就,是习惯,还是……


    游泳课结束,庄继收拢思绪,准备放学去靶场练枪。


    反正邵闻霄最近忙到昼夜颠倒的程度,他回家也是独自一人。


    然而,就在庄继经过走廊的时候,突然有身着百褶裙的女孩拦住他的去路。


    并不是庄继认识的人。


    但长相姣好,是很甜美的那种风格,只是表情看起来有些不易察觉的紧张。


    她说:“庄同学你好。”


    “我曾经和你听过同一个老师的讲座,之前一直悄悄地关注你,在学校里也看过你很多次,所以想问你,能加个联系方式吗?”


    庄继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


    他望向面前用期盼目光望向他的Omega女孩,突然想起他曾经在学校里遭遇霸凌的事。


    那时候他刚刚被邵闻霄带回新京,并不适应外界的生存法则,整个人沉默寡言,内向阴郁,认为自己完全不需要社交,也不需要朋友,只需要跟邵闻霄产生关联就已经足够。


    是邵闻霄告诉他,不要困在过去的经历里,不要受到过去的影响,教他该怎么笑,怎么说话,怎么正常和人相处,怎么摆脱陈旧的阴影,走向崭新的人生。


    庄继的悟性很高。


    这些年他表现得也一直很好。


    再也没有人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他,认为他是外来者,是乞丐,是上不得台面的哑巴,他在学校里也越来越受欢迎。


    但没人知道,庄继心里其实依然只喜欢邵闻霄。


    依然认为,全世界他只需要和邵闻霄产生关联。


    不过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已经刻进了骨子里,形成肌肉记忆。


    庄继很快扬起一个好看的笑脸,对对方说……


    于是邵闻霄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脚步微微一顿。


    当然,受角度限制,他看不清那女孩脸上的表情,但庄继脸上却带着笑,似乎正专注跟对方说些什么。


    毫无疑问,身高已经接近一米八的庄继跟他面前那个身材娇小的Omgea女孩非常相配。


    这一刻,自诩处事成熟冷静的邵闻霄心底竟然涌现出一种强烈的,想将庄继拽到自己身边,甚至揽进怀里的冲动。


    想命令他以后跟任何Omega保持距离,不论男女,想当面告诉那女孩,这是他的——


    邵闻霄猛地一滞。


    他的什么?


    想到这里,邵闻霄心头重重一跳,因为他脑海中冒出来的,排在第一顺位的答案,似乎根本就不是兄长。


    那他想说什么?


    远远望向庄继的侧脸,邵闻霄忽然意识到——


    或许他从来都不希望庄继走向那条正确的,平稳的,常规的幸福道路。


    或许他根本没办法眼睁睁地,心平气和地看着他一手养大的小朋友变成专属于另一个人的Alpha。


    换句话说。


    或许从庄继易感期以后发生的一切,从来都不是由压抑已久的扭曲欲念导致的意外,冲动以及可以被纠正的错误。


    而是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已经根深蒂固,枝繁叶茂的喜欢以及心动。


    ——他早就喜欢上了那个被他亲手养大的小孩,想占据,想拥有,想将庄继整个人都嚼碎了吞进肚子里。


    想让他哭,让他叫,让他发出只有他一个人能听见的喘息以及呻吟,露出只有他一个人能看见的情态。


    终于意识到这一点。


    邵闻霄深吸口气,在静了片刻之后竟然没忍住偏过头去笑了一声。


    这么简单的事,他面无表情地想,他怎么会这么迟钝?


    第257章 番外(六)


    邵闻霄站在原地,等着庄继跟那个Omega女孩把话说完。


    即使在短短几秒钟之内彻底看清了自己的心,邵闻霄的风度和教养也不允许他做出那种强行打断别人对话的事。


    于是,庄继回过头来就看到站在十几米外的邵闻霄。


    他愣了一下,只觉得心跳倒是其次。


    两人才刚刚亲密接触过,这几天又几乎没见到面。


    庄继喉咙滚了滚,感受到强烈思念喷薄而出的瞬间,更多的是一种脊背发麻,小腹紧绷的刺激。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快步走到了邵闻霄面前。


    邵闻霄望了一眼那女孩离开的方向,用很平静的声音问:“同学?”


    “……”庄继回过神来,回答邵闻霄的问题:“不是,隔壁班的,我不认识。”


    “在聊什么?”


    “没什么,”庄继顿了顿,望向邵闻霄的侧脸:“她问我要不要加个联系方式。”


    庄继现如今的学校也是邵闻霄曾经的母校,因此他对这里非常熟悉。两人肩并着肩,没用多久就走到了邵闻霄停在校门口的车子前面。


    今天邵闻霄开的是一辆黑色迈巴赫,非常低调。


    没看到司机,也没看到方铎。


    邵闻霄帮庄继打开副驾车门,“那你给了吗?”


    庄继舔了舔嘴唇,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莫衡跟他说过的话,于是等邵闻霄坐进车里以后,望向邵闻霄的眼睛说:“你觉得我应该给吗?”


    邵闻霄闻言,转头将黑沉沉的目光落回到庄继脸上,凝视他。


    两人双目对视。


    庄继再一次感觉到喉咙发紧,甚至口干舌燥,但害怕会在邵闻霄面前露出破绽,害怕这样会像上次易感期一样将事情变得更糟,于是他下意识想收回目光。


    这时候邵闻霄终于开口:“你想给就给。”


    说完,他俯身过来,亲手帮庄继把安全带系上。


    庄继:“……”


    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刚才那些顾虑眨眼间全都忘了,庄继嘴唇张了张,问:“你的意思是,我跟谁交往都可以吗?”


    这是一句听起来非常孩子气的话。


    但邵闻霄却敏锐从里面听出来一点难以言喻的在意、不满、试探和挑衅。


    事实上,除了庄继对他的占有欲以外,一直以来,庄继还希望邵闻霄能对他具有同样的反馈。


    比如,他喜欢被邵闻霄约束,喜欢被邵闻霄管教,喜欢邵闻霄告诉他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因此,邵闻霄并不能精准从这句话里确定庄继的真实想法。


    不能确定庄继对他的感觉究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雏鸟情节,习惯成自然的依赖,还是像他一样,早已在时光中扭曲变质,却完全不自知的心动和爱。


    将自己的安全带卡扣插好时,邵闻霄脸上没什么表情地想——他认为庄继应该是喜欢他的。


    当然,如果并没有喜欢。


    如果仅仅只是依赖。


    邵闻霄顺着庄继的话试想了一下,如果未来有一天庄继真的和别人在一起,就比如刚才那个满怀期待找他要联系方式的女性Omega……


    他望向庄继回答他刚才的问题:“——当然不是。”


    “我的意思是,”邵闻霄停顿片刻,“我知道你一直都有自己的判断,跟谁认识,和谁接触,从来都不需要我来指手画脚。”


    就比如最近一年出现在庄继身边的莫衡。


    邵闻霄从来不说,也不阻止,但不代表他不知道。


    “而且……”邵闻霄盯着庄继看了一会儿,“你应该已经拒绝了她吧?”


    没试探出任何结果,庄继张了张口:“你怎么知道?”


    邵闻霄忽然笑了一下,重新靠回椅背,单手扶着方向盘:“因为我一直望着你。”


    从那女孩有些忐忑却坚定地在走廊上拦住庄继开始。


    到有些垂头丧气地离开结束。


    邵闻霄一直看着庄继。


    “如果你满足了她的要求,或者给了她一定程度上的希望,她应该不是我刚才看到的那种状态。”


    “……”有理有据。


    庄继忍不住产生了一种很强的挫败感。


    这些年来,邵闻霄是真的在任何时候都非常平静,而且永远能一针见血,从许多微小的细节处抵达真相,进而掌控全局。


    谎言和试探对他来说几乎是无用的。


    因此话题到此结束,邵闻霄问庄继想去哪里。


    庄继原本想去靶场练枪。


    因为他喜欢玩枪,为了方便,两年前邵闻霄便用他赚到的第一笔钱,为庄继开了一家专门为他一个人服务的靶场,各项设施、装备都是一流。


    但现在邵闻霄回来了。


    虽然他们之间还有些难言的尴尬,庄继还是想跟邵闻霄待在一起。


    于是庄继问:“你今天没有工作了吗?”


    邵闻霄“嗯”了一声,忽略了他吩咐方铎将剩下的工作安排到明天处理,并且今天下午没回学校上课的事实。


    “连着几天都没怎么见面,”他看着庄继,轻声说:“想我了吗?”


    庄继一顿,还没来得及说话,邵闻霄便继续道:“我很想你。”


    “……”


    清晰看到庄继原本的眼睛在他面前极其明显地亮起来,邵闻霄再一次想——你应该也是喜欢我的吧?


    喜欢我,所以想独占我。


    喜欢我,所以想被我独占。


    喜欢我,所以希望我想你,亲口表达出在乎你。


    只不过,邵闻霄认为,现如今只有十七岁的庄继还不能像他一样正确认识到自己的感情,可能会误以为这是习惯,是依赖,是家人之间的占有欲。


    没关系,既然他能陪庄继长大,自然也有足够的耐心等庄继开窍。


    但是,在意识到自己的心意以后,饶是邵闻霄向来早熟,性格沉稳持重,也知道很多事情不能操之过急,还是按捺不住某些冲动悄悄冒头。


    比如,晚上他们在外面吃饭,邵闻霄挑了庄继之前说过想去的海底餐厅,却意外碰到了邵闻霄的大学同学。


    一个家世还算不错的男性Omega。


    对方过来打招呼,邵闻霄便跟他简单聊了两句,等人离开以后,他下意识想观察庄继的反应,然后顺口问了一句:“之前还没跟你讨论过这个话题。”


    邵闻霄面不改色:“喜欢男性Omega还是女性Omega?”


    根据调查结果显示,目前有百分之六十的男性Alpha更倾向于女性Omega,另外百分之四十的Alpha则是相反,数据差异并不算大。


    庄继却没回答他,而是用那双很黑的眼睛注视着他,反问:“那你呢?”


    “哥哥,你喜欢什么样的Omega?”


    “……”邵闻霄望向坐在他对面的人。


    庄继背后是成群的彩色热带鱼,还有扇着巨大“翅膀”从玻璃幕墙前一闪而过的鳐鱼,分明是一副极美的、动态的、充满生命力的蓝色画卷,而他却只能看见庄继。


    因此这个问题的答案不言而喻。


    只是邵闻霄不可能在这种地方,也不可能在这一刻贸贸然说出口。


    邵闻霄说:“还没想过。”


    庄继“哦”了一声,紧接着,模仿跟邵闻霄一样的语气,“我也还没想过。”


    “……”邵闻霄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这一刻的心情,下一秒就听见庄继继续道:“但我觉得刚才他应该喜欢你,刚才过来跟我们打招呼的Omega。”


    “为什么?”


    庄继看着邵闻霄的眼睛,“因为他一直看着你。”


    那种眼神,庄继再熟悉不过。


    是一种,珍惜每一次碰面,非常想将邵闻霄完整装进自己的眼睛里,同时也想让邵闻霄看见自己的眼神。


    所以他一眼就能看出来,却又因为没有任何立场阻止只能闷闷不乐,如鲠在喉。


    当然,庄继也很清楚,邵闻霄一定不喜欢对方。


    不然不会用类似看花、看草、看桌子的眼神回望他,说一些礼貌客套而又疏离的话。


    “哥,”静了片刻,庄继忽然问邵闻霄:“你以后会跟Omega结婚吗?”


    邵闻霄看了他片刻,“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庄继舔了舔嘴唇,索性拿出了他在邵闻霄这里的特权:“想知道,不行吗?”


    “……”庄继在邵闻霄这里几乎没有任何事情是不行的。


    除非他不顾危险,或者要伤害自己。


    因此邵闻霄停顿片刻,意味不明地问:“你希望我在未来跟某个Omega结婚吗?”


    双目对视。


    庄继毫不犹豫就说不想,占有欲一如既往。


    邵闻霄没忍住偏过头去笑了一声。


    最后,在服务生过来买单的时候,邵闻霄没看庄继,只是一边把自己的卡递给对方,一边说:“不想那就不结。”


    他可以永远都属于庄继。


    不论庄继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一个可以依赖信任的兄长,还是可以能够名正言顺和他抵死缠绵的伴侣。


    邵闻霄猝不及防做出这个承诺以后,庄继一顿,眼睛又黑又亮,在他们走到停车场时一把抓住邵闻霄的胳膊,一字一顿地问他:“真的吗?”


    那双眼睛是真的太亮了。


    邵闻霄撇开视线,“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然后庄继就笑起来。


    好像听见了什么非常值得高兴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当车子右转驶向高架,庄继又说:“那我也不结婚。”


    邵闻霄一顿,握着方向盘转头瞥了庄继一眼,用一种听不出情绪的语气问:“为什么?”


    “因为我想陪着你啊,”庄继轻轻说:“我陪着你好不好?”


    “……”


    有时候邵闻霄真的很想捏住庄继的下巴,问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如果没开窍就会说这么好听的话,假如未来有一天开窍了那还得了?


    邵闻霄把窗户降下来一点,让新京市夜晚的风吹进来,目视前方,过了几秒后回答庄继:“好啊。”


    “那你陪着我。”


    回到家以后,邵闻霄又去阳台上抽了支烟。


    他做事惯来习惯自省和复盘。


    而且他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意识到了——试探庄继是一种非常错误的行为,没有必要,且效率低下。


    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邵闻霄发现,在试探庄继的过程当中,他的心也会随之忽上忽下,起起伏伏,不由自主受到牵引和影响。


    有时候像被人用手攥住,有时候又像被羽毛轻轻划过。


    这种感觉对邵闻霄来说非常陌生,也非常不可控制。


    可如果不试探庄继,直接越过中间环节,把该说的话说出来,把想确认的事情问出口,万一最终得到的并不是邵闻霄想要的答案……


    毕竟庄继今年还只有十七岁。


    一根烟燃尽。


    在快要烧到手的时候,邵闻霄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转过头来刚好跟庄继对上目光。


    庄继问他在做什么。


    邵闻霄顿了顿,忍不住在心里回答——在想怎么才能改变我们之间的关系,怎么把你嚼碎了吃进肚子里。


    不想让烟味沾到庄继身上,邵闻霄把烟头按熄在烟灰缸的白色石米里,语焉不详地说:“想点事情。”


    庄继“哦”了一声,忽然抬起头望向远处的天空,像没话找话一样:“今天的星星好亮。”


    邵闻霄顺着他的目光只看了一眼,发现今晚确实看不到一丝云翳,导致头顶的星群便显得格外分明。


    坐在阳台的圆形露天沙发上,庄继侧过头来望向邵闻霄:“你还记不记得,以前教我认星座的事?”


    邵闻霄“嗯”了一声,“记得。”


    从邵家搬出来的第一天晚上,他们曾经在一起看星星。


    邵闻霄用望远镜告诉庄继,该如何在天上找到星座,然后通过星座和星云确认星星的名字。


    那天的天气也很好,夜晚能见度很高。


    邵闻霄教庄继认了天琴座,猎户座,天鹅座,天蝎座……然后又教他在星座特定位置寻找肉眼可以分辨的特殊星星。


    庄继学得很认真,于是他们一直在阳台上站到很晚。


    此刻,庄继冲邵闻霄弯了弯眼角,“其实我是骗你的。”


    邵闻霄:“嗯?”


    “忘记了吗,”庄继眨眨眼睛,“我是被当成杀戮机器培养的,每天要接受很多训练,在某些极端情况下,看星星辨别方向是我们的必备技能。”


    “所以,你教的那些其实我都知道。”


    只是教官讲的那些,远没有邵闻霄说得这么好听。


    “……”邵闻霄也没生气,笑了一声:“所以呢?”


    庄继说:“但我没有守护星是真的。”


    当时邵闻霄将天文望远镜调到某个方向,示意庄继去看,然后告诉他,庄继在寻星镜里看到的这颗星星就是他的守护星。


    庄继有些不解地望向邵闻霄,不明白守护星是什么意思。


    由于白天才跟庄继聊过母亲的事,邵闻霄便没有丝毫想遮掩的意思,淡声解释,说他出生的时候,他母亲曾花钱买下这颗恒星,并且以邵闻霄的名字命名。


    在邵家老宅,那座庄园主楼的阳台上,也摆过这样一台天文望远镜。


    母亲调试好角度,将他抱到寻星镜前看,用很温柔的声音告诉他,这颗星星是属于他的,会一直在天上望着他,守护他。


    庄继听完以后没有立刻说话,邵闻霄笑着问他在想什么,然后又碰了碰他的脸,“羡慕啊?”


    庄继并没有觉得羡慕,因为他从来都没有妈妈,也不知道被妈妈爱着是一种什么感觉。


    他只是下意识想告诉邵闻霄,既然邵闻霄在天上有一颗守护星,那他可以当地上的那颗,和天上的星星一起保护他。


    没想到邵闻霄下一句话就是:“我猜你应该没有这种东西吧。”


    庄继“啊”了一声,老实点头,邵闻霄就在他脸上捏了一下:“那我把它送给你。”


    庄继瞬间愣在原地。


    少年时期的邵闻霄却看着他笑:“记住在哪儿了吗,以后这颗星星就属于你了。”


    “我把我的守护星送给你,就当是……那声哥哥的回礼。”


    那天,星空很美,星光很亮,庄继却只记得邵闻霄望向他的目光。


    永远永远,刻骨铭心。


    很显然,庄继这句话说完以后,邵闻霄也想起了曾经发生的事,像当年一样笑了一声。


    庄继看了看邵闻霄,再次舔了舔嘴唇,用很轻的声音说:“所以从那天开始,我就有了属于我的星星。”


    一颗挂在天上。


    一颗藏在心底。


    当然,被他藏在心底的那颗星星其实也始终高悬于天际,只不过在过去八年,他们朝夕相处的每一个瞬间,那颗星星将他拽进了属于他的世界,始终在他面前,在他身边,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照亮他,引领他。


    这句一语双关的对邵闻霄来说几乎约等于告白。


    他清晰听见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两人双目对视。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邵闻霄就已经用力将庄继拽进了自己怀里。


    严格来说,他们并不是第一次靠这么近。


    这些年来,邵闻霄抱过、背过、搂过庄继无数次,从少年到青年,从稚嫩到成熟,他们有过无数个肌肤相贴,密不可分的瞬间。


    可这种姿势,这种动作,这种心跳,却是毋庸置疑的头一回。


    庄继没有丝毫想要反抗的意思。


    他只是喉咙滚了滚,便望向邵闻霄,目光一错不错。


    空气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弥漫起浓郁的玫瑰花香,那种夹杂着金属气息与根茎汁液的凛冽味道,并不馥郁香甜,还有点冷,有点涩。


    属于同类的气息出现以后,在百分之九十九的时候,都会引起S级Alpha的敌对情绪,让他感受到一种被冒犯的烦躁,以及下意识想要压制对方的征服欲。


    毫无疑问。


    征服欲当然是有。


    但邵闻霄很清楚,这种征服欲只针对庄继。


    只不过他并不是想摧毁庄继的意志,迫使他低头认输,而是想通过另一种方式令他在自己面前臣服。


    于是,空气中同时出现了另外一种气息。


    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浓很多。


    就算是有抑制手环的遏制,依然不受控制泄露出来些许。


    庄继看着邵闻霄,说:“哥哥。”


    “我闻到了你的信息素气味。”


    同为Alpha,哪怕邵闻霄泄露出来的信息素只有一丝,庄继依然有种被压制,被克制的感觉,甚至于从生理层面感到有些难以呼吸。


    虽然并不严重。


    但从心理层面来讲,庄继却在这种危险当中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兴奋,悸动,以及无法抑制的干渴。


    邵闻霄没有说话,也没有否认,只是收紧了箍在庄继腰身上的力道,


    两人之间的距离连鼻息都纠缠在一起,因此,庄继自然能清楚感受到邵闻霄身体某个部位的明显变化。


    浑身肌肉紧绷,庄继感觉自己更加干渴。


    他低声告诉邵闻霄,那天邵闻霄为他上完辅导课以后,他原本也是准备帮邵闻霄的,只不过方铎的电话来了,打断了一切。


    “哥,”庄继舔了舔嘴唇,跟邵闻霄对视了几秒,用气声问:“今天你需要我帮忙吗?”


    “上次我应该学的还不错。”


    邵闻霄不知道事情怎么就走向了这里。


    也不确定庄继是不是故意的。


    可他在庄继眼底,清晰看到了心动,迷恋,专注以及紧张和忐忑的情绪。


    没有丝毫想要隐藏的意思,就写在那双又黑又亮的眼睛里,摆在明面上,等待着邵闻霄看穿。


    邵闻霄忽然间意识到什么。


    在凝视庄继近十秒钟之后,邵闻霄听见自己说不要。


    然后在庄继露出失望的表情之前,捏住他的下巴,低头重重吻了上去,“——你帮点别的就可以。”


    唇齿相贴。


    邵闻霄果真在被他当成弟弟一样养大的宝贝口中,尝到了跟他想象中一样甘甜、柔软而又令人上瘾的味道。


    庄继睁大了眼睛,显然也没料到邵闻霄会突然吻他。


    邵闻霄便告诉他,接吻要学会闭眼,同时伸手蒙住庄继的眼睛。


    而之所以会这样做的原因其实非常简单,因为庄继始终睁大眼睛望他,邵闻霄担心自己会控制不住,做出别的什么更加出格的事情。


    只不过,教会了庄继闭眼之后,邵闻霄却在接吻的过程中,始终注视着眼前人的面孔。


    看着庄继被他撬开唇齿,生涩而又动情地回应,在被用舌头舔过上颚时不受控制地蹙起眉头,在两人舌尖受邵闻霄引导纠缠在一起时,发出难耐地,沉浸地呜咽。


    看着他脸上逐渐染上潮红,露出一种勾人而不自知的渴望。


    他们吻了很久。


    吻到受高等级信息素压制的庄继快要无法呼吸,邵闻霄才终于松开他,稍微拉开一点距离。


    庄继的呼吸还未平复,看起来嘴唇很红,眼睛很湿。


    他喘息着,第一时间问邵闻霄:“这也是教学的一部分吗?”


    从邵闻霄在餐厅,轻描淡写地承诺他,你不想那我就不结的时候,庄继就决定一定要在今天得到一个答案。


    他怕他再也找不到正确跟邵闻霄相处的分寸。


    他控制不住想将自己藏在心底的秘密讲给邵闻霄听。


    庄继想,万一呢?


    万一邵闻霄同样也喜欢他呢?


    那么只要他迈出这一步,只要他再勇敢一点,那么高悬于天际,不曾属于任何人的星星就有可能专属于他。


    没有人能抗拒这种诱惑。


    “……”


    邵闻霄没立刻回答,只是深深注视着庄继的脸。


    庄继也没有回避他的视线。


    阳台上非常安静,两人对视了近半分钟。


    只不过因为邵闻霄始终没有开口,庄继认为他大概是不准备回答了。


    但也没有想强求的意思,反正这个问题一点也不重要。


    然而就在庄继准备放弃这个话题,干脆直接跟邵闻霄实话实说,剖白一切的时候,邵闻霄突然打断他:“不是。”


    庄继愣了愣,紧跟着听见自己心脏加速跳动的声音。


    他们始终保持着很近的距离,邵闻霄没忍住用指腹摩挲了一下庄继红润柔软的嘴唇,然后看着他的眼睛说:“——从来都不是教学。”


    “那天会越界,是因为我很想碰你。”


    “刚才跟你接吻,是因为我很想亲你。”


    邵闻霄说话难得停顿,思考该如何用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让庄继清楚了解他的意思。


    可庄继的胸口在这一刻剧烈起伏,二话不说,拽着邵闻霄的衣领,再次吻了上去。


    第258章 番外(七)


    这一次的吻跟刚才不同。


    庄继的动作几乎可以用激烈和莽撞形容。


    好像受到了某种鼓舞,好像盼望已久,好像早就渴望并且迫不及待和他有这样的接触,恨不能完全献祭自己,或者至死方休。


    邵闻霄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


    只是当庄继不管不顾用舌头撬开他唇齿的那一刻,他第一反应先是后悔和心疼,然后再按住庄继的腰身,毫无保留回应他撞上来的这个吻。


    肌肤相贴,耳鬓厮磨。


    他们紧紧纠缠在一起,交换彼此的呼吸以及温度,再从对方口中获取氧气。


    吻到阳台上的空气都变灼热,吻到邵闻霄的抑制手环再次发出警报嗡鸣。


    最后两个人调换位置,邵闻霄将庄继整个人都压在圆形沙发上,黑沉沉的目光看着他的眼睛,低声问:“喜欢我?”


    庄继还没从刚才那个深入的吻中缓过神来,身体上被压制的痛感与心理上强烈的快感融合在一起,变成更加刻骨铭心的刺激。


    他喘息着与邵闻霄对视,片刻后哑声说是。


    邵闻霄眸色瞬间更深了一点,又问:“什么时候。”


    庄继摇了摇头,毫无保留地回答邵闻霄的问题:“不记得。”


    是真的不记得了。


    应该是很早很早之前。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纠正不了。


    听懂了庄继的未尽之语,邵闻霄张了张口,有点想质问庄继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话到嘴边又觉得非常多余。


    他自己还不是一样?


    对庄继产生欲望的第一反应是压制,是忽略,是纠正,因为怕这种冲动会伤害到庄继,会破坏他们之前原有的亲密,怕误会,怕失去。


    而真正意识到自己的心意以后,邵闻霄的第一反应也是徐徐图之。


    他甚至还做好了假如庄继对他并没有这种感觉,只是纯粹将他当成哥哥看待的打算。


    既然如此,他还有什么问的必要?


    易地而处,如果庄继早就喜欢他,那么他心里的忐忑和顾虑只会比邵闻霄更甚。


    于是顿了顿,邵闻霄干脆说:“我也喜欢你。”


    他看着庄继的眼睛,用非常认真和郑重的语气:“虽然才刚刚意识到这一点没多久,但是我也喜欢你。”


    “不是哥哥对弟弟的喜欢,而是想跟你拥抱,接吻上床的那种喜欢。”


    没想到自己会突然间收获这么巨大的惊喜,庄继目不转睛盯着邵闻霄看了很久,原本是想笑的,最后还是勾着他的脖子,要求:“再说一遍。”


    邵闻霄却笑了。


    在重新吻下去之前,他捏着庄继的下巴又重复了一遍:“我也爱你。”


    那天,他们在阳台上待了很久。


    邵闻霄太聪明,也太敏锐。


    之前是从来没往这个方向想过,现如今发现了庄继对他的感情,再将他们曾经相处的种种在脑海中过过一遍,忽然就发现许多未曾留心的问题。


    再加上邵闻霄是真的为自己的迟钝感到后悔,他想知道在他一无所知时,庄继喜欢他的一切细节。


    因此,邵闻霄提出了很多问题。


    比如,他垂眸看着庄继,压低了声音道:“前段时间洗完澡总穿我的衬衣,是在撩拨我?”


    那是两个月以前的事了。


    庄继有好几次洗澡都是穿着邵闻霄的衬衣出来,邵闻霄问他为什么,他便盘腿坐在床上,仰起脸,非常自如地说:“因为我喜欢你身上的古龙水味。”


    当时邵闻霄隐约觉得奇怪,目光也不受控制地从庄继那两条光裸的腿上瞥过一瞬,最终还是拿被子将他盖上,然后秉承着弟弟要什么,就充分给他什么的原则,让方铎去商场按照他常用的古龙水牌子,一样买了两瓶。


    庄继的脸瞬间热了起来,但他没有回避邵闻霄的目光,舔了舔嘴唇轻声说是。


    扣在庄继下巴的手微微加重,邵闻霄听见自己逼问:“从哪儿学的?”


    “网上——”因为邵闻霄的另一只手沿着他的衣服下摆往上,碰到了某个部位,庄继本能地顿了一下,“我看了很多书和视频。”


    邵闻霄先说以后不许再看,然后又眯起眼睛,问庄继原本准备怎么做。


    “……”


    庄继这个人虽然天生没什么羞耻心,但被邵闻霄用这种平静的语气问这种话,再加上皮肤正在被邵闻霄不轻不重地摩挲,庄继实在很难正常回答。


    于是他向邵闻霄求饶:“哥——”


    “不要偷懒。”邵闻霄提醒他,“之前不是一直叫哥哥?”


    “……”


    明明什么出格的事情都还没做,庄继却感觉到疼、痒、渴……几种感觉混合在一起,浑身肌肉紧绷。


    看着庄继用这张漂亮到惊心动魄的脸露出束手就擒,任他宰割的表情,邵闻霄喉结滚动,从来都藏得很深的掌控欲被放到最大。


    似乎再也不必隐藏或忍耐什么。


    从庄继承认喜欢他的那一刻开始,就有了充分的理由和立场。


    于是,从来都秉性恶劣的邵闻霄无师自通,在居高临下注视庄继片刻之后,索性直接起身去衣帽间拿了自己的衬衣过来,在阳台的圆形沙发上亲手给庄继换上。


    “不知道怎么回答就演示给我看,”邵闻霄说:“就像你那天做的那样。”


    庄继好像没有办法违抗邵闻霄的命令。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自己也根本就不想拒绝。


    哪怕浑身上下已经热得不成样子,哪怕有关危险的强烈预感令他本能想要逃避,哪怕被S级Alpha信息素包裹的感觉让他大脑刺痛,庄继还是一个翻身,将大腿分开,跪坐在邵闻霄后腰两侧,然后勾住他的脖子。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


    近到连一张纸都插不进去。


    也近到邵闻霄只需要把手抬起来,就可以搂住庄继的腰身,或者托住他的臀部。


    而另一只手,则可以凭借心意自由沿着宽大的衬衣往上,或者往下。


    包括接吻,全部都很方便。


    庄继听到自己恬不知耻地说:“我当时想,如果你不拒绝,或者没察觉出问题,就像现在这样坐在你怀里跟你撒娇。”


    “反正我做什么你都会答应。”


    当两人以这种极其暧昧的方式肌肤相贴,说不定就能擦出什么不一样的火花。


    只不过当时邵闻霄扫过来的第一眼就给庄继盖了被子,导致接下来的计划全被打乱,再加上庄继也不太敢真的迈出这一步。


    现如今,庄继舔了舔嘴唇,用那双很黑的眼睛看着邵闻霄问:“如果我真的这么做了,你会上钩吗?”


    邵闻霄看着庄继没有说话。


    但他的反应已经给了最直接的回答。


    庄继没忍住笑出声来。


    他贴着邵闻霄的身体,一边凑过去啄吻他的嘴唇,一边小声说:“早知道我应该从十六岁那年就开始勾引你。”


    这样他们就可以十六岁接吻,十七岁上床,将整个青春期,都打上属于邵闻霄的标记。


    “……”邵闻霄被他一句话说得眸色更深,索性按住庄继的肩膀,重新加深了这个吻,然后在接吻的间隙问:“易感期呢?”


    庄继知道邵闻霄不会放弃易感期这个细节。


    两人额头抵着额头,鼻尖抵着鼻尖,庄继将所有一切和盘托出:“——我知道你一直都觉得我还没长大。”


    “所以想知道当你意识到我长大以后,对我的感觉会不会发生变化。”


    他很贪心。


    不想一辈子都当邵闻霄的弟弟。


    因为他们之间实际上并没有血缘关系,原本就很亲密的关系发生任何转变都有可能。


    而且庄继虽然是个Alpha,但他很清楚,他这张脸比许多Omega还要漂亮,他相信自己不会输给任何人。


    “……”看待庄继的眼光果然在那天发生变化的邵闻霄无话可说。


    “结果你虽然意识到我长大了,却决定把我推开,”庄继忽然翻起了旧账,凑到邵闻霄面前轻轻问:“哥哥,我们以后还要继续分床睡吗?”


    邵闻霄:“……”


    抑制手环再次传来警报的嗡鸣,强烈的电流传遍全身,带来极其明显的刺痛感。


    他捏着庄继的下巴,问:“你不怕疼?”


    两人都是Alpha,尤其邵闻霄还是站在生物链最顶端的S级。


    带着抑制手环接吻、互助也就罢了,如果真的毫无保留做到最后,庄继根本承受不住S级Alpha信息素带来的伤害。


    那么本该双方都享受的性爱就会变成一场单方面的镇压以及虐待。


    如果他不是S级就好了。


    当然,或许跟庄继在一起并不是非要做爱——


    这两个念头在邵闻霄脑海中闪过一瞬,还没来得及往下深想就被庄继打断。


    庄继说:“我不怕疼。”


    他用一种很难形容的眼神,很认真地看着邵闻:“我想疼。”


    只要是邵闻霄给予的,再痛苦也是快乐的。


    事实上,关于这一点从刚才他们接吻时邵闻霄就已经看出来了。


    有时候明明已经呼吸不过来,还是竭尽全力对邵闻霄进行挽留,用舌尖勾着他的舌尖,用嘴唇含着他的嘴唇。


    哪怕早已远离了幼时的阴影,哪怕这些年被邵闻霄捧在手掌心上长大,庄继的骨子里依然很疯。


    有那么一瞬间,邵闻霄是真的很想顺着庄继的话,充分满足他的愿望。


    因为庄继此时此刻的表情是真的非常非常欠操。


    但最终还是没有。


    太阳穴青筋直跳,邵闻霄闭了闭眼,强行将心底那些不断沸腾的凌虐以及摧毁欲望按捺下去,然后扬了扬嘴角,冲庄继微微一笑:“今天不可能做到最后。”


    在庄继张了张口,还想再说什么时候,邵闻霄垂眼看他:“但我们可以玩点别的。”


    说着,心疼庄继早就喜欢上自己,却因为害怕破坏他们之间的关系,小心翼翼维持平衡的邵闻霄人生第一次纡尊降贵俯下身去。


    “别——”


    万万没想到邵闻霄会为自己做这种事,庄继瞬间睁大了眼睛,可来不及拒绝,就被即使提供服务也强势霸道的邵闻霄拽入情欲的深渊,再也无法自拔。


    ……


    叶季明始终惦记着邵闻霄在休斯顿说的那些话。


    于是,他联合蒋朔和金明远,煞费苦心组了个局,还专门办了出公海的手续,决定开上Feadship新交付给他父亲的那艘游轮,准备帮邵闻霄排忧解难。


    一切准备妥当。


    叶季明信心满满,觉得自己非常够义气,就算邵闻霄再怎么挑剔,也一定能从他精心挑选的那几十个不同类型的Omega中选中一个。


    到时候,不仅邵闻霄压抑已久的欲望可以得到充分的纾解,也不必担心再对庄继产生什么禽兽的念头,一举两得。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就在登船那天,邵闻霄居然带着庄继来了,还牵着手。


    跟蒋朔和金明远对视一眼,叶季明:?


    这他妈还怎么玩?


    金明远也不明就里,向站在船头,头发被风吹得很凌乱的叶季明做了个“我也不知道”的表情。


    蒋朔则是啧了一声,“都说让你不要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几个人从小一起长大,蒋朔很清楚邵闻霄对庄继的看重,也清楚庄继那张乖巧面孔下隐藏的占有欲。


    连有人跟邵闻霄告白庄继都不喜欢,又怎么可能愿意邵闻霄跟Omega一起鬼混?


    看着两人一起登船,蒋朔冷不丁忽然来了句:“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他们挺般配的。”


    “……”叶季明不敢置信:“你是禽兽吗?”


    “又没有血缘关系,”蒋朔耸了耸肩膀,“再说了,你不觉得他们站在一起很登对吗?”


    “是很——”叶季明顿了一下,压低声音道:“可庄庄也是Alpha啊!”


    蒋朔“嘶”了一声,“这确实是个问题。”


    叶季明朝他翻了个白眼,觉得蒋朔脑子必定是有些问题。


    只不过现如今庄继来了,那接下来的事情就有点不太好办了。


    思来想去,叶季明一拍大腿,想出了一个最简单也最直接的解决办法。


    反正庄继再有几个月就要成年了,也经历过一次易感期,是时候该体验一下成年人的世界长什么样子。


    毕竟已经提前准备好的东西不能浪费。


    而且像他们这种家世,名利场上的种种迟早都是要经历的,就像叶季明,他十八岁就和人上过床。


    也就是金明远家里管得严,蒋朔则跟邵闻霄一样自律,才显得他在他们这个小圈子里格格不入。


    但其实放在同龄的世家子弟当中,这些都很正常。


    叶季明自顾自想,或许是时候为庄继也打开一下新世界大门了。


    于是,当游轮一路驶向公海,在饭局快要结束,准备换到船尾的酒吧坐坐时,叶季明手一挥,一大批Omega进入船舱。


    金明远咳嗽一声。


    蒋朔等着看好戏。


    庄继则转头望向邵闻霄。


    邵闻霄很轻地挑了下眉。


    事实上,从听叶季明开口说要组局的时候,邵闻霄就大概能猜到他想干什么,叶季明向来爱玩,也爱热闹,绝大多数时候,邵闻霄都不会同行,不是不给面子,而是很多事情他都不感兴趣,而且他很忙。


    这次也是一样。


    邵闻霄原本是想拒绝的,还想告诉叶季明以后不用替他再替他操心,但话到了嘴边,忽然就转了个方向。


    邵闻霄装作什么都没听出来,非常爽快地在电话里说了声好,“我会准时到。”


    然后也没告诉庄继这次聚会实际是为了什么,便在安排好行程之后,亲自开车和庄继一起赴约。


    原因很简单。


    叶季明、金明远和蒋朔是邵闻霄少有的,真正信任且亲近的朋友。


    只不过长大以后,大家各自有各自的事情要做,也各自有各自的人生路要走,能聚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


    跟庄继在一起也有些日子了,偏偏找不到合适的时机昭告天下。


    饶是邵闻霄做事向来沉稳持重,今年也不过二十岁。


    他忍不住想体验一下传说中公布恋情是什么感受,也忍不住想给自己的朋友们一点小小的震撼。


    当然,这些原因只是其次。


    更重要的是邵闻霄不想藏着掖着。


    他希望能光明正大,坦坦荡荡和庄继相爱。


    此刻,邵闻霄喝了口水,面色如常地跟庄继对视两秒,问他:“船舱里这么多人,有看中的吗?”


    “……”庄继发现邵闻霄在有时候是真的很闷骚。


    就比如,今天吃饭的过程当中,桌子底下,邵闻霄非常自然地贴着他的腿,然后将另一只手覆在他的大腿上面,时不时用手指摩挲或者剐蹭一下。


    即使隔着一层布料,庄继也能感受到邵闻霄贴着他的那条腿是多么修长有力,触碰他的那只手是多么骨节分明。


    偏偏能看出叶季明、金明远和蒋朔他们还不知道他跟邵闻霄在一起的事,就算庄继半边身体都被碰得微微发麻,还是忍着没露出丝毫异样。


    但现在,望向邵闻霄的眼睛,庄继顿了顿,忽然就领会到他的意思。


    嘴角一点点勾起来,庄继脸上露出一个非常可爱的笑容,在船舱里环视一圈后“嗯”了一声,轻轻说:“有啊。”


    邵闻霄就也笑了。


    叶季明则瞬间来了精神,“真的吗?哪个?”


    虽然今天这局是专门为邵闻霄组的,但他并不奇怪邵闻霄会让庄继先选。毕竟这么多年,邵闻霄充当合格兄长,任何事情都以庄继为先,叶季明早就习惯了。


    更何况在座其他人也全都把庄继当成亲弟弟看待,这些都是小事。


    然而,就在叶季明期待万分的时候,却看到庄继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冲着邵闻霄弯了弯眉眼,“选你行吗?”


    叶季明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紧接着邵闻霄也“嗯”了一声,“好啊。”


    “……”


    叶季明转头望向金明远,在他脸上看到了和自己一样震惊加不敢置信的表情,又望向蒋朔,发现蒋朔虽然也有点吃惊,但更多的是一种“果然如此”的感慨。


    “艹!”叶季明骂了句脏话,再次义正言辞地质问邵闻霄:“你他妈是禽兽吗!”


    “而且你为什么不早说!”


    邵闻霄没忍住笑。


    他终于当着所有人的面牵起庄继的手,以十指相扣的姿势:“虽然还没有多长时间,但还是正式通知一下。”


    “我跟庄继在一起了。”


    蒋朔跟金明远先说的恭喜,叶季明在心里骂了邵闻霄一万句以后,还是将目光转移到庄继身上:“弟弟要是被胁迫了你就眨眨眼。”


    邵闻霄:“……”


    庄继便弯着眉眼告诉叶季明:“我从很小的时候就想跟他在一起。”


    叶季明:“……”


    最后,这顿饭局以邵闻霄友情提示叶季明,叶伯父已经知道他想在郊区筹建一个销金窟的计划,并准备把他捆回去执行家法而告终。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金明远和蒋朔都笑得非常大声,突闻此噩耗的叶季明则咬了咬牙,认为反正横竖都是个死,不如趁今晚好好玩个痛快。


    邵闻霄跟庄继自然不可能参加后续的活动。


    这艘游轮很大,叶季明也提前为他们安排了一间有阳台和泳池的套房,面积很大。


    在回房间的路上,路过甲板,无意中看到头顶的星光以及难得很圆的月亮,邵闻霄忽然拽了庄继一下,和他一起站在阴影处,接了一个很长很深的吻。


    一吻终了,邵闻霄抬起手来抹去庄继唇瓣上的湿痕,低声夸奖:“宝贝儿真聪明。”


    只需要邵闻霄一个眼神,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并且精准地予以配合。


    “你早就想好了吗?”庄继轻轻问。


    想好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新的关系,知道他们在一起。


    邵闻霄“嗯”了一声,又捏了捏庄继的脸,用很平淡的语气说着类似承诺的话:“以后会彻底公开。”


    碍于邵振霆的关系,所以现在知道的只有叶季明和蒋朔他们。


    但在未来,在不久以后,正常人谈恋爱是什么样子,该有什么待遇和流程,邵闻霄都会做到。


    不仅要做到,他还会得满分。


    庄继盯着邵闻霄看了很久,看着他那张原本深邃至极,甚至算得上锋利的脸被月光染上明显的,专属于他一人的温柔,几乎有种胸口满涨到快溢出来的感觉,也不敢用力呼吸。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问邵闻霄:“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跟我上床?”


    庄继是真的不怕疼。


    可这段时间以来,邵闻霄从来都不肯做到最后。


    不论他们在拥抱、接吻、耳鬓厮磨以后做得有多么过界,邵闻霄都始终能在最后一步刹住车。


    而且自始自终,得到完全满足的都只有庄继。


    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从生下来就高高在上,永远站在金字塔尖的邵闻霄会为一个人做到这种地步。


    克制,隐忍,强势,温柔,体贴入微。


    哪怕在被满足的过程中也被掌控,但毫无疑问,庄继的的确确获得了无与伦比的巨大快感与享受。


    中间他曾无数次告诉邵闻霄不用管他,全部被邵闻霄拒绝。


    直到今天,庄继是真的忍不住了,他舔了舔嘴唇主动出击:“哥,你就不想要我吗?”


    邵闻霄看着他的脸,目光落在他被自己亲吻得很红的嘴唇上,喉结几不可察地动了动,眸色也变深。


    邵闻霄扪心自问,怎么可能会不想?


    短短两个月时间,他就已经用坏了七个抑制手环,几乎每天都能感觉到电流带来的刺痛感。


    刻在血液里的本能也叫嚣着,催促着,让他用最凶狠最残酷的方式,占有那个时刻牵动他心神的人,在他身上刻下他的标记,让他从皮肉深处都散发属于邵闻霄的信息素味道。


    但渴望既能转化为冲动,那么爱意便也可以形成锁链和缰绳。


    邵闻霄不可能不顾一切,忽略庄继也是一个Alpha的事实。


    “现在这样不好吗?”邵闻霄居高临下看着庄继,用一种不轻不重的语气,说:“还是我这段时间没满足你?”


    “……”庄继后颈瞬间感觉到刺痛,喉咙也微微发紧。


    他有些不满地望向邵闻霄,“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邵闻霄笑了,然后提醒他:“宝贝儿,你今年才十七岁。”


    还没成年。


    虽然十六岁以后,只要庄继完全自愿,他们之间所发生的一切就不构成违法,但邵闻霄是真的没有那么禽兽。


    “……”庄继认为这也是借口。


    他顿了顿,再次看着邵闻霄的眼睛刨根问底:“那等我彻底成年,你就会跟我做到最后吗?”


    庄继目光灼灼,不肯放过邵闻霄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邵闻霄没有说话,他不想欺骗庄继。


    庄继看懂了,忍不住问:“难道你准备一辈子都这样下去吗?”


    “当然不是一辈子。”邵闻霄垂眸看着庄继,纠正他:“但在我找到行之有效的解决方法之前,我绝对不会碰你。”


    “……”


    一般邵闻霄用这种语气说话,那就代表他已经做出了决定,并且无人可以改变。


    庄继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这一刻自己内心的感受。


    因为不管不顾的冲动是爱,克制本能的隐忍也是爱。


    当熊熊燃烧的火焰遇到深不可测的汪洋大海……他觉得他这辈子可能再也不会遇到像邵闻霄这样的人。


    能给他这样全然的,满溢出的,夹杂着极致酸涩与极致暖意的心动。


    “不过——”


    邵闻霄话锋一转,“既然你这么迫不及待。”


    他用指腹在庄继嘴唇上摩挲了一下,最终还是没忍住,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说:“听说叶季明在房间里也准备了很多东西。”


    “刚好可以用来测试一下你对我信息素的耐受程度。”


    “宝贝儿,今天晚上想试一下吗?”


    第259章 番外(八)


    事实证明,叶季明是真的不愧于花花公子这个称号。


    他在房间里提前为邵闻霄标记Omega准备的东西着实应有尽有,丰富多彩。


    邵闻霄一样一样拿起来仔细看过。


    庄继已经感觉喉咙发紧,脊背刺痛。


    在邵闻霄的目光扫过房间中央的水床时,庄继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如果没有我,你会用吗?”


    用在别人身上。


    刚才在餐厅里他粗略看过,叶季明提前准备好的那些Omega确实个个都是极品,风格迥异,各有千秋。


    邵闻霄一只手搭上庄继的肩膀,将人按在波澜起伏的水床上,居高临下望着那双乌黑的眼睛:“你说呢。”


    答案不言而喻。


    “我知道,”庄继弯了弯眼角,凑近他:“你只会跟我用。”


    邵闻霄用手把庄继的脸用力捏成花栗鼠的模样,“我有时候是真的觉得,你根本不像十七岁的未成年。”


    这么浪,这么勾人,这么……欠操。


    庄继被他说得有些羞耻。


    但还是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邵闻霄,轻轻道:“我只对你这样。”


    他只会在邵闻霄面前恬不知耻,只想和他亲近,或者更亲近。


    邵闻霄当然懂得这么道理。


    而且他发现,他是真的非常吃庄继这一套。


    每每跟庄继对视,听他直接剖白心意,不加掩饰地表达渴望,邵闻霄都会觉得呼吸发沉,心口发痒,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自胸口升起。


    尤其是庄继还叫他哥哥。


    虽然无论如何都不能做到最后,也不能标记庄继,邵闻霄顿了顿,索性面无表情拿了距离他最近的某样东西。


    那是一条放在黑色黑子里的狐狸尾巴。


    质感很好,毛量蓬松,摸起来柔软顺滑,跟庄继的皮肤一样雪白。


    前面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银色金属塞。


    跟庄继对视了一会儿,邵闻霄用很平静的语气说:“戴上给我看看。”


    “……”


    要怎么戴上去毋庸置疑。


    可关键是该怎么当着邵闻霄的面戴。


    邵闻霄察觉到了空气里属于庄继的信息素气味,连带着他手上的抑制手环也传来微弱的抑制电流。


    脸上表情丝毫未变,邵闻霄看着庄继,非常绅士和民主道:“还是想换一个款式?”


    单是当作情趣用品使用的尾巴,叶季明就准备好几种,实在不愧是计划在新京郊区开一家顶级销金窟的人。


    “……”


    庄继最受不了的就是邵闻霄用这种平静的语气说出这种令人羞耻的话,但也无法拒绝。


    空气中玫瑰花的气味更浓,庄继听见自己问:“戴上了然后呢?”


    邵闻霄没有回答。


    他用手按上庄继的嘴唇,用行动告诉他答案。


    ……


    邵闻霄很久。


    远比庄继想象中更久。


    那天晚上,他们在那张水床上换了各种花样和道具,一直玩到很晚。


    邵闻霄说到做到,在不真正伤害到庄继的情况下,深入测试了庄继对他信息素的耐受程度。


    中间没有心软,没有暂停,也没有中止。


    到最后,在完全脱力与S级信息素压迫下几近濒死的庄继终于带着快乐与痛苦沉沉睡去,而邵闻霄抬起手来轻轻碰了碰他被汗濡湿的脸颊,忍不住垂眸嗤笑一声——就这样还想做到最后?


    还是算了吧。


    在庄继因为过度亲吻和磨擦导致异常红润的嘴唇上吻了一下,邵闻霄很轻地叹口气,抱着人也闭上眼睛。


    可他不知道的是,自从那晚以后,庄继心里就存了一个非常隐蔽的念头,逐渐酝酿和生长,直至成熟。


    在距离十八岁生日还有一个月的时候,庄继把自己的计划说给莫衡听。


    莫衡脸上的表情几乎可以用惊恐形容,下意识想说庄继疯了,话到嘴边犹豫了一下,实话实说:“我认为你这么做他会非常生气。”


    庄继眨了眨眼:“我不怕。”


    “……”莫衡心道你是不怕,万一邵闻霄知道我也是帮凶,我他妈会害怕啊!


    邵振霆的儿子,邵氏未来板上钉钉的继承人,不到二十一岁就已经充分展现出政商天赋的小邵先生,华夏联盟谁敢随便招惹?


    “他不是在想别的解决办法了吗,”莫衡竭尽全力地尝试劝说,“我听说邵氏前段时间还投资了一家基因实验室,你完全没必要冒——”


    “太慢了。”庄继打断他。


    Alpha与Alpha之间本就不该结合,因为这违背了他们刻在基因里的本能。


    更何况邵闻霄还是S级Alpha。


    勉强或许还能可行,可偏偏邵闻霄要的是在这个过程当中,庄继不受到一丁点儿伤害或者损伤。


    那怎么可能呢?


    “我要他标记我,”庄继跟莫衡说:“永久标记我。”


    而且就算未来有一天邵闻霄作出妥协,或者他们真的找到了什么行之有效的解决方法可以做到最后,也还是无法终身绑定,邵闻霄和他依然会受到其他Omega信息素的影响。


    庄继不想这样。


    庄继向莫衡露出一个笑脸:“所以我要在我十八岁生日那天,送给他一个惊喜。”


    “……”莫衡总觉得在邵闻霄看来,这应该无论如何都算不上惊喜。


    可劝也劝不动,打也打不过,迫于无奈,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加入。


    于是,在莫衡的协助下,庄继很快找到一家于腺体很有研究的私人医院。


    经过前期反复不断地沟通,终于敲定了手术日期——邵闻霄去北美出差的时间。


    临走那天,庄继表现得格外痴缠。


    “怎么了,”邵闻霄没忍住笑,捏着他的下巴:“舍不得?”


    老实说,要不是庄继还需要上课,他会毫不犹豫将人带着一起去,出差加度假,时刻黏在一起。


    没回到邵闻霄的问题,庄继只是说:“我想让你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个礼物。”


    邵闻霄问:“想要什么?”


    “都可以,”庄继抱住邵闻霄的腰,仰起脸看着他:“因为我也有礼物给你。”


    邵闻霄瞬间想起上个月他代表学校外出交流了三天,回来以后,看到家里漆黑一片,打开灯,还没来得及给庄继打电话,垂眸就看到被用玻璃杯压在茶几上的纸条。


    纸条上写着,让他看到以后立刻去卧室拆礼物。


    邵闻霄当然去了,然后果真收到了一份独一无二,令他这辈子都印象深刻的神秘礼物。


    此时此刻,停顿了几秒钟时间,邵闻霄发自内心地说:“宝贝儿,你有没有觉得你现在真的很像一个奶黄包?”


    外面是白的,咬开以后发现里面全是黄的。


    庄继一点也不害臊,眼睛眨也不眨:“你不喜欢吗?”


    “……”邵闻霄索性拉着庄继,再次在他嘴唇上印下一吻,言简意赅:“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分别在即,他们吻得不算激烈,却很缠绵。


    庄继的唇瓣永远都是那么柔软,勾得邵闻霄控制不住想要索取更多,要不是飞机两个小时以后就要起飞,他可能会按着庄继,一大清早就在玄关处再干点什么。


    最后是庄继率先结束了这个吻,再亲下去,两个人都会起反应。


    “在家要听话,”因为这次出门时间相对较长,因此邵闻霄看着庄继交代,“不要做任何危险的事,有特殊情况联系叶季明或者蒋朔,等我回来。”


    庄继舔了舔嘴唇,很轻地“嗯”了一声。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邵闻霄才终于松开他,提起已经准备好的行李箱,走出家门。


    方铎已经带着司机在楼下等。


    等邵闻霄坐进车里之后,方铎闻到了自家老板身上沾染的其他Alpha信息素气味,与清淡的古龙水香气,以及邵闻霄自己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非常暧昧的感觉。


    不难猜测刚刚发生了什么,但脸上没表现出任何异常,方铎按照习惯将提前准备好的资料递给邵闻霄,并向他介绍落地以后的行程。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


    准确来说,是跟庄继分开以后,邵闻霄便隐隐觉得有些不安,眼皮直跳,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而这种感觉,在到达机场以后愈发浓郁,到达顶峰。


    似乎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即将发生。


    于是,看了眼腕表,邵闻霄还是给庄继打了电话,告诉他自己已经到机场了。


    庄继在电话那头对答如流,跟平时没有任何区别,非常正常。


    邵闻霄稍微放心了一点,眉心褶皱微松。


    可就在挂断电话之前,庄继突然开口叫他名字:“邵闻霄。”


    没等邵闻霄斥他没大没小,就听见庄继像撒娇一样,用很轻的声音在电话那头说:“我爱你。”


    “——我好爱你啊。”


    “……”邵闻霄在人来人往的机场顿住脚步。


    方铎不明就里地望向老板,跟另外一个助理一起站定。


    邵闻霄拿着手机,不顾身边还有其他人在,毫不犹豫地回应了“我也爱你”,然后就听到庄继非常开心的笑声从电话里传来。


    挂断电话以后,邵闻霄还是站在原地没动。


    “老板,”方铎低声问:“怎么了吗?”


    邵闻霄的手机屏幕还亮着。


    庄继方才那句“我好爱你”还在他脑海当中回响。


    静了片刻,邵闻霄抬眸看了方铎一眼,忽然道:“联系北美那边,就说因为天气原因,飞机晚点,会议需要推迟一天。”


    方铎愣了一下。


    虽说今晚的会议是针对邵氏驻北美的内部工作人员召开,就算推迟到明天也不影响什么,可现在外面分明晴空万里——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邵闻霄已经将手机锁屏,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径直往机场外面走去。


    事实上,邵闻霄心里也很清楚,自己此刻关于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的预感非常荒谬,毫无根据,也并不科学。


    但他还记得上一次出现这种心慌的感觉是在什么时候。


    ——在他母亲去世之前。


    这些年来,邵闻霄再也没有产生过类似的预感。


    因此,这一切极有可能是他的错觉,极有可能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但既然可以在不影响任何人的前提下推迟会议,邵闻霄不认为浪费时间重新折返回去确认一下有什么问题。


    大不了就几个小时以后再重新出发。


    *


    穿着蓝白色条纹病号服的庄继背对着门坐在病床上,莫衡问他紧张吗,庄继摇头:“不紧张啊。”


    他把手机端端正正摆到一边,仰起头:“准确来说,应该是非常期待。”


    他说的是真话。


    虽然这次负责主刀的医生提前跟庄继说了很多手术过程中可能会出现的意外,还充分告知了手术成功会将会带来的问题。


    但在明确知道成功率并非百分之百,而且人工植入腺体,信息素对抗会引发巨大的痛苦之后,庄继还是发自内心地充满期待。


    百分之七十的成功率已经很高。


    至于后续的副作用……庄继根本就不在意。


    邵闻霄可以强行为他忍耐欲望,庄继也可以为邵闻霄做出努力。


    他望向莫衡,“不过等我进手术室以后,我的手机你要帮我收好了。”


    庄继算好了时间,邵闻霄应该不会在飞机上打电话给他,但正常的联系无法避免,要想不露出破绽,最好的方法就是把手机暂时交给莫衡保管。


    莫衡:“……”


    总觉得这个手机有点烫手,但不答应也不行。


    然而,正当他想说你放心的时候,病房的门忽然从外面被人推开。


    以为是医生或者护士过来交代注意事项,莫衡下意识往门口望去,紧跟着整个人都是一僵。


    庄继不明就里,一边问他你怎么了,一边也转头望向身后,正好跟一身寒气,带着方铎走进来的邵闻霄撞上目光。


    这还是莫衡第一次正面跟邵闻霄碰上。


    那种S级Alpha带来的压迫感让他头皮发麻,就好像被人用枪顶着,再加上自知理亏,连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邵闻霄根本就没看他。


    自推门而入的那一刻起,他的视线自始自终都停留在庄继身上。


    庄继张了张口,有点想问邵闻霄不是几个小时前就已经出发去机场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像是能看懂他心里在想什么,邵闻霄深吸口气,冷冷看着穿着病号服的庄继,尽力克制着某种情绪,沉声问:“——你准备把手机交给他做什么?”


    庄继:“……”


    天知道从机场回到家发现庄继不在,打电话到学校又发现他请了整整一周的假,再到调取他的银行卡账单明细,查到庄继在这家私人医院支付过高额诊金的那一刻邵闻霄究竟是什么感觉。


    再联系庄继之前的话——


    我也有礼物给你。


    邵闻霄我爱你。


    我好爱你。


    ……


    邵闻霄几乎不用费力去想,就能猜到庄继究竟想做什么。


    此刻,被邵闻霄完全忽略,觉得自己处境尴尬无比的莫衡收到了方铎递来的眼神,夹着尾巴跟方铎一起离开病房,还很贴心地帮他们把门关上。


    病房里只剩下庄继跟邵闻霄两个。


    “做手术人工植入Omega腺体,”邵闻霄一字一顿地问庄继,“庄继,你是不是疯了?”


    虽然没有发火,目光沉静,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不含一丝情绪,但毫无疑问,邵闻霄这个状态才更令人畏惧,这一点,单是看方铎跟莫衡刚才的表情就能知道。


    而且邵闻霄很少用这种语气叫庄继的名字。


    唯独庄继不怕。


    他是真的不怕。


    只不过是万万没想到会在手术之前被邵闻霄发现,导致计划被打乱,忍不住有些遗憾而已。


    庄继顿了顿,仰起头来望向邵闻霄,轻轻说:“你怎么来了啊。”


    “我怎么来了?”安静了几秒,听见这句话的邵闻霄甚至有点想笑。


    如果不是他今天隐隐觉得庄继的状态有些怪异,如果不是他在离开之前莫名产生了某种预感……


    “如果我不来,”邵闻霄重新归于平静,“是不是等我回来,你就已经拥有了Alpha跟Omega的双腺体,准备把自己打包成一个礼物,当成送我的惊喜?”


    庄继动了动嘴唇,“是啊。”


    “这样不好吗?”


    邵闻霄闭了闭眼,没说话。


    知道邵闻霄爱他,心疼他,舍不得他冒险,但庄继还是想为自己争取一下,便继续说:“因为我想彻底跟你在一起,想被你永久标记,我是真的不怕疼。”


    “而且只是一个手术而已,这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只要手术结束以后你能永久标记我,给我充足的信息素抚慰,那些副作用就不成问题,哥哥——”


    “不可能。”


    邵闻霄干脆利落地打断庄继的话。


    看着庄继的眼睛,邵闻霄又重复了一遍:“绝无可能,明白吗。”


    没想到邵闻霄的态度会这么坚决,连一丝商量或转圜的余地都没有,庄继嘴唇动了下,仰起头来望向他:“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


    压抑着情绪的话到了嘴边,邵闻霄望着庄继,忽然感觉有许多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当中。


    然后他听到自己说:“因为我曾经眼睁睁看见你植入过一次腺体,眼睁睁看着你在手术之后被推进重症监护室,在不清醒的状态下浑身冷汗,痛苦难当。”


    “因为我知道信息素对抗带来的副作用是痛入骨髓,万蚁噬心。”


    当初在一无所知情况下发生的事,邵闻霄无能为力,也无法挽回。


    现如今重来一次。


    “我可以永远不跟你上床,永远不做到最后,”他看着庄继的眼睛:“但你让我怎么能接受你再次为我牺牲?”


    听到这些话,庄继整个人也愣了一下,有些不明白邵闻霄的意思。


    可当两人双目对视,他的脑海中也纷纷扬扬闪过无数碎片般的画面——


    前世今生。


    两辈子,爱恨纠葛。


    重生,系统。


    从手术室到主席台,从杂物间到邵闻霄的公寓……庄继张了张口,在顷刻间恢复所有记忆,紧跟着他们周围所有一切都变成碎片。


    他下意识握住邵闻霄的手,邵闻霄也紧紧攥住他。


    在一切扭曲变幻的漩涡当中,只有彼此是唯一的真实。


    等再度睁开眼,庄继发现,他们身处的环境已经不是那家私人医院的高级病房,而是邵闻霄亲手为他改造的那座海岛。


    原来,在邵闻霄永久标记他的那一刻,那个来自高位时空的系统曾再次出现,问他们是否有想要弥补的遗憾。


    庄继原本想说没有,却听到邵闻霄开口说有。


    他问系统,能不能给他们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带他回到十二岁被意外绑架那年。


    他想带庄继回家,想履行曾经的诺言,想把脏脏包捧在手掌心上长大,想让他不必手染鲜血,不必历经荆棘与磨难,不必独自一人走过漫漫长路才终于来到他的身边。


    因为那道电子机械音在经过短暂运算之后开口说好,所以才有了他们形影不离,朝夕相处在一起共同度过的那些时光。


    在系统为他们回溯的另外一个时空里。


    那八年,三千两百多天,其中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完全真实。


    全部全部,都是邵闻霄为他书写的崭新人生,和另外一种截然不同,却又殊途同归的可能。


    庄继忍不住望向邵闻霄,看见那藏得极深极深的温柔,感觉自己的眼眶都微微发涩。


    “怎么回事啊,”庄继轻轻说:“为什么你做什么都能拿满分。”


    从上辈子的金主,到这辈子的恋人,再到另一个时空里的哥哥。


    邵闻霄好像永远都能带给他最极致的感受,和最深刻的心动。


    邵闻霄也刚刚从回到现实的反差中回过神来,望向庄继,在安静了几秒之后,他也开口:“那你又是怎么回事。”


    永远爱得不顾一切,好像骨子里天生就带着一股不知道爱惜自己的疯劲。


    庄继没忍住笑出了声,知道邵闻霄是说他在另外一个时空还是想植入Omega腺体的事。


    虽然被邵闻霄及时阻止,没有再经历一次相同的痛苦,庄继还是贴近邵闻霄,用鼻尖抵着他,用气声说:“那你要不要惩罚我啊。”


    “……”


    实打实当了庄继八年兄长,剖白心意以后又碍于他同样也是Alpha的事实,始终按捺自己欲望的邵闻霄眯起眼睛,望向这个已经被自己永久标记,从里到外都散发着属于邵闻霄信息素气味的人,是真的有一种想在床上和他动手的冲动。


    想把之前的焦急还有担忧全部发泄出来,想把庄继屁股上那两瓣肉抽红,想看他哭,想让他疼,想要他彻底记住这种教训。


    然而,当邵闻霄把手往下滑到庄继的下半身,忽然想到什么,眉梢一挑,望向他:“你说——”


    那天,邵闻霄说出自己的遗憾之后,原本认为自己已经足够圆满的庄继忽然也眨了眨眼,问系统,他也可以许愿吗。


    那道没有丝毫波澜的电子机械音很快便给了肯定的回答。


    于是庄继望向邵闻霄,“那我想做一件,我曾经非常想做,但最终没舍得做的事。”


    邵闻霄问他是什么,庄继舔了舔嘴唇,非常坏心眼地说:“我不告诉你。”


    “……”邵闻霄当时也没有追问。


    但既然邵闻霄的愿望已经得以满足,他们从小到大,真真正正在一起度过八年时光,那么接下来,是不是该轮到庄继口中那件想做又没做成的事?


    庄继也想起来了。


    他“啊”了一声,正准备跟邵闻霄说些什么,还没开口,就看到眼前一花。


    再睁眼,就已经再次被封存所有记忆,被言出必行的系统送回到最初——上辈子邵闻霄跟他说结束的时候。


    第260章 番外(九)


    “邵先生——”


    意识到邵闻霄的走神,魏清源试探着问道:“您是有什么问题吗?”


    魏清源是来自海市的富商,看中了新京一块即将开标的地皮,但因其背后涉及到的关系错综复杂,盯着的人很多,没有那么容易拿下。


    幸好他之前与邵氏有过合作,便希望能通过邵闻霄的关系,帮他跟上面打声招呼。


    这对邵闻霄来说轻而易举。


    再加上魏清源在海市深耕多年的资源刚好也有他能用得上的地方,于是才有了今天这顿饭局。


    只是他没想到,魏清源听说了他之前包养庄继的事,也知道他前段时间刚刚结束了那段关系,所以投其所好,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跟庄继长得很像的Omega。


    是真的非常像。


    身型、五官、轮廓……邵闻霄在这个Omega走进来的瞬间就失了神,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庄继的脸。


    距离他跟庄继开口说结束这段关系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月时间。


    庄继很乖。


    的的确确听他的话,再也没有出现在他面前,也没有丝毫想要纠缠的意思,收起了自己越界逾矩的心。


    可不知道为什么。


    分明认为这样才是最好,最对的邵闻霄,却难以抑制觉得胸口空荡荡一片,每每独自一人回家,开门看到一室漆黑,这种感觉就越强烈,而且时间越长,那个空洞就越大。


    ——只不过现在想这些实在是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回过神来,邵闻霄冲魏清源笑了笑,“没什么,魏总有心了。”


    说完,他抬了抬下巴,示意眼前那个跟庄继很像的Omega坐在他身边。


    见邵闻霄接受,魏清源心里一喜,暗自觉得自己这步棋走得很对。


    毕竟谁都知道邵闻霄眼光奇高,极难讨好,在任何风月场合,一贯连逢场作戏都欠奉,向来是片叶不沾身的作风。


    好不容易打探到邵闻霄的喜好,又听说之前那位跟在他身边三年的情人好像是因为做错了什么事才被邵闻霄扫地出门,魏清源这才费了大功夫,找到一个跟邵闻霄喜好相似的男大学生。


    眼看邵闻霄开口让那男孩倒酒,魏清源脸上笑意更甚。


    一顿饭吃了三个小时,宾主尽欢。


    最终,邵闻霄自然答应了魏清源的请求,并且告诉他,会在两天之内给到他明确的答复。


    魏清源忙不迭感谢,并热切表示,以后邵闻霄若是来到海市,他作为东道主,必定会将各方面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邵闻霄笑着跟他握手。


    临走的时候,魏清源带来的Omega也要跟邵闻霄一起离开。


    原因很简单,能被魏清源带到这种饭局上,他自然清楚自己的任务是什么。


    更何况虽然还在读书,他对邵闻霄的身份却掌握得一清二楚,一想到自己的长相符合了邵闻霄的审美,这男孩就激动得心脏砰砰直跳。


    哪怕只是情人,哪怕只有一晚……跟着邵氏最年轻人的掌权人,华夏联盟最顶级的Alpha能获得多少好处是根本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


    更何况邵闻霄本人远比他在媒体杂志上看到的还要年轻俊美。


    于是,他试探性想挽住邵闻霄的胳膊,低声说:“魏总帮您在楼上开了房间,我陪您一起上去吧。”


    然而邵闻霄低头看了他一眼,男孩动作立刻停顿,收回手。


    平静凝视着眼前的人,邵闻霄是真的有那么一瞬间,想过要开口答应。


    反正不过是一个情人而已。


    既然他喜欢庄继那种类型,在当初看到庄继的第一眼就想掠夺想占有,现如今又想纠正自己同样越界的心,现如今有一个跟庄继相似度很高的Omega就站在他面前,他完全接受,就当是安魏清源的心。


    但是话到嘴边,邵闻霄最终还是说了不必,淡声道:“你可以下班了。”


    男孩儿瞪大了眼睛,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想尝试挽留却又不敢僭越,张了张口,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办才好。


    邵闻霄没再和他多说,同时收回了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事实上,也仅仅只是五官长得很像罢了。


    眼神、动作、气质,乃至信息素的气味都截然不同。


    ——这世上只有一个庄继。


    上车以后,邵闻霄原本习惯性想换掉沾有Omega信息的外套——不为别的,馥郁的玫瑰花香闻得太久,其他人身上的味道他便再也闻不惯,觉得熏人。


    可刚刚准备接过方铎递来的新西装,他顿了顿,收回手望向方铎:“以后不用再准备这些。”


    自从让庄继离开以后,邵闻霄同样也搬离了那个有着一整座弗洛伊德玫瑰花园的别墅。


    房子太大了,一个人住显得太空,邵闻霄又不喜欢家里佣人太多,便回到了位于市中心那套五百多平的公寓。


    晚上没有堵车,一路畅通无阻。


    再加上晚上多喝了两杯酒,邵闻霄自上车以后便靠在后排椅背上闭上眼睛,看起来像闭目养神,时间过得更快。


    二十分钟以后,黑色的劳斯莱斯驶入地下车库,方铎回头叫邵闻霄:“老板,到了。”


    邵闻霄睁开眼睛,“嗯”了一声,让司机跟方铎离开,自己按电梯上楼。


    “叮”地一声,乌黑锃亮的皮鞋从电梯门内踏出,邵闻霄松了松领带,准备开门。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察觉到身后猛地传来一阵极其短暂而又迅速的风声,快得几乎像是幻觉。


    身为S级Alpha,邵闻霄对危险有着极其敏锐的直觉,因此身体先于大脑作出反应,肌肉瞬间紧绷,几乎是在电光火石之间扣住来人的胳膊,身侧往后一沉,同时反手扣住对方的手腕,用力将对方锁在墙上。


    “呃——”那人没想到邵闻霄反应速度会这么快,身上最脆弱的咽喉又被他捏在手里,顿时发出一声闷哼。


    正当邵闻霄准备问他是谁,有什么目的的时候,下一秒,四五个黑洞洞的枪口不知从何而来,齐齐从后面对准了邵闻霄的脑袋。


    “——实在抱歉,得罪了,邵先生。”


    感受到枪口抵在头上的触感,邵闻霄动作微顿,紧跟着一支强效麻醉剂自后颈注入,容不得反应和拒绝,邵闻霄便在自家门口被迫失去了意识。


    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邵闻霄首先感觉到的是头痛,尚未散尽药物令他整个人都昏昏沉沉,太阳穴突突地跳。


    然后是黑暗,眼前是一片彻底的,纯粹的黑暗。


    许多年前就曾经被人绑架过一次,更何况这些年来,邵闻霄什么事没见过,自然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自乱阵脚。


    他动了动,意识到自己手脚都被束缚着,绑在一张皮质座椅上,连带着眼睛也被眼罩蒙上,什么都看不见,只能闻到浓郁的机械与燃油气味,还有巨大的噪音和震动声。


    ——直升飞机。


    邵闻霄立刻判断出自己所处的环境。


    只不过他不明白,在邵振霆和邵明谦死后,他全面掌控邵氏,现如今放眼整个华夏联盟,还有胆子对他出手的人究竟是谁,谁能得罪得起他?


    而且邵闻霄还注意到一个细节。


    似乎是为了避免伤害到他,对方用于束缚手脚的粗糙尼龙绳内,还额外垫了一层软布。


    能感受到腕上的手表还在,只不过双手都被捆住,没办法触碰,邵闻霄不知道这伙人究竟想做什么。


    来不及深想,不知道飞了多久的直升飞机已经开始降落。


    舱门打开,邵闻霄闻到一股洁净的、微咸的海风气息,夹杂着馥郁的热带植被香气,像是一座海岛。


    ——怎么,这群人是带他来度假的么?


    一路踩着木质栈道走到一栋建筑里面,邵闻霄脸上的眼罩也被摘下来。


    在经历长时间的黑暗之后,眼前光线骤然亮起,邵闻霄下意识蹙起眉头,稍微适应了几秒钟,才抬眸望向站在他面前的人。


    邵闻霄记性很好。


    对于自己以往曾经见过的人,几乎可以做到过目不忘。


    因此,在看清面前这人长相之后,邵闻霄瞬间眯起眼睛:“——是你。”


    五年前突然出现在新京的「Z」组织话事人,莫衡。


    虽然这是在别人的地方,而他也正处于下风,但邵闻霄脸上却找不到丝毫被绑架的惊慌或者恐惧,气息沉稳。


    邵闻霄笃定对方不敢轻易对方怎样,只是冷眼望向莫衡,平静道:“怎么,是上次的任务邵明谦没结尾款,还是说「Z」又接了新的委托,准备彻底跟我过不去了?”


    “……”


    莫衡眼皮抽搐,心道我特么也不想啊。


    还不是他的顶头上司太疯,逼得他不得不按照命令行事。


    当然这些腹诽不可能当着邵闻霄的面说出来。


    莫衡脸上还是一如既往地挂着笑,“邵先生千万别动怒,我们请您过来完全没有恶意,只是想邀请您过来做客。”


    绞尽脑汁想到一个合适的词,莫衡清了清嗓子:“度假……对,度假。”


    “而且您看我们所处的这个环境,七星级度假岛都不过如此了吧……怎么可能是想跟您过不去呢。”


    确实。


    从眼罩被摘下来的那一刻邵闻霄便发现,这栋海岛别墅装修得极好也极奢华,是一座巨大的水屋,可以保证两百七十度海景环绕,目之所及,皆是层次分明的蓝,脚下的玻璃地板也可以俯瞰颜色绚烂的珊瑚和游弋的热带鱼群。


    屋内的装饰也是一样。


    邵闻霄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就好像——


    这里完全是按照他的喜好修建的。


    收起这些莫须有的念头,邵闻霄直直望向莫衡:“说吧,你们想做什么。”


    莫衡张了张口,正准备说话的时候,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他立马把原本想说的话咽了下去,同时清了清嗓子:“这个嘛。”


    “稍后会有人过来见您,”莫衡冲邵闻霄干笑一声:“就劳烦您在这里先坐一会儿。”


    “对了,”他在临走时又补了一句,提醒邵闻霄这座岛上全都是他们的人,而且周围都是荷枪实弹训练有素的Beta,而且虽然他们没拿走邵闻霄的手机,但这里提前安装了信号屏蔽装置。


    简而言之,就算邵闻霄想要联系自己的下属,或者想要逃跑,大概率也很难成功。


    邵闻霄没有搭腔,只是不冷不热地扫了莫衡一眼。


    “……”莫衡噤声。


    不再说多余的话,莫衡挥了挥手,带着室内另外两个下属离开。


    邵闻霄依然一动不动,在想眼下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然而没过多久,邵闻霄再次听见脚步声,猜测这应该就是莫衡口中那位“稍后来见他的人”,掀起眼皮,抬眸望去,瞳孔却骤然紧缩。


    因为此刻出现在邵闻霄面前的,是一个他绝对意想不到的人——庄继。


    但跟他熟悉的那个人不同。


    庄继穿着一身白衬衫,良好的剪裁勾勒出挺拔肩背,紧窄的腰线往下收束在黑色的西装裤里,脸色的神色不再乖巧,不再纯洁,更加不再柔软。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锐利与平静。


    像一把锋利的刀。


    只见他毫不避讳地迎上邵闻霄的目光,像从前一样弯起眼角对他笑,轻轻道:“邵先生,好久不见。”


    这一笑,庄继好像又变成了那个被邵闻霄养在身边三年,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合他心意的情人。


    邵闻霄眯着眼睛想,是真的好久不见。


    只是万万没想到再次见面,庄继竟然会给他这样一个“惊喜”。


    邵闻霄深吸口气,在短短几秒钟之内冷静下来,平而直地望向眼前的人:“那么。”


    “我是该叫你庄继,还是该叫你「Z」组织幕后真正的当家人?”


    过去五年,莫衡在外一直以「Z」的话事人身份活动,八面玲珑,滑不溜手。


    从来没有人怀疑过他的身份。


    可结合莫衡刚刚说话的语气、态度,很明显,他是以庄继马首是瞻的,他带着人先离开,无非是为了给庄继腾出空间。


    既然他对庄继言听计从,那么庄继究竟是什么身份,自然不言而喻。


    没想到在自己身边睡了三年的情人,竟然还藏着这样一层身份。


    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当成傻子,蒙在鼓里整整三年。


    荒谬、可笑、愤怒……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在这一刻自胸口生出,邵闻霄的眼神越发黑沉。


    庄继一哂,“邵先生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


    “不过这样也好,”他笑了笑,“反正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也没想过再继续瞒着你。”


    瞒也瞒不住。


    从庄继决定强行将邵闻霄绑到自己身边的那一刻,一切就再也回不了头。


    ——也好。


    听见这两个字,邵闻霄在心里冷笑一声,实在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好。


    但他没有动怒,仿佛在顷刻间就接受了自己被绑架,被欺骗的事实,好像完全不在意庄继的真实身份究竟是谁,只是想从他这里获得一个答案:“你想做什么?”


    之所以会这样表现,是因为邵闻霄向来擅长谈判,知道怎样才能戳对方的心。


    不是愤怒,也不是激动,而是漠视,彻头彻尾,不将对方放在眼里的漠视。


    果不其然。


    听见邵闻霄异常平淡的语气,庄继静了片刻,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再次朝邵闻霄扬起一个笑脸,缓缓说::“我想跟你在一起啊。”


    “更何况自从邵振霆死后,邵先生这段时间几乎昼夜颠倒,各种事项处理不停,现如今局势稳定,也是时候该度个假了。”


    邵闻霄审视着他没有说话。


    庄继自顾自走到被限制行动的邵闻霄面前,摸了摸邵闻霄的脸,然后轻声说:“这一个月我很想你,邵先生想我了吗?”


    “应该没有吧。”庄继又笑了笑。


    两个人朝夕相处三年,邵闻霄曾经以为自己最喜欢看庄继笑,喜欢看他弯起眉眼,露出纯粹的、全然的喜悦表情。


    可此时此刻,看着庄继同样在他面前勾起嘴角,邵闻霄却莫名觉得心里发堵。


    这种情绪藏在压抑不住的怒意中间,虽然不够强烈,却异常明显,不容忽视。


    换做以前,邵闻霄大概会直接捏住庄继的脸,命令他不要笑这么难看,或者干脆不要笑,可现在……邵闻霄冷眼看着,一言不发。


    “不想我也没关系。”庄继轻描淡写:“只是接下来要辛苦邵先生跟我在一起待上很长一段时间了。”


    ——很长一段时间。


    邵闻霄看着庄继,有些想问他凭什么以为自己能留他很长一段时间,但话到嘴边,只是讥讽地扯了扯嘴角。


    好像完全看不到邵闻霄眼中的冷意,庄继环顾四周一圈后又问他:“邵先生对这栋别墅还满意吗?”


    “我费了很大的工夫,也花了很多心血才把这里改造成现在这个样子,应该是邵先生喜欢的那种风格吧。”


    见邵闻霄始终不肯开口,庄继索性对着邵闻霄笑了笑,同样坐到沙发上,然后凑过来舔吻邵闻霄的嘴唇,“我想让邵先生高兴。”


    他的吻一如既往柔软湿润,口中气息馥郁香甜。


    接吻时闭着眼睛,表情甜蜜,好像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一分一秒,自始自终都甜蜜如初。


    但邵闻霄并没有回应。


    他任由庄继舔湿了自己的嘴唇,也不张嘴半分。


    只不过庄继一个人好像也玩得很开心。


    为了方便接吻,他索性跨坐在邵闻霄身上,用手勾住他的脖子,用耳鬓厮磨的方式,尝试用最柔软的舌尖,撬开邵闻霄最冷硬的齿关。


    反复含吮,轻轻舔弄。


    邵闻霄想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便稍微露出了一点破绽,终于让他将舌尖伸了进来。


    “唔——”


    终于得偿所愿,庄继闭着眼睛,用舌头缓慢而又涩情地舔舐邵闻霄的上颚,竭尽全力地与他的舌尖纠缠。


    邵闻霄冷眼看着这个自顾自吻他,也能吻到自己面色潮红,呼吸急促的人,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身上的尼龙绳非常碍事。


    如果可以解开,他真的恨不得捏着庄继的下巴,将他的嘴唇咬出血,然后把人按在这个沙发上干死。


    ——最终还是一动不动。


    直到空气里再次弥漫起邵闻霄极其熟悉的那股玫瑰花香,庄继一个人的独角戏方才结束。


    他伸出一小截舌头,将分开时带出来的唾液重新卷回自己口中,然后微微喘息着,用拇指轻轻帮邵闻霄也把嘴唇上的湿润痕迹擦拭干净。


    因为一动也不能动,导致邵闻霄觉得自己这一刻很像鹿台里被嫖的那些少爷。


    这个念头出现在脑海当中的瞬间,他忍不住有些想笑。


    “所以庄先生费这么大功夫把我绑来,”邵闻霄面无表情道:“是想要跟我上床吗?”


    庄继再次停顿,望着他:“是啊。”


    “毕竟跟邵先生在一起三年,”庄继再次低下头亲了亲邵闻霄的嘴唇,“你可以随时喊停,但我却不太舍得。”


    “而且我们在床上一直都很契合,不是吗?”


    邵闻霄深深注视着他。


    “迫于无奈才出此下策,”庄继望着邵闻霄笑笑,“邵先生应该不会生我的气吧?”


    “当然不敢生「Z」组织当家人的气。”


    “只不过我有一个问题非常好奇,”邵闻霄不辩喜怒地看着庄继:“传说中黑白两道通吃的「Z」组织老大,连一根尺寸合适的按摩棒都找不到吗?”


    庄继被他问得一滞,过了一会儿又轻轻道:“邵先生干嘛这么说自己。”


    “……”邵闻霄从来都不知道庄继还有这么牙尖嘴利的一面。


    庄继的目光则落在邵闻霄身上那件沾有其他Omega味道的黑色西装上面,静了片刻,他舔了舔嘴唇继续道:“邵先生舟车劳顿坐直升机过来应该累了吧。”


    “我陪你一起去洗个澡,好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