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知禅顿了一下，听到身后微弱的呼吸声，“没死。”


    褚爻无奈地趴在他背上，有些想挠他的脸颊，挠不到，用发丝蹭了蹭。


    “他怎么不说话？”


    季知禅偏头，也蹭蹭褚爻，看向江旻那边。


    江旻浑身痉挛数下，倒在砖壁上缓缓下滑。壁画上的巫祝居高临下，冰冷地注视着他。


    褚爻没等到季知禅回答，从他倾斜的背部滑下去。


    季知禅单手抱住褚爻，用破甲枪把江旻的衣襟挑起来，挑着他走。


    褚爻就这么对上了江旻幽怨的目光，然后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


    “有人。”季知禅说。


    通往主殿的石门已经被打开了，墓道后豁然开朗，露出宽阔的墓室。


    褚爻从季知禅臂弯里跳下来，装作轻松地靠在他身上。


    “果然是你们。”


    柏衢同样倚靠在风长离身上，笑了笑说：“真巧。”


    她看向两人身后，“江公子怎么了？”


    “摔断腿了。”褚爻道，“将这么多人引来地宫，想做什么？”


    “啊……那可得及时就医，耽搁久了，容易落下残疾。”


    “把你知道的信息告诉我们，我们也好带他出去寻医。”


    柏衢盯着褚爻，褚爻也毫不避让地回视。


    僵持许久，柏衢最后还是让步。


    “两边的耳室已经找过了，剩下的区域，我们一边一半？”


    褚爻点了点头，“你选哪边？”


    “我掌握的信息有限，你不用事事都试探我。”


    “那我走东边，两位没意见吧？”


    “没有。既然淑女选东，我们就走西了。除了我们，这座主殿可没有地方再分给别人了。”


    “那是自然。”


    柏衢当着他们的面，毫不避讳自己腿伤的事情，一瘸一拐地离开。


    褚爻的目光从空白的墓志上扫过，等柏衢和风长离完全进入西侧室，才让季知禅带着她往右走。


    “等等。”


    季知禅在东南角的砖壁前停下，褚爻见他还挑着江旻，说：“把鸣谦放下来吧，我看看这几幅壁画。”


    “别把我扔地上……”话音落下，江旻已经被放到墙根了。


    “已经脏了，不在乎这一会。”


    江旻绝望地看了她一眼，痛苦地蜷缩起来。


    第一幅壁画上是彩绘的群山，山体被浓雾笼罩，看不清细节。


    褚爻正要看向下一幅，瞥见一处被误以为山川脉络的痕迹。是用古文字书写的“灵山”。


    后面的壁画仍是灵山，褚爻放眼望去，发现一整面砖壁的壁画都是灵山。直到东侧室，灵山的色彩越来越淡，到最后成为空白。


    灵山消失了。


    但出现了一名女子的画像石。


    “巫……？”


    第二个字被刻意抹去了。


    褚爻的指尖划过斑驳凌乱的刻痕，感到令人窒息的恨意。


    季知禅道：“她是十巫之一。”


    “嗯，灵山十巫的壁画上，好像没有名字。”


    季知禅看向江旻，“他好像读过很多书？”


    在即将被抓壮丁之前，江旻出声：“没有。”


    “嗯？”


    “呃……”褚爻侧过头，就见到季知禅把江旻提起来抖了抖，“十巫的性别和长相根本没有记载，你抖他也没用。”


    “抖抖灰。”季知禅把手一松，江旻直接趴在了地上。


    “褚爻！”


    “嘘嘘……”


    “不要假装没看见！”


    “衍之扔的，关我什么事？”


    “总归不是十巫的墓，不用担心死无全尸。”


    前室大多是青铜礼器和金、银、玉器，褚爻没有多做停留，进入东侧室。


    江旻这次没了之前的好待遇，是被拖进去的。


    “褚爻，季知禅，我跟你们没完……”


    “哦，幼稚。”季知禅再次把手一松，在江旻趴到地上前，扶着他靠坐在墙角。


    “我……唔！你拿什么什么砸我？”


    “夜明珠。不要？”


    “要什么要？”江旻哼道：“本来就是我的。”


    褚爻选择默默远离他们。


    侧室主要安葬墓主人的家眷或陪葬家眷的生前用品，但这里几乎是空的。


    只有一排放置着许多盒子的庋具，占据了内侧整面砖壁。


    褚爻的指尖停在其中一个漆木盒上方，脸色一变，随即恢复正常。


    季知禅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走近问：“怎么了？”


    “有阵法，不过是个半吊子。”


    咔哒一声，盖子弹了起来，露出里面的白色瓷瓶。


    褚爻小心翼翼拔出一点瓶塞，闻到一股馥郁的香气，浓郁的生机扑面而来，缓解了许多抗痛苦产生疲惫，然后蓦地把药塞塞了回去。


    季知禅问：“是什么丹药？”


    褚爻摇了摇头，把瓷瓶塞到季知禅手里，“给鸣谦看看。”


    季知禅看了会手中的瓷瓶，在江旻面前蹲下，将瓷瓶打开一点，伸到他鼻子旁边，轻轻扇风。


    江旻深深吸了一口药香，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墙上。


    “收好。”


    季知禅点点头，朝褚爻走去。


    “好药。”


    刚才的时间里，褚爻接连打开两个盒子，都没有落空，一并将瓷瓶交给季知禅。


    季知禅返回江旻面前，挨个拿起瓷瓶给他闻。


    第一次，江旻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第二次，江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


    第三次。


    “都拿给我闻做什么？”


    “看看有没有毒。”


    “我闻一下就知道有没有毒了？你把我当狗吗？”


    “狗的鼻子很灵敏。但闻不出来丹药的成分。”


    “什么狗鼻子？”褚爻说着，拿着剩余的瓷瓶走向江旻。


    “哼！”


    褚爻被突然站起来的江旻吓了一跳。他的脸色看上去红润许多，褚爻却没觉得痛苦有所减轻。


    “这么灵？”褚爻晃了晃瓷瓶。


    江旻顿了一下，“死人都能被你们气活。”


    褚爻三人走出侧室，柏衢和风长离也从对面走出，双方对视一眼，都默契地没有过问彼此的收获。


    “要一起检查棺床么？”柏衢问。


    棺床在正中央，但褚爻没有兴趣。


    “棺床让给你们，我们去后室。”


    后室也在中轴线上，风长离不想就这样交换出去，却被柏衢拦下。


    “好。”


    褚爻进入回廊，靠近后室，便有些挪不动脚步，那股不断撕扯她法脉的力量变得更强，同时也令她警铃大作。


    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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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看，仅能看见后室中央的高台，台上的光线隐隐约约，看不清那上面有什么。


    褚爻感到阻力变大了，却是来自江旻。


    他死死攥住褚爻的衣袖，手臂颤抖。


    “看上去都是空的，应该没什么东西了，回去吧。”


    “江旻，放手。”


    “我放手，你也走不过去。”


    这时，季知禅伸手，将两人都提起，走进后室，却在门口停下脚步。


    “有结界。”


    他无论从哪个角度进入都会被挡住，但衣袖被随动作晃动时，却渗进了结界。


    “死物能进。”


    褚爻不死心地碰了一下结界，想象中的阻碍根本不存在，但她伸进去的手，已经疼得几乎动不了了。


    然后，这只手被江旻一点点用力抽了出来。


    “不能再进了。”


    对，不能再进了。褚爻想，但直觉告诉她，这里面的东西一定很重要。


    江旻见她态度坚决，语气充满哀求，“若筠，求你了……不要进，我坚持不住了……”


    褚爻从没见过他这样，有些动摇。


    这时，季知禅拉开江旻的手，用破甲枪挑起褚爻衣襟，将她甩向高台。


    这的确是后室中唯一的东西了。


    高台上黑雾笼罩，隐约露出方形的轮廓。


    这里竟然还有一层结界。


    褚爻竭力按捺痛苦，踩在凌空刺来的破甲枪上，身体飞出去后，回拽住枪杆，朝高台伸出手。


    一定要拿到，一定要拿到！


    褚爻手掌没入黑雾，触碰到实体的瞬间，瞳孔都微微收缩了。


    季知禅双手握枪，猛然后撤，带出褚爻的瞬间，地宫开始颤动。


    褚爻瘫坐在地，尚未回神，下意识地紧紧抱住匣子，双手微微颤抖。


    江旻的目光触及到她按在盖子上的手，神色被惊恐和慌张占据。


    “阿爻！”


    毫无预兆地，地面塌陷一大片，褚爻和江旻掉下坑里，只剩季知禅苦苦支撑。


    两个人的重量太重了，季知禅完全没办法将他们一同拉起。


    “柏衢和风长离呢？找她们帮忙……”


    就在这时，风长离的声音从后方传来，穿过回廊，像是风在呜咽。


    “阿衢，别松手……”


    褚爻愣了一下，抓着季知禅手臂的手一松，滑下去一截。她的另一只手拖着江旻，想用力把江旻拉上来，手却根本不听使唤。


    她以为是脱离的缘故，便道：“呃……鸣谦先爬上去……”


    江旻没说话，但褚爻能感到他在动。双手交替，抓着她的手臂往上爬，然后……衣袖似乎被掀开了。


    褚爻艰难向下看去，看见的，是一只化为白骨的手。


    她的指骨、腕骨，甚至是小臂处的两根骨头，都露了出来。


    江旻的手指在白骨上划过。


    褚爻脸色煞白，而此时，江旻已经画到了血肉和白骨的相接处。


    “你疯了？！停下！！！”


    ——金色的光芒，从白骨上浮现，丝丝缕缕的纹路，构成晦涩的符文，太阳似的耀眼。


    褚爻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她失去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生长出来，覆盖住皑皑白骨。


    江旻眼中的光芒黯淡下来，在他脱手的瞬间，褚爻抓住了他，然后一鼓作气，把他抛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