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黎和谢尧在场，周安便能安心地跟妻子告别。


    虽然他认为许静怡轻信陌生人的话，给异灵喂下来路不明的药剂不对，但真正将妻子拥抱在怀里的时候，他心里又忍不住喟叹。


    ——这样也好，至少，至少还有机会由自己来给注定的分别画上句号。


    还能说些“来世啊”“保重啊”之类的话来哄哄妻子。


    陈黎和谢尧端坐在沙发上，看不到周安所在，只好望着许静怡。


    看她崩溃地哭，泣不成声，随意扎起的长发已经散乱在肩上，咖色发圈就落在她的脚边，弯曲的脊背颤抖不停。


    “静怡，回你爸妈家去吧，以后碰到有缘分的，擦亮眼睛，看准了再结婚。”


    许静怡只是哭着摇头。


    “要是你再婚怀上孩子，说不定我赶巧能投胎到你肚子里，到时还是一家人。”


    这真是地狱笑话了。


    起码许静怡一点都笑不出来。


    许静怡擦了擦通红的眼睛，决绝说道：“我以后都不结婚了，也不会再喜欢别人了。”


    “那不行啊，你们不知道，她这个人娇气的很，饭菜不会做，家务做得少，以前水电费电话费都是我给充的，不然她就会忘了，收到短信提示才知道充，而且又怕黑又怕鬼，一个人住都要担惊受怕的。”


    这个话明显是对他们说的，陈黎点点头，“女性独居确实要更加注意安全问题”。


    许静怡赌气说：“那我回家给我爸妈当一辈子女儿，反正我不会嫁给别人！”


    “岳父岳母都50多了，照顾你多辛苦……那算了，还是我照顾你，我赶紧去投胎，20年后长成小鲜肉，再来找你这个富婆，所以你要好好生活工作，多多赚钱……才行。”


    周安开玩笑的语气忽然严肃起来，“好了，总之你先回家去，以后再有陌生人找你就报警，不要自己冲动地做决定，也不要为我怨恨别人，做一名消防员是件光荣的事情，我从不后悔当初的选择。两位干员，麻烦你们了，现在带我回异情局吧。”


    他的语速加快许多，掺杂了一些强行克制的痛苦。


    陈黎立即拿出桃木手铐走到许静怡旁边，须臾后，桃木手铐一重，有东西主动套了进来。


    “……快、走”，他不想让许静怡见到他变成恶鬼的样子。


    “许小姐，我们先带周安回异情局，关于药剂和礼物盒的事情，明天再谈”，陈黎遵从周安的意愿，和谢尧一起带他离开。


    许静怡没答话，蹲在地上，脸埋在胳膊里闷声哭泣。


    谢尧的越野车刚发动，车后座就传来“嗬嗬”的声音，即使被桃木手铐锁住，周安依然在无意识地用力挣扎。


    若是有人这时看到车里的画面，定会惊奇于汽车里竟然有个上下漂浮的木手铐。


    陈黎坐在后排，默不作声地按住手铐。


    汽车平稳地行驶了一会儿。


    车内忽然响起舒缓悦耳的音乐声，每句歌词都倾诉着少年对心上人的爱意。


    十分钟后，陈黎朝驾驶位上的谢尧投去疑惑的目光。


    谢尧平淡地开口：“人生无常，说不准哪一天我们也会像周安这样遇到意外。”


    她没想到谢尧会说这些，他就不是伤春悲秋的性格。


    不过搭档都说话了，总得回应一下避免尴尬。


    “你说得对，所以每次任务我们都要十二万分地小心谨慎。”


    谢尧抽空回头瞧她一眼，“所以每分每秒都特别珍贵，我们应该珍惜，跟我交往，我保证不会做你讨厌的事，陈黎，今晚月色这么美，你就不能看在月亮的份上同意我的表白吗？”


    陈黎唇角不自觉翘起。


    “如果我同意了，你可以停下这首单曲循环的歌吗？”


    谢尧半点不犹豫地按下暂停键，又一次兴奋地回头，“真的同意？”


    “嗯，明天你给局长打报告”，按规定情侣不能同队。


    谢尧眼睛里简直在欻欻放光，“好，我今晚回去加班写出来给你审核，然后再发给局长。”


    “绿灯了，认真开车”，陈黎提醒道。


    爱情是什么，谁也说不清。


    她不清楚自己对谢尧现在有三分七分还是九分十分的喜欢，但有一点是能肯定的，她的心情不会作假，跟谢尧在一起挺开心的。


    比较麻烦的一点是，她跟江鹤逸分手不久，大家都是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不过都前男友了，管他的。


    相比于谈恋爱，还是药剂的事情更重要。


    总有种感觉，这次送药的人和郑耀任务背后的人是同一批，还都是冲着她来的。


    明天早上得仔细查一下许静怡这边的事，看看能不能有新的发现。


    提交完任务，谢尧坚持要送陈黎回家，哪怕她自己的车就在停车库。


    陈黎抚额，“我明早还准备去福汇家园一趟，你不让我开车回家，难道让我打车去？”


    谢尧拉住她另一只手，“明早你几点过去，我陪你，本来就是我们两个人的任务。”


    “……好吧，早上九点过去差不多，许静怡明天休息，估计也不会起太早”，陈黎无可奈何地答应。


    送陈黎回家的路上，谢尧开得比平常慢一些，话也是前所未见的多。


    直到听见陈黎困得打哈哈，他才把油门踩地深了些。


    时间的确不早了，一般不需要值夜的时候陈黎都会在11点前睡觉。


    当他安静下来，陈黎眼睫便慢慢地合上，头一歪靠着座位睡着。


    距离红灯五米左右越野车开始减速，最终温柔地停在线内，几乎让车内的人感受不到抖动。


    红灯从90秒倒数。


    谢尧偏头看向陈黎，视线专注地落在她精致白净的脸上。


    还剩最后10秒时，他解开安全带，倾身倒向陈黎，轻轻吻了下殷红饱满的唇瓣。


    陈黎似有察觉，浓密卷翘的睫毛扇了扇，但没有醒过来。


    等她彻底清醒，睁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小区大门。


    谢尧又在滥用私权，直接拿出工作证件让门卫放他进小区。


    不过这次小区门卫没有像上次那样屈服于他的“淫威”。


    透过车前玻璃，门卫大叔瞅着车里的人怎么看都有点眼熟，像是经常笑着跟他打招呼的那个漂亮闺女。


    “你等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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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上下打量遍谢尧，推开门卫室的门，走到车子旁敲了敲玻璃。


    陈黎摇下车窗，冲门卫大叔笑了笑，“叔，他是我男朋友，送我回来的，让他进去吧。”


    “哦，那行”，门卫大叔扭头看眼冷着脸的谢尧，悄悄问，“你男朋友真的是异情局的啊？”


    陈黎嫣然一笑，“是，我也是异情局的。”


    门卫大叔小绿豆眼瞪得铜铃大。


    到了楼下，谢尧还想送到家门口，陈黎连忙摆手，“不用送上楼了，你也快回去休息吧，别明天早上起不来。”


    “放心，我明天八点半准时来接你”，不过陈黎都这么说了，他也就没再送，“拜拜，晚安”。


    “晚安。”


    两人都没注意到楼上跟陈黎家同层的房子还亮着灯。


    江鹤逸站在半开放的阳台上目不转睛地看着陈黎拎着包下车，然后翩然步入楼道口中。


    她神情轻松愉悦，一看便知心情不错。


    悄然燃尽的烟灰飘落在江鹤逸手上，烟火余温烫地他下意识低头。


    风一吹，烟灰连同那点余温一齐消失，快得像是一场幻觉。


    他疲惫地闭上眼，心底酸涩层层翻涌。


    有两种截然相反的声音在脑海里争执不休。


    一种说已经失去了，又能怎么办？认命吧，本就是他造成的结果，不接受还能怪谁。


    另一种说失去又怎样，再抢回来不就行了，陈黎从来不是任何人的所有物，就算恋爱了也还没结婚，就算结婚不也能离婚吗。


    闭上眼是一片黑暗，睁眼看到的也是无边黑幕，唯有皎洁明亮的月亮悬在黑幕之上。


    今晚月色真美。


    冰清玉洁的月亮不应该被肮脏的恶念污染。


    江鹤逸长叹一声，转身回房。


    ——


    旭日东升，7月的早晨八点半已天光大亮。


    陈黎晚上睡得好，一夜无眠，7点多就自然醒来。


    不慌不忙地洗漱换衣，坐下来细细品味昨天睡前定时煮好的八宝粥，吃完把锅碗洗干净也还没到八点。


    她存心想试探试探谢尧能不能守时，便没有打电话催他，而是一字一句地看完谢尧写的报告，接着打开娱乐软件随便看看八卦。


    八点一刻，谢尧发来消息：【我到了，你准备好了吗？还没好的话，我上去找你。】


    陈黎回他：【我准备好了，不用上来，我马上下去。】


    “我的报告写的怎么样，发给局长没问题吧”，见到陈黎，谢尧第一句话便说起报告的事，得意地抬了抬眉毛。


    “还不错。”


    “嗯，去哪儿吃早餐？”谢尧声音隐含期待。


    陈黎笑容一僵，坐直身体，“你，还没吃啊？”


    谢尧幽怨地看她，“我以为这么早你要跟我一起吃的，你吃了？”


    怎么说呢，这完全是两人习惯使然。


    陈黎跟江鹤逸当男女朋友的时候，基本都是在家吃，早餐也能吃的丰富，谢尧则常常在外面吃，自己很少动手。


    陈黎拍拍他肩膀，“没事没事，我陪你再吃点儿，走吧”，反正别再这么看她了，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