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的力量是有限的，况且陈黎和谢尧对许静怡来说始终是陌生人，许静怡心里本就有所防备，说的再怎么好听，作用也不大。


    这一趟只能是无功而返。


    许静怡是北方人到南方上学后认识了周安，感情稳定，恋爱三年顺其自然地结婚。


    得知周安去世，许静怡的家人也曾来看望陪伴过她个把星期，甚至劝她回老家，跟家人呆在一起起码心里有个慰藉。


    但许静怡不愿离开这座有周安存在痕迹的城市，毅然决定留下来不走。


    她的工作虽然比不上有编制的铁饭碗，却也有中等收入五险一金，支撑个人花销完全不是问题，最关键的是公司比较人性化，对老员工很关怀，老板宽容大方，在这家公司工作算是不错的就业选择。


    没人想到许静怡坚持不跟家人回去是因为周安已经变成异灵，且就在许静怡身边。


    “我已经通知许静怡的家人明天过来，让他们劝劝”，谢尧说道。


    “感觉不一定有用，要是周安能像郑耀那样聪明就好了，他是最了解许静怡的，解铃换需系铃人，他说一句顶别人一百句。”


    从许静怡家离开，陈黎和谢尧直接乘电梯去下面那层。


    今晚，他们暂时住在这里，晚上照例分开值夜。


    夜深人静，只有两个人的时候，陈黎望着谢尧那张好看的脸心里滋生出一点异样的情绪。


    专心工作时没功夫想七想八，休息时思维难免跳跃。


    比如看到门就想到……


    “我先洗洗睡了，三点换班”，陈黎假装淡定地拿上换洗衣服朝浴室走。


    谢尧长臂一展，拦住她，声音低沉，“陈黎，你什么时候能想好，下个月我就过生日了，很想带女朋友回家见家长。”


    陈黎扬起脸看他，有点无奈，“就算成为男女朋友，也没必要这么快就见家长吧？”


    谢尧敏锐地捕捉到她话语里的漏洞。


    “所以，你同意当我女朋友了？”他眼睛亮晶晶的，愉悦之色溢于言表。


    陈黎双手比个叉，“并没有，我只是就见家长这件事表达一番自己的观点而已。”


    她弯唇一笑，绕开谢尧进浴室。


    没多久，浴室里传来稀里哗啦的水声。


    谢尧看眼毛玻璃做的浴室门，收回视线，到冰箱里拿了听碳酸饮料出来，坐到客厅沙发一个人自在地慢慢喝。


    不答应也没关系。


    已经很棒了，起码陈黎跟江鹤逸分手，他再也不用看他们秀恩爱，日子也算是有了盼头，未来还长。


    虽然看不上江前辈吃着碗里望着锅里的行为，但要不是这一神来之笔，他不知要等到哪年哪月才能有机会对陈黎诉说心意。


    就这一方面而言，还得谢谢前辈。


    想到江鹤逸这些天难看的脸色，谢尧就忍不住笑出声。


    该！叫你抢跑，把自己作出局了吧！


    晚上十点，九溪市依然灯火辉煌，熠熠星光点缀广阔夜空，如洒在黑色丝绸布料上的碎钻，闪耀夺目。


    有孩子的家庭催着孩子赶紧写完作业上床睡觉，没孩子的大人们就潇洒得多，即便明天要上班，偶尔跟三两好友一块儿熬通宵玩游戏看比赛也无妨。


    主卧里陈黎睡得安详，谢尧在客卧边玩手机，边分出一分心神关注楼上的动静。


    楼上不时有拖动椅子，或者东西掉在地板上的声音，没有求救呼喊声，一切如常，周安今夜也没有发狂。


    但今夜与往常还是有些区别的。


    许静怡紧张地握着手机，瞳孔放大，似是在盯着手机屏幕，眼珠子都不动一下。


    【许小姐，为表达我们对周安先生的崇高敬意，特给你们送来一份礼物，已经放在了你家门口，只要让周安先生喝下这瓶药剂，他就能想起生前的全部事情，恢复人的智慧。希望你们喜欢这份礼物。】


    门口的确莫名出现了一个粉色的礼物盒子。


    盒子不大，四四方方，边长大约只有5厘米。


    透过猫眼看了那个小盒子十分钟，许静怡咬紧牙关，飞快地开门把盒子捡了进来。


    粉色礼盒最上方缠了个精致漂亮的蝴蝶结，宽带下压着一张卡片：祝有情人终成眷属[笑脸]。


    这个礼盒不可能是异情局送的，他们来的人明显就是要把周安带走，更何况他们要给来时就该拿出来，何必等到夜里偷偷摸摸送过来。


    许静怡把卡片放在一旁，颤抖着手拆开礼盒，里面是一个棕色圆肚小玻璃瓶。


    拔掉玻璃瓶的塞子，她将瓶口放在鼻端轻嗅。


    有没有颜色看不出来，无味是肯定的，晃动起来像水一样，并不粘稠。


    她把玻璃瓶攥在手心，望着旁边沉默地陪着她的异灵——我真的要给周安喝这个吗？


    谁会无缘无故送药剂过来？


    她知道送药的人难以信任，可她真的太想周安了。


    现在的异灵只有她能看见，他确实长得和周安一模一样，但异灵不是周安这点她再清楚不过，异灵没有智慧，出于本能地陪着她保护她，却不能跟她交流，无法回应她的感情，完全就是个长得像周安的木头人。


    如果没有这瓶药剂，她也不是不能忍受。


    有个木头人周安总好过什么都没有。


    但是现在机会就摆在眼前，她难道不应该尝试一下吗？


    反正她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喝了它”，她把玻璃瓶递给异灵，异灵不会说话，但很听她的话。


    于是那团透明的人形空气毫不犹豫地将一瓶药剂喝完。


    许静怡如坐针毡地等待着。


    额头上沁出一层细密汗水，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什么。


    过了许久，也许其实没多久，她耳边传来一声疑似错觉的呼唤。


    “——静怡。”


    “我爱你，上次任务太紧急，来不及跟你说。”


    泪水奔涌而出，许静怡扑过去紧紧抱着周安不撒手，“老公！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周安怜惜地摸摸许静怡的头，“你不该给我喝那个东西，好在我还能撑一会儿，去把异情局的两位工作人员叫上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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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许静怡拼命摇头，“我不要，你都好起来了，为什么还要叫他们来。”


    “那瓶药剂改变了我的体质，我现在随时有可能发狂，他们在，我才能安心地跟你说会儿话”，周安亲亲她的眼睛，“乖，不要做危险的事情”。


    手机铃声乍然响在空寂的房间。


    陈黎瞬间脱离熟睡的状态，神志清醒过来。


    看到是许静怡打过来的，她不由得皱紧眉，立即接通，“许小姐，出什么事了？”


    电话那头许静怡的声音含着浓浓鼻音，似乎是刚哭过。


    “你们现在上楼来吧，我老公醒了。”


    “什么意思？”陈黎一时间没理解她说的话。


    “我给我老公用了一种药，他变得跟活着的时候一样了”，许静怡说完这句，哼了声，“随便你们，爱来不来”。


    嘟嘟……电话被挂断。


    陈黎吸口气，快速穿好衣服，叫上谢尧一起去楼上许静怡家。


    路上陈黎不解地问谢尧：“她说她用了一种药，许静怡怎么会有能改变异灵的药？你听说过有这种药吗？”


    谢尧诚实摇头，他在异情局也有几年工作经验，却从未听过还有这么神奇的药剂，如果能批量生产让异灵变得“聪明”的药，他们的工作不知要轻松多少倍。


    一个具有正常头脑的生物比满脑子只有执念的要容易沟通得多。


    他们没等电梯，径直从楼梯间跑到许静怡家。


    这次按响门铃后许静怡没有在门口大声问是什么人，而是干脆地拉开大门让他们进来，甚至请他们先坐，自己去厨房给他们端了两杯喝的。


    陈黎和谢尧相视一眼，在姜黄色的沙发上坐下。


    谢尧坐下时先是觉得坐到什么坚实的物品上，低头看了眼什么都没看到，才重新坐下。


    房子里依旧看不到周安的身影。


    他恢复了作为人类的智商，也保留了作为异灵所拥有的“隐身”能力。


    许静怡把两杯薰衣草柠檬茶放到茶几上，红肿的眼睛瞥了下谢尧。


    谢尧眉毛压低，这么看他干什么？


    “周安呢？你说的药是哪里来的？”


    许静怡指着沙发最边缘的位置说：“在那儿呢……你刚刚坐我老公腿上了。”


    “噗……”，陈黎不好意思地抽了张纸擦嘴，脸上笑意根本憋不住。


    谢尧难得吃瘪，但他深谙解决尴尬最好的方法就是转移话题，于是装作没听见许静怡的话，重复了遍第二个问题，“你的药是哪儿来的？”


    许静怡看向仍放在沙发边上的粉色礼盒，玻璃瓶也在里面。


    “有人给我发短信，告诉我把药给我老公用就能让他恢复正常，我收到短信的时候，东西已经放在门口了。”


    沙发边缘虽然看不见人，却有男人的声音响起，“静怡给我用的药效果非常快，不到三分钟，我就感觉到被遗忘的记忆和情感都回来了，同时，我也感受到这种神秘的力量里蕴藏着极端的狂躁爆裂，一不小心就会让我彻底丧失理智，成为只会杀人的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