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也是崩坏的，或者趋于崩坏的边缘。在和公主对视的瞬间，艾陵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她的目光落在公主手上的刀。


    唯一和其他崩坏者不同的是，公主似乎还残有自我的意识，这是艾陵看到的第一个主动杀死其他人的崩坏者。


    “您好？”


    公主一向温和的语气显得格外冰冷，让艾陵马上区分出面前的人和江亦。他们并不是同一个人，江亦望向她的眼神一向是那么温暖，语气是那么的柔和。


    “公主，你好。我就是勇者。”艾陵顿了顿，“我的任务就是要把你‘救出来’。”


    “您好。救出来？哈哈哈。”


    听到艾陵的话后，公主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她把刀砍向最后一个站立的崩坏者，然后目光转向艾陵。


    “您好。把我‘救出来’。哦？你的职业是清道夫。我知道了，原来如此。”


    公主冰冷而礼貌的眼神似是可以洞穿艾陵的想法，她把刀扔到地上，摊开手：“您好。很感谢勇者的帮助，请把我‘救出来’，如同每一个崩坏者。”


    解救崩坏？艾陵想起了小巷中的那一场“解救”——那就是把小刀插入崩坏者的身体，一场纯粹的杀戮。


    但是艾陵无法像先前那般轻易地解决崩坏者，她对上公主陌生的目光，她怎么狠心杀死“江亦”，哪怕她知道眼前的人只是披了一层“江亦”的外表。


    而拥有这样的想法不只是艾陵一人，乔思安往前踏了一步：“师父，你为什么在这里？你不该是……”


    “唔。”


    乔思安突然停下了脚步，她捂着头，呻吟了几声，当她再次抬起头时，她的目光变得有些古怪：“我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


    看到乔思安前后截然不同的模样，一股战栗爬上了艾陵的背脊。然而，这场惊悚并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引导者，你在说什么？”秦易笑疑惑，“你刚刚突然对着‘公主’喊了一声‘师父’，那明明是我的……我的公主殿下？”


    艾陵的目光落在秦易笑身上，只见秦易笑满脸的茫然，像是同样忘记她对着公主喊了一声“父亲”。


    她们两的记忆都被剥夺了，哪怕看到了最在意的人，也无法想起曾经的身份，她们已经被封锁在了这个任务里，不，她们已经将要被同化“深渊二层”的一部分。


    “勇者，我觉得我们不能‘解救公主’。”


    刺客的声音拉回了艾陵的注意力，她望着刺客，心里突然产生了一个疑惑，刺客为什么要背着一个巨大的背包？


    刺客不该是潜行在灰暗的阴影，趁人不防之时，夺取他人的性命，背着这么大一个背包，不就等同于告诉其他人“我在这里”？如果从身形来看，戴着蜘蛛头套的治疗师都更合适。


    “您好。勇者，能留给你思考的时间不多了。”


    公主冰冷却礼貌的声音重新拉回了艾陵的目光，艾陵的视线落在了公主身上，“江亦”那一双冰冷的银色眸子似是能够倒映出她的迷茫。


    “您好。哈哈。又是‘您好’。‘它’已经开始尝试那个方法了，只不过把崩坏维持在平和的表面。”公主轻声道，“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尝试那个方法？这和“您好”有什么关系。听到公主的话后，艾陵产生了更多的疑惑。是谁在挽救这一场崩坏？


    而至于公主的下一半的话，艾陵毫不犹豫道：“你是公主，哪里有名字？”


    就在艾陵脱口而出时，她觉得自己像是遗忘了一些东西，一些十分珍贵的东西，一些美好的记忆。


    但是公主不就是公主，难道还有别的称呼吗？


    望着公主荡漾在空中的棕色短发，还有那一双银色的眼眸，艾陵想要说出另一个名字，却忘记了那两个字的读音。


    等一下，那个名字是两个字吗？还是三个字？


    下一秒，艾陵又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感到好笑，公主的名字当然只有两个字，她为什么会需要犹豫呢？


    “您好。勇者，你的名字是什么？”


    公主优雅的嗓音唤回了艾陵的注意力，她把目光投向公主那双漂亮的银色眼眸。银色的眼睛，真漂亮，她好喜欢。如果那双眼眸盛满温柔，一定更漂亮。


    “当然是勇者。”艾陵说。


    “您好，勇者。”公主以礼貌而冰冷的语气说，“欢迎来到深渊二层。”


    艾陵愣住了，突然两道陌生的声音响起。


    【艾陵，你也被同化了吗？你叫艾陵。】


    【唉，没办法，哪怕是机械芯片记录的记忆，也能被轻易更改，何况是人类。】


    艾陵低下头，她望着熟悉破旧手电筒和小刀，慢慢想起了她的“聆听”技能，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环。


    轻轻触碰后，一个熟悉的面板出现在她的面前。


    【基础信息】


    姓名：艾陵


    职业：清道夫


    等级：-


    积分：13000


    技能：聆听万物


    艾陵的目光先是落到照片一角的图片，她看到了这个身体的模样。她的目光移向职业一项，她想起了她正在完成清道夫任务。


    最后她望向了她的“名字”，她知道了该如何回答公主。


    “我的名字是……艾陵。”


    公主微笑看着艾陵：“您好。艾陵。请尽快完成你的任务，在你再次遗忘‘艾陵’这个名字之前。”


    “勇者，公主是支撑这个世界的重要支柱，不能用‘解决崩坏’的方式。”乔思安礼貌道。


    听到乔思安的声音，艾陵回头，她望了一眼乔思安，然后又看向秦易笑和赖玉泽。不知从何时起，他们三人的目光变得礼貌而冰冷。


    ——这一切她都毫无察觉，因为她也差一点坠入同样的境地。


    “您好。他们说得没错，我对于这个地方的确很重要。”公主说，“把我‘解决’后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艾陵，权力都在你的手上。”


    艾陵的目光投向公主，那是令她心动的外貌，棕色的短发，银色的眸子，让她无法产生杀心。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艾陵缓缓走向公主，拿出小刀，“但是你并不是‘他’，江亦的目光更加温暖。”


    艾陵站在了公主的面前，她低下头，避开那一双银色眸子，直直把小刀插入了公主的胸膛。


    “请让我把你‘救出’，公主。”


    如同“解救”小巷的男人，艾陵感觉小刀并不是刺入了□□，而是虚无的泥巴。在她的手下，公主的身体颤抖了一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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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后，一道略显嘲讽的声音在艾陵的耳边响起。


    “谢谢你，艾陵。你做出了‘你’的选择。希望下一次你也能如此果断。”


    艾陵对上公主的眼眸，银色的眼眸逐渐加深，渐渐化成了浓郁的漆黑，公主的声音也逐渐不再像“江亦”，而是变得雌雄难辨。


    “不过，容我提醒你一句，不要相信任何‘人’。”


    【任务‘救出公主’已经完成。】


    【即将传送。】


    手中小刀插入泥巴的触觉逐渐消失，艾陵瞪大了眼睛：“什么选择？什么下一次的选择？你的提醒是……”


    抢在艾陵追问出答案前，面前的“江亦”逐渐变得模糊，只有那一双漆黑的眸子仍在直直和艾陵对视。


    “艾……陵……我喜欢你取的名字。”


    那一双黑色眸子终于完全消失在了艾陵的面前，手中的小刀再无任何的重量。


    她取的名字？这句怪异的话停留在了艾陵的大脑里，还未等她思考出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她突然注意到自己并没有返回姚修雨被困的商场。


    “这里是哪里？”


    放眼望去一片漆黑，艾陵取出了手电筒，手电筒的光如同落在黑色的细絮上，无法穿透。她想起了上一次在深渊二层结束清道夫任务后，她同样也落入了这样一片黑雾。


    “不会是让我遇上阿蜀说的疯狂的家伙了吧。”


    就在这个时候，艾陵听到一个机械的声音，那种纯粹的由机械编造，不含人类情绪的声音。


    “你为什么在这里？”


    见这个机械音似乎可以交谈，艾陵试探道：“你好？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等了片刻后，艾陵听不到新的回应，她补充：“我刚刚完成了清道夫任务，本应该返回原来的地方。”


    “清道夫任务……”机械音再次响起，“你不是那个圆球……”


    “圆球？你说的是那个‘至高者’？”艾陵问。


    “至高者。这是那个愚蠢到盲目的家伙给自己的称呼吗？”机械音泛起波动，“既然你身上有那个圆球的气息，那么你夺取了它的权力。”


    夺取的圆球的权力，这就是她为什么能够“聆听”到“韭菜人”的原因吗？就在艾陵想要继续追问，眼前的黑雾突然起伏。


    “这是那个家伙的铃铛……你所选择的是这一条路吗？很好，那么就看我们选的路，谁会最终通向最后，让这个地方留下来。”


    铃铛？艾陵想起了那个能唤出“黑色海绵”的无声铃铛，似乎这个铃铛背后还有别的故事。但目前更重要的是，这个机械音和阿蜀一样，把她误认为另外一个人了。


    不清楚机械音对普通人类的态度，她必须装下去。


    艾陵不动声色道：“你选择的路，就是要把二层弄成这个模样吗？”


    “二层这个模样？”机械音的波动变得更大，“如果不是那个采集者，我已经把一层和二层融合了。”


    听到机械音的回答，艾陵终于明白了阿蜀口中的“疯狂”的含义。这个机械音就是把一层裂缝诞生的源头。伴随醒悟，一股寒意爬上了艾陵的背脊。


    这个人能够拆开一层的地表，也能轻易解决她。她不能在这个机械音的面前透露出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