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是不可能答应的，只能说考虑考虑。


    说到考虑，陈黎不由想到，凡事得有先来后到，谢尧比夏阳告白更早，就算要考虑是不是得先考虑谢尧？


    她心烦意乱地甩甩脑袋，把这事儿先抛到一边，拿起床边的纸质资料再次仔细看起来。


    资料一共不过十页，内容不多，其中描述比较详细的是一个古老的故事。


    千年前，这片土地还没有统一，只要占据多个城池，就能自立为王。


    羌国在这些国家当中算是数一数二的强大，治下百姓安居乐业，因为临海，渔牧业十分发达，羌国的大王和王后很恩爱，孕有两子两女。


    可惜古代医术落后，小皇子在一场重病中逝世。


    “帝后恸哭，旬日不朝，神女怜尔恩慈之心，遂施神术，遮天蔽日，通九幽、斩黄泉，令皇子阴魂复归。”


    “遮天蔽日也太夸张了，当天正好是阴天吧……不过这个阴魂复归倒像是召出异灵的另一种说法，如果跟郑耀一样有足够的智商，陪伴在活人身边也有可能。”


    还有一个记载笔墨较多的是两百年前的事情。


    说是当时正逢战乱，有两国交战，有一方原本节节败退，差点连皇城都丢了，但是某天势弱国突然出现一位高人，这个高人是个女人，却能号令驱使阴兵，再强大的士兵和武器在阴兵前都不堪一击，于是势弱国在短短半月时间内转败为胜，而被封为国师的高人在第二年暴毙于自己的国师府中。


    陈黎查了许久关于羌国和神女的资料，基本都是小说里瞎编的内容，只有一条疑似像真的，写的是羌国灭国早有预兆——身怀神术的神女竟然登高时不小心坠崖而亡，尸骨无存，一定是上苍见羌国的大王不堪为君，所以才命令神女返回神国。


    假如资料上的都是真实内容，那神女和国师都是横死的。


    【心软的女巫，可没有好下场哦。】


    她猛然想起收到的那条陌生信息。


    被人在暗中窥视的感觉又来了。


    有人盯着她，却没有对她下手，是对方的能力不够，还是时机没到？又或者只是喜欢欣赏猎物在手心挣扎到绝望的模样？


    她一直以为在这个有异灵的世界能觉醒异能是种幸运，现在看来，她的运气果然没有那么好。


    有问题的不是异能，而是“女巫异能”，可她觉醒的偏偏是麻烦的“女巫异能”。


    “急也没用，见招拆招吧，还是睡觉更重要……”


    第二天上班，休息了大半个月的陈黎和谢尧终于接到新的任务。


    油门轰鸣，两人抵达目的地福汇家园小区。


    报案的是当事人的邻居阿姨。


    “一开始我们都以为小许是精神出了毛病，周安为了救人牺牲，我们这些邻里也挺心痛，能照顾就照顾些。那天晚上我看到小许对着空气说笑，本来想劝她早点回家，没想到她对面的杯子居然自己飞起来跟她碰杯！这肯定有鬼啊警官！”


    调查部上门测过，阿姨口中的小许家里最近的确有异灵出现，而且很大概率是她的丈夫周安。


    案件上传到异情局的任务库里，当事人的资料也在第一时间发到执法干员手机上。


    小许全名许静怡，27岁，是一家私企的行政文员。


    周安31岁，生前是九溪市消防救援支队的一员，上月在一场居民楼失火救援行动中牺牲。


    根据邻居的描述，他们也是偶然发现异灵周安的存在，他就像一个透明的幽灵，完美地融入空气中，时时陪伴在妻子的身边。


    “看来周安作为异灵的能力是会隐身”，上升的电梯里，谢尧说道。


    “这样的话，就不好找了，不过周安不想害人，只想陪着许静怡，这次的任务倒没那么紧急”，陈黎说道。


    他们特意选在晚上许静怡下班在家的时间段来拜访，是因为跟许静怡约见面时间的时候她直接拒绝了，而且态度很坚决。


    站在许静怡的视角，异情局上门准没好事，是来收她老公的，简直跟拆散白娘子和许仙的法海没有区别。


    为了保护老公，许静怡半点没犹豫便选择不接受家访。


    要是世界上有能保证异灵一直讲道理不害人的方法，陈黎他们自然乐意看他们夫妻团圆不分离。


    然而异灵的诡异莫测不得不让人心生忌惮，作为执法工作者，他们必须最大限度地保障活人安全。


    总之，他们今晚登门预备先做一做许静怡的思想工作，不行的话改天再来，或者有办法能不依靠许静怡抓到周安更好。


    按下门铃后，许静怡站在门口大声问：“谁啊？”


    担心许静怡知道他们是异情局的人就不开门，陈黎没明说他们的身份。


    “我是物业的小陈，许小姐你好，我们想对前几天环保宣传活动进行满意度调查，以了解你们的需求和意见，从而改进服务质量，这里有份调查问卷希望您填一下。”


    许静怡习惯性地嘟嘴，朝身旁说了句，“调查问卷做电子版发群里不就行了，还填什么纸质版，物业整天不干正事。”


    话虽这么说，她在猫眼看到门口只有一男一女两个穿着制服的人还是开了门。


    “给我吧，我填完了放门口。”


    陈黎把网上随便下载打印下来的问卷调查表递到她手上的同时，用力拽住她的手挤进门。


    “不好意思，许小姐，其实我们是……”


    才说到一半，一旁倏地有冷风袭来，陈黎下意识头往后仰躲避开，有什么擦着她的鼻尖而过。


    许静怡更是惊声尖叫，疯狂地甩手，“你们什么人！放开我！救命！”


    陈黎只好先松开她，戒备地看着周围，“许小姐，周先生，你们先冷静，我们是异情局执法部的工作人员，不是不法分子。”


    谢尧往前一步，贴近陈黎，朗声说道：“周安，你别乱来，攻击执法干员，你是想你老婆替你承担责任吗？”


    “异情局？我不是不让你们来吗？”许静怡愤怒地瞪着两人。


    陈黎好声好气地劝：“许小姐，生死有别，死去的人最好的归宿就是投胎转世重新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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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把异灵养在身边的行为是不允许的，尤其你所在的小区还是市中心人流聚集的地方，一旦有个万一，代价会非常沉重。”


    许静怡声音小了一些，但抗拒的姿态没有改变，“我老公活着是个好人，死了也是好鬼，你们不要胡说八道。”


    她伸手推搡陈黎，势必要把人赶出去，“你们快走，我家什么都没有！再不走我就报警！直播你们异情局扰民！”


    以她的力气，陈黎稳稳立在原地，一厘米都没动。


    这时一双无形的手按上陈黎的肩膀，带地她往后倒。


    陈黎反手抓住那双手的手腕，下一秒却握了个空，他好像不仅能隐身，还能跟空气融为一体。


    谢尧托了一下她的后腰，“怎么回事？”


    陈黎无奈地回道：“周安在帮她，根本抓不住周安，连看都看不见。”


    她的眼睛已经变成标志性的红瞳，但仍旧找不到周安在哪里，整间屋子里，只有许静怡能看得到周安。


    但许静怡这个状态是不会配合他们的。


    谢尧想了想，打开手机放大一张照片给许静怡看，“许静怡，你知道异灵有多凶残吗？你好好看看，这是我们上个任务中的死者。”


    他选的是李四的照片，血肉模糊到亲妈不认的脸和残破的肢体，比恐怖片的剧照还吓人。


    许静怡下意识顺着他说的瞧了一眼，便蒙住眼睛狂喊“啊！！！”


    她的上半身略歪着，就像一旁有人在拥抱她。


    谢尧：“周安的确是个尽职尽责的好消防员，也是你的好丈夫，但他已经死了，对此我们很遗憾，也希望你能接受事实，异灵和人类是完全不同的。”


    “也许哪天他忘记了你们的过往，第一个会伤害的就是你。”


    陈黎以为许静怡一定又会说些反驳的话，没想到屋子里却突兀的安静下来。


    她情不自禁向着许静怡靠近一些，“许小姐？”


    “……他要伤害我就尽管来好了”，年轻女人的声音抽噎中透着难以言喻的固执。


    她颓丧地放下捂脸的双手，白净的脸被泪水打湿。


    “明明答应好的，国庆小长假一起去旅游，去海边度假去草原骑马，等有了宝宝就好几年不方便出去玩了，凭什么说话不算话。”


    “消防员怎么了，消防员就应该为了别人牺牲自己的命吗。”


    “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个东西不是我老公吗？”她指着一团空气哭着说：“可我只剩这个了，你让我怎么办？”


    陈黎心中打好的腹稿哽在喉咙里。


    周安是个伟大的人，可这种伟大是许静怡接受不了的，有人是这份伟大的受益者，许静怡却是这份伟大的受害者。


    她实在无法指责许静怡说的不对。


    然而推己及人，她说道：“我也是个公职人员，或许某天我也会牺牲，但这是我决定从事这个职业时就做好的准备，因为我永远不可能看着一个鲜活的生命消失在自己面前，守护国家安定市民安全是我必须担负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