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7章 贫穷的原因

作品:《史上最强寒门

    “娘子,你怎么了?”


    看到女子咳得撕心裂肺,单薄的身子几乎蜷缩起来,扎西脸色骤变,急忙上前搀住她的胳膊,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关切和焦虑。


    女子又低咳了几声,才勉强止住,她抬起头,对着扎西虚弱地摇了摇头,苍白的脸上努力挤出一丝浅浅的笑意,宽慰道:


    “我没事,老毛病了,一阵风呛着了而已。”


    听到这话,扎西紧绷的神情才稍稍松弛了些许,但眼底的担忧并未散去。


    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急忙从怀里摸索着,掏出最后一个、也是唯一剩下的那个有些干瘪的馒头,珍重地递到对方面前:


    “给,快吃点东西,压一压。”


    女子接过那尚带着体温的馒头,却没有立刻吃。她抬起眼,疑惑地望向扎西,轻声问道:


    “相公,你呢?你吃了吗?”


    扎西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语气故作轻松:“吃了!早就吃过了!你不信的话……”


    他猛地扭头,看向一旁的秦安,拼命地使眼色,嘴唇无声地动了动,


    “……可以问傻安!对吧,傻安?”


    一瞬间,秦安感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原本以为,之前扎西分给自己的那个硬馒头,不过是这次“收获”中最差的一个,却万万没有想到,那竟是扎西和他娘子赖以果腹的最后一点口粮。


    就在这时,“咕——”一声清晰而绵长的肠鸣音,突兀地从扎西的腹部传了出来,在寂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响亮。


    女子的眉头顿时蹙了起来,眼神里带着心疼与责备,轻声道:


    “还骗我说吃了。”


    说着,她小心翼翼地将手里那个本就不大的馒头掰成两半,将其中明显更大的一半,毫不犹豫地递给扎西。


    扎西脸上的表情僵了僵,还想推辞,但在妻子那不容置疑的目光下,最终只能讪讪地笑着接了过来,黝黑的皮肤掩盖不住那一点窘迫的红晕。


    这一幕,让一旁的秦安再次心头一震,鼻腔有些发酸。


    然而,女子并没有立刻吃掉属于自己的那半个馒头。


    她转过身,步履轻缓地走到秦安面前,将那小半块馒头递了过来:


    “这位阿哥,奔波了一路,这个给你垫垫肚子。”


    扎西立刻抢步上前,挡在秦安和妻子之间,连连摆手,语气急切:


    “不用不用!娘子,傻安他真的吃过了!我亲眼看着他吃的!饱得很!”


    他一边说,一边用力地向秦安使眼色。


    “没错,扎西大哥已经给过我了,真的吃得很饱了!”


    秦安赶忙顺着话头说道,脸上挤出夸张的笑容。


    为了让对方相信,他甚至故意挺起腰,拍了拍自己其实依旧干瘪的肚皮,做出一副吃撑了的滑稽模样。


    看着秦安那略显笨拙的表演,女子浅浅地笑了笑,黯淡的眸光里闪过一丝温和,这才终于将那小半块馒头送到嘴边,小口小口地、极其珍惜地吃了下去。


    等这微不足道却情意千钧的“晚餐”结束后,扎西领着众人进入祖祠内部。


    虽然这里四壁透风,残破的窗棂只能用茅草勉强堵塞,但高大的屋顶总算能遮蔽一些夜露,比直接睡在冰冷的院子里要强上许多。


    女子默默地抱来几张破旧却打扫得相对干净的草席,细致地铺在角落里,先安顿好孩子们躺下,仔细为他们掖好根本不足以御寒的单薄衣物,最后自己才在那张最破的草席上轻轻躺下,尽量不占用太多地方。


    那个名叫小草的小女孩揉着惺忪的睡眼,摇摇晃晃地走到扎西身边,伸出小手拉住他的衣角,软糯地撒娇道:


    “阿爸抱着睡……”


    扎西脸上立刻漾开无比宠溺的神情,他弯腰小心翼翼地将女儿抱进怀里,找了一处背风的墙角坐下,用自己宽阔却瘦削的胸膛为女儿挡住寒风。


    不过片刻功夫,怀中的小女孩便发出均匀绵长的呼吸声,沉沉地睡熟了。


    清冷的月色透过破败的窗棂,在地面积下几块惨白的光斑。


    幽暗的祖祠内,很快响起了孩子们此起彼伏的、因为极度疲惫而沉入梦乡的酣睡声,其间夹杂着女子一两声压抑的低咳。


    唯独秦安和扎西两人毫无睡意。


    他们靠坐在冰凉的墙壁上,一同望着窗外那轮孤寂的冷月。


    见众人都已睡熟,周遭只剩下呼啸的风声,秦安这才极轻地开口,声音低得如同耳语:


    “扎西大哥,我……有个疑惑。”


    扎西转过头来看向秦安,被月光勾勒出的侧脸显得格外棱角分明,他低声道:“说吧。”


    秦安斟酌了一下用词,笑了笑,小心地问道:


    “咱们圣城内的子民,我看……应该都挺富足的吧?为何你却……”


    话到了舌尖,他谨慎地停顿了一下,没有完全说出口。


    扎西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自嘲般地替他说了下去:“为何我却这么穷困潦倒,像个乞丐一样,带着老婆孩子窝在这破祠堂里?”


    秦安尴尬地点点头,换了个更具体的说法:


    “最起码……应该能有自己的一处落脚之地吧?”


    这一路走来,他所见的圣城街道整齐,屋舍俨然,几乎家家户户都透着安稳的气息,鲜少看到无家可归的流浪之人。他实在好奇,扎西为何会沦落至此。


    扎西摇摇头,目光投向窗外无尽的夜色,声音低沉:


    “哪里都有活不下去的人,圣城……也不例外。”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陈述一个普遍的事实,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苍凉。


    秦安沉默片刻,继续追问道:“可我来之前听说,圣城子民不是家家都有份地,有大片的良田吗?只要肯下力气好好耕种,总不至于……”


    总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他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卖了。”


    扎西的回答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可这两个字背后,却仿佛压着千钧重负,蕴含着难以想象的无奈和悲辛。


    “卖了?”


    秦安吃惊地重复道,眉头紧紧皱起。


    田地是农人安身立命的根本,是世代传承的依靠,除非到了山穷水尽、走投无路的地步,谁会轻易卖掉祖辈传下来的田地?


    “拿来换酒钱了,”


    扎西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却又带着刻骨的麻木,“不仅卖了地,连祖上传下来的那几间遮风挡雨的宅子,也一并卖了。”


    说着,他突然毫无预兆地抬起手,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祠堂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深深地埋下头,声音从臂弯里闷闷地传出来,充满了无尽的自责和痛苦:


    “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他们娘俩,对不起孩子们……我不是个东西……”


    为了喝酒,竟能败光家产,卖田卖地,甚至卖掉了安身立命的房子?


    秦安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陷入深深悔恨中的扎西,方才心中涌起的那股敬佩和感动瞬间冷却了大半,蒙上了一层复杂的阴影。


    他原本以为扎西是个被生活所迫、却依旧扛着重担前行的汉子,却没想到眼前的困境,很大程度上竟是他自己酗酒酿成的恶果。


    自古以来,因杯中物而倾家荡产者确实屡见不鲜,扎西的经历,似乎也只是其中并不稀奇的一例。


    既然往事如此不堪,且木已成舟,秦安也不愿再在这个令人沮丧的话题上多说什么,以免触及对方更深的痛处。


    他只是将疑惑转向了另一个方向,继续轻声问道:


    “我记得……圣城外面的山林里,好像有不少野物。扎西大哥为何不试着出去打猎,也好贴补些家用?”


    “打猎?”


    扎西从臂弯里抬起头,脸上还残留着自责的痕迹,他闻言只是自嘲般地笑了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默默地、有些费力地卷起了自己一边的裤腿。


    清冷的月光照在他的小腿上,一道狰狞无比、如同蜈蚣般扭曲爬行的巨大伤疤,赫然暴露在秦安眼前!


    那伤疤几乎贯穿了整个小腿肚,皮肉扭曲凸起,在惨淡的月光下显得异常可怖。


    “这是……?”


    秦安倒吸一口凉气,不解地问道,目光无法从那可怕的伤痕上移开。


    扎西的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在说别人的事,但那平淡之下,却潜藏着无尽的绝望:“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