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6章 祖祠
作品:《史上最强寒门》 “金色腰牌?”扎西猛地停下脚步,扭过头来,诧异的目光在秦安脸上扫过,那双因长期缺乏营养而显得有些凹陷的眼睛里充满了不解和疑惑。
晚风吹动他额前油腻的乱发,更添了几分茫然。
“对,金色的!你听说过吗?”
秦安迫不及待地追问,身体不自觉地向前倾,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急切。
他紧紧盯着扎西的嘴唇,希望能从那里面吐出哪怕一丁点有用的信息。
这是他进入圣城的重要目的,即便不能立刻找到那位神秘的国师,能知道一个大概的方向也好。
扎西蹙着眉头,很肯定地摇了摇头,干燥的嘴唇吐出三个字:“没听过。”
听到这个干脆的回答,秦安眼神一暗,无奈地叹了口气,肩膀微微垮下几分,心中刚燃起的一点希望火苗又被冷风吹灭。
然而,扎西顿了顿,脸上露出敬畏的神情,用极其郑重的语气补充道:
“虽然我不知道什么是金色腰牌,但在这圣城里,只要是金色的东西,肯定都厉害得很!那不是我们这种人能碰的,想都不敢想。”
“那还用你说……”秦安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
他的思绪飘回了城门口那一刻——当国师那面雕刻着繁复纹样、在阳光下灼灼生辉的金色腰牌亮出时,原本气势汹汹的守城士兵瞬间脸色煞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头都不敢抬。
那份至高无上的权威和震慑,早已说明了一切。
“前面就是我家了!”
扎西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抬手指向前方。
秦安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心头猛地一凉。
这里已是城市的边缘,荒凉得近乎凄厉。
一个光秃秃的小土丘上,歪歪斜斜地矗立着几间低矮破败的建筑,黑黢黢的轮廓在愈发昏暗的天色下,像几座荒废已久的坟冢。
残破的屋檐下挂着蛛网,墙壁斑驳,露出大片大片的土坯。
看到这比荒郊野岭好不了多少的景象,秦安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来。
这地方阴森得简直能和义庄媲美,在这里过夜,恐怕还不如找条僻静的大街躺下。
可是一想到扎西口中那专在黑夜出没、杀人不眨眼的“黑衣梦魔”,再加上他还指望从扎西这里打探更多消息,秦安只能硬着头皮,压下心头强烈的不情愿,跟上了扎西的脚步。
越靠近那建筑,周遭越发寂静,只有风声呜咽着从耳畔掠过,一阵阵阴凉的穿堂风从背后袭来,吹得他后颈发凉,不停地打着冷颤。
不一会儿,两人来到一扇巨大的木门前。
光线过于昏暗,秦安努力眯起眼,也看不清门楣上是否刻有字迹。
“进去吧!”
扎西说着,用力推开了那扇沉重而吱呀作响的木门。
刚跨过门槛,突然间,一道幽冷的光芒从高处倾泻而下,一个面目模糊、姿态诡异的庞然大物赫然闯入秦安视线!
秦安猝不及防,被吓得魂飞魄散,本能地猛然后退两步,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失声惊叫道:
“什么人?!”
见秦安如此紧张失措,扎西反而笑了起来,语气里带着一丝习以为常的淡然:
“慌什么?就是一个雕像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秦安惊魂未定,胸口剧烈起伏,他缓缓定下神,借着从破窗漏进的微弱月光仔细看去,果然发现屋子正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的神像。
神像的表面布满灰尘和裂纹,五官在朦胧的光线下显得扭曲而模糊,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阴森和威严。
“扎西阿哥,这……这到底是哪?”
秦安的声音还带着一丝颤抖,疑惑地问道。
“祖祠。”
扎西低声回答道,声音在空旷的祠堂里激起轻微的回音。
“祖祠?”
秦安顿时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目光快速扫过积满灰尘的供桌和周围破损的幔帐。
他万万没想到,扎西所谓的“家”,竟然是这样一个地方。
但转念一想,这种被常人遗忘、避之不及的场所,似乎正好适合扎西这种无家可归之人落脚。
“走吧,去后院。”
扎西继续说道,语气平静,仿佛这只是最寻常的归家之路。
秦安跟着扎西,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空旷而幽暗的祖祠大堂,空气中弥漫着陈腐的木头和灰尘混合的气味。
他们从一扇小门出去,进入一个看上去更加荒凉、杂草丛生的小院。
这时,扎西停下脚步,用一种与他之前截然不同的、带着温柔和安抚的语气小声喊道:“我回来了!”
他的声音刚落,好几道瘦小的、如同受惊小兽般的身影便从各个角落里悄无声息地钻了出来——从残破的廊柱后、半人高的荒草丛中、甚至一个倒扣着的破筐下面。
他们快速而无声地将扎西包围在中间,一双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弱的光。
“阿爸,你带什么好吃的回来了?”
一个看起来约莫五六岁、浑身脏兮兮、扎着两个歪歪扭揪揪的小姑娘,怯生生地拉扯着扎西的衣袖问道,声音细弱。
在小姑娘身后,还围着四五个年纪稍大些的孩童,他们同样瘦骨嶙峋,衣衫褴褛,眼里全都闪烁着极度渴望的光芒,但却都克制着,没有一拥而上,只是眼巴巴地望着。
扎西的脸上瞬间焕发出一种慈爱的光辉,与他之前的油滑模样判若两人。
他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那个粗布包袱,拿出里面仅有的几个已经有些干硬的馒头,递给小姑娘,并极其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小草,去,分给大家吃吧。”
“嗯!”
名叫小草的小姑娘用力点点头,双手紧紧捧着那几个珍贵的馒头,像捧着什么绝世珍宝一样,转身朝着其他孩子走去。
孩子的人数明显多于馒头,小草熟练地将每个馒头都仔细地掰成两半,甚至更小的份,尽可能平均地分给每一个眼巴巴望着她的孩子。
等每个孩子都分到一小块食物后,他们并没有立刻狼吞虎咽,而是齐刷刷地转向扎西,用稚嫩却清晰的声音小声说道:
“谢谢扎西叔叔!”
见此一幕,秦安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术般呆立在原地,胸腔里仿佛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
他原本以为扎西只是个游手好闲、靠偷鸡摸狗苟活的小混混,却万万没想到,在这阴森破败的祖祠深处,他竟然用这种方式艰难地守护着这样一群无依无靠的孩子。
这一刻,秦安之前对扎西的所有轻慢和利用之心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震惊,有愧疚,更有深深的动容。
他喉头滚动了一下,声音不自觉地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这脆弱而温馨的画面:
“他们……都是你的孩子?”
扎西摇摇头,目光依旧温柔地追随着那些小心咀嚼食物的孩子们,低声道:
“只有小草是我的女儿。其他的……都是些没爹没娘,在这圣城里流浪的野孩子。”
他的话音未落,一名看起来三十来岁、面容憔悴却收拾得相对整洁的女子,端着一盏小小的、光线微弱的油灯,从后院一间勉强遮风挡雨的偏房里快步走了出来。
她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和爱意,径直走到扎西面前,先是借着灯光仔细看了看他的脸,然后自然而然地伸出手,一边帮他拍打整理着在逃跑中弄得更破更脏的衣服,一边用衣袖轻轻擦拭他脸上尚未干透的汗渍和泥土。
“挨打了么?”
女子轻柔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眼神中流露出深切的担忧。
“没有!好着呢!”
扎西笑着回答,语气轻松,仿佛之前的惊险追逐从未发生过。
他顺势拉过一旁的秦安,介绍道,
“娘子,这是傻安,路上认识的。要不是他刚才机灵帮忙,我今天可能还真要挨顿揍呢!”
听到这话之后,女子立刻将担忧的目光转向秦安,毫不犹豫地对着他深深弯腰鞠躬,语气充满了真诚的感激:
“多谢这位阿哥!真是多谢你了!”
秦安顿时感到一阵手足无措,急忙侧身避让,连连摆手:
“使不得!大嫂快请起!这都是我应该做的,算不得什么。倒是最开始,是扎西阿哥先救了我一命。”
就在秦安说话的时候,一阵夜风吹过,女子突然抑制不住地转过身,用袖子掩住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那咳嗽声沉闷而费力,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单薄的肩膀随之剧烈地颤抖,久久停不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