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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渣攻重生手册(快穿)

    第241章 (7.3w营养液加更)


    莫衡在楼下等了近一个小时。


    因为完全没听到枪响,他的心放下一半。


    但眼看着时间越来越晚,他不禁有些怀疑地看了一眼这间废弃厂房的环境——


    像邵闻霄那种含着金汤匙出生,永远都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应该不会那么不讲究。


    但他的顶头上司……


    就凭庄继对邵闻霄那副走火入魔的样子,要是两人彻底说开了……


    莫衡心道,应该不会吧?


    胡思乱想一大堆,目光又瞥到邵闻霄带来那群保镖身上,只见这十几个高等级的Alpha全部黑衣黑裤,目不斜视,看起来比他们这些专业混黑的还要唬人。


    而且这么长时间过去了。


    竟然自始自终连动都没有动过一下,也不知道是邵闻霄从哪里请来的,果然有钱就是不一样。


    脑子里各种各样的念头闪过,正想着呢,突然看见这十几个寸步不移的保镖齐齐向同一个方向低头:“邵先生。”


    莫衡也转头去看,只见邵闻霄和庄继已经下来了。


    邵闻霄跟方才一样西装革履,就算现在去出席什么重要场合或者参加什么重要会议都毫不违和。


    庄继也同样衣衫整齐,温和无害地站在邵闻霄身边。


    只不过在对上莫衡望过来的视线时,庄继很轻地冲他眨了下眼。


    莫衡:“……”


    懂了。


    虽然这个结果他在下楼之前就隐约预料到了,但真正被庄继证实的这一刻还是忍不住在心里疯狂呐喊——


    操操操操操!


    他果然没想错!


    终于!!!


    天知道他有多少次替庄继担心,从不能理解、坚决反对到无可奈何,再到彻底接受,回想过往种种,莫衡甚至有种他比庄继这个当事人还要激动的感觉。


    当然,身为「Z」的二把手,虽然皇帝不急太监急,但莫衡的表情控制能力还是一流的,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清了清嗓子。


    庄继嘴角也微微上扬。


    老实说,就连他自己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恍惚,仿佛身处梦中。


    分明今天是带着一身抑制不住的杀意来到这里,想要干掉曹定坤,并且将他扔到海里喂鱼,怎么事情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不过方才邵闻霄已经身体力行地向他证实了这一切的真实程度。


    庄继忍不住有些走神地想——要不要明天把让莫衡把这间废弃厂房连地皮一起买下来?或许可以留作纪念。


    然而没等他认真思索这件事情的可行性,邵闻霄见他迟迟站在原地不动,侧头看着他,用一种意味不明的语气问:“庄先生准备怎么走?”


    庄继回过神来。


    他舔了舔在楼上被邵闻霄亲到微微发麻的嘴唇,说:“如果邵先生不介意的话,我坐你的车一起?”


    邵先生跟他对视,几秒钟之后才点头:“也不是不可以。”


    庄继马上弯起眼角,一副很乖的样子,轻声道:“那就多谢邵先生。”


    莫衡:“……”


    不知道这两人到底在玩什么奇奇怪怪的情趣游戏,但这会儿庄继走到亮处他才看清,虽然衣衫是整齐的,但衣服下摆却皱得不成样子,像是被人弄皱了又塞回去的。


    而且庄继的嘴唇很红,眼里带着些许惹人遐想的潮湿水汽,连脖颈处也带着些许不知道怎么弄出来的暧昧痕迹。


    默默腹诽,却又忍不住想多看两眼。


    这时,邵闻霄忽然往前走了一步,恰好挡住莫衡的视线,莫衡来不及深想,又听到原本准备离开的庄继开口:“对了,还有曹定坤——”


    庄继望向不远处被捆得严严实实,正跪在地上,嘴里被塞了一团抹布的人,问邵闻霄:“他怎么处理?”


    邵闻霄也往庄继看的方向扫了一眼,然后重新将视线落在庄继身上:“不是你先找到的?”


    “自然是交给「Z」来处理。”


    顿了顿,邵闻霄眉梢稍扬,忽然很认真说:“还没正式感谢庄先生在背后默默保护我。”


    庄继“哦”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喉咙微微有些发紧,连带着心跳也加快了几拍,却没移开目光,半晌后才说:“邵先生客气了。”


    邵闻霄凝视着他,忽然很想用力将他的脸揪成花栗鼠。


    但想到这里还站着十几个庄继的下属,就把这个来势汹汹的念头压下来,装作若无其事,没什么表情地说:“走吧。”


    毫无疑问,曹定坤自然是交给莫衡处理。


    看着邵闻霄和庄继并肩一起离开的背影,跪在地上说不出话来的曹定坤已经懵了,嘴里不断发出“唔唔唔唔”的声音。


    他已经从方才的对话里知道了庄继的身份,可实在不懂「Z」的幕后当家人究竟为什么要杀他,更不懂邵闻霄会什么会跟对方走在一起。


    众所周知,这两个人不是应该针锋相对,互相仇视,势同水火吗?


    感受到曹定坤的震惊与惶恐,莫衡叹了口气,决定在处理掉他之前,先替他答疑解惑。


    当然,这倒也不是莫衡有多么善良,实在是此时此刻,莫蘅内心百感交集,急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对象倾诉。


    讲给在场其他人听显然不太合适,但说给曹定坤就再合适不过了,毕竟他也算是当事人之一,为邵闻霄跟庄继重归于好发挥了重要作用。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今天发生的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曹定坤满头满脸涨红,却连一声都发不出,只瞪大眼睛望向莫衡,“唔唔唔唔——”


    “你刚才应该已经听到了,”莫衡蹲下来,看着曹定坤说:“不过我还是要正式向你介绍一下。”


    “刚才那位穿白衬衫的,是我的老大,也就是「Z」幕后真正的当家人。”


    “那位穿黑西装的你肯定认识,邵氏未来的继承人,高高在上的邵先生,你原本不自量力准备暗杀的复仇对象。”


    “……”


    听到这里,曹定坤下意识想要替自己辩解,却碍于嘴巴里被塞的那团布,脸色由红变紫,发出更大更响,却完全听不清楚的呜咽声。


    “虽然我也不太清楚具体细节,但简单来说应该是这么回事——”莫衡想了想,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邵先生跟我老板是很亲密的那种关系,就是之前他们之间发生了一点小小的误会。所以邵先生为了逼我老板现身,就顺水推舟配合你跟孔女士设下了这么一个局中局。”


    “当然,我们也上套了。”


    莫蘅耸了耸肩膀,没觉得特别丢人:“反正只要结果是好的就行。”


    “现在他们两个冰释前嫌,和好如初,”莫衡根本不在意自己的话对曹定坤造成了多大的冲击,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脸认真感慨道:“所以啊,曹先生也算是做贡献了,知道吗?”


    曹定坤睁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然而倾诉欲望得到充分满足的莫衡却已经神清气爽地站了起来。


    既然这一切都是邵闻霄做的局,曹定坤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大本事对邵闻霄造成实际性伤害,那么就没必要赶尽杀绝。


    只不过莫衡已经从之前的调查当中了解到,曹定坤这人从根本上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些年不知道用了多少阴损手段害得无数人倾家荡产,最后栽在邵闻霄手里也是报应。


    “送他去非洲挖煤吧,”莫衡作出决定:“别让这个人再在新京出现。”


    *


    车里。


    庄继坐上副驾驶,系好安全带以后,没忍住故态复萌,望向邵闻霄,问:“邵先生早就准备好今天要带我回家吗?”


    因为邵闻霄惯常使用的座驾不是那辆连号的黑色迈巴赫,就是那辆私人定制版的劳斯莱斯幻影,由固定的司机驾驶。


    而今天邵闻霄却自己开来了一辆加长版的路虎揽胜。


    “……”握着方向盘的邵闻霄也望向庄继。


    他忽然发现,伪装来伪装去,不论这辈子还是上辈子,呈现在他面前的,其实都有庄继真实性格的一部分。


    骨子里的东西是藏不住的。


    “是啊。”邵闻霄点点头,一边踩下油门,打方向盘驶向大路,一边目视前方平淡道:“不过挑这辆车是因为提前做了两版方案。”


    “如果你乖乖听话,就会像现在这样坐在副驾驶。”


    “但如果你不听话,就会被我用绳子绑起来扔在后面。”反正后排的空间很大。


    然而旁边人却没立刻回应。


    邵闻霄难免觉得有些奇怪,转头瞥了一眼,没想到刚好撞上庄继那双很黑的眼睛,并清晰看见他眼里闪烁着期待与兴奋的色彩。


    他问:“怎么绑啊?”


    邵闻霄:“……”


    要不是现在车已经驶上主路,他大概率会立刻停下来亲自为庄继演示一番。


    “要是不想在马路上车震,就不要随便撩拨我。”他警告庄继。


    庄继:“……”


    顺着邵闻霄的话想了想,觉得车震也不是不可以,甚至有种脊背发麻的感觉,毕竟这辈子到现在他们还没真正做过,但环线上车停不了太久,而邵闻霄的时间却很长,庄继觉得这辈子的第一次应该做到尽兴,便从善如流地把嘴闭上了。


    他不说话邵闻霄反而有点不太适应,又用余光瞥了庄继一眼。


    过了一会儿,索性伸手拧开了一个电台。


    电台里正在放歌,邵闻霄平时都忙于工作,几乎没有任何娱乐生活,因此他叫不出歌名,只觉得旋律还算不错。


    他们沿着环线一路行驶,穿过连绵不断的树影,按照导航又拐到滨海大道,左侧能看到星星点点的城市光影,右侧则是漆黑的起起伏伏的海面,偶尔有汽车呼啸而过,但整个世界都好像只有他们两个。


    庄继打开了一点车窗,让音乐声飘出去,潮湿的新鲜空气流进来。


    他跟邵闻霄一样目视前方,在某一刻终于无声无息地弯了弯嘴角,缓慢地放松身体,靠在副驾驶座的椅背上。


    有那么一瞬间,庄继甚至觉得如果这条路永无止境,或者时间能暂停在这一刻,应该也没什么不好。


    废弃工厂位于偏远郊区。


    从那里到邵闻霄常住的公寓大概需要近一个小时,晚上没有堵车,因此这一路开得很顺畅。


    当揽胜驶入地下车库,邵闻霄将车停在正对电梯厅的停车位上。只不过解开安全带以后没立刻下车,侧过头望向庄继。


    目光交缠。


    接收到明确暗示的庄继喉结滚动,几乎是立刻跨过来,动作干脆利落地坐在邵闻霄身上,用身体紧贴着他。


    邵闻霄便箍住他的腰,将两人之间原本就所剩无多的空间再次进行压缩。


    接下来的事无须多言。


    分明已经在废弃工厂吻过很久,但这个吻还是一如既往的激烈和深入,微疼的吮吸,有力的厮磨,来回搅动之间,尚未咽下的唾液拉成丝,又被卷进不知道谁的口腔当中。


    最后分开的时候,庄继鼻息滚烫,呼吸紊乱,察觉到后颈腺体传来刺痛的感觉。


    按照医生预测的时间,他人生中第一次真正的发情期就要和易感期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要一起到来了。


    所以,这辈子邵闻霄要永久标记他了吗?


    完全忽略了自己极有可能在未来面对的痛苦与煎熬,庄继只有难以自抑的期待与渴望。


    邵闻霄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用漆黑的目光凝视着庄继,过了一会儿,突然还是很好奇,便继续了他们之前在废弃工厂的谈话。


    庄继要他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邵闻霄饶有兴味地低头问他:“要是我没有做到,你准备怎么办?”


    “杀了我吗?”


    他想,「Z」的当家人倒是极有可能做出这种事。


    毕竟始终在刀尖上行走,手上不知道粘了多少人的血。


    没想到邵闻霄会又提起这个话题。


    “当然不会。”


    庄继盯着邵闻霄的眼睛看了几秒,半晌后舔了舔嘴唇,用一种很平静地声音说:“你跟谁在一起我就杀谁。”


    他舍不得对邵闻霄动手。


    就只能杀光想跟邵闻霄在一起的所有人。


    然而听到这个答案的邵闻霄却毫不掩饰地笑出了声。


    他用拇指摩挲过庄继的嘴唇,将上面残留的暧昧水渍揩掉,语气很淡,却很笃定:“你不会的。”


    庄继望向他。


    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神像是在问为什么。


    邵闻霄和他对视一会儿,“就像你在废弃工厂说的那样。”


    “你不会做任何让我不高兴的事,对不对?”


    上辈子隐藏身份来到他身边三年,庄继没有做一件伤害邵闻霄的事。


    而这辈子,身份暴露后的人间蒸发,是对邵闻霄的态度产生误解之后默认选择的不打扰,方才半真半假的以退为进,则是在邵闻霄允许范围内作出的一种试探。


    邵闻霄不知道庄继为什么喜欢他,也不知道庄继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这些问题都可以在未来慢慢明确。


    但他却莫名相信自己此刻的判断——庄继的喜欢应该远远超过邵闻霄的想象,他眼前看见和感受到的仅仅只是冰山一角,需要不断不断地探索和发掘,才有可能窥见全貌。


    因此,抑住胸中复杂言明的情绪,邵闻霄捏着庄继的下巴,又问了一遍:“我猜的对不对,庄先生?”


    庄继顿了顿。


    两人近距离对视,过了一会儿,他凑过来舔吻邵闻霄的嘴唇,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我怎么觉得你已经把我看透了啊?”


    “知道就好。”邵闻霄按着他重新加深了吻,然后抵着庄继的鼻尖告诉他:“所以从今以后,不要在我面前耍花招,知道吗?”


    有话直说,不要演戏。


    更不必装模作样,有多少喜欢就表达出多少喜欢。


    类似的警告是邵闻霄这辈子第二次说。


    其中蕴含的意义却完全不同。


    庄继莫名就听懂了,他眨了眨眼睛,看着邵闻霄弯了弯嘴角,像承诺似的“嗯”了一声,“以后不会啦。”


    邵闻霄觉得庄继是在撒娇,半晌后移开视线:“下车。”


    两人一起上楼,开门,回家。


    邵闻霄将西装外套脱掉,放在沙发上,庄继则望向这个他已经小半个月没有回来的家,发现所有一切都跟之前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客厅的边几上依然放着他用过的杯子,沙发上依然搭着他盖过的毯子,就连茶几上都始终倒扣着他之前只看了一半的那本书。


    就好像他从来没离开过一样。


    不过好像还是有一点差别的。


    庄继的目光在环视一圈以后,不由自主落在不远处岛台放着的花瓶上——


    那是一个黑色复古法式花瓶。


    里面插着一束干花。


    虽然颜色变成了更深的紫色,叶片也蜷曲起来,多了点难以言喻的韵味,但庄继不可能不认识这是什么花。


    他心头动了动,下意识望向邵闻霄。


    邵闻霄也没遮掩。


    毕竟他一贯秉持着做了就一定要让对方知晓,否则就是没有意义的原则。


    率先走到岛台前面,垂眸看了一眼那束已经枯萎却可以永久保存的弗洛伊德玫瑰,告诉庄继,这是参加慈善晚宴当天,他在回来路上买了准备送给庄继的礼物。


    “只不过我拿着花回来,家里却只有一张字条,找不到可以收花的人。”


    庄继:“……”


    “本来准备枯萎了直接扔掉的,”邵闻霄说,“但毕竟是这辈子买给你的第一束花,所以交给秘书拿去处理了一下,做成现在这个样子。”


    庄继站在原地看了好一会儿,才伸出手去很轻地碰了一下,干花的花瓣不像新鲜花瓣那么柔软,呈现出一种粗砺的纸质感,当指尖轻轻从上面划过时,连带着他的心脏都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


    他望向邵闻霄说:“原来还能做成干花啊。”


    “早知道上辈子你送我的那些花,也都这么处理了。”


    邵闻霄在回来的路上已经知道庄继只恢复了部分记忆的事,不然也不会掉进曹定坤那个圈套。


    于是他看着庄继目不转睛注视着干花的侧脸,用一种很平淡的语气说:“只这一束做成干花就足够了。”


    “我可以再送你一座永不凋谢的玫瑰花园。”


    反正他有的是钱。


    “……”


    庄继将始终放在玫瑰花上的视线转移到邵闻霄身上,脑海中在这一刻突然浮现出某些清晰的画面。


    ——偌大的别墅,绿色的庄园。


    以及后面改造过后出现的层层叠叠的玫瑰花田,交错密布的花枝,如潮水般涌动的玫红色。


    还有风中馥郁的、香甜的、源源不断的玫瑰花香。


    他张了张口望向邵闻霄。


    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邵闻霄打断他:“现在是十点二十七分。”


    “从你十几天前跟我玩消失的那一刻我就准备把你干死在床上。”


    “现在时间也不早了,”邵闻霄很绅士地给了庄继两个选择,问他是准备分别去浴室洗澡,还是干脆两个人用同一间浴室。


    头一回听邵闻霄用这种语气这种表情说这种话,庄继后颈微微刺痛,几乎是瞬间就起了反应。


    他停顿片刻,眼睛眨也不眨地回答:“当然是想跟邵先生一起洗。”


    闻到空气里弥漫开来的非常熟悉的玫瑰花香,邵闻霄凝视庄继很久,半晌后也露出一个微笑:“那好吧。”


    不知死活。


    这一次,邵闻霄比方才在废弃工厂、在车上都更加强势,以不容反抗的力道将庄继拽进了怀里,在进主卧浴室之前就吻了下来,毫不客气地将舌头顶入庄继的口腔,像攻城略地一般,席卷每一寸柔软和湿润,逼出庄继最淫色和放浪的样子。


    接吻的同时跌跌撞撞往浴室里走。


    感受着邵闻霄的强势与掠夺,庄继不受控制地发出难耐与隐晦的呻吟,呼吸紊乱。


    很舒服。


    很带劲。


    很刺激。


    但还有一丝难以言喻,说不太出来的紧张。


    因为恢复了上辈子的部分记忆,庄继很清楚他曾经跟邵闻霄做过无数次,明明已经很熟悉了,明明早就不陌生了,却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会感觉到这种浑身紧绷的生涩与极度失控的敏感。


    直到邵闻霄一把将他推进浴室,一边动作不停地和他接吻,一边伸手掰开淋浴喷头,密密麻麻的水珠倾泻而下,邵闻霄又单手开始解自己身上的衬衫扣子。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庄继发现了某个异常——


    因为他的手碰到了邵闻霄的肩膀。


    上面有一处凸起的圆形硬块,这手感……应该是枪伤初步愈合后会留下的那种伤疤。


    庄继瞬间清醒,睁开眼睛。


    跟他方才摸到的一样,确实是红色硬性癫痕,在邵闻霄的身上非常显眼。


    庄继下意识伸手去触碰那处枪伤,确认是子弹贯穿伤留下的伤口之后,望向邵闻霄,“……这是怎么回事?”


    在废弃工厂他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邵闻霄一手策划。


    曹定坤雇佣的杀手早在行动之前就已经被邵闻霄解决,所以实际上一切都在邵闻霄的掌控之中。


    当时庄继还松了口气,心道没有受伤是最好的。


    所以他不明白邵闻霄身上为什么还有枪伤。


    邵闻霄没想到庄继会突然停下,微微皱起眉头,想要将人拽过来不许他分心,然而庄继却表现得异乎寻常的坚持,盯着邵闻霄的眼睛,像是必须要立刻知道答案。


    说来也怪。


    将那束弗洛伊德玫瑰做成干花,邵闻霄认为非常有必要让庄继知道。


    但关于这件事,他却莫名有些不太想和庄继解释。


    于是,邵闻霄捏着庄继的下巴,简单道:“只是习惯做戏要做全套。”


    “这小半个月都不见庄先生亲自过来看我,怎么,现在突然心疼了?”


    庄继看着他没立刻说话。


    过了一会儿,又将目光重新转移到邵闻霄肩膀的那处枪伤上。


    其实这伤口庄继并不陌生。


    因为他身上曾经也有,还有很多。


    他最开始觉得疼,后来逐渐就习惯了,甚至能面不改地自己替自己处理,连一声都不吭一下。


    再然后他开枪和反应的速度都变得越来越快,便再也没有人能在他身上留下这种伤痕。


    后来为了清清白白地来到邵闻霄身边,庄继去做了疤痕祛除手术,将那些不堪入目的枪伤、刀伤、烧伤一一去除。


    他以为自己早就已经忘记了子弹穿透皮肤,射进血肉的那一瞬间究竟是怎样的感受。


    此时此刻却忽然发现,原来并没有忘。


    静了大概半分钟时间,庄继忽然脸色不太好看地推开了邵闻霄,走出浴室,带着一身水汽回到客厅,拿起了他之前放在玄关的枪。


    这是庄继很喜欢的一把枪。


    用了很多年,几乎每天都随身携带,改装后从原先的十七发子弹拓展到三十三发。


    以为曹定坤试图暗杀邵闻霄,他会毫不犹豫想杀掉曹定坤。


    而现在他才知道,导致邵闻霄受伤的那个人是自己。


    邵闻霄原本不明白庄继究竟要做什么。


    此刻眼睁睁看着庄继面无表情拿起了枪,他几乎心脏骤停,沉声喝道:“你干什么?!”


    庄继抬眸直视他,非常冷静地说:“我要把这一枪还给你。”


    邵闻霄瞳孔微缩。


    他忽然发现他对庄继的了解还是不够多,这个人不止是个骗子、傻子,还他妈是个疯子。


    “你给我把枪放下。”


    邵闻霄深吸口气,瞬间感受到一股比原先更强十倍百倍的怒火在胸中熊熊燃烧起来,几乎要把他的理智全部烧光。


    庄继抿了下唇,没立刻听邵闻霄的话。


    注意到这个细节,邵闻霄冷笑一声,“庄先生喜欢玩枪是吧?”


    他大步上前,直接将那把Glock 17从庄继手中夺了过来,居高临下垂着眼审视他几秒,然后用一种非常平静地语气说:“可以。”


    “那我们今天换个玩法。”


    第242章


    从来没有人能像邵闻霄这样轻易卸下庄继手中的枪。


    因为从某种程度来说,对像庄继这样的人而言,丢枪就约等于没命。


    所以为了能够活下去,他就算是死,也会死死把枪攥在手里。


    但邵闻霄却不一样。


    庄继连自己的命都愿意给他,更何况是一把枪。


    他只是不明白邵闻霄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完全失去了平常的的泰然自若,怒火中烧到那张向来沉稳平静不动声色的脸都显得格外阴鸷和摄人。


    庄继下意识望向邵闻霄。


    只见邵闻霄目光沉得像井,毫不留情重重将庄继摁在墙上,居高临下盯着庄继的脸看了一会儿:“庄先生再说一遍,你刚才想做什么?”


    邵闻霄的力道很大,导致庄继磕在墙上时其实有一点疼。


    可不知道为什么,反而就是当下这种完全被人掌控,略带一点轻微痛感的情形,反而刺激庄继的反应更大了。


    比之前更加难受,也比之前更加渴望。


    闻到空气里陡然比方才浓郁几倍的玫瑰花香,邵闻霄按住庄继后颈的腺体,面无表情地说:“这样也会起反应?”


    “庄先生真正喜欢的原来是这种风格?”


    庄继喉结滚动了一下。


    事实上,他已经忘了刚才的话题,忘了邵闻霄问他什么,也忘了在看到邵闻霄身上的枪伤,导致心头瞬间被刺穿的那种痛意。


    满心满眼只有邵闻霄。


    想继续跟邵闻霄接吻,想跟邵闻霄亲热,想让邵闻霄进入他,占有他,越用力越好。


    “不是,”庄继长而浓密的睫毛扇动了一下,看着邵闻霄,用很轻也很难耐的声音说:“我只喜欢邵先生。”


    换言之,因为他喜欢邵闻霄,所以不论是粗暴的,温情的,激烈的,缓慢的……只要是邵闻霄给予的,庄继都会喜欢。


    爱是一种超越性的神奇力量,能在辩证的对立中实现矛盾统一。


    “……”邵闻霄再一次深深呼吸。


    他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像庄继这样的人,上一秒才令他气急败坏,咬牙切齿,下一秒又装出一副很乖的样子,让他忍不住想要心软。


    但邵闻霄的心向来很硬。


    而且这一次他也是真的生气。


    天知道方才看见庄继面无表情拿着枪想要对准自己的那一刻邵闻霄是什么感受,他几乎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停跳,所有的冷静全都没了。


    庄继说再好听的话都不行,这件事没那么容易过去。


    他必须要给庄继一个教训。


    邵闻霄平时基本不会用枪,以他的身份,要想对付一个人有无数种方法,完全可以兵不血刃地将对方碾死,更何况就算是真的想杀一个人,也多的是人替他冲锋陷阵,他的手永远是干净的。


    当然,这并不代表邵闻霄不会用枪。


    相反,他的枪法还算不错。


    此刻,邵闻霄单手扣住手枪底部,拇指抵住卡榫一压,只听见“咔哒”一声,弹匣直接滑出,紧跟着用食指一勾退出全部子弹,金属弹头散落一地。


    把子弹全部退出以后,又重新用干脆利落的动作将弹匣装好。


    将这把从庄继手上抢过来的枪抵在庄继的嘴唇上,邵闻霄看着他的眼睛说:“喜欢我是吗?”


    “很好,”他没有表情地说:“那庄先生舔给我看。”


    没想到邵闻霄方才说换个玩法是要这样。


    庄继脑子轰地一声炸开,紧跟着身体里的反应更加明显。


    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


    也根本就不想拒绝。


    庄继按照邵闻霄的要求,用很缓慢的动作,张开红润的嘴唇将黑洞洞的枪口含进嘴里,然后缓慢地用舌头将枪管濡湿。


    因为在车上用邵闻霄递给他的真丝手帕擦过枪,所以他在舔舐的过程当中,除了浓郁的硝烟味道之外,还闻到了一股邵闻霄身上残留的、熟悉的信息素味道。


    乌黑锃亮的枪口很快沾满庄继的唾液。


    而且因为邵闻霄的手很重,合金做成的枪管也很硬,导致庄继的嘴唇很快被磨红,看起来更加暧昧和糜艳。


    枪管很快便湿透了。


    庄继浑身也变得更热。


    这把枪是庄继的搭档,伙伴,朋友,被他牢牢握在手中,收割过很多人的性命,也曾帮助他度过很多危机四伏的时刻。


    他从来没想过会以这么涩情的方式出现在自己口中。


    偏偏邵闻霄不满意,用听不出情绪的声音说:“庄先生。”


    “这把枪你应该很喜欢吧?”


    “所以牙齿不要磕到枪管。”


    “动作轻一点。”


    “不要停好吗?”


    “庄先生的舌头好红。”


    “只不过为什么玫瑰花香的味道越来越浓了?”


    ……


    庄继几乎合不拢嘴,唾液顺着嘴角往下淌,沿着枪管与嘴唇的交界处滑下,晶亮的银丝落到锁骨上。


    邵闻霄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看庄继用那张很纯洁的脸做充满性暗示的动作,看他用柔软而又旖旎的舌尖在黑色的枪管上来回撩拨,看他喘息着,胸口起伏着,用那双湿润的眼睛跟邵闻霄对视。


    两辈子了。


    在这种时候庄继是真的非常听话。


    好像不论邵闻霄需要他做什么,多过分,多不合理,他都会乖乖照做。


    空气里属于邵闻霄的信息素味道也变得很浓,比以往每一次都要浓上许多,几乎充满整个房间。


    但他却没有直接开始。


    终于将枪口从庄继口中抽了出来,邵闻霄瞥了一眼已经变得湿漉漉和亮晶晶的枪管。


    在他的记忆当中,这只Glock 17枪口直径约有9.02mm,枪管长度在114mm左右,虽然远不如他,但作为前戏,应该也足够用了。


    “跟我说说看,”邵闻霄一边不轻不重咬上庄继的脖颈,一边问他,“这把枪跟你用多久了?”


    庄继闭着眼睛,控制不住仰起脖子,喉结滚动。


    邵闻霄的牙齿就咬在他最脆弱的地方,好像下一秒就能穿过薄薄的皮肤,咬断他的血管。但在庄继感觉到疼的同时,邵闻霄又像安抚似的,用舌尖轻轻扫过方才咬过的地方。


    于是,那处神经清晰传来疼痛、潮湿、温热和酥麻的感觉。


    庄继喘得越来越厉害,哑着嗓子回答:“……十一年。”


    “那用这把枪杀了多少人?”邵闻霄在他耳边又问。


    能感觉到自己整个耳垂都被含进邵闻霄的嘴里,庄继说:“不记得了……很多。”


    “那为什么刚才准备把枪口对准自己?”


    S级Alpha的信息素几乎形成实质,包裹在庄继周围,他被蒸得手脚酸软,大脑晕眩,意识涣散,难以自控发出呻吟的同时,老实回答:“因为你受伤了。”


    被咬的疼了,庄继发出很轻的抽气声,但睁开眼睛望着邵闻霄的眼睛却很黑,他又补充了一句:“是我造成的。”


    “……”


    邵闻霄跟他对视,在庄继眼底看到了锐利与坚持,还有一种……仿佛这世上任何人都不能伤害邵闻霄的偏执。


    仿佛面前这个人真的是上世纪誓死守护公主的骑士。


    不能接受他拿性命守护的公主出现一丝一毫的意外或者损伤。


    被人这样看重,邵闻霄却没感觉到一丝一毫的高兴,只觉得心头怒火烧得更旺。


    连卧室都没进。


    他将庄继按在沙发上,一边俯身压下去重重的吻住他的嘴唇,一边毫不留情将那把枪抵了上去。


    他们身上都带着方才在浴室沾上的潮湿水汽,将沙发染上深色的水痕。


    邵闻霄没心软。


    将庄继下唇咬破,又将上面的血水舔吮干净的同时,同时给手上施加了一点力道。


    从来没有被人用枪这样抵过,庄继忍不住闷哼一声。


    因为枪管很硬,很亮,棱角分明,既不是他熟悉的温度,也不是他熟悉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刺激,也很危险,下意识想要逃脱,邵闻霄却根本不允许他动弹:“庄先生不是说喜欢我吗?”


    “——那你跑什么?”


    庄继便不动了。


    后来在信息素的影响下,呼吸不由自主变了味道。


    他浑身紧绷,想催促邵闻霄给他更亲密的接触,更多更满的安抚,或者更加粗暴的对待。


    于是他哑着嗓子,近乎失神地叫邵闻霄的名字。


    邵闻霄“嗯”了一声,眼神漆黑:“叫我做什么?”


    “庄先生知不知道,”他用另一只手掐住庄继的脖子,居高临下地说:“我有时候是真的很想扣动板机,干脆把你弄死算了。”


    省得三天两头气他。


    说着,邵闻霄真的扣动了一下板机。


    “轰”地一声,庄继的脑子再一次狠狠炸开。


    因为即使邵闻霄拆掉了所有子弹,抠动扳机时,击针撞击枪膛底部,手枪内部金属部件快速运动,压缩枪管内的空气,形成短暂气流,让庄继真的有一种由内而外被子弹穿透的感觉。


    只不过真正的子弹只会击穿血肉。


    而邵闻霄抠动扳机带来的气流,却射中了他的心脏和灵魂。


    邵闻霄问他:“知道错了吗?”


    庄继陡然间浑身紧绷,声音带着颤抖,下意识顺着邵闻霄的话说:“我……知道了……”


    邵闻霄觉得他的话毫无诚意,一点都不想原谅他,甚至想做得比现在更过分。


    但看到已经被信息素和手枪完全控制,整个人仿佛都陷入晕眩当中的庄继,邵闻霄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继而,S级Alpha的信息素气味再次变浓,犹如实质。


    邵闻霄深吸口气,索性把手枪扔在地毯上。


    感觉到身体蓦地一空,庄继胸口起伏,如同溺水的鱼一般张嘴呼吸,忍不住望向邵闻霄。


    邵闻霄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心道有些惩罚,或许还是由他亲自来进行会更好一些。


    这样庄继的感受会更真实,印象也会更深刻。


    于是邵闻霄紧紧扣住庄继的腰,把他深深按在沙发里。


    ……


    一整个晚上都没停过。


    直到庄继浑身脱力,双腿颤抖,整个人都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潮湿,直到他们全都失去时间与空间的概念,直到天亮时第一缕阳光照进客厅。


    邵闻霄嘴对嘴喂庄继喝了水。


    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体力,当庄继闭着眼睛,和邵闻霄接不含情欲的吻时,脑海中闪过很多念头,想到他很久以前下决心接近邵闻霄时的不确定,上辈子成功勾引到邵闻霄时的欣喜,以及和邵闻霄每一次接吻时的满足……


    庄继想,哪怕上辈子从头到尾都只是被邵闻霄养在身边的情人,他依然从邵闻霄那里获得了很多很多未曾设想过的一切。


    那时候,庄继暗自以为,那些像做梦一样的日子已经足够圆满,足够亲密,也足够美好。


    但原来,圆满之外还有更圆满,亲密之外还有更亲密,美好之外还有更美好。


    察觉到他的走神,邵闻霄稍微跟庄继拉开一点距离,捏着他的下巴问:“在想什么?”


    “我在想……”庄继开口的时候又忍不住闷哼一声,因为察觉到某些未曾清理的异常,导致他脸色变了变。


    此刻,空气里也弥漫着某种混合着两种不同信息素和另外一种腥膻黏腻的味道,难舍难分地纠缠在一起,形成让人如同浸泡在温水中的缠绵爱欲。


    他凑过去亲了邵闻霄一下,用湿润的眼睛盯着他:“我在想你今天晚上为什么这么生气?”


    虽然后半段邵闻霄没那么凶了,给了庄继很多温柔与爱抚,但庄继还是能察觉到,今天晚上的邵闻霄跟平时任何时候都不一样,好像他自始自终都压抑着某种暗流涌动的情绪。


    “明知故问?”邵闻霄捏起庄继的下巴,近距离审视他:“你又为什么这么不把自己当回事?”


    “因为我故意设局受了伤,所以要把那一枪还给我?”


    “这是你从哪里学来的道理?”


    邵闻霄身上多了一个醒目的伤疤,所以当庄继像海中浮木一样攀着他的肩膀,随着他的动作不断起伏的时候,还能分出心神,勉力去抚摸和亲吻那道枪伤。


    用很轻很轻的动作。


    用很痛很痛的眼神。


    好像邵闻霄是什么弱不禁风的豌豆公主。


    庄继还是不太明白邵闻霄为什么要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他张了张口,抱着邵闻霄的腰身轻轻说:“这有什么不对吗?”


    庄继从小到大都只喜欢过一个人,


    有人教他杀人越货的技巧,却没人教他该如何正确去爱一个人,庄继只能靠自己摸索。


    所以在他的世界里,邵闻霄是第一,是首位,是重中之重。


    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邵闻霄,自然也包括自己。


    既然他没办法穿越回去过去,阻止邵闻霄受伤,也没办法替邵闻霄疼,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同样的方式惩罚自己。


    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也就这么说了。


    庄继看着邵闻霄的眼睛,在停顿片刻后,用很认真的语气告诉他最简单的道理:“因为我很爱你啊。”


    “……”


    邵闻霄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


    他从很久以前就觉得,庄继的皮肤很白,瞳仁却很黑,当他专注看着一个人的时候,很容易让对方沉溺其中。


    尤其是当他用这种眼神说某些好听的话,会显出一种格外纯粹并且动人的真实。


    于是,熊熊燃烧的怒火无可奈何地熄灭了,那种想要继续惩罚或者教育他的念头也消失不见。


    邵闻霄深吸口气,忽然没忍住偏过头去笑了一声。


    很无奈的那种笑。


    用漆黑的眼睛凝视庄继很久,邵闻霄在打横将人抱起来去浴室洗澡之前,平静地告诉他另外一个道理,“爱是相互的。”


    看见邵闻霄身上的枪伤,庄继恨不能以身相替。


    那么同样的,邵闻霄看见庄继试图伤害自己,也会在刹那间心跳骤停,无法呼吸。


    邵闻霄说:“那以后我们都别受伤了。”


    “因为我也非常爱你。”


    第243章


    庄继睡了近八个小时。


    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房间里拉着窗帘,光线昏暗,所以无法确定时间,邵闻霄不在身边。


    他只是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酸痛得厉害,像被车碾过一样。


    尤其是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


    哪怕睡前应该是被好好清理过,但由于清理时再一次不受控制地擦枪走火,导致情事末尾,在浴室那个潮湿而又闷热的环境下,庄继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失去意识的。


    睁着眼睛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庄继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好像又恢复了部分与前世有关的记忆?


    他想起邵闻霄曾经带他去南法度假,住在一处中世纪的古堡里,空气里弥漫着薰衣草和葡萄酒的香气,当明亮而又刺眼的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将光柱中浮动的尘埃也变成金黄色。


    他们在大白天里做野兽一样的事情时,黏腻的皮肤紧紧贴在一起。


    邵闻霄将他压在地毯上,边吻他边说,叫声可以再大一点,反正在这里没人能听得见,更没人能听得懂。


    又想起邵闻霄带他去参加一场拍卖会,将图册递给他看,在举牌拍下他选中的一副油画之后,又面不改色拍下一套价值连城却格外引人瞎想的古董珠宝,并且在当天晚上就将庄继所有衣服扒光,将那套充满性暗示的珠宝完完全全穿戴在他的身上。


    庄继有点弄不明白恢复记忆的契机是什么。


    他有些乱七八糟地想,如果说之前是因为发现自己身份败露,心神大震,所以撬动了封锁记忆的魔盒。


    那么这一次难道是因为昨天晚上终于跟邵闻霄做到最后太过满足,抑或是邵闻霄昨天晚上弄进他肚子里的东西实在太多吗?


    没等庄继把这个好笑的念头从脑子里清除出去,就听到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屏幕将房间照亮了一小块。


    庄继坐起来把手机拿起来看,发现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下午五点半,而打电话的人则是莫衡。


    庄继一边把电话接起来一边往外走,莫衡在那头“哎呦”了一声,“终于接电话了。”


    “有话快说。”庄继还没走到门口,穿着黑色西装马甲搭配白色衬衣,胳膊上还带着袖箍的邵闻霄同时推开门进来。


    跟庄继望过来的目光撞在一起,邵闻霄问:“醒了?”


    庄继看着邵闻霄的眼睛,脑海中浮现昨天晚上亲密接触的那些画面,以及邵闻霄说“我也非常爱你”的神情,站在原地没立刻出声。


    邵闻霄便走到庄继面前,微微俯身,在他眼皮上亲了一下,然后提醒:“电话。”


    “……”庄继舔了舔嘴唇回过神来,拿着手机问自己的下属:“你刚才说什么?”


    莫衡:“……”


    在庄继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己实在是多余打这个电话,但还是任劳任怨地说:“金老爷子知道湛云舟是假名,以及你用伪装过的假面和他吃饭的事了。”


    前段时间,整个「Z」都按照庄继的要求进入静默,莫衡自然也切断了与外界的任何联系。


    直到昨天庄继与邵闻霄一起离开,他方才先斩后奏通知所有人,一切恢复正常。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知道庄继在庄老爷子那里也被人揭了老底的事。


    “他说这次就不是一个鼻烟壶能解决的事了,”莫衡耸耸肩膀:“要你一周后以真实面目跟邵先生一起出席他的品酒会才行。”


    “……”


    庄继拿着手机望向邵闻霄。


    由于房间里很安静,邵闻霄也完整听见了莫衡的话,很轻地挑了下眉。


    挂断电话以后,庄继眨了眨眼睛,拖长了声音叫邵闻霄的名字。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晚上使用过度的原因,庄继的声音这会儿听起来有点哑,但依然很悦耳,很好听。


    邵闻霄面不改色,自若答:“怎么了?”


    庄继走到邵闻霄面前,仰起头,跟他对视了一会儿才轻轻控诉:“你的报复心怎么这么强啊。”


    邵闻霄丝毫没有否认这一点的意思。


    他将面前的人拽进坏里,让他完全贴紧自己,低头跟庄继接了一个不长不短的吻后,稍稍移开一点,告诉庄继:“一向如此。”


    庄继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忽然觉得邵闻霄有点可爱。


    因为他做错事惹邵闻霄生气的时候,邵闻霄嘴上说想掐死他,或者干脆一枪崩掉他的脑袋,但好像并不会真正伤害他。


    比如在床上掐住他脖子的同时也会深入地亲吻他,狠狠抠动扳机时射出来的只有气流,就连他人间蒸发,邵闻霄也只是做出向金老爷子揭穿他真实身份泄愤这种事。


    庄继想,他可能有点明白爱是相互的这句话了。


    因为高高在上,手段狠辣,生来就拥有一切的邵闻霄是真的爱上了他,才会一次又一次为庄继破例,在他面前展现出任何人都不熟悉,也不可能见过见过的另一面。


    这样想着,庄继没忍住环住邵闻霄的腰身,再一次凑过去舔吻他的下巴,用柔软的、湿润的舌尖在上面含吮勾划。


    眼神纯粹,动作勾人。


    邵闻霄不知道自己在金老爷子面前揭穿了庄继,面前这人怎么还表现出一副很高兴并且想要献身的样子。


    但无所谓。


    不重要。


    反正他已经发现了,庄继的脑回路跟绝大多数人都不太一样。


    抛开之前的话题,邵闻霄按着庄继的肩膀,回应并且加深了这个吻。


    随着空气里的温度逐渐升温,原本还算纯情的亲吻也逐渐变了味道,最后邵闻霄索性将人重新压在了床上。


    庄继身上只有一件邵闻霄在清晨时替他穿上的睡袍。


    真丝质地,黑色暗纹,衬得庄继的皮肤越发白皙。


    而且出于某种隐秘的癖好以及私心,分明衣帽间里还挂着许多之前专门派人为庄继购买的衣物,在他昏睡过去之后,邵闻霄还是拿了给他自己的睡袍。


    他的尺码要比庄继大上两个尺寸,因此穿起来不算合身,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邵闻霄甚至不需要用力,就可以将这种质地本就柔滑垂坠的衣服从庄继身上扯落下来。


    当目光向下,邵闻霄毫无遮挡和阻碍地看到了庄继那对像玉勺一样的锁骨,大面积袒露的白皙胸膛,以及他昨晚反复舔舐啃咬留下来的种种暧昧痕迹。其他看不见的部位更不用说。


    ——昨天晚上做得比上辈子任何一次都要过界,邵闻霄这么想。


    于是。


    当庄继下意识想要继续跟邵闻霄湿吻的时候,邵闻霄不轻不重地挡了他一下,继而将宽大的手掌往下滑,落在庄继平坦而又紧实的小腹,没什么表情地低声问他:“这里还装得下?”


    这动作的暗示性实在太强,庄继的身体几乎是瞬间就热了起来。


    他想起来了。


    今天清晨,在他彻底脱力昏睡过去之前,邵闻霄曾意味不明地叫他名字,问他是谁先撩拨谁的?


    庄继呼吸颤抖,压着嗓子,意识昏沉地向邵闻霄求饶,说他实在吃不下了。


    邵闻霄似乎是很遗憾地叹了口气,还说了一句“人菜瘾大”之类的话。


    此刻,邵闻霄在他小腹上按了一下,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又说:“庄继——”


    “因为你提前睡着了,早上好像没完全弄干净,”靠近庄继的耳侧,贴着他的耳朵用很平常的声音继续道:“要是怀孕了怎么办?”


    上辈子他们从未讨论过这个话题。


    首先是因为邵闻霄做事向来严谨,滴水不漏,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在绝大多数时候都会使用安全套。


    就算偶尔失控忘记,庄继也在事后主动告诉他自己吃了药。


    但昨天晚上邵闻霄显然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当然,也有可能考虑过。


    毕竟早在设局准备抓庄继回来之前,就让方铎替他准备了全套的用品——不止是最大号的安全套,还有束缚带、手铐、眼罩、戒尺……


    只不过都没用上。


    他只想直接地,狠狠地,毫无阻隔地亲自教训庄继,好像直到这一刻才想到双腺体并存的庄继还有怀孕的可能。


    庄继抱住邵闻霄的脖子,用那双很黑的眼睛看着他,轻轻问:“你想要孩子吗?”


    邵闻霄顺着这个问题,是真的很认真地思考了片刻。


    如果庄继怀孕给他生下一个孩子,那么孩子有可能长得像他,也有可能长得像庄继。


    但按照基因遗传学的说法,孩子将会继承父母各50%的基因,所以这个孩子会融合他跟庄继各自的特点,再通过染色体重新排列组合,成为他们所谓的爱情结晶。


    表面上听起来好像非常富有意义,也非常具有吸引力。


    只不过一旦想到他跟庄继之间会出现第三个人,抑或者庄继这双永远专注注视着他的眼睛会转而望向别人,连带着时间与精力也都会被分走一半……


    “我最讨厌的就是小孩。”邵闻霄贴着庄继的嘴唇回答。


    这话说得太自我,也太霸道。


    好像直接剥夺了他们之间存在的另外一种可能。


    以至于邵闻霄在说完之后又想了想,捏着庄继的下巴,很民主地问:“你想生?”


    邵闻霄很明确地知道自己不想,可如果庄继很想,那么他也不是不能考虑。


    而之所以认为庄继有可能会想,是因为邵闻霄觉得庄继很喜欢他,很爱他,应该会希望和他拥有一个爱的结晶。


    没想到庄继在黑暗中抱着他的腰,说:“我一点都不想。”


    邵闻霄顿了一下,不自觉加大了手上的力气,莫名就有些不太高兴,然而没等他发作,庄继又道:“我想独占你。”


    “……”邵闻霄的手指动了动,盯着面前的人没立刻说话。


    再下一秒,庄继轻轻吻上邵闻霄的嘴角。


    他心里想,他是真的一点都不想。


    他想独占邵闻霄,想完完全全拥有邵闻霄,想一辈子跟邵闻霄过二人世界。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没说出口的原因——后天植入Omega腺体的庄继能够受孕的概率微乎其微。


    因此,幸好邵闻霄说他讨厌小孩。


    邵闻霄则捏住庄继的脸颊,跟他对视了好一会儿,在深入回应庄继的亲吻之前,颇有些自矜地回答他:“可以。”


    “那就给你独占。”


    第244章


    因为邵闻霄承诺了“那就给你独占”,所以庄继整个人都跨坐到他身上,盯着他的眼睛,目光灼灼地问:“那我们现在……”


    “是真真正正地在一起了吗?”


    邵闻霄跟他对视。


    在庄继眼里看到了纯粹的期待和极度重视的认真,这令从来都没什么仪式感的邵闻霄心里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不然呢?”他索性把手按在庄继腰上,让人贴近自己:“我可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如果不是彻底认清了自己的心,决定改变他跟庄继之间的关系,邵闻霄不可能说出爱这个字。


    也不会在拥有前世记忆的情况下重蹈覆撤,再次跟极有可能令他失控的危险人物上床。


    更不可能作出“给你独占”这样类似于宣誓的承诺。


    但他知道庄继有时候像个傻子。


    很多话如果他不说清楚说明确,庄继可能会一直想,一直猜,一直不确定。


    所以邵闻霄又说:“你觉得应该把纪念日定在昨天还是今天比较好?”


    庄继眨了眨眼,没立刻说话。


    邵闻霄看着庄继,还是习惯很多事情由他主导和决定,“还是昨天吧。”


    “更有纪念意义。”


    庄继过了很久之后点头说好。


    两人在昏暗的,寂静的房间里对视了近两分钟,不知道是谁主动的,又很激烈地吻到一起,吮吸啃噬,抵死缠绵。


    当然,从邵闻霄的视角来看,他认为应该是庄继主动的成分更多。


    因为庄继整个人都跨坐在邵闻霄身上,而邵闻霄一开始根本没动,是庄继主动献上了他的嘴唇,并伸出舌头向邵闻霄索吻。


    此刻已经接近下午六点,暮色四合。


    邵闻霄没忘记自己推门进来原本是准备叫庄继起床,所以本来想拒绝他,或者浅尝辄止,只简简单单亲那么一小会儿。


    但庄继看起来是真的很想跟他接吻,而且是真的不想停下来,因此邵闻霄便很体贴很宽和地纵容了他。


    最开始是庄继在上。


    后来重新变成邵闻霄在上。


    他们拥抱着在床上滚了一圈,在一片黑暗当中唇齿深入纠缠,互相拉扯抚摸,直到空气中两种不同信息素的味道再次变浓,庄继控制不住发出含糊与沉迷的呻吟声——


    最终还是邵闻霄的定力更强。


    他扣着庄继的手不让他乱动,声音冷静地问:“不想吃饭了?”


    鼻尖对鼻尖的距离。


    能交换彼此的呼吸,自然也能察觉到互相都极其明显的变化。


    于是,庄继舔了舔嘴唇,看着邵闻霄的眼睛,非常直白地说:“我吃点别的就可以。”


    “……”


    邵闻霄没有说话。


    但庄继很快便从他手上越发收紧的力道以及某种让他脊背发麻的触感中得到了他的答案。


    没错,正式在一起的第二天。


    邵闻霄再一次遂了庄继的愿,喂他吃了他想吃的东西。


    当然不止是在卧室。


    中间邵闻霄换过位置,将庄继从主卧带到了西厨餐桌——在庄继白天昏睡的过程当中,邵闻霄不仅忙完了必须要处理的工作,还让厨师过来做了一整桌菜。


    只不过在原本的计划当中,应该是他跟庄继衣着整齐,面对面地坐在一起,餐桌上点着几根蜡烛,然后他们在充满氛围感的环境中用餐。


    而现在却变成烛火摇摇欲坠。


    两人一前一后地站着,邵闻霄从抓着庄继的胯骨,做非常激烈、失控而又混乱的事。


    最后,庄继的两张嘴都吃得很饱。


    他浑身上下都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抱住邵闻霄的腰,把脸埋进邵闻霄怀里,用微哑的声音说:“你怎么比上辈子更凶了。”


    这话听起来像是控诉。


    邵闻霄却眉峰微抬。


    然而就在他准备反问庄继怎么这么不耐操,就这种水平的体力究竟是怎么收服那么多雇佣兵出身的Alpha为他卖命时,发现庄继竟然又累得睡着了?


    柔软的黑发被汗水打湿,潮红的脸颊毫无防备地贴在邵闻霄胸前,手指也没什么力气地搭在他腰间。


    “……”准备给他一些事后温存的邵闻霄动作一顿,脸色顿时变得有些不太好看。


    虽然他也知道连续两场激烈的性事确实非常消耗体力,更清楚当他意识到自己根本拒绝不了庄继,而庄继也不会拒绝他以后,确实做得非常过界。


    但看着庄继沉沉睡去的脸,邵闻霄还是感觉到了一点不太对劲的地方。


    他想——真正的情侣,哪有像他们这样谈恋爱的?


    一天到晚都在床上度过。


    庄继究竟是喜欢他这个人,还是喜欢和他做爱?


    原本按在庄继肩头的手是直接上移到脖颈将他掐醒的,可当庄继在他怀里动了一下,红润的嘴唇无意识蹭过邵闻霄的衣服,整个人用很依赖的姿势窝得更深,邵闻霄动作微顿:“……”


    ——算了。


    就这样,他们又浪费了整整一个晚上。


    只不过当庄继再次昏昏沉沉醒来的时候,发现邵闻霄还在他身边,正靠在床上处理工作。


    依然不太能确认时间,因为房间里的窗帘还是紧紧拉着,光线昏暗,唯一就只有邵闻霄腿上电脑屏幕散发的光线。


    余光察觉到庄继的动静,邵闻霄很快将电脑合起来,问:“醒了?”


    庄继“嗯”了一声,发现自己的嗓子竟然没有睡觉之前那么干涩和沙哑了,像是中途被人喂过水。


    然后他缓缓望向邵闻霄,发现这种睁开眼睛就能看见这个人的感觉是真的很好。也是在这个时候,庄继注意到床头柜上放着的时钟,正显示上午七点四十七分。


    于是庄继舔了舔嘴唇,起身坐在邵闻霄怀里,勾住他的脖子:“邵先生早安。”


    邵闻霄没有拒绝他。


    只是语气有些意味不明地提醒:“这已经是第二个早上了。”


    第一天晚上他们从废弃工厂回来之后直接做到天亮,庄继睡了将近八个小时。


    傍晚醒来以后再次不知死活地撩拨他,又到凌晨方才结束。


    虽然结束以后抱在一起睡到天光大亮,但事实是,如果庄继再晚醒半个小时,邵闻霄就要出发去邵氏开会了。


    昨天已经耽误了整整一天,今天有几项相对来说比较重要的行程都需要邵闻霄亲自出面。


    挡住了庄继再次想要贴过来的动作,邵闻霄终于将自己积攒了一个晚上的郁气发泄出来——具体表现为在打开电动窗帘,让外面的光线透进房间以后,邵闻霄眯起眼睛看了庄继一会儿:“我发现你是不是不太会谈恋爱?”


    庄继愣了一下。


    因为房间变得很明亮,所以邵闻霄将庄继的每一个表情都看得很清楚,知道他应该是完全没领会到自己的意思。


    “我们已经正式在一起了,知道吗。”邵闻霄直接说,“所以我认为,不应该把所有时间都花在床上或者家里。”


    拥抱、接吻、上床的确必不可少。


    可在邵闻霄看来,除此之外,他们还应该共同去创造更多不同的记忆,以此来丰富这段感情的体验感。


    停顿片刻,邵闻霄眉梢微抬,忽而用用一种听不出情绪的语气问庄继:“还是说——你只喜欢跟我上床?”


    “……”


    庄继看着邵闻霄,莫名就听懂了他的意思,心跳加快的同时,也觉得胸口微微发热。


    邵闻霄见他半晌都不说话,脸色再次变得不太好看。


    正准备把话说得更清楚明白一点时,庄继忽然跪坐起来一点,搂紧了邵闻霄的脖子,迫不及待说:“我当然想跟你约会。”


    这一次他的表情很认真也很迫切,仿佛下一秒就可以出发。


    邵闻霄跟他对视了近十秒钟,方才挑起眉梢,问:“那你想去哪里?”


    上辈子邵闻霄也曾带庄继去过很多地方,但从来都是以情人或者床伴的名义,而且不可否认,最核心的目的始终都是为了上床。


    所以这辈子总该有点不一样的地方。


    邵闻霄想,只要庄继不是要去火星、月球或者外太空那种地方,剩下的不论他想去哪,他都可以办到。


    然而庄继却明显缺乏关于约会的相关经验,想了很久之后竟然又把问题重新抛回给邵闻霄:“——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


    邵闻霄本来是有点不高兴的,想告诉庄继是他先提出的这个问题,可话到嘴边,又注意到庄继眼中同样明明白白写着“你想去哪里我都可以陪着你去”,心里的那团火又熄灭了。


    看了庄继一眼,邵闻霄淡淡说:“那就等我做个约会计划出来。”


    邵闻霄做事一贯认真并且严谨,如果他们两个对此都没有概念,那就严格按照方案和计划执行。


    庄继再一次觉得这样子的邵闻霄非常可爱,跟他谈恋爱的感觉也很神奇,有点按捺不住想要亲吻他的冲动,又担心邵闻霄误会自己又想上床,所以强行忍住了。


    两人分别下床洗漱,邵闻霄走到衣帽间拿了新的衬衣和西装。


    “对了——”庄继突然想到什么,望向他:“还有你那个继母。”


    “曹定坤已经被解决了,她那边,你准备怎么办?”


    邵闻霄打领带的手顿了一下,眉峰微抬,将目光落在庄继身上,“你有想法?”


    庄继没说自己有什么想法,只是很平静地跟邵闻霄对视,陈述事实:“她想杀你,给邵明谦腾地方。”


    邵闻霄不是很在意地笑了一声,“所以呢?”


    或许是因为现在庄继的身份不再是需要隐藏或者遮掩的秘密,所以邵闻霄很明显感觉到他在自己面前更直接了,也更真实。


    邵闻霄喜欢这种真实。


    于是,在问完“所以呢”之后,又把庄继按到衣帽间墙上,低头看他,意味深长地问:“庄先生想做什么?”


    “交给我好不好?”庄继眼睛眨也不眨,用漆黑的瞳仁望着邵闻霄,“我来保护你。”


    “……”


    很神奇。


    邵闻霄在任何时候都是充当上位者或者更强势的那个角色,永远都占据主动,永远掌控局面,从来没有人会在他面前说出“我来保护你”这种话。


    而且这跟知道庄继两辈子都会在背后默默为他扫清障碍的感受也不尽相同。


    他有点想笑。


    可内心更多的还是触动。


    邵闻霄捏着庄继的下巴,提醒他:“邵振霆现在还没死。”


    所以邵振霆如果知道孔蕴被「Z」给弄死了,纵然有心无力,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但其实能说这句话,其实就是同意了。


    庄继也听出来了,瞬间弯起眉眼。


    “放心,”跟邵闻霄对视,他说:“我会做得很干净,绝不会给你添麻烦。”


    邵闻霄深深地看着庄继,半晌后才“嗯”了一声,“那就让我看看庄先生有多厉害。”


    庄继冲着他眨了眨眼。


    邵闻霄喉结滚动,有那么一瞬间很想在这里再次扒了他的裤子,但在明确知道时间不允许的情况下,只能强行把这个念头按下去。


    然后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让自己眼不见为净。


    方铎已经和司机一起在楼下等。


    邵闻霄在临出门前告诉庄继,晚上他需要跟华夏联盟负责财政的一位高官吃饭,预计会在十一点前回家,不过他今天会把第一版约会计划做出来,发给庄继看,让庄继有什么意见,可以随时提出,他们讨论后再做修改。


    庄继笑着说好。


    邵闻霄又说,还有关于上辈子的有些事,虽然知道庄继的记忆并没有完全恢复,他们还是需要抽出时间好好谈谈。


    庄继再次点头说好。


    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时间也已经不早,连方铎的电话都已经响了两次,但邵闻霄还是站在原地没动。


    庄继有点不明白为什么,看了眼时间,有些疑惑地问他:“是忘带什么东西了吗?”


    邵闻霄:“……”


    他没好气地揽住庄继的腰,把人拉到自己面前,压低声音道:“庄继——”


    “我说我们之间还有比接吻和上床更重要的事情,你就真的动也不动了?”


    庄继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两只手一起抱住邵闻霄的腰身,仰起头看着他:“那邵先生的意思是——我还是可以随便亲你了?”


    目光近距离纠缠在一起。


    邵闻霄意识到面前这人分明是故意的,于是狠狠咬上他的嘴唇,最后湿吻了近两分钟方才分开。


    最后乘电梯下楼,坐进车里的时候,邵闻霄身上还带着挥之不去的玫瑰花信息素味道,与邵闻霄原本的古龙水香气以及S级Alpha信息素混合在一起,暧昧非常。


    方铎不敢多问,只能默默让司机开车。


    邵闻霄离开以后,庄继同样换了身低调的三件套,回了趟「Z」的总部。


    消失了一天两晚的老大终于露面,莫衡连忙过来关心他,挤眉弄眼地暧昧道:“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庄继装没听见。


    莫衡不信他没听见,还想再问,庄继忽然笑眯眯地望向他:“邵闻霄今天临出门前专门告诉我,他不喜欢别人知道我们亲密的细节,你确定你一定要听?”


    莫衡:“……”


    庄继身边全是下属,除了自己,大概再也没有其他可以聊这些话题的朋友,那么邵闻霄口中这个“别人”明确指的是谁,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


    想到在废弃工厂楼下时邵闻霄自然而然挡他住他视线的动作,莫衡觉得这似乎真的是邵闻霄能说出的话,一时语塞,非常无语。


    看到莫蘅的反应,庄继莞尔,在笑了一会儿之后终于还是正色告诉他:“我们在一起了。”


    “认真的,正式的那种。”


    就算是早就已经猜到了,莫衡还是忍不住替庄继激动:“真的?”


    庄继“嗯”了一声,走到办公室的保险柜前输入密码,从里面放着的十几把枪中挑出一把,装满子弹,试了一下手感,自顾自道:“其实我也觉得有点像在做梦。”


    上辈子,这辈子。


    前世今生。


    听起来好像一点都不现实。


    顿了顿,庄继用一种很难形容的语气,很可爱地说:“不过这一切都是真的。”


    莫衡看着他的背影,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想斩钉截铁肯定庄继的说法,想说这一切都是他应得的,想说他早就知道邵闻霄一定也喜欢庄继。


    但感情是两个人之间很私人的事,没有什么应不应该,一不一定,因此,这种时候,他只需要单纯地替庄继感到高兴就好,除了祝福,别的什么都不用多说。


    只不过话还没开口,莫衡注意到庄继手里的枪,有些奇怪:“你不是一直习惯用Glock吗,怎么突然换枪了?”


    “……”庄继回头望向莫衡。


    “……怎么了?” 莫衡不明就里:“不能问?”


    庄继:“……”


    在心里骂了句脏话,想到那把在昨天白天被邵闻霄端端正正放在木盒里,然后用玻璃罩罩起来摆在客厅的手枪,莫名觉得自己耳根微微有些发热。


    这个世界上能把手枪当成情趣用品使用,过后又当成什么宝贝保存和展示的人,大概只有邵闻霄一个。


    把手中改装过后变成双排弹匣的M1911收好,庄继索性直接跳过了这个敏感话题,跟莫衡说起了孔蕴的事。


    提到正事,莫衡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整肃许多,“你说。”


    而另外一边。


    刚刚结束会议的邵闻霄按下内线,吩咐秘书再送杯加双倍糖和双倍奶的咖啡进来,然后望向叶季明:“今天怎么是你过来?”


    邵氏近期有一个价值超百亿的大型项目,叶家也有注资,原本今天过来开会的应该是叶季明的父亲,没想到叶季明会来。


    “我也不想啊。”叶季明完全没了方才在会上的严肃认真,随手拉开邵闻霄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坐下,有些无奈道:“这不是我爸非要逼我走正道嘛。”


    邵闻霄挑了下眉,没说什么。


    叶家与邵家的情况完全不同。


    叶季明是叶承弈唯一的孩子,他不需要去争,去抢,去算计,反倒是叶家需要叶季明改变自己“及时行乐”的人生信条,好好将叶家的荣耀与未来扛在肩上。


    “对了,”叶季明望向邵闻霄,“我怎么听说——”


    他的话还没说完,办公室外便响起了秘书敲门的声音,邵闻霄说了声“进”,等秘书把符合叶季明口味的咖啡放在桌上又退出去,邵闻霄方才把他的话接过来继续道:“没错。”


    “庄继就是湛云舟。”


    “我去——”叶季明之前听金明远说的时候还不太相信,此刻邵闻霄亲口承认,他忍不住道:“你玩真的啊?”


    庄继也就罢了,虽然身份跟邵闻霄并不匹配,但其实到了他们这种层次,根本不需要通过联姻获得什么,只要邵闻霄可以解决邵振霆,他就能够拥有选择伴侣的绝对自由。


    可湛云舟就不一样了。


    他可是「Z」组织藏在幕后真正的一把手,杀人如麻,在刀尖上行走的危险人物,谁都不知道他手上到底沾了多少血才能走到今天。


    新京市有多少权贵对「Z」不屑一顾,却又不得不心生忌惮?


    叶季明实在不明白,像邵闻霄这样几乎把谨慎和警惕刻进了骨子里的人,为什么会对这种身份的人动心。


    两人认识的时间实在太久,因此邵闻霄只需要看他一眼,就知道叶季明心里在想什么。


    也没有丝毫要遮掩的意思。


    邵闻霄一边拧开钢笔在方铎提前送过来的文件上签字,一边头也不抬道:“也不是没有挣扎过。”


    比如上辈子意识到自己越界的那一刻,他及时刹车,毫不犹豫跟庄继说了结束。


    还比如这辈子发现庄继真实身份以后,他曾想过将那些愤怒、荒唐、不平的情绪悉数压下,不再接庄继的招,跟他彻底做回不再相干的陌生人。


    “可后来我发现——”邵闻霄顿了一下,望向叶纪明笑了一声,“发现我对他竟然是狠不下来心的。”


    狠不下心来放手。


    也狠不下心来漠视。


    甚至狠不心来惩罚。


    所以,与其在完全陌生的情绪中反复拉扯,不如坦诚面对自己的心,彻底改变他们之间的关系。


    事实证明,邵闻霄的决定是对的。


    因为他从来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还要满足和平静。


    ——当然,跟上辈子有关的种种邵闻霄不可能跟叶季明讲。


    他只是在将文件全部签好之后推到一边,言简意赅道:“总之你不用担心,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叶季明咋舌,心道认识这么多年都没发现像邵闻霄这样的人,竟然也有恋爱脑的潜质。


    但他向来支持且信任邵闻霄的一切决定,便兴致勃勃地问:“那你下周准备跟他一起去参加金老爷子的品酒会了?”


    去了约等于昭告天下。


    叶季明啧了一声,都能想象到届时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也不知道会引发多少人的讨论,又跌破多少人的眼球。


    邵闻霄“嗯”了一声,把钢笔笔帽扣上,“不去不行。”


    叶季明:“?”


    这世上还有人能勉强邵闻霄做事?就算是金老爷子,大概也没有这么大面子吧。


    没等叶季明提问疑问,邵闻霄又说:“他说他想独占我。”


    叶季明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


    邵闻霄很配合地又重复了一遍,“因为他想独占我,所以我需要和他一起出现。”


    毕竟在外界看来,邵闻霄始终单身,也正是因为如此,每次宴会都会碰到几个蠢蠢欲动,尝试向他示好的Omega。


    他认为庄继应该会希望跟他一起在公众场合出现,宣示主权。


    叶季明:“……”


    忽然就觉得自己认识二十多年的好兄弟变得十分陌生,也觉得这天莫名有点聊不下去。


    然而,眼看着邵闻霄竟然真的拿起挂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准备往外跑,叶季明又叫住他:“诶诶诶——你干什么去?”


    “去趟医院。”


    反正跟叶季明没什么可客套的,时间以分钟来计算的邵闻霄示意他在这里自便,然后按照之前的计划下楼,上车,前往距离邵氏很近的一家私人医院。


    这家私人医院邵闻霄个人持股百分之六十,与邵氏、邵振霆都没有任何关系,因此,可以保证绝对的隐私和安全。


    这是邵闻霄今天早上在车里就定好的行程。


    而灵感则来自于昨晚跟庄继关于孩子的那场谈话。


    他想,既然庄继与他的意见一致,都没想过要孩子,那就需要针对此事拿出一个安全的、完善的,万无一失的解决方案。


    要知道不论是前天晚上还是昨天晚上,邵闻霄都没有采用任何避孕措施。


    有那么一瞬间他曾想要戴上,庄继却迷乱地阻拦和催促他,让他快一点。


    邵闻霄被他激得心头火起,自然毫不犹豫遂了庄继的意。


    当然,从私心来说,邵闻霄的确是更喜欢没有橡胶阻隔的真实触感。


    但他同样也不希望出现任何意外,毕竟双腺体意味着生殖腔发育不全,一旦意外怀孕,庄继必然要承受巨大的风险,而邵闻霄不喜欢风险。


    负责接待邵闻霄的是一名中年Beta,姓许,听邵闻霄说完自己的诉求以后,脸上露出了有些为难的表情:“这个……”


    “目前所有针对Omega的口服避孕药的确都存在一定的副作用,例如头晕、恶心、情绪低落之类的,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免。”


    “而且按照您说的,对方如果是拥有双腺体的罕见人群,通过注射或者皮下植入激素进行长效避孕形式也极有可能会导致信息素紊乱,进而加大易感期和发情期带来的痛苦。”


    许医生欲言又止,确认邵闻霄真的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之后方才硬着头皮道:“所以……所以目前最好的方法,应该就是从您这边入手。”


    可这个手术实在事关重大。


    几乎没有任何Alpha会选择去做,更遑论是像邵闻霄这样站在华夏联盟金字塔顶尖的S级Alpha。


    而且就算理论上手术的结果可逆,实际上成功率也是有限的,任何人都无法保证,如果未来有一天邵闻霄反悔了,他的身体可以百分百恢复如初。


    邵闻霄身为他们医院的第一大股东,许医生必须知无不言,却也不敢隐瞒其中的风险。


    然而他没想到邵闻霄的表情自始自终都很平静。


    “你的意思是,”邵闻霄望向许医生再次确认,“目前最简单的方式就是我通过手术避孕?而且避孕效果接近永久,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那个……”许医生斟酌良久,终于慎重地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过了一会儿又提议道:“或许您可以把他带到医院来做个检查,说不定通过技术手段可以筛选出副作用没那么大,也比较适合他的避孕方式。”这样邵闻霄就不必冒险,相对来说会更稳妥。


    邵闻霄没开口,像是在沉吟和考虑他之前的建议。


    “对了,”许医生突然想到什么,秉承绝对专业的态度又跟邵闻霄确认:“冒昧再多问您一句——”


    “我的意思是……您的另外一半,他的双腺体是先天生成的,还是后天植入导致的?”


    之所以会问这个,是因为许医生需要充分了解和掌握情况。


    虽然这两种情况都极其稀少,甚至罕见,但眼看邵闻霄对这件事的看重程度超出了他的想象,许医生自然下意识将所有可能以及不可能的情况都考虑了进去。


    邵闻霄却从来没想过,也从来没听过还有第二种可能。


    他心头重重一跳,下意识眯起眼睛望向许医生:“——你说什么?”


    第245章


    许医生不明白邵闻霄的脸色怎么会突然变这么难看,有些迟疑道:“邵先生……”


    邵闻霄静了片刻。


    他仅仅只用了几秒钟就让自己冷静下来,问许医生先天拥有双腺体和后天植入导致双腺体的区别。


    “这个……”许医生斟酌了一下措辞,向邵闻霄解释:“先天拥有双腺体的人群大约只有千万分之一,非常罕见,这是一种由染色体导致的基因变异。”


    “他们拥有双向性征,兼具Alpha和Omega的功能,但一般来说,受到信息素对抗作用影响,生殖腔普遍发育不足,会比正常Omega偏小。因此,这类人群虽然可以正常受孕,但顺利生产的风险依然很高。”


    “至于另外一种情况,”见邵闻霄的神情已经恢复正常,许医生继续道:“从表面上看两者几乎没有任何区别,只不过需要确认后天植入的究竟是Alpha还是Omega腺体。”


    “如果是Alpha腺体,那么患者原有的Omega生殖腔发育相对来说会比较完善,如果是Omega腺体,则需要根据腺体植入、分化时间以及超声检查后的结果来进行综合判断,科学来讲,这种情况受孕的概率微乎其微。”


    “至于您问的区别,”许医生想了想,“除了受孕功能上的差异,比较明显的应该就是两者之间的信息素对抗指数差异。”


    邵闻霄听见自己重复了一遍:“——信息素对抗指数差异?”


    “没错,”许医生点了点头,“同样面临发情期和易感期带来的痛苦,先天双腺体人群信息素对抗指数相对来说会低一点,但后天植入导致双腺体这种情况则会出现比较强烈的排异反应,信息素紊乱与失衡带来的痛苦会成几何倍数增长。”


    “不过除非先天没有腺体,或者涉及到某种功能障碍,否则很少有人会选择进行后天腺体植入手术。”


    说到这里,许医生又觉得自己之前的顾虑实在有些多余。


    毕竟就算这一类人进行了后天腺体植入,也不会同时植入Alpha和Omega两种腺体,让自己面临巨大的身体痛苦。


    而正常且健康的Alpha和Omega,更不会选择这种极端的方式,为自己增加可能会受到社会歧视的第二性别。


    从医二十多年,许医生到现在也仅仅只是前段时间在参加一个医学讨论会上时听自己师弟说起过一个类似案例——他带领团队为一个各方面功能都良好的Alpha进行了Omega腺体植入手术,在对方完全清醒和自愿的情况下,帮助他成为了双腺体的拥有者。


    当时听说这个案例以后,许医生感到大为震惊,专门在会后找到师弟进行了了解和探讨。


    只不过因为签署了严格的保密协议,师弟并未向他透露患者的任何隐私和手术细节,只是简单告诉许医生,对方是因为喜欢上一个Alpha,想要和他在一起,才选择植入Omega腺体。


    这种情况实在少之又少,于是他向邵闻霄致歉,“实在抱歉邵先生,可能是我想多——”


    邵闻霄则闭了闭眼,打断他:“那么如果我想知道他是先天双腺体还是后天植入双腺体,应该怎么确定?”


    许医生愣了愣,瞬间意识到自己好像挑起了什么不该挑起的话题,因为邵闻霄的脸色比刚才还要差,看起来像压抑着某种情绪。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邵闻霄的心在许医生提到信息素对抗指数的那一刻就已经沉入谷底。


    原因有很多。


    比如上辈子庄继每一次发情期和易感期都格外痛苦和难熬,只不过庄继告诉他这是正常现象。


    比如双腺体如果有先天和后天的区别,如果庄继原本是个单纯的Alpha——当他喜欢他,想接近他,那么以庄继的性格,邵闻霄认为,除了隐藏身份真实,假扮清纯男大学生,庄继是极有可能不计后果,豁出去做出手术这种事的。


    因为那就是个疯子。


    当然,这仅仅只是邵闻霄毫无根据的猜测。


    一切都没有得到证实。


    极有可能是他想多了。


    邵闻霄发自内心地希望是他自作多情。


    虽然表情在几秒钟之内就重新收敛,但坐在邵闻霄对面的许医生还是莫名有些胆战心惊,并且感受到了一种极强的,来自S级Alpha的压迫力。


    “这个……”许医生说:“肉眼是无法判断的。”


    他告诉邵闻霄,如果想确定这一点,那么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带对方过来做一个全面的身体检查。


    “至于发情期与易感期带来的痛苦,”许医生严谨地挑选措辞,“因为每个人的体质都不相同,对痛苦的耐受程度也不同,所以虽然信息素对抗指数差异的确是先天与后天最大的区别之一,但严格来说,我们不能简单凭这一点来进行判断。”


    他望向邵闻霄,有点想问需不需要由他提前做一个体检预约,还想补充一句,如果邵闻霄不想让对方察觉到体检的真实目的,他们医院也可以确保百分百地配合。


    但没等他组织好语言打破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默,邵闻霄放在旁边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方铎打来的电话。


    因为邵闻霄今天的行程很满,只为医院预留了二十分钟时间,稍后还需要为邵氏一项与官方合作的重大决策接受华夏联盟几家权威媒体的专题采访。


    邵闻霄很快站起身来,扣上西装扣子,没有说要不要为庄继预约检查,也没有再提出之前有关于避孕相关的问题。


    他只是用很平静的语气告诉许医生,希望许医生能帮忙整理一份与后天植入腺体相关的完整资料发到他的邮箱,内容越详尽越好。


    许医生连忙点头应下,邵闻霄便径直打开门,跟已经等在外面的方铎离开贵宾诊室。


    上车以后,坐在前排的方铎按照正常的工作流程,回头将提前准备的采访提纲递给邵闻霄,邵闻霄伸手接过来,却没立刻打开来看。


    而且好像也没听方铎汇报采访的具体安排。


    方铎愣了一下,“老板?”


    正在这时,前面的十字路口突然出现一辆不按照交通法规行驶的货车,原本好好开车的司机骤然被吓出一身冷汗,猛地握紧方向盘踩下刹车,身体控制不住往前倾了一下。


    连原本正在走神的邵闻霄也抓住中间扶手。


    然而,也就是在剧烈晃动的这一瞬间,邵闻霄眼前一花,脑海中骤然出现某个画面,像被谁硬塞进去的一样——


    他看见了莫衡。


    莫衡站在一个宽敞却极简的房间里,一面墙挂着整个华夏联盟的地图,而另一面墙则做成了一整个嵌入式的军火库,有一个人正背对莫衡,窝在黑色皮质办公椅里重复把玩着什么。


    邵闻霄听到了枪支拆卸又组装的声音。


    “你说句话行不行?”莫衡深吸口气,声音听起来有些激动,“你知不知道你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


    “植入Omega腺体,且不说这个手术会不会产生排异反应,能不能成功,如果成功了,你就会——”


    “我就会变成一个拥有双腺体的怪物,”坐在黑色皮质办公椅上的那个人终于转过身来,望向莫衡说:“我知道啊。”


    即使已经有了某种预感,在清晰看见庄继的这一刻,邵闻霄还是瞳孔微缩,心脏剧震。


    他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


    然后就看到庄继把手中拆了装、装了拆的手枪零件扔在桌上,走过来拍了拍莫衡的肩膀,用一种很轻松也随意的语气道:“好啦,不用担心我。”


    庄继说:“我已经决定了。”


    莫衡一窒,看着庄继半晌都没说话。


    庄继就冲他露出很可爱的笑:“不过就是一个Omega腺体而已,既不会影响我的身体,也不会影响我杀人的速度。”


    “至于你说的那些社会歧视,身份认同,”庄继跟莫衡的目光相触,耸了耸肩膀,非常平淡地说:“跟我有什么关系?”


    “可是——”莫衡欲言又止。


    “没什么好可是的。”邵闻霄看到庄继像穿过空气一样穿过他的身体,背对着莫衡说:“我从小学会的第一个道理,就是世界万物皆有价码,要想得到某样东西,就必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他转头冲莫衡弯了弯眼角,“更何况你也知道,我想得到的是最贵最好的那一个。”


    莫衡无言以对。


    邵闻霄却有点想笑。


    最贵最好的那一个。


    他想问庄继指的是他吗?


    然而庄继看不见他,听不见他,也完全感受不到他。


    好像眼前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场违背科学的时光回溯。


    邵闻霄只能眼睁睁看着庄继是怎样在他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不顾一切,孤注一掷,不听劝阻地用这种方式走向他。


    画面陡转。


    他看到庄继坐在一家私人医院的候诊室里,听医生在术前再次用非常谨慎和专业的态度向他陈述手术风险。


    “庄先生,首先我需要向您明确的是,您的Alpha腺体发育成熟,而且等级较高,所以即使植入了Omega腺体,也有可能存在排异导致手术失败的概率。”


    庄继“嗯”了一声。


    “就算手术成功,”医生顿了顿,“根据我们之前的检查数据来看,您的信息素对抗指数也会很高。”


    “简单来说,您将会在发情期与易感期面临巨大的痛苦,如果不能及时获得信息素的抚慰,两个腺体会在您体内产生激烈冲突,继而导致激素紊乱。”


    医生似乎是想尝试用一个比较恰当的形容让庄继更好理解,于是他想了很久,非常客观地说了“痛入骨髓”和“万蚁噬心”这两个词语。


    坚持陪庄继一起过来的莫衡表情明显变了。


    邵闻霄的呼吸也轻了一点。


    只有庄继,点了点头之后甚至连思考和犹豫的动作都没有,拿过提前打印好的手术同意书,随意翻了几下,确认手术时间无误以后便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很客气地告诉医生,“我一直都不怎么怕疼。”


    医生离开以后,压不住情绪的莫衡再一次阻止庄继:“要不我们再考虑一下呢?”


    “医生刚才说的话你没听见吗?”莫衡说:“痛入骨髓,万蚁噬心——”


    哪怕有高浓度的抑制剂可以使用,可那种药物一旦产生耐药性该怎么办?长期注射对身体产生了副作用又该怎么办?


    “行了——”


    没等莫衡说完庄继就打断他,他把盖好笔帽的钢笔重新放回桌上,用一种很无奈的语气说:“我发现你现在怎么越来越婆婆妈妈了。”


    莫衡一时语塞。


    庄继靠回到椅背上,忽然不怎么明显地笑了一下,“他过几天就回国了啊。”


    “华夏联盟多少适龄Omega对他蠢蠢欲动,说不定哪天他就宣布订婚了。”庄继望向莫衡,“我虽然从来没后悔过我曾经做过的决定,但你知道吗。”


    庄继顿了顿,对莫蘅轻轻说:“我真的很想知道,如果有机会能跟他在一起生活是什么感受。”


    这句话听起来有些奇怪。


    然而邵闻霄来不及深想,面前的画面就再一次发生变化。


    他看到庄继被推进手术室,门外“啪”地一声亮起手术中的指示灯,走廊里非常安静,莫衡在外面等了近四个小时,指示灯方才熄灭。


    脖颈上缠着纱布的庄继在沉睡中重新被推出来以后,医生摘下口罩告诉莫衡,从目前来看,手术基本没有太大问题,但Omega腺体植入以后,需要72小时才能确认是否成功分化,而且这个过程当中,庄继会面临严重的信息素对抗冲突,需要转化ICU进行实时监控。


    莫衡只能说好。


    很奇怪。


    莫衡无法进入重症监护室,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出于什么状态的邵闻霄却可以。


    他毫无阻碍地穿过墙壁,切换视角,看到麻醉效果尚未褪去的庄继闭着眼睛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如纸,身体连接各种监控他身体各项指标的仪器。


    滴答作响的输液泵、嗡嗡转动的呼吸机、间或发出警报声的监护仪……


    在某一刻,邵闻霄甚至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被握紧。


    而且前面整整二十四个小时,哪怕庄继始终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邵闻霄依然能很清晰感受到他正在承受怎样的痛苦。


    持续不断的高热。


    越蹙越紧的眉头。


    哪怕昏睡不醒,依然无法抑制发出含糊的闷哼。


    那张在手术之前平静又轻松的脸此刻毫无血色,好像在下一秒就会死去。


    这是不怕疼吗?


    这他妈是不怕疼吗?


    邵闻霄有无数次想要将庄继从床上叫醒,有无数次想要去按挂在墙上的呼叫铃,有无数次想要掐住他的脖子问他是不是疯了。


    可他看到的这所有一切都只是时光回溯。


    邵闻霄什么事都做不了。


    在昏迷的第二十七个小时,庄继曾在大汗淋漓中恢复过一次清醒。当时他先是“嘶”了一声,然后有些艰难和迷惘地望向四周,像是在回忆自己之所以会出现在重症监护室的原因。


    哪怕邵闻霄清楚知道庄继根本看不到他,还是第一时间坐直了拧眉问他:“疼不疼?怎么样?”


    然而邵闻霄万万没想到的是,受麻药影响,整个人仍然处于混沌当中,反应远没有平时快的庄继竟然愣了愣,然后缓慢将原本没有焦点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你……”庄继的声音很哑,他说:“原来在麻醉苏醒期会出现幻觉是真的啊。”


    邵闻霄也狠狠怔住。


    “三个月没见了。”庄继躺在床上弯了弯眼睛,“邵闻霄,你好像比我印象中更英俊了,一看到就心跳加速。”


    “……”


    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的邵闻霄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懒得理会庄继的玩笑和调戏,他只是用力地,用力地握着庄继的手,再一次沉声问他疼不疼,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庄继却不回答他。


    他好像将邵闻霄当成了某种随时可能消失的幻觉,不想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种完全不重要的话题上。


    明明体温高得吓人,眼皮也重得抬不起来,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信息素失衡带来的极度痛苦和难受的状态当中,但庄继却始终望着邵闻霄,用很轻的声音说:“看这个样子手术应该是成功了。”


    “你说……你会不会喜欢我啊。”


    在莫衡面前永远都表现得非常平静和随意的庄继在四下无人的时候,面对自己麻醉过后出现的幻觉,终于流露出一点难以言喻的忐忑与不安。


    因为哪怕庄继植入了Omega腺体,也无法确定邵闻霄的喜好,更无法左右邵闻霄的选择。


    所有主动权都掌握在邵闻霄手中。


    因此,有那么一瞬间,邵闻霄真的很想问他,在什么都不确定的情况下就敢给自己植入Omega腺体,冒这么大的风险,就不怕最后徒劳无功吗?


    然而他张了张口,发现自己的喉咙被堵住,有很多想说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没办法质问庄继,更没办法向面前躺在病床上的庄继剧透他们之间的现在和未来。


    反复尝试了几次,邵闻霄意识到——他好像只能顺着庄继的话,说一些没什么实际意义的回答。


    于是,邵闻霄沉默片刻,用同样有些低哑的声音明知故问:“……你准备怎么做?”怎么让我喜欢让你。


    庄继似乎是想了一会儿。


    也有可能是麻药的作用还没过去,他看起来很困,很累,很想闭上眼睛再次睡过去,但他勉强支撑着精神,眨了眨眼,很缓慢地跟邵闻霄讲了自己的计划,包括时间、地点和场合。


    “那个身份看不出来任何破绽,履历完美,背景简单,但我其实到现在还是不确定该怎么做。”


    “因为你的喜好实在太难猜了,整个华夏联盟应该都没几个人能够确定,”庄继跟邵闻霄对视了一会儿,有些苦恼地闭了闭眼,好像又变成自言自语:“……是要当众勾引你吗?”


    邵闻霄没忍住偏过头去笑了一声。


    他静了片刻,然后叫庄继的名字。


    庄继便又睁开眼,用那双很黑,很纯粹,但有些无法对焦的眼神望向他。


    “事实上你应该什么都不用做。”邵闻霄深吸口气:“你只需要在Q大主席台上向我走来。”


    “只要你出现在我面前,我就一定会望向你。”


    第246章


    听到这句话的庄继微微睁大眼睛,有些怀疑自己听到的。


    不过将邵闻霄当作幻觉的他很快再次弯了一下眼睛,哪怕浑身上下正传来撕裂般细细密密的痛楚,他还是很轻地“嗯”了一声,“你今天好会说话。”


    “我今天好会说话。”邵闻霄重复了一遍庄继的话,用一种听不出来情绪的语气问他:“你平时也很经常像现在这样看到我吗?”


    “偶尔啊。”庄继的声音很低,昏昏沉沉,仿佛下一秒就会睡去:“会梦到。”


    “但是梦里你没现在这么好说话,总是冷着脸,看起来很远。”


    “皱着眉头问我是谁……或者很有礼貌地请我离开。”


    邵闻霄顿了顿。


    下意识捏住庄继的下巴,想要狠狠地吻上去,向他证明自己存在的真实性。


    然而没等他动作,眼前的画面再一次发生变化。


    跟前一秒邵闻霄看到的虚弱与苍白不同,已经转出重症监护室的庄继正穿着一身蓝白条病号服盘腿坐在床上给自己削苹果。


    他的刀很快很稳,不一会儿就将苹果皮削成了一朵连绵不断的花。


    莫衡依然站在旁边,皱着眉头问庄继:“这个计划是不是有点冒险了?”


    “你什么都不做,只混在那群学生里出现在他面前?”在莫衡看来,庄继付出这么大代价,计划必须得万无一失才行。


    可现如今这个想法,却实在是被动到有些不可思议。


    他说:“你到底怎么想的?”


    庄继咬了一口削好的苹果,说:“做梦梦到的。”


    莫衡:“……”


    再次恢复旁观状态的邵闻霄也怔了一下,紧跟着就看到庄继又咬了一口苹果,话锋一转:“当然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顿了顿,庄继说:“——我只是想先试试。”


    因为跟那个幻觉对视的时候,庄继是真的听见了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好像下一秒整个人都会被吸进邵闻霄的眼睛,下意识想要相信他。


    当然,回过头来再看,庄继知道那一切都是假的,是麻醉苏醒期大脑皮层为他制造的妄想。


    只不过既然拥有了一个毫无破绽的全新身份,确实应该对应一个完全不会引人怀疑的开场。


    庄继用舌尖舔了舔嘴唇上沾到的果汁,笑眯眯仰起头问莫衡:“你觉得清纯男大学生意外发情,为隐藏双腺体缺陷,仓皇间躲进杂物间注射抑制剂这个剧本怎么样?”


    莫衡:“……”


    邵闻霄则深深注视着他,半晌后扯了扯嘴角,用庄继听不见的声音说了句“挺好的。”


    莫衡还是不放心,又问:“万一,我是说万一。”


    “如果邵闻霄根本不上钩,”他看着庄继:“如果你做什么都是无用功该怎么办?”


    庄继也望向莫衡,过了一会儿嘴角往下压:“——你能不能别这么扫兴啊。”


    然后他整个人都倒在床上,表现出有点抗拒聊这个话题的态度。


    从邵闻霄的角度,难免觉得他非常可爱。


    但很快,庄继又重新从床上坐起来,煞有介事地对莫衡说:“如果实在一无所获,那就绑架他,然后迷奸他。”


    莫衡:“……”


    邵闻霄也忍不住太阳穴突突直跳。


    只不过他凝视着庄继的侧脸,有那么一瞬间突然觉得——故事如果朝着这个方向发展,或许也很有意思。


    再后来,他看到庄继身体各项指标趋于正常,在医疗团队反复确认之后被准许出院。


    看到庄继抱着深入学习的态度反复观摩和研究各种Omega与Alpha上床的视频。


    看到庄继在术后受到Omega腺体影响,无法避免地出现持续不断低烧以及浑身酸痛的情况,窝在床上骂脏话。


    看到庄继认认真真为自己挑选在Q大捐赠仪式当天要穿的衣服。


    看到庄继站在浴室里,对着一面巨大的镜子,注视自己赤裸的身体。


    邵闻霄便也注视他。


    少有的,罕见的,没有任何欲念的,长长久久的,从一个全新的视角注视庄继。


    不知道庄继对自己的身体是否满意,邵闻霄只看到他在原地站了很久之后,抬手用指尖轻轻点了点镜面,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邵闻霄——”


    邵闻霄。


    邵闻霄。


    邵闻霄。


    邵闻霄猛地回过神来,环顾四周,发现眼前没有庄继,不是浴室,也没有镜子,他仍然坐在那辆黑色劳斯莱斯当中。


    而遇到意外猛踩刹车的司机正忙不迭向邵闻霄道歉,“邵先生实在抱歉,真的很对不起,主要是刚才有辆货车突然窜出来——”


    “没事。”邵闻霄打断他。


    注意到他的表情有些不同往常,方铎下意识低声问:“老板,您怎么了?”


    “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邵闻霄闭了闭眼。


    原本习惯性想说没有,但话到了嘴边,他抬眸直直望向方铎:“把今天接下来所有行程取消。”


    *


    庄继跟莫衡去了一趟位于郊区的仓库。


    前段时间,「Z」接下一桩北美的生意,一个跟庄继有旧识的军火大亨希望能将新京作为他的长期中转站,让庄继帮忙过手,在确保安全无虞的情况下,运到亚洲其他买家手中。


    按照合约,每合作一次,庄继便能从中获得上千万的佣金。


    第一批货于昨晚凌晨两点顺利到港口,为表重视,庄继需要亲自去看一眼。


    刚刚打开集装箱验货完毕,就接到那位军火大亨打来的卫星加密电话,庄继看了莫衡一眼,接起电话,切换成英文跟他聊了起来。


    同时抽出一支香烟,站在一旁的莫衡立刻拿出打火机帮他点烟。


    两人是真的还算熟悉,确认完货品信息以及买家信息之后又说了几句别的,庄继顺嘴邀请他有空来新京做客,军火大亨哈哈大笑,反问:“来参加你跟邵先生的婚礼吗?”


    庄继愣了一下,一时间竟然有点没反应过来,“什么?”


    问出这句话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邵闻霄在北美也有自己的私人军火工厂,从几年前初步建设到现在成熟运转,自然绕不开与这位地头蛇一样的军火大亨深入合作。


    只是他没想到对方会知道他跟邵闻霄之间的关系。


    “Null,”军火大亨在电话里谴责他,“你实在太不够意思,我们认识这么久,这么重要的消息你居然没有告诉我。”


    “还是邵先生在跟我打越洋电话时提起来的。”


    庄继顿了顿,握着手机问他邵闻霄说了什么。


    军火大亨的语气非常爽朗,毫不掩饰地告诉庄继:“他说你是他的爱人。”


    ——爱人。


    猝不及防听到这两个字,庄继甚至连已经烧到头的烟灰都忘了弹,差一点烫到手,直到电话挂断,莫衡叫他的名字才反应过来,喉结滚动了一下望向他:“你说什么?”


    “……”


    莫衡默默翻了个白眼,问他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庄继正准备回答,尚未锁屏的手机却再次震动起来,是邵闻霄发来的消息。


    邵闻霄:【忙完了吗。】


    邵闻霄:【我开车过来接你。】


    在莫衡跟邵闻霄之间应该怎么选择,自然不言而喻。


    然而当庄继刚从仓库里走出来,原以为自己还要再等上一会儿,抬眸就看到属于邵闻霄的那辆劳斯莱斯已经停在不远处的空地上。


    而且邵闻霄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车里。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站在车前,身材高大,站姿挺拔,傍晚的风将西装下摆吹动了些许,高耸的眉骨在他脸上形成深邃的阴影,逆着光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庄继出现的瞬间,邵闻霄便望过来。


    两人的目光隔空对撞,庄继忽然发现——无论他跟邵闻霄见过多少次面,有多熟悉,每一次看见邵闻霄望向自己的眼神,还是会控制不住心跳加速。


    庄继嘴角上扬,加快速度大步走向邵闻霄,然后在身后好几个下属的注视下,毫不避讳地扑进他怀里。


    邵闻霄稳稳接住他。


    直到两人坐进车里,庄继才发现邵闻霄竟然是自己开车来的,既没有带司机,也没有带助理,有些奇怪问了一句:“你今天不是很忙吗?”


    邵闻霄看着庄继没立刻说话。


    庄继眨了眨眼睛,索性直接跨过中控台,跨坐在邵闻霄身上,邵闻霄也同时抬手扣住他的腰身。


    还是没有交流。


    庄继没有多想,只是习惯性勾住邵闻霄的脖子,做从看到他那一刻就想做的事。


    鼻息相近,呼吸交缠。


    当庄继湿润的舌尖探进邵闻霄的口腔,邵闻霄收紧了按在庄继腰上的力道,反客为主地吻他。


    相较于庄继的撩拨,这一次邵闻霄吻得很深,很重,好像要将庄继整个人嚼碎了吞进肚子里。


    “唔——”


    庄继不可能拒绝邵闻霄的任何要求,更何况他自己也很想要。


    因此,当庄继被吻到面色潮红,无法呼吸,感觉到邵闻霄的手反复在他最敏感的后颈腺体处摩挲和按压,下意识伸手想要去拉扯邵闻霄的衬衣。


    狭窄的车厢空间当中,S级Alpha信息素的气味越来越浓,与庄继本身的玫瑰花香揉杂在一起。


    就在庄继刚把邵闻霄的衬衣从西装裤里扯出来,想问他是不是准备在车里的时候,邵闻霄忽然按住了庄继的手。


    分明情动的痕迹非常明显,分明眼底被勾起来的欲望深不见底,邵闻霄还是停止了一切动作。


    庄继有些不解,问他怎么了。


    邵闻霄还是没说话。


    这时候庄继稍微坐直了一点才发现,邵闻霄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看,像笼罩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沉重阴影。


    因为邵闻霄永远都是强大的,平静的,从容的,不动声色的。


    虽然庄继极有可能是这个世界上少数见过邵闻霄生气、暴怒和情绪失控的人,但即便如此,他也从来没见过邵闻霄脸上出现过这种神情。


    庄继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觉得心头重重一跳,又问了一遍:“出什么事了?”


    他跟邵闻霄没有吵架,而且邵闻霄正常过来接他,和他接吻,那么便只有可能是其他方面出了问题。


    再联想到邵闻霄今天原本应该很忙,晚上还约了华夏联盟一位高官吃饭,现在这个时间点却出现在他面前。


    “邵家出了问题?”


    庄继皱起眉头:“还是谁不知死活招惹你了?”


    临近傍晚,车里的光线却并不算暗,再加上还有一千三百四十颗光纤灯组成的星空顶,足够邵闻霄将庄继脸上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看得清清楚楚。


    在说刚才那句话时,庄继眼中带着明显的杀气与戾意,明确表示出一种“不论是谁招惹了邵闻霄,他都可以去帮他解决”的神情。


    说不清心里究竟是什么感觉。


    邵闻霄静了片刻,没忍住靠回椅背笑了一声。


    庄继被他笑得有些莫名,眉头皱得更深了,“到底怎么了?”


    邵闻霄闭了闭眼,平而直地凝视了庄继近两分钟,方才开口道:“庄继——”


    邵闻霄很想问庄继究竟是什么契机令他决定去做Omega腺体植入这种手术。


    想问庄继做手术的时候疼不疼,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想问庄继为什么宁愿付出这么大代价也要来到他身边。


    想问庄继为什么从来没想过将这些事情告诉他,是不是准备这一辈子都瞒着他。


    所谓一见钟情的暗恋显然已经不足够概括这种感情。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


    “宝贝儿,”邵闻霄说:“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我?”


    第247章


    “我——”


    猝不及防被邵闻霄问起这个,庄继竟然有些怔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或者我换个问法。”邵闻霄看着庄继的眼睛,顿了顿:“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在顷刻间回溯过去以后,邵闻霄仔细将他跟庄继之间发生的种种悉数在脑海中过过一遍,也将他遇见庄继之前的记忆重新翻找过一遍。


    他不认为在网上或者新闻媒体上看到的惊鸿一瞥,足够支撑庄继这样孤注一掷的喜欢和爱。


    可他却根本找不到他曾经跟庄继产生过交集的任何瞬间。


    庄继也顿了一下。


    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邵闻霄今天所有的异常,似乎都是和他有关。


    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但庄继勾着邵闻霄的脖子,又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眼睛,回答他:“……很久以前。”


    庄继舔了舔嘴唇:“从很久以前,我就开始喜欢你了。”


    “一直喜欢你,一直注视你——”


    “然后想跟我在一起生活?”邵闻霄问出了这句在回溯过去时听见的话。


    庄继“啊”了一声,觉得邵闻霄好像会读心术,就老实点头承认:“嗯,想跟你在一起生活。”


    “你还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邵闻霄扣住了庄继的手,同时揽着他的腰让人更贴紧自己,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庄继:“很久以前是什么时候?”


    “……”庄继默了默。


    事实上,他也一直犹豫要不要告诉邵闻霄。可之所以迟迟没有开口,原因有很多。


    最后庄继只是看着邵闻霄的眼睛:“很久以前就是很久以前啊。”


    他用一种很难形容的语气道:“——你应该早就忘了吧。”


    邵闻霄顿时一滞,发现自己竟然是无法反驳的。


    因为庄继的这张脸实在太漂亮了。


    站在名利场金字塔尖的邵闻霄这些年在不同场合见过形形色色的美人无数,没有一个人能拥有庄继身上这种独一无二的矛盾气质。


    再加上身为S级Alpha,邵闻霄自认平素记忆力超群,但凡是对他来说有一点特殊的,或者有一点价值的,都能在邵闻霄脑海中留下或深或浅的痕迹。


    偏偏他是真的对庄继连一丁点儿印象都没有。


    想到自己极有可能在某个场合和庄继见过,却又错过了他,而眼前这人,却将他们之间那短暂的一面之缘牢牢记在心里,继而转化为深可见骨的爱情……


    邵闻霄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这种感受。


    他很少会因为什么事感到压抑、遗憾或者后悔,但此时此刻,邵闻霄却觉得自己心尖上最嫩的那块肉像被人用滚水浇过。


    虽然没有说话,但邵闻霄的表情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早就有过心理准备,庄继倒也没什么失望或者失落之类的负面情绪,毕竟这样才是最合乎情理,也最符合逻辑的。


    邵闻霄就是邵闻霄。


    十几年前发生的插曲,不告而别的消失,毫无信誉的行为……他不会一直放在心上,一直耿耿于怀。


    当然,也有可能没有忘,只是没认出来。


    但庄继不太想跟邵闻霄谈论这个话题,一方面是因为那段记忆对庄继来说真的非常重要,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比起没那么好的过去,他更希望邵闻霄看见的、记住的,能够是现在这个庄继。


    于是庄继跟邵闻霄对视了一会儿,再一次贴上来,从邵闻霄的鼻梁轻轻吻到嘴唇,再到下巴,好像在跟邵闻霄说没关系。


    不记得没关系。


    认不出来也没关系。


    反正只要结果是好的就行。


    邵闻霄不会读心,但莫名就听懂了。


    “庄继——”任由庄继像吃冰淇凌一样在他脸上啄吻了一会儿,邵闻霄抬起他的下巴,说:“你觉不觉得我们之间好像有些不太公平?”


    “我默许你那个像狗仔一样的Alpha下属对我进行二十四小时的跟踪,但你是不是也应该让我多了解你一点?”


    “换作之前,你喜欢我,爱我,这些感情可以说是你一个人的,与我无关,可现在不同了。”


    庄继张了张嘴,可还没开口,就被邵闻霄打断了。


    “这句话我说过不止一遍——现在我们在一起了。”邵闻霄深深注视着他,“所以你对我的感情,甚至包括你这个人,在属于你的同时,也完完整整地属于我,明白吗?”


    “我很想知道很久以前发生过什么,很想知道你为什么喜欢我,很想知道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你究竟为我做过什么,付出了多少。”


    “我不知道你就讲给我听,我毫无印象你就帮助我回忆起来。”


    “而且我知道的越多就会越爱你,”邵闻霄很清楚庄继最在意什么,刻意将声音压低了些,目光缓缓扫过庄继的整张脸:“你难道不想让我再多爱你一点吗?”


    庄继当然无法抑制地感到心动。


    要知道邵闻霄像现在这样爱他,已经令庄继如坠梦中,要是能再多爱他一点,再多一点……庄继无法想象他会有多么幸福。


    更何况除此之外,令庄继感到心脏酸软的还有会跟他说这些话的邵闻霄。


    他跟邵闻霄对视了半天,过了好一会儿才软声说:“我发现你这个人真的好狡猾啊。”


    “那意思是你吃这一套了?”


    得到了让自己满足的答复,邵闻霄搂着庄继的腰,再次将人拉近,直接问:“想现在说,还是回去说?”


    庄继酝酿了一下,告诉他:“其实我没有不想说。”


    “我只是……”


    邵闻霄很有耐心地问他只是什么。


    庄继不知道又为什么放弃了解释,把眼神稍微移开了一点,跟邵闻霄说:“今天去我家吧。”


    邵闻霄愣了一下,庄继又说:“去我家了告诉你。”


    直到这一刻,邵闻霄才蓦地意识到,他的确是两辈子都没有去过庄继真正的住处。


    不是被他当作情人养在身边那个清纯男大学生的家,而是真正属于「Z」组织幕后当家人的庄继的家。


    邵闻霄说好。


    于是庄继重新坐回副驾驶,邵闻霄则踩油门启动车子,按照庄继给的定位,将劳斯莱斯停在一个……距离邵闻霄最常住那套公寓很近的小区里。


    解开安全带下车,跟庄继一起乘坐电梯上楼。


    邵闻霄在庄继使用虹膜解锁,打开大门的瞬间,脚步微微一顿,忽然就明白他为什么坚持要到这里才说了。


    因为庄继的这套房子大约也有五百多平,同样位于新京最贵的地段,有着绝佳的布局和视野。


    最关键是——从客厅落地窗的角度,能清晰看见邵闻霄住的那栋大楼。


    他眯起眼睛转头望向庄继。


    庄继嘴唇张了张,跟邵闻霄对视了几秒,用一种没什么办法的语气说:“你不是要了解我吗?”


    按照以往的习惯,他跟邵闻霄回到家,推开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接吻。


    两个人的身体还有嘴唇上都像是安有磁铁,一个正极,一个负极,一到私有或者隐蔽的空间便会互相吸引,紧紧黏在一起,无法分开。


    然而此时此刻,分明是在庄继的主场,他却有些难以言喻的羞耻,站在原地没动。


    不用庄继坦言,只需要看一眼邵闻霄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经看出来了。


    看出庄继故意和邵闻霄买一样大小的房子。


    选择差不多的布局和装修。


    还有那面巨大的,毫无遮挡的,能够遥遥望向邵闻霄那套公寓的落地窗。


    见邵闻霄半晌都没开口,庄继也没移开视线,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眼睛:“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变态?”


    实话实说,没有在阳台放置望远镜已经是庄继做人最后的底线。


    但他曾经无数无数次站在落地窗前,忽略外面寸土寸金的夜景,望向对面灯火通明的大楼,细数邵闻霄所在的那一整层,然后咬上一支烟,静静等着灯光亮起,再等着灯光熄灭却是不争的事实。


    “……”


    突然听见变态这两个字,邵闻霄眼皮一跳。


    他发现他跟庄继真的好像是两个生活在完全不同维度的人,脑电波永远没有办法正确相连。


    而他好像也根本无法避免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在莫名其妙的时候,被庄继一句话气到牙根发痒,恨不得动手直接把人掐死。


    克制着某种暗流涌动的情绪,邵闻霄深呼吸了下,非常平静地看着庄继:“变态的意思是指你每天都站在这里看我吗?”


    庄继点头,说:“是啊。”


    邵闻霄就笑了,像是很好奇:“还有什么?”


    “包括你伪造身份接近我,”目光直直落在庄继脸上,以及他的脖颈处,邵闻霄顿了顿,一一细数:“还包括你做手术植入强行Omega腺体吗?”


    “你……”庄继愣了愣,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


    想问邵闻霄是怎么知道的,什么时候知道的,可话到了嘴边又觉得有些多余,邵闻霄今晚的异常已经给了他答案。


    所以邵闻霄取消应酬提前过来接他是因为这件事。


    在车上恨不得将他吞吃入腹的情绪波动,以及问他为什么这么喜欢他也是因为这件事。


    此时此刻,庄继终于后知后觉,有些迟钝地在邵闻霄那双平时喜怒不形于色的眼睛里读出了强行压抑的怒意与心疼。


    邵闻霄让庄继看了半天,有很多话在舌尖转了一圈,最后只说了一句:“我发现你是真的欠教育。”


    不过还知道把他带到这套房子里坦白罪行,倒也不算完完全全的无可救药。


    他告诉庄继,对于不相干、不喜欢或者是很厌烦的人,他这种行为的确有可能被称作骚扰或者变态。


    但对于他们现在这种关系——


    邵闻霄静了片刻,居高临下盯着庄继的眼睛,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平静道:“你现在是想故意惹我心疼,还是在跟我撒娇?”


    庄继跟邵闻霄对视,没忍住轻轻吸了口气。


    毕竟这些年来他做的这些事,桩桩件件,就连莫衡这样大心脏的旁观者都偶尔觉得他变态,苦口婆心希望他不要走火入魔。


    唯独身为当事人的邵闻霄会看着他的眼睛,问他究竟是故意惹他心疼,还是在向他撒娇。


    平视邵闻霄很久,庄继终于一字一顿地问他:“这句话的意思是,在你这里,我做什么都可以吗?”


    邵闻霄先说了是,又告诉他以后像这种毫无悬念,根本不可能有第二种答案的问题可以不用问。


    “……”


    在沉默了近半分钟以后,庄继弯起眼角点了点头:“好。”


    “你刚才问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又为什么喜欢你的,我一会儿就告诉你。”


    不论这些年邵闻霄究竟是早就已经把他给忘了,还是隐约留有一些印象,只不过没认出来,庄继都愿意把所有一切和盘托出,包括他当初为什么不告而别,为什么藏起来,以及这些年都发生了什么。


    因为他已经确认了,邵闻霄好像除了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人,还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可以包容和接纳他的一切,不论是好的还是不好的。


    没等邵闻霄开口问他“为什么是一会儿”,庄继话锋一转,“但我现在想先跟你上床,可以吗?”


    邵闻霄:“……”


    他发现庄继很有可能是真的更加喜欢他的肉体。


    不过这个荒谬念头在脑海中出现的瞬间,他又清晰在庄继那双很黑、很纯粹的眼睛里完整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邵闻霄很清楚,庄继无非是原先固有的认知在这一刻受到了某种冲击,所以迫不及待想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宣泄或者表达什么。


    这样一想,那颗人工植入的Omega腺体好像又变得非常必要起来。


    不然以他们现在这种频率,两个Alpha的信息素出现生理性互斥,火花四溅,邵闻霄只有采取强行镇压的方式。


    当每一次做爱都像上刑,还不知道庄继会被折腾成什么样子。


    于是,邵闻霄决定暂时把那些只要有时间有以后就能说清楚的问题放在一边,率先满足庄继的要求。


    “可以。”他点了点头:“想在哪儿?”


    邵闻霄径直将目光转向客厅那面长度目测超过三十米的落地窗,用不轻不重的声音问:“那里吗?”


    空气里同时出现很浓郁的S级Alpha信息素气味。


    庄继瞬间感觉到后颈刺痛,脊柱发麻,连带着手脚都有微微有些发软,紧跟着就看到邵闻霄抬手脱了身上的西装外套,整整齐齐搭在沙发上,然后摘掉手表,扯掉领带,望向他,像闲聊一样继续问:“装的是单面玻璃还是双面玻璃?”


    庄继说是双面的,从外面看不到里面。


    邵闻霄便点头,跟他猜的一样,很符合庄继的身份以及他的做事风格。


    也很方便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


    只不过两个人都在外面跑了一天,做爱之前应该要先洗澡。


    邵闻霄问庄继这里有没有他能穿的衣服。


    “……”庄继很想说不用洗了,直接就这么来算了,毕竟他被邵闻霄的信息素裹着,整个人都有些失控。


    但他在装满军火的郊区仓库待了太久,也确实是应该洗个澡,更何况他这里的浴室跟邵闻霄那边的差不多大,足够两个男人一起躺进浴缸,还有很大的富余。


    庄继去给邵闻霄拿他曾经专门买下的浴袍。


    邵闻霄看着他的背影,原本想直接坐在客厅里等,又想到待会儿要用的浴室是在主卧,便跟着庄继一起走进去。


    就连主卧的布局都跟邵闻霄那边差不太多,三开间布局。


    睡眠区域有着同样能够俯瞰整个新京夜景的落地窗,超过两米的大床,黑色床品,深色地毯,还有简单的沙发、茶几、床头柜。


    没有太多生活气息,邵闻霄扫了一眼,发现只有床头柜上放着一只银色的金属打火机,一包烟,还有一只看起来很旧的表。


    打火机跟烟都是随意放的。


    唯独这只很旧的表被主人摆得格外端正。


    原本只看一眼就要收回目光,可当视线再次掠过那只跟庄继本人完全不搭的表,邵闻霄不知为何停顿了一下。


    他下意识眯起眼,走到床头柜旁边,把那只表拿起来看。


    爱彼皇家橡树,黑盘胶带,少年款。


    如果没记错的话,邵闻霄曾经也有过一只一模一样的表,只不过在十二岁那年遭遇恶意绑架时,当场被那伙人从手上摘了下来。


    理由是担心表里会有定位芯片,或者他利用这块表做些什么。


    而现在,他却在庄继这里看到了同一款皇家橡树。


    邵闻霄心头重重一跳,好像在突然间意识到什么。


    这时,正好从衣帽间里走出来的庄继,也一眼看到邵闻霄手里拿着的东西,脚步蓦地一顿。


    两人的目光隔着十几米的距离撞在一起。


    邵闻霄有些不敢置信,他听见自己一字一顿地问:“——你是脏脏包?”


    “……”


    在顷刻间意识到邵闻霄似乎并没有忘记他,所以心跳陡然间加速跳动,但还没完全想好应该说些什么的庄继在听到脏脏包这个称呼时愣了一下。


    他嘴唇动了动,有些迷茫地望向邵闻霄:“——你叫我什么?”


    第248章 (7.8w营养液加更)


    邵闻霄从来没有把脏脏包跟庄继联系在一起过。


    在他看来,这两个人甚至不是同一个物种。


    真正的庄继就像一朵带刺的弗洛伊德玫瑰,表面上看起来漂亮无害,实际上浓烈又锋锐,擅长蛊惑人心。


    至于脏脏包,虽然邵闻霄也很喜欢他,很惦记他,可当初那个小孩骨瘦如柴,黑不溜秋,脏得连五官都看不清楚。


    他怎么可能会变成庄继?


    但事实上,很多事情就是从来没往那个方向想过,导致思维存在一块被完全忽略的盲区,一旦获得某种讯号的启发,就好像找到了一个开关,按下以后,“啪”一声,全都亮了。


    所以,如果这两个人是同一个人。


    如果当初那个说话声音很低,手腕细到好像能被人一手折断的脏脏包就是庄继——


    那么,庄继能够建立起「Z」,并用短短几年时间将这个组织在新京地下经营得风生水起,令众多刀口舔血的雇佣兵言听计从似乎就能说得通了。


    庄继那句“很久很久以前”,以及他“想知道跟邵闻霄一起生活是什么感觉”,包括他孤注一掷的感情也全部都能说得通了。


    邵闻霄看着庄继,当所有所有他未曾想过的细节连成线,各种情绪涌上心头,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庄继脑子里则只有两个念头。


    一个是他还记得我。


    邵闻霄还记得他。


    而且看样子印象好像远比庄继想象中要深刻许多。


    而另一个则是有些迟疑。


    庄继心道——脏脏包是什么东西?


    对上庄继望过来莫名其妙的眼神,邵闻霄:“……”


    意识到自己因为太过震惊,将暗地里偷偷给人取的外号脱口而出了,邵闻霄深吸口气,索性将这个话题跳了过去,拿着手中的腕表又问了一遍:“是你?”


    当年他曾经问过脏脏包的名字,问他叫什么,家在哪。


    但脏脏包摇头,什么话也没说,邵闻霄见问不出来,也就算了。


    以至于到后来,他派了那么多私家侦探去找,却因为对对方的长相、姓名、身份……所有一切都一无所知,导致最后一无所获。


    后来邵闻霄想,或许很多事情是真的不能勉强,于是他撤回了所有人手,接受了人间蒸发的脏脏包可能是真的有自己的路要走这个事实。


    没想到他遍寻不得的那个人已经长大了,回来了,还给自己捏造了一个清纯男大学生的身份,从上辈子跟他纠缠到这辈子。


    此时,邵闻霄也看到庄继点头,看着邵闻霄的眼睛“嗯”了一声,确认了他的猜测:“是我。”


    邵闻霄深吸口气。


    而庄继的眼睛则控制不住亮了起来,几乎是猛地冲过来,直接跳到了邵闻霄身上,邵闻霄习惯性接住他。


    但因为庄继的动作实在太大,再加上庄继仅仅只比邵闻霄矮半个头,拥有Alpha的原生腺体,这样猝不及防,不管不顾带来的冲击力,哪怕邵闻霄第一时间用手托住了他的腰和屁股,两人还是受惯性影响,往后踉跄了一步。


    庄继索性紧紧抓住邵闻霄的衬衣,借势将他整个人都按在了床上,跪坐在他腰间,双腿紧紧夹着邵闻霄,盯着他的眼睛:“你还记得我,你从来没有忘记过,对不对?”


    邵闻霄:“……”


    方才那股难以言喻的震惊被强行消化以后,现在转而升起的则是另外一种淡淡的荒谬和深深的无语。


    他竟然从来没想过庄继跟脏脏包这两个人会有关联。


    而庄继之前意识到自己身份败露就躲起来人间蒸发,原来是因为在那么小的时候就有前科。


    一只手握着庄继的腰身,另一只手则直接掐住他的脖颈。


    顷刻之间,两人之间的位置再次调转,天翻地覆。这一次,邵闻霄将庄继压在自己的身体和床之间,在距离他很近的位置停下,拇指重重按在他的喉结,沉声问:“当初为什么消失?为什么要躲起来?”


    邵闻霄目光漆黑,深不见底:“不是说好了我带你回去?”


    在这短短几十秒钟内,邵闻霄脑海中已经闪过许多。


    他忍不住想,如果庄继跟他一起回到邵家,那么他们还需要经历这么多波折吗?


    庄继可以在他身边长大,他喜欢读书就去读书,喜欢玩枪就去玩枪,邵闻霄有的是金钱和权势,让庄继去做任何他想做的事,也有的是办法和能力,为庄继做的任何事情兜底。


    就算杀人放火,也完全不必弄脏自己的手。


    如果是这样,那他们是不是早就在一起了?


    十六岁就可以接吻,十七岁就能上床。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兜兜转转绕了这么一大圈,从情人游戏玩到角色扮演,经历一轮重生,方才拨云见雾,将自己与对方的心重新看清楚。


    跟邵闻霄对视。


    庄继没觉得身体最脆弱的部位被拿捏住有任何疼痛或者窒息的感觉,也没有回答邵闻霄的问题,他只是静静看了他几秒,胸口起伏了一下,突然笑了,说:“怎么办,我现在真的特别高兴。”


    “你居然一直记得我。”


    邵闻霄:“……”


    他这辈子唯一一次遭遇绑架,在集装箱那种不见天日的恶劣环境下待过几天,在面临死亡威胁时被人冒险救出,而后又狼狈至极地在路上奔波几天,被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小孩贴身保护,无微不至地照顾。


    而后,邵闻霄作出带他一起回家的承诺,决定将他当成弟弟养在身边,又眼睁睁看着他消失不见,人间蒸发。


    邵闻霄深吸口气,质问:“你凭什么以为我不记得?”


    两人对视了半晌,庄继回答:“因为你不认得我啊。”


    老实说,上辈子在出现在邵闻霄面前之前,庄继心里其实是隐隐抱有一丝期望的。


    他想,邵闻霄会不会一眼就认出他?


    而对于他当初的不告而别,邵闻霄有没有生气?


    如果还在生气,那么认出来以后他该怎么道歉,该怎么哄——庄继一直都很清楚,邵闻霄这个人只是看起来冷漠,疏离,高不可攀,但其实骨子里很温柔,也很好哄。


    可在Q大主席台上,邵闻霄望向他的第一眼庄继就知道了,他没认出自己。


    邵闻霄胸口一滞,难得被人狠狠噎了一下。


    在静了近半分钟以后,他冷静下来,索性将人直接打横抱起,将庄继带到浴室,让他照镜子:“宝贝儿,你看看你现在,跟以前,是同一个人吗?”


    “以前又瘦又小,进个便利店店员都以为你是无家可归的小乞丐,现在——”


    邵闻霄的话还没说完,庄继突然勾住他的脖子,用嘴唇蹭过他的下巴,笑着说:“邵闻霄。”


    “你是嫌我小时候太丑了,还是夸我现在太漂亮了?”


    庄继始终在笑。


    似乎自从意识到邵闻霄从来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他,并且始终惦记着他这个人以后,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


    庄继长得漂亮,笑起来的样子更是格外甜蜜,再加上他平时鲜少像现在这样心无旁骛地笑个不停,导致邵闻霄一时间竟然有些移不开眼。


    “……”意识到这一点后,邵闻霄偏过头去,在心里骂了一句诡计多端。


    但过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重新将目光落在庄继脸上,语气非常平静地回答他刚才的问题:“怎么?”


    “不可以同时吗?”


    庄继再一次弯起眉眼笑出了声。


    虽然他想也知道脏脏包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大概率是形容他当初又黑又脏,又瘦又小,连五官都看不清楚,但还是觉得很开心。


    从未有过的开心。


    看他笑个不停,邵闻霄实在忍无可忍,索性将人按在镜子前面重重吻了下去,堵住他所有声音。


    “唔——”


    庄继的嘴唇先是疼了一下,再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勾住邵闻霄的脖颈,张开双唇回应他的接吻。


    比之前在车里吻得更加激烈。


    似乎是为了宣泄心中的某种情绪,邵闻霄连半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直接将舌头顶到了庄继喉咙的最深处,用非常强势的动作,掠夺他口中的所有津液以及呼吸。


    庄继也是同样。


    短短几个小时,他像坐过山车一样经历了诸多起伏,比如邵闻霄得知他做手术人工植入了Omega腺体,得知他在邵闻霄常住的公寓对面买下一套户型相同的房子,没有丝毫嫌恶、警惕或者戒备,只有满心满眼的心疼。


    再比如,原来邵闻霄从来都没有忘记他,那段对庄继而言至关重要的回忆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记得。


    胸口满涨,心里翻涌着激烈到快要溢出来的情愫。


    因此,庄继不想拒绝,也根本就不可能拒绝。


    只要是邵闻霄给的,不论是痛苦还是快乐,窒息还是缺氧,庄继全部照单全收,并且张开嘴巴,扬起脖颈,恬不知耻地想要更多。


    浴室,在激烈的亲吻当中,不知道是谁的嘴唇出了血,但血水还未淌出,就被另一个人吮得干干净净。


    狭窄的浴室空间当中,两种信息素的气味很快融合在一起,浓郁到几乎能形成实质。


    从嘴唇到耳廓,从耳廓到脖颈,再从脖颈到锁骨……邵闻霄的吻不断下移,庄继脉搏弹动着,喘息着,为了方便邵闻霄的动作,他整个人往后仰去,导致原本干燥的镜面都被喘息弄出湿润的痕迹。


    最后胡乱洗了个澡。


    庄继那个跟邵闻霄家里一模一样,能躺两个成年Alpha都绰绰有余的圆形浴缸自然完全没派上用场。


    就连淋浴的水都仅仅只开了五六分钟。


    “还是在这里。”


    将庄继按在五十九层高楼落地窗前的邵闻霄一字一顿地沉声问他:“当初为什么离开?”


    “因为……”庄继控制不住浑身紧绷,断断续续道:“因为我是被他们当成杀戮机器培养的,要是跟着你走了……会给你带来麻烦。”


    邵闻霄动作猛地一顿,他俯下身,盯着庄继的眼睛问:“我会怕麻烦吗?”


    “我……”


    庄继脸上带着被逼出来的生理性泪水,哑着嗓子道:“我不能连累你……那群人都是疯子。”


    “而且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那时候我就已经杀过人。”被邵闻霄弄得惊叫一声,庄继勉强支撑着继续说:“我……我的手从来都不干净。”


    邵闻霄紧紧盯着他,眼底在顷刻间漫起浓重的情绪。


    要知道他当年才十二岁,庄继比他更小。


    一个八九岁的孩子,说自己手上已经沾过血。


    这就是当初他说“你跟那些人不一样,”庄继问他哪里不一样,然后冲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的原因吗?


    一颗心像被人攫住。


    邵闻霄按着庄继的胯骨,低下头,发了狠和他接吻,然后继续。


    “那现在呢,”邵闻霄捏着庄继的后颈问他:“庄先生告诉我,现在我们在做什么?”


    “我——”庄继根本无暇回答邵闻霄的提问,他甚至连邵闻霄在说什么都没听清楚,仿佛彻底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浑身上下都被S级Alpha的信息素气味包裹。


    濒临崩溃的快感以及失控的感觉快要将庄继逼疯。


    他红着眼睛,仰起头,感觉自己快要在下一秒死去。


    痛苦跟快乐都像无边无际的潮水,但只要是邵闻霄给的,就算濒死也很快乐。


    他们一共做了三次。


    当邵闻霄带着一身潮湿水汽从浴室出来,发现已经在最后一场性事末尾累到昏睡过去的庄继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


    呼吸仍然是乱的,身体也酸软的不行,四肢无力。


    但庄继从正面抱住邵闻霄的腰,鼻尖抵着他的鼻尖,近距离看着他的眼睛,舔了舔嘴唇,哑着嗓子说:“我还没有回答你。”


    邵闻霄:“什么?”


    庄继眼里依然满满都是邵闻霄的影子,似乎他这一生都会这样望着邵闻霄,从前是隐秘的,悄悄的,无声无息的,现在是直白的,坦然的,光明正大的。


    他提醒邵闻霄:“就是你之前问我过的话。”


    邵闻霄眯起眼睛,马上想起来了。


    他索性箍着面前这人的腰身,将庄继完完全全抱在怀里,然后捏着他的下巴,沉声说:“那我重新再问一遍。”


    “你说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那我们刚才在做什么?”


    庄继勾着邵闻霄的脖子,先是弯了弯眼角,然后顿了顿,轻轻说:“在亲吻,在做爱,你在我的身体里。”


    “之前说的话不算,现在我们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了。”


    对于曾经的庄继而言,邵闻霄从来都是海上月,天上星。


    他高不可攀,遥不可及,居高临下站在名利场和金字塔的顶端,是普通人根本无法触及的存在。


    只不过因为少年时期的邵闻霄曾对他作出承诺,曾邀请他和他一起生活,导致庄继从那一刻起便生了妄念。


    他想了解,想靠近,想拥有。


    从不择手段偷一段时光就足够,到现在他发誓自己再也不会放过邵闻霄,庄继眼底像盛着漫天星光,“因为我够到你了,对不对?”


    猝不及防听到自己一直都想听到的话,邵闻霄手上力道一紧。


    有点想反驳庄继的说话,想说这辈子分明是自己拆穿他,抓住他,引导他,但转念又想到庄继为了来到他身边曾经付出的努力,以及独自一人走过的漫漫长路,邵闻霄用黑沉沉的目光盯着庄继看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嗯”了一声。


    他伸手碰了碰庄继的脸,眼底闪过很深很重的情绪,“你够到我了。”


    庄继就扬起嘴角笑。


    接下来他说了很多。


    他告诉邵闻霄,他从小就是孤儿,从三岁起就被当初绑架邵闻霄那伙人所属的组织带走,跟其他孩子一样,当成杀戮机器培养。


    庄继试图找到一个合适的比喻来形容,好便于邵闻霄理解,于是他想了一会儿,看着邵闻霄的眼睛说:“——就好像养蛊一样,你明白吗?”


    为了筛选出最冷酷,最强大,也最忠诚的犯罪者以供组织驱使,他们找来很多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孩,让他们接受统一的训练,再通过自相残杀,争夺像食物、生存机会这样的有限资源。


    在这个过程当中,不断淘汰掉那些身体弱小的,性格怯懦的,以及心肠不够硬的孩子,剩下的,便是能够在残酷丛林法则中生存下来的“强者”。


    庄继说,“我就是在那种环境下活下来的人。”


    从庄继说自己那时候就已经杀过人,邵闻霄便已经对他的成长环境有所了解,但此刻还是难以抑制感到心神震荡。


    只不过脸上没表现出什么,邵闻霄只是再一次将人抱紧,同时握住庄继的手,跟他十指紧扣,“然后呢。”


    老实说,邵闻霄的力道很大,箍得庄继有些喘不过气。


    但不知道是不是情事过后浑身四肢酸软无力的缘故,他觉得这种力道偏重的拥抱很舒服,好像整个人都要被按进邵闻霄的身体里。


    知道邵闻霄不会产生任何害怕、嫌恶或者鄙夷的情绪。


    庄继索性将脸埋在他的肩膀上,用因为过度亲吻导致格外红润的嘴唇贴了贴邵闻霄的脖颈:“那次是我表现得很好,所以额外获得了一次‘放风’的机会。”


    对他们来说,‘放风’就是可以短暂离开那个完全封闭的暴力环境,跟着其他成员一起外出执行任务。


    原本庄继应该在那种极端环境下逐渐被扼杀掉所有人性,变成一个纯粹的,合格的,没有道德底线的杀戮机器。


    可他却在那次“放风 ”时遇见了邵闻霄。


    从最开始的好奇、探究,到逐渐移不开眼,想跟邵闻霄说话,想救他,想延长和他相处的时间,对和他一起生活这件事产生渴望。


    少年时期的邵闻霄是真的在那时候的庄继心里留下了一束光。


    “虽然不能跟你一起离开,”庄继说,“但我也同样记住了,不能让自己变成一个满手血污,毫无人性的怪物。”


    邵闻霄跟庄继十指相扣,反复摩挲他修长细白的手指,没在他手上发现长期握枪留下的枪茧,也不知道庄继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他用很轻的声音问庄继:“那你当时受罚了吗?”私自将他放走,又回去。


    庄继知道邵闻霄不想听他撒谎,便实话实话,“Rex很生气,认为我背叛了组织,也背叛了他,但那时候我太小了,他不会直接对一个孩子动手。”


    Rex就是那个地下组织的老大,能够主宰他们所有人性命的人。


    而且因为庄继是自己回来的,Rex认为还可以再给他一次机会。


    秉持着物竞天择,优胜劣汰的原则,他将庄继锁起来,断食断水三天,然后在庄继奄奄一息的时候,将他扔进八角笼里,要他跟其他没有受罚的孩子赤手空拳争夺仅有的十个能够存活下来的机会。


    最后的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庄继冲邵闻霄眨了眨眼:“我厉害吗?”


    邵闻霄没立刻说话,过了一会儿“嗯”了一声,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我的宝贝真厉害。”


    庄继就笑,然后凑过来舔吻邵闻霄的嘴角。


    邵闻霄按着他的肩膀,含住他的嘴唇,加深了这个吻。


    吻了少时,他们稍微分开些许,邵闻霄继续问:“然后呢?”


    庄继就告诉邵闻霄,随着慢慢长大,他在组织内的表现越发出色,越来越少人能够威胁到他,他的枪越来越快,任务完成率也越来越高。


    “终于在十八岁那年,我抓住机会亲手杀了Rex。”


    庄继很平静地说,这是一个像养蛊一样批量化生产杀戮机器,最后终究被其反噬的俗套故事。


    他到现在还记得Rex的鲜血喷溅到脸上的那种感觉,腥甜、温热,好像跟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


    并没有庄继曾经以为的那么强大和不可战胜。


    “再后来我就建立了「Z」,又带着「Z」转移到新京。”


    庄继说,他是怀揣着对邵闻霄那个承诺的渴望走到今天的,那股信念让庄继坚不可摧。


    这一路,他做过很多事,见过很多人,甚至无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但他始终对邵闻霄念念不忘,想活下去,想见到他,想过上邵闻霄口中描述的那种生活。


    庄继看着邵闻霄的眼睛问:“你知道我为什么下定决心假扮成清纯男大学生出现在你面前吗?”


    邵闻霄问他为什么。


    庄继舔了舔嘴唇,告诉他,自从来到新京以后,他就一直远远注视着邵闻霄。


    看着邵闻霄和他预想中一样,长成一个成熟冷峻,英俊锐利的Alpha,看着着装正式,身姿高大挺拔的邵闻霄带着保镖和下属,代表邵氏出席各种会议或场合,看着电视杂志等权威媒体报道与邵闻霄有关的不同新闻。


    “本来觉得就这样远远看着你,好像也挺好的,”庄继看着他笑,“后来偷偷听到你跟叶季明聊天。”


    叶季明向来忠于自己的欲望,完全不能理解邵闻霄这种将所有精力全部用在工作上的生活方式。


    于是在某个酒会上忍不住问邵闻霄有没有想过找个情人解决一下自己的生理需求,“靠抑制剂度过易感期的滋味,应该很难受吧?”


    邵闻霄则兀自喝了口酒,望着宴会上的觥筹交错、衣香鬓影没有答话。


    叶季明有些无奈,但还是不死心,凑过去撞了撞他的肩膀:“改天我给你介绍几个极品?你喜欢什么样的?”


    “……”邵闻霄明显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但架不住叶季明死缠烂打,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之后,没有回答自己的喜好,但随口说了一句“那就改天再说。”


    庄继平视邵闻霄片刻,过了一会儿告诉他:“那时候我就觉得……如果可以是别人,那么有没有可能是我?”


    “我知道你应该配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完美的Omega,对方应该有和你相当的家世,有很高的学历,优雅的谈吐……”庄继向邵闻霄介绍自己当时的心路历程。


    “——但我觉得,或许对情人的要求就没有那么高。”


    比如,按照叶季明的说法,情人应该只需要一张足够漂亮的脸蛋,有一具能够充分帮邵闻霄纾解欲望的身体就足够了。


    虽然同样身为Alpha的庄继连这一点也满足不了。


    但他可以豁出去,采用极端的方式改造自己的身体。


    反正他最不缺的,就是孤注一掷的勇气。


    “那时候我没想那么多,只觉得万事万物皆有价码,既然我想得到什么,就理所应当率先付出什么。”因此,不论曾经承受过多少痛苦,庄继始终不认为他做手术植入Omega腺体是一种牺牲。


    “……”邵闻霄凝视着庄继,一时间万般情绪涌上心头。


    事实上,对于庄继口中的这件事,邵闻霄并没有太过深刻的印象。


    因为叶季明向来万花丛中过,恨不得所有人都和他一样,将及时行乐贯彻到底,因此,这些年来,不知道向邵闻霄推销过多少个不同类型的Omega。


    邵闻霄从来没接受过。


    不过这都不重要。


    在这一刻,邵闻霄想起自己在时光回溯里看到和听到的,当时庄继对莫衡也说了相同的话——


    世间万物皆有价码。


    要想得到某样东西,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


    更何况庄继认为自己看中并且想得到的,是其中最贵最好的那一个。


    静了片刻,邵闻霄用指腹摩挲过庄继的嘴唇,“那我告诉你。”


    “从今以后,你不需要再付出任何代价,也不需要再支付任何筹码。”


    “因为现在我对你是免费的,永远,终生。”


    第249章


    这个晚上,庄继恢复了与上辈子有关的所有记忆。


    从头到尾,一切一切。


    不仅如此,他还梦到了当初他离开以后,邵闻霄紧接着收到手术失败的消息以后发生的事。


    他看到向来以工作为重的邵闻霄临时中断会议,带着方铎西装革履地出现医院停尸间门口,整个人空白、茫然、僵硬。


    他甚至迟迟没有伸手把门推开的意思。


    在进入停尸间之后也是同样。


    梦里,邵闻霄在那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前站了很久很久。


    从庄继的角度,无法确定邵闻霄垂眸时心里在想什么,可这一刻,他们却仿佛在梦境中建立了某种共感的联系,因为连带着身为旁观者的庄继心脏都像被人攥紧,疼得微微痉挛。


    他下意识想走上前去,想握住邵闻霄的手,想和他解释,想抱紧他。


    然而没等庄继靠近,就听到空气中突然响起一道电子机械音的声音。


    那道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说——


    “滴,监测到悔意值达100点目标对象,系统绑定中——”


    庄继不知道这道声音从何而来,也不知道这所谓的悔意值和系统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很快,眼前看到和听到的一切便立刻给了他答案。


    因为收到了他的死讯,所以邵闻霄产生了100点悔意值,召唤来这个来自高位时空的神奇系统。


    也因为拥有100点悔意值,所以邵闻霄可以拥有一次改写结局的机会。


    他甚至没等系统说完第二项选择,就毫不犹豫决定回到过去,在一切未知的情况下,放弃现在拥有的一切,回到那个庄继尚还活着的时间线里。


    于是,当邵闻霄用平静的声音说出“确定”,下一秒便凭空出现一股巨力,将包括邵闻霄在内的所有全部吸进那个扭曲的漩涡当中。


    时间回溯,时光倒流。


    原来这就是邵闻霄能够重生的原因。


    也是他们这辈子能再来一次的因果。


    身处梦境当中的庄继受到了巨大的震撼。


    他终于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一个其实邵闻霄早在废弃工厂就亲口说过的事实——原来邵闻霄是真的早就爱他。


    他早就爱上了他。


    在那三年朝夕相处的过程当中越陷越深,不可自拔的,从来都不止庄继。


    他们之间仅仅只是存在认知上的某种时差。


    比如,身为当事人的庄继分明感受到了邵闻霄独独对待他与众不同的爱意,却因为如履薄冰,患得患失,导致无论如何都不敢确定。


    而邵闻霄则因为母亲的经历,固有的性格,习惯了身居高位掌控一切,拒绝任何有可能导致他失控的因素,所以习惯性拒绝正视自己的心。


    所以邵闻霄在重生后发现他的真实身份,意识到自己被欺骗了整整三年才会那么生气。


    但就像他说的一样——爱具有惯性。


    无论邵闻霄多么生气,暴怒,不甘,最终还是抵不过失而复得的庆幸,和无法自拔的爱意。


    紧接着,庄继还未能从这种令他胸口满涨到快要溢出来的情绪中缓过神来,下一秒,梦境中的他同样也听见了从四面八方传来系统的声音。


    那道始终平稳的电子机械音告诉他——


    原来当初邵闻霄启动时间回溯,所有一切都随之倒流。


    而按照程序设定,属于庄继的记忆则始终被系统封存,只有百分之百的爱意才能将其解锁。


    只不过,虽然邵闻霄的爱意从来都是满点,他们之间却还存在种种未曾探明的盲区。


    比如庄继为了接近邵闻霄人工植入的腺体,比如那套他无数次站在落地窗前远远注视邵闻霄的房子,还比如十几年前他们之间曾经发生过的交集……


    爱的前提是被看见。


    我清楚地看见你,远比我喜欢你更高一个纬度。


    系统告诉庄继,真正的爱不止是向对方展现自己完美无缺的一面,还包括如何让对方看见你的不完美,看见你一路走来的荆棘密布,看见你性格里的阴暗偏执,看见你曾为靠近他而付出的努力,看见你独自承受的痛苦。


    这个道理,不论是对他,还是对邵闻霄都同样适用。


    喜欢可以是简单的心动,爱却是不论好坏都能兼容的全部。


    只有造成时差的种种被悉数揭开,完全袒露,他们才能真正携手向前,从这一辈子重新开始。


    也正是因为有昨天发生的一切,庄继与上辈子有关的记忆,才在这一刻彻底恢复。


    没想到这个来自高位时空的系统竟然会用这样循序渐进的方式教他们两个怎么爱人。


    庄继忍不住有些想笑,却在离开梦境的前一秒,向这个不知道究竟位于何处,看不见也摸不着的系统认真道谢。


    毕竟他是真的很不会爱人。


    邵闻霄也是同样。


    当然,关于这一点,像天之骄子一样,做任何事都游刃有余的邵闻霄远比他进步得要快上许多。


    庄继从睡梦中睁开眼睛的时候,邵闻霄还在睡着。


    邵闻霄睡觉的姿势和他这个人一样霸道。


    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都始终习惯将庄继完完全全抱在怀里,从前面、从后面。


    拥抱得结结实实,毫无缝隙。


    只不过这辈子跟上辈子又有些许极其细微的不同。


    比如邵闻霄会在睡前跟庄继接温柔又缠绵的吻,会在其中一只手覆在庄继腹部或者背部的同时,用另一只手跟他十指相扣。


    在昏暗的环境中近距离盯着邵闻霄沉睡的脸看了近两分钟,庄继刚刚想把手抬起来,触碰他英俊深邃的五官,察觉到动静的邵闻霄便睁开眼睛,继而扣住庄继的手腕。


    一共只睡了四个小时不到。


    邵闻霄的眼神看起来还未完全恢复清明,连声音都有些哑,习惯性搂着庄继,“怎么了。”


    看了眼床头柜上的时间,邵闻霄发现现在才五点二十,外面天应该都还没亮。


    庄继没想到会把他吵醒,先是张了张口,然后看着邵闻霄的眼睛,仅仅犹豫了片刻就说:“我想起来了。”


    “跟上辈子有关的所有,全部,”不等邵闻霄反应,庄继又道:“包括最后……腺体摘除手术失败的事。”


    庄继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


    但既然系统告诉他,两个人在一起就应该互相看见,互相坦诚,那么这件事的原委,同样也应该包括在互相坦诚的范围里面。


    事实上,当初顺水推舟接下邵明谦的委托,庄继想的是,既可以狠狠坑邵明谦那个不知死活的蠢货一把,还能借机确认一下自己在邵闻霄心目当中的位置。


    因为他是真的有无数个瞬间,以为自己正被爱着。


    只不过没有把握,更不确定,分不清究竟是错觉还是真相。


    庄继没想到这件事会直接导致后续的意外。


    邵闻霄说他越界了,并开口要结束这段已经持续三年的关系。


    明明是与从前完全相同的语气,明明是与从前一般无二的眼神,邵闻霄甚至还是跟他做了爱,还是抬起手来触碰了庄继的头发,甚至非常绅士和贴心地告诉他,可以等身上的伤完全养好了再搬出去。


    庄继的心却在那一刻沉入谷底。


    他想,原来他真的是一叶障目,当局者迷,自欺欺人,误将邵闻霄对待情人的那些好,当成了心动或者特别的证据。


    ——其实邵闻霄并没有爱上他。


    意识到自己弄巧成拙以后,庄继有那么一个瞬间,在经历过无法戒断的强烈痛苦之后,是真的有想过,要不把邵闻霄绑起来吧,把他带到庄继私有的某个海岛上。


    不论邵闻霄愿不愿意,喜不喜欢,身为「Z」组织幕后当家人的庄继,有的是办法和手段,让邵闻霄永远只属于他一个。


    但最终还是没这么做。


    因为不舍,因为害怕,因为他的初衷仅仅只是从邵闻霄身边偷一段时光就足够满足,而这个愿望早就已经加倍实现了。


    所以最后,庄继在莫衡复杂难明的眼神中,选择用假死的方式,让邵闻霄永远记得他。


    他根本就不可能摘除为邵闻霄移植的Omega腺体。


    他只不过是……


    他只不过是……


    就在庄继尝试组织措辞,想从头到尾把这件事说清楚的时候,已经恢复清醒的邵闻霄坐起来,靠在床头,面无表情抬起手来将庄继的脸揪成了花栗鼠,然后用非常平淡的语气道:“你是不是想说,你其实根本就没有做Omega腺体摘除手术,也根本没有出现意外?”


    “……”庄继怔了下,下意识道:“你怎么——”


    邵闻霄凝视了庄继片刻,在手上力道加重的同时也笑了一声:“——庄先生认为我是个傻子吗?”


    如果说从重生发现庄继真实身份的那一刻仅仅只是在他心里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那么在一步步深入揭开庄继对他的感情以后,邵闻霄便是肯定了。


    他认为庄继有可能听他的话,再不越界,也再不出现在他面前。


    却不认为庄继会做手术摘除与他有关的Omega腺体。


    邵闻霄望着庄继,“只有我爱你,你才能把我骗过去。”


    因为在接到庄继死讯的那一刻,受到巨大的震撼与冲击,感到难以言喻的心痛和恐惧,所以才不论如何都不愿意掀开那块白布,迟迟不愿意直接面对庄继的尸体。


    好像只要他没亲眼看见,就可以装作一切都没发生,他的玫瑰就还好端端地活着。


    后来回过头重新去想,身为「Z」幕后当家人的庄继怎么会那么轻而易举地死去?


    还有系统当时没说完就被邵闻霄迫不及待打断的第二个选项……


    并不是无迹可寻。


    当然,除了这些细节,邵闻霄确认,不论庄继这出戏演得有多完美,只要他当时揭开了那块白布,就一定能看出或多或少的破绽。


    同床共枕三年。


    不知不觉产生便覆水难收的爱意。


    他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庄继的人,他不可能认不出来。


    没想到会阴差阳错导致他们双双重生……哪怕早有预料,邵闻霄也从来都没有追究庄继假死的意思,不然也不会直到现在都没提过。


    毕竟对他而言,庄继没有独自一人躺在手术台上,没有遭遇意外出血的痛苦,没有面对抢救失败的恐惧才是最好的。


    庄继看着邵闻霄张了张口,好像在这一刻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只不过,”邵闻霄的话锋突然一转,“有一件事我本来是想问你的。”


    “什么事?”


    “我让人去看过你住的地方,在你电脑的历史记录里看到了报道我与联盟国务卿独女联姻的新闻。”邵闻霄停顿了两秒钟,摸了摸庄继的脸,“当时在想什么。”


    庄继先是愣了一下。


    意识到邵闻霄想表达的意思之后,先是盯着他看了几秒钟,然后没忍住凑过来,在邵闻霄嘴唇上印下一个很轻的吻。


    邵闻霄便顺势圈住他,不让人离开。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对视了近十秒钟之后,庄继方才眨了眨眼,用很轻的声音,说:“我没有相信。”


    邵闻霄看着他没说话,像是在确认庄继这话的真假。


    “我是真的没有相信。”庄继又亲了他一下,“因为我也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


    除了对邵闻霄的感情没有自信。


    庄继很确定,邵闻霄绝对不是会被人左右的那种类型,邵振霆还活着的时候不会,死了就更加不会。


    他绝不会通过这种形式的政治婚姻去获取什么。


    因此,所谓联姻,大概率是新闻媒体捕风捉影,制造话题赚取点击率的一种方式。


    当然,不可否认的是,当时看到新闻的庄继也的确是扯了扯嘴角,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独自一人静静抽了两支烟,烟头忘了熄灭,差一点烧到手。


    他想,就算不是联盟国务卿的女儿,大概率也会有其他人,反正永远不会是手上沾满鲜血的庄继。


    所以邵闻霄会爱上怎样的人呢?


    对待情人的好已经足够令人产生不断沉沦和上瘾的错觉,那么真正被邵闻霄喜欢并且爱上的人会幸福成什么样呢?


    听庄继说完,邵闻霄在静了片刻后反问他:“现在知道了?”


    庄继忍不住笑,在舔吻邵闻霄嘴角的时候,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气声说:“知道了。”


    “你会爱上从十二岁时就认识的脏脏包。”


    “你已经不是脏脏包了。”


    邵闻霄在跟庄继深吻之前非常自然地纠正他:“你现在是奶黄包。”


    ——表面上看起来白白嫩嫩,人畜无害,实则内里“黄”得流油,非常欠操。


    庄继还是没太反应过来奶黄包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听字面意思,应该远比脏脏包要好上许多。


    吻了很久。


    在呼吸变沉之前,庄继稍微拉开了一点与邵闻霄之间的距离。


    “邵闻霄,”庄继对邵闻霄说:“我觉得,就算没有系统,或者你选择第二个未知的选项,我们应该也还是会在一起。”


    殊途同归。


    只不过区别可能在于花费时间的长短,以及形式的不同罢了。


    “因为我很爱你,无论如何都不会停止爱你,而你,”庄继笑眯眯地看着邵闻霄,那双黑得很纯粹的眼睛映出的全都是邵闻霄的影子:“完全不需要爱情的邵先生也根本没办法欺骗自己的心,对不对?”


    就算发现了庄继假死的真相,就算意识到自己被骗了,邵闻霄也还是会像这辈子一样,掘地三尺把庄继找出来。


    与他针锋相对,水火不容,狠狠教训他,惩罚他,然后——扣住他的手腕,攥紧他,抱住他。


    邵闻霄:“……”


    对当然是对的。


    可他自己心里清楚是一回事,被庄继这样直截了当地戳穿又是另一回事。


    微微用力地捏了一下庄继的脸,邵闻霄最终还是没违心否认,只是压低了声音道:“庄先生好不害臊。”


    庄继非常开心地笑了起来。


    在舔了舔嘴唇之后,索性偏过头去,轻轻将邵闻霄放在他脸上的两根手指含进了嘴巴里,用柔软的舌尖勾划舔弄。


    邵闻霄呼吸一沉,连带着喉结也控制不住动了动。


    就在他准备将手指放得更深一点,命令庄继好好舔的时候,庄继又停止动作,将邵闻霄被含得湿漉漉的手指吐了出来。


    他用那双湿润的眼睛盯着邵闻霄:“但我知道,性格偏执病态是我的错,是我不会爱人。”


    邵闻霄有些狐疑地审视庄继,一时间不知道这个诡计多端的人突然间剖析和反省自己的目的。


    果不其然。


    下一秒庄继就将两只手一起伸到邵闻霄面前,一副束手就擒引颈就戮的模样:“所以邵先生惩罚我吧。”


    “……”


    “这辈子我的第一次发情期和易感期马上就要到了。”


    庄继舔舔嘴唇:“到时候你先永久标记我,再好好惩罚我好吗?”


    “……”


    平视着面前的人,要不是心里对这件事早有规划,邵闻霄是真的恨不得在凌晨六点,卧室,床上,这样毫无仪式感的地方用牙齿狠狠刺破他的腺体。


    但脸上并没有露出丝毫破绽。


    邵闻霄只是捏着庄继的下巴说了声好,先问他怎么惩罚都行吗。


    又说惩罚其实可以再议,他确实是已经迫不及待,准备永久标记庄继。


    第250章


    新的一周,邵闻霄同步几个助理,将他的工作行程进行了筛选和压缩。


    没向下属解释太多。


    但其实原因非常简单,他需要为自己接下来的假期预留出充足的,完全不受打扰的私人空间。


    当然,这也就导致原本就日理万机的邵闻霄变得更加忙碌。


    只不过他早就习惯了像机器一样无缝隙运转,再加上「Z」又接了一个比较要紧的任务,庄继带着莫衡和几个手下走了一趟泰独立国。


    既然奶黄包不在身边,那么邵闻霄便可以更加心无旁骛地处理工作。


    所幸S级Alpha的精力旺盛,高强度的工作以及各种劳心劳神的会面、应酬、谈判……并没有让邵闻霄觉得特别疲惫。


    庄继一共去了三天。


    以他们现如今的关系,庄继自然不可能再向隐瞒邵闻霄什么,因此在离开之前就将这桩生意的具体情况向邵闻霄做了简单介绍。


    说实话,从邵闻霄的角度来看,庄继带人去泰独立国接货其实存在很多危险和隐患。


    但他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


    只是在出门之前,揽着庄继的腰身,跟他接了一个很深也很长的吻。


    毕竟庄继有自己的路要走,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邵闻霄不可能随随便便对他指手画脚。


    更何况,在深入了解过庄继以往的人生以后,那些心疼、遗憾、滞涩的情绪,在沉淀过后,混合转化成了全然的欣赏以及骄傲。


    脏脏包早就已经长大了。


    只不过按照邵闻霄原本的计划,当庄继接完货顺利回到新京以后,刚好可以和他一起去参加金老爷子的酒会。


    既可以一起当面向金老爷子赔罪,又可以让庄继正式以「Z」组织幕后当家人的身份公开露面,不必再遮遮掩掩,还可以直接在众人面前展现他们之间的关系。


    还是那句话。


    邵闻霄连上辈子包养情人都是光明正大,更何况是谈恋爱。


    他希望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另一半是庄继,庄继的另一半是他。


    却没想到在邵闻霄刚开完会,准备驱车去接庄继之前,接到了邵振霆让他回老宅的电话。


    邵闻霄很轻地挑了下眉。


    自从曹定坤人间蒸发以后,孔蕴的精神状态变得很差,并且完全顾不得有可能会惹得邵振霆不喜,以度假的借口,迅速乘私人飞机从华夏联盟飞往瑞士,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再留在新京,好像新京有什么令人畏惧的洪水猛兽。


    这种情况,邵振霆自然会认为是邵闻霄在背后做了什么。


    可偏偏邵振霆安插在邵闻霄身边的耳目连一丁点异常都没有查到,据他们汇报,这段日子,邵闻霄一切如常,没有做过任何针对孔蕴的事。


    反倒是孔蕴。


    为了帮邵明谦铺路,之前各种小动作不断。不过只要不算出格,邵振霆始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如果让邵闻霄太过顺风顺水,完全没有威胁,失了敬畏之心也不是什么好事。


    但也正是因为孔蕴突然离开,邵振霆却什么都查不出来,导致原本认为自己在幕后掌控一切的邵振霆忽然产生了一种失控的感觉。


    好像邵闻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超出了他的控制范围,而他却一无所察。


    邵振霆这一生身居高位,强势专断惯了,饶是现如今被迫退居二线,又怎么可能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于是当邵闻霄回到老宅以后,直接被叫进了书房。


    邵振霆开门见山,用那双哪怕浑浊却依然锐利的眼睛直直盯着邵闻霄:“你到底在背后做了什么?”


    对邵振霆叫他回来的原因早有预料,邵闻霄连表情都没变一下,有些奇怪地反问:“您怎么会这么想?”


    邵振霆一滞。


    他为什么会这么想,以及邵闻霄为什么要在背后针对和报复孔蕴,答案自然不言而喻。


    可偏偏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到明面上来讲。


    更何况这一切仅仅只是邵振霆的猜测,根本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我也听说了孔姨最近精神不好,昨天飞去瑞士度假的事,不知道您为什么会怀疑到我身上。”


    平视邵振霆,邵闻霄没有一丝一毫着急替自己解释的意思。


    事实上,从小到大,他对待孔蕴以及邵明谦都是同一个态度,礼貌有余,但亲近不足,疏离又客套。


    谁都知道邵闻霄对他们母子的不喜。


    他也从来不会为了讨好邵振霆刻意掩饰这一点。


    而且,邵闻霄甚至连讨好邵振霆都不需要,他自始自终都只需要证明自己的价值。


    顿了顿,邵闻霄实话实说:“而且我最近很忙。”


    忙着工作,忙着布局,忙着抓人,忙着恋爱,忙着接吻,忙着上床……每天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二十四小时都不够用。


    简而言之,他根本没有空闲抽出时间去对付孔蕴。


    邵振霆用审视的目光望向邵闻霄,像是在判断他这句话的真假。


    邵闻霄忍不住在心里嗤笑一声。


    但为了宽他的心,也为了节约自己的时间,邵闻霄头一回言简意赅直接了当地向邵振霆作出承诺——这辈子,他绝不会对孔蕴以及邵明谦出手,让邵振霆大可以放心。


    说这话时,邵闻霄脸上的表情非常平静,也非常坦然。


    就连邵振霆也没想到邵闻霄会说出这种话,不由得怔了片刻。


    因为他了解自己的儿子,他很清楚,邵闻霄比他当年更加优秀,也更傲气,如果他真的对孔蕴耿耿于怀,是绝对不屑于为了撇清自己去说这种谎话的。


    如果他这么说了,那就是真的不会这么做。


    确实不会。


    比如上辈子邵闻霄就从来没当面向邵振霆做出过这种承诺。


    这辈子不一样了。


    他是真不会出手。


    原因很简单。


    邵闻霄想——因为现在有人保护他了。


    明明知道邵闻霄其实并不需要,明明知道这些事情邵闻霄自己也可以解决,却仍然像小时候一样,毫不犹豫想站在他面前,替他解决一切麻烦和烦恼。


    因为邵闻霄走神的样子太过罕见和明显,导致即便邵振霆已经相信了他说的话,还是忍不住有种被忽视的不悦。


    他皱着眉头沉声问邵闻霄:“我刚才说的话你听见了没有?”


    邵闻霄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邵振霆已经换了新的话题。


    虽然没太仔细听,但邵闻霄回忆了一下,邵振霆方才那段话大概的意思是,联盟国务卿的女儿刚刚留学回来,对邵氏正在推进的一个跨国项目很感兴趣,让邵闻霄抽空可以请她吃饭,坐下来多沟通交流。


    这辈子邵振霆表现出联姻的想法,倒是比上辈子要早得多。


    一方面大概是在他看来,身为S级Alpha的邵闻霄完全可以将婚姻当作一份资源互换的契约,为邵氏带来更多的增长与好处。


    而另一方面,邵闻霄猜测邵振霆大概率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测试邵闻霄现如今的服从程度。


    他好像一直都很喜欢这么做——震慑,拿捏,平衡。


    邵闻霄忽然觉得有些腻味。


    于是他望向邵振霆,告诉他,“我不能跟联盟国务卿的女儿约会。”


    “——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有了自己非常喜欢的人,我们正在热恋,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向他求婚,不出意外,他应该不会拒绝,所以我希望接下来能和他共度一生,有很多很多以后,最好连一分钟、一小时、一天都不要分开或者错过。”


    “以前我不太明白,”顿了顿,邵闻霄看着邵振霆,意有所指:“但现在才终于懂得,这应该这就是爱情,您说对吗?”


    邵振霆脸上的脸色瞬间变得非常难看。


    他甚至忘了问邵闻霄背着他选择的究竟是什么人,什么身份,只是在邵闻霄借口晚上还有宴会需要参加,准备离开书房之前的时候叫住他:“——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为当年的事,为孔蕴,为邵明谦。


    邵振霆承认自己当初做的确实不对,可他原本是想分一大笔财产出去结束这段婚姻的,没想到邵闻霄的母亲最终会郁郁而终。


    始终是他的第一任妻子,这些年来,邵振霆又何曾真正释怀过?


    邵闻霄握着门把手的动作微微一顿,转过头望向邵振霆。


    他想起上辈子,他眼睁睁看着邵振霆在受到刺激以后,心脏病发作倒在他面前濒临死亡时,似乎也问了类似的话。


    当时他的答案是肯定的。


    而现在。


    “您想多了,”邵闻霄说,“我早就已经不怪您了。”


    只不过和对待孔蕴的方式不同。


    邵闻霄打消了庄继连邵振霆也要替他解决的念头,还是准备亲自动手。


    反正一回生二回熟。


    刚好邵闻霄这个人向来没什么多余的道德底线。


    *


    金老爷子的品酒会规格很高。


    地址选在一家有着百年历史的古建筑里,改造过后变成酒店,保留了原有的圆形穹顶,彩绘玻璃窗和巨大罗马柱,在古今交融的氛围感中,营造了一种极度奢华和私密的专属体验。


    而且因为他交友甚广,今天来的全是新京有头有脸的政商名流,大家借着品酒会的名头进行社交。


    当然,还有很多人是冲着邵闻霄和庄继来的。


    原因很简单。


    金老爷子在确认庄继这次是以真实面目出现以后,直接让人公布了宾客名单,放出风声告诉大家,「Z」组织那个始终隐于幕后的神秘掌权人今天也会出席他举办的宴会。


    原本大家就对庄继好奇至极,自然忍不住想知道他究竟长什么样子,是不是肌肉发达,人高马大,身上还带有明显的伤疤,看起来非常阴鸷,或者城府很深。


    再加上邵闻霄也来。


    要知道前段时间,邵闻霄大张旗鼓,联合警署、海关以及军政的力量对「Z」进行搜捕,端的是一副水火不容、不可开交的架势。


    这两人闹成这样,居然还能出现在同一个场合。


    众人在暗自咋舌金老爷子面子真大的同时,还忍不住好奇,究竟是金老爷子从中调停起到了效果,还是这两位私底下达成了什么协议,实现了表面和平。


    当然,前面这些都还只是其次,期待邵闻霄露面还有另外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因为站在华夏联盟金字塔顶尖,始终没有亲近过任何Omega的邵闻霄竟然头一次表示自己会携伴出席。


    不是能随意被带到名利场上当作点缀的男伴女伴,而是真正意义上的伴侣。


    因此,除了受邀的宾客,甚至还有许多收到消息的记者蹲守在酒店外围,扛着长枪短炮,想趁机拍到几张与邵闻霄有关的八卦。


    最好是能拍到由邵闻霄亲口认证的那位伴侣的正脸,届时发到杂志或者网上,不知道要赚取多少关注。


    但由于邵闻霄临时回了一趟老宅,庄继跟邵闻霄其实是分开走的,并没有同时抵达。


    庄继今天穿的是一套剪裁得体的白色西装,里面搭黑色衬衫,为了匹配品酒会的调性,他刻意没系领带,反倒将解开了两颗衬衣扣子,看起来比平时更加漂亮。


    尤其是当他近乎完美的五官与身上那股难以言喻的气质混合在一起,宴会厅里的灯光一打,几乎没有人可以立刻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就比如金老爷子。


    哪怕他已经提前听自己儿子介绍过庄继的真实长相,此刻亲眼看到他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嚯”了一声。


    怪不得像邵闻霄那种性格的小子都会动心。


    也怪不得前段时间庄继消失不见,邵闻霄会一反常态大动干戈。


    实在是合情合理。


    不过结合庄继的身份。


    想到他能收服那么多要钱不要命,唯独对他言听计从,如臂使指的雇佣兵,再搭配他这张比无数Omega还要漂亮的脸,金老爷子心道——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这谁敢信?


    “金董,实在抱歉。”庄继拿出邵闻霄提前准备的红酒为之前的隐瞒向金老爷子道歉。


    金老爷子哼哼一声。


    说实话,他之前是真的有点生气。因为他对「Z」的模式是真的欣赏,而「Z」在新京扎根的前期他也是真的全力扶持颇多,庄继有自己的原因需要隐藏身份也就罢了,没必要接了他的帖子又用一张伪装过的假面孔过来骗他。


    幸好邵闻霄已经向他解释过。


    现如今知道从头到尾都是这小两口在玩情趣,而当初的自己也跟庄继一样,被邵闻霄算计了进去,成为庄继不得不被迫进行伪装的一环,他便再也生不起什么气了。


    把酒收下,金老爷子索性也不刻意板着脸了,直接问庄继邵闻霄呢:“你都来了,他怎么还不到?”


    庄继知道邵闻霄是把金老爷子当成长辈看待的,便很乖巧地笑,解释他在过来之前临时接到电话,回了一趟老宅。


    金老爷子闻言又哼了一声,这次则是对邵振霆的不满。


    都是曾经生意场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合作伙伴,金老爷子自然清楚邵振霆的行事风格,也知道他现如今心里在想什么。


    他觉得邵振霆实在是老糊涂了,既然生了病就该好好休养,偏生掌控欲只增不减,愣是将自己的儿子当成下属、工具,心里实在没数。


    要是他有邵闻霄这种儿子,恐怕做梦都要笑醒。


    只不过毕竟是别人的家事。


    更何况金老爷子心里清楚,这些事邵闻霄自己便能处理,他如今羽翼已丰,想做什么,要做什么,早就不是邵振霆轻易能左右得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眼看着陆续又有别的宾客到了,庄继便礼貌地让金老爷子去招呼其他客人,而他自己则从路过的侍者手中拿了杯酒,找了个还算清净的地方站着。


    事实上,庄继从来都不喜欢这种场合。


    要不是为了给金老爷子面子,他也不会过来。


    不过庄继喜欢的东西很少。


    从小到大,他也就只是喜欢手中能给他安全感的枪,还有从小时候就遇见的邵闻霄罢了。


    其他的一切,他全都不感兴趣。


    庄继没一个人站太久。


    因为即使他刻意低调,但这张对于名利场上许多人来说都异常新鲜和夺人眼球的脸实在太过醒目。


    没人知道他究竟是Omega还是Alpha。


    如果是Omega,那么庄继的个子似乎有些太高挑了,周身气质也有些凌厉。


    可如果是Alpha,庄继那张乖巧甜美,纯洁澄澈的脸又美得实在有些惊心动魄了。


    金老爷子宴请的宾客,除了跟自己同辈的人,自然也有新京权贵家族当中与金明远年纪相当的后辈,很快便有人按捺不住,端着酒杯过来找庄继搭讪。


    当然。


    都是名利场上的常客,也清楚能获得金老爷子邀请函的都不是普通人,因此这人即便搭讪,也很注意分寸。


    他先是做了自我介绍,然后问庄继怎么看着有点眼生。


    没想到会有人向他搭讪,庄继回过神来以后,嘴唇微抿,露出一个很和气的笑容来,“因为这种场合我确实是第一次来。”


    都说美人不笑只有三分的魂。


    庄继这一笑,几乎看呆了举着酒杯过来搭讪的人,他只觉得自己心脏都停跳了半拍,下意识顺着庄继的问了一句:“那你……”


    没等他问完,庄继便喝了口酒,告诉他,“我叫湛云舟。”


    知道湛云舟是庄继特意为他起的情侣名后,邵闻霄曾搂着庄继的腰表示非常喜欢这个名字。


    再加上现如今新京市人人都以为「Z」组织的幕后当家人就叫湛云舟,因此倒也没有必要刻意去纠正什么,反正也无关紧要,像今天这种场合更是如此。


    “湛云舟,真是个好名字,就是有些耳——”


    这人习惯性通过夸奖向庄继套近乎,想拉近一下两人之间的关系,进而找机会把话题转到约庄继酒会结束以后再单独找地方坐坐上面,然而话说了一半,他忽然意识到什么,整个人都是一僵。


    湛云舟。


    这他妈不是那个神秘的「Z」组织当家人吗?


    怎么会长成这样??这谁认得出来。


    家族长辈知道湛云舟今天也会在这场酒会上出现,还三令五申让他务必要跟这种危险人物保持距离,不要给家里惹麻烦。


    结果他却被庄继的长相蛊到,竟然端着酒杯过来和他搭讪。


    确认庄继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之后,这人干笑了一声:“原来……原来是湛先生,实在是久仰大名,没想到您本人这么……年轻有为。”


    庄继很有礼貌地扬了扬嘴角。


    按理说对话到这里就该结束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知道了庄继的真实身份,这人脚底下却还是像粘了胶水似的,怎么也迈不开腿。


    过了一会儿,他没话找话道:“看来金老爷子对「Z」是真的非常欣赏。”


    “不过……”可能是庄继的脸实在太有欺骗性,这人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他会是那种在刀尖上行走,令无数人都闻风丧胆的雇佣兵老大。


    因此,他忍不住替庄继代入了弱者的立场,“我听说今天邵先生也会过来——”


    庄继很轻地眨了下眼,正准备答话的时候,宴会厅门口传来一阵骚乱的声音,庄继抬眸望过去,发现有些人已经迎了上去,连带着金老爷子跟金明远也是一样。


    看来是邵闻霄到了。


    毕竟宴会名单里,再也没有比邵闻霄身份更加贵重的人。


    这时,向庄继搭讪的这人同样也意识到邵闻霄已经到了,面色稍微有些不太自然。


    要知道,邵闻霄之前大张旗鼓与庄继针锋相对,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就算现在有金老爷子从中调停,可谁都不确定这两人之间的龃龉究竟有没有完全消除。


    现如今他就这么跟庄继站在一起,会不会引起邵闻霄的误会?会不会导致邵闻霄对他也产生某种恶感?


    可若是就这么走了……


    这人暗骂自己今天太过倒霉,想再跟庄继说点什么,就看到西装革履,被围在人群中间的邵闻霄已经面无表情朝他们这边望过来。


    这人心里一个咯噔。


    不为别的,实在是看这个表情,邵闻霄跟庄继之间的矛盾似乎远比他想象中要深许多。


    一时间,他觉得自己的处境非常不妙,再次暗骂他究竟是怎么想不开,竟然会过来找庄继搭讪。


    然而庄继嘴角却噙着很浅的笑,同样远远望向邵闻霄所在的方向。


    这是挑衅吗?


    这人忍不住头皮发麻。


    果不其然。


    下一秒邵闻霄便径直朝他们这边走来,面沉如水。


    这人在其他场合见过邵闻霄,只是家世背景存在客观差异,并没有同邵闻霄直接对话的资格。


    此刻,眼睁睁看着邵闻霄分明来者不善,他心中打鼓,不知道一会儿该不该向邵闻霄澄清他跟庄继之间的关系。


    然而,从几十米外走过来的邵闻霄虽然停在了他们面前,可目光率先从庄继身上扫过一瞬以后,却直直望向了他。


    “邵……”这人愣了一下,有些反应不过来:“邵先生……您……”


    邵闻霄“嗯”了一声,非常自然地揽住庄继的腰,语气听不出情绪地问他:“你们在聊什么?”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