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的废弃零件时不时砸来。


    z873像毫无知觉一般只干着手里的活。


    一块废金属几乎挨着林克斯的脸飞过，这些砸过来的零件严重干扰了他的注意力。


    他的组装速度都下降了很多，面前已经堆积起了零件。


    略显尖锐的金属块跌落到了他脚边，这次林克斯没有再忍让。


    他砸了回去，正中了袭击者的后背。


    流水线那头的工人们静默了一下。


    “靠！敢砸老子，活的不耐烦了？”


    一场“投石”战争开始了。


    林克斯赶紧蹲下找掩体躲避，由于袭击者是对面流水线的工人，他们投掷的金属块也误伤了站在这边的泰德等人。


    于是造成了一场大规模的混战。


    “够了！”在砸伤了大部分人的脑袋时，络腮胡终于姗姗来迟。


    他手里提着一块金属铛铛地敲着。


    大家似乎很怕他，纷纷停下了打斗，沉默地站在了履带旁继续干着活。


    “怎么回事。”络腮胡揪着其中一个人的衣领问道。


    那人惊慌地指了指林克斯的方向。


    “是他先打我的。”林克斯自知先告状的才有理，赶紧开口道。


    “你放屁，是你先砸的老子，不信可以问问他们！”袭击者非常了解这里的规矩，面对一个新人，他有持无恐。


    周围的人也纷纷应和道。


    然而泰德却不乐意了，他此时脸上正挂着彩，见偷袭自己的那个家伙什么事都没有，他愤怒地大喊道：“不是你干的？你个混蛋早该下地狱了！”


    袭击者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络腮胡见状赶紧阻止了下一场战争的爆发，作为头儿当然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他懒得追究，只说：“都吵什么？赶紧给我干活去！不想干了就滚！”


    他自然也看见了z873身上醒目的伤口，只随意地补充了两句：“这可是我们老板花大价钱买来的，要是提前报废了，我就扒了你们皮。”


    也许是迫于络腮胡的威严，没人再敢闹事，堆积在林克斯面前的组建也变少了一些。


    直到期待已久的下班信号来临，这次林克斯快速地放下了手上的东西。


    这里的薪酬是日结的——防止某些人第二天就因为没时间而死。


    工人们排着队亮出了自己手臂上的时间。


    “滴滴——合格率28%”


    络腮胡面色不善地看了一眼嬉皮笑脸泰德，还是拿起时间转换器卡在了他的手腕上。


    “下一个。”


    非血浆外的东西并不能充饥，此前林克斯特意饿了一阵子，以便在他手臂上出现倒计时72小时的荧光字。


    “哟，还挺有时间的嘛……”不知道是谁阴阳怪气地说道。


    “滴滴——合格率100%”


    这下大家都看向了林克斯。


    “新人就是有干劲……”


    “呵，不知道他还能坚持多久。”


    络腮胡照例发放了他的时间：“继续保持。”没再看任何人一眼。


    排在后面的是z873，他无法使用时间交易装置。


    他把卡插在了存储机里。


    周围领到时间的工人们勾肩搭背地准备去找点乐子。


    也许是“无意”，插着卡的存储机被踢倒了，银色的卡片跌落在了地上。


    “这边这边！”


    卡被一脚踢向了角落。


    z873仿佛早已习惯一般，木讷寡言地走了过去。


    然后卡再被踢了回来。


    像遛狗似的，那张被摩擦得看不出卡号的储存卡被踢来踢去。


    直到滑向了林克斯面前。


    “喂，你，踢过来！”泰德在远处指使道。


    林克斯弯腰捡了起来，塞到了z873的口袋里。


    “走了。”他点了点头，拉上了自己的夹克外套。


    “啧……”游戏被迫中断，工人们无趣地离开了。


    林克斯双手插兜走在巷子里，头顶是错综复杂的透明管道。


    时不时闪过一个亮蓝色的影子，这是新世纪人类最主要的出行方式之一——星轨。


    过多的管道让整座城市看起来像一个巨大的，闪着霓虹灯光的仓鼠乐园。


    他卷上了袖子，时间只多了四十小时，每日工作十二小时，休息十二小时，剩余的时间再除去第二天工作的十二小时，他只赚到了四小时。


    难怪街边的流浪汉那么多，时间分配简直比资本家还资本家。


    “说实话，比起痛苦的，无穷无尽地工作，我也宁愿躺在街上快乐的，自由地死去。”


    五颜六色的霓虹灯没有起到什么照明的作用，林克斯在黑夜中行走着，吸血鬼的特质让他五感更为敏锐。


    “哒、哒、哒”


    忽然，他停住了，侧耳倾听，却什么也没有。


    城市的夜晚过于嘈杂，也许是星轨划过时的杂音。


    他加快了脚步。


    ……


    “滴滴……识别失败！”


    赫兰忽然想起自己的复制眼球还没培养成熟并组装，把光脑换到了左眼扫描。


    “欢迎回来！H001”


    由于失联太久，过量信息涌来。


    【P：任务完成了吗？】——两周前


    【P：死了还是跑了？】——一周前


    【您已两周未登录，身份即将注销】——一天前


    赫兰一键清除信息后，拨通了某人的光脑。


    “东西找到了吗？”


    对面沉默了一下：“正准备给你埋土里。”


    “不是，你还没死啊？”光脑那头十分激动。


    【对方请求视频中……】


    光屏投影出了一张人脸。


    潦草的金色头发随意竖着，右脸纹着一只巨大的彩色蝴蝶纹身。


    “靠，你真还活着……”他的眉毛挑起，蝴蝶翅尖随着他的动作扇动了起来：“那么你肯定不是第六代仿生人，据我所知，和你同一批的仿生人已经面临‘退休’。”


    “芭比龙，东西找到了吗？”赫兰只关心他想要的。


    芭比龙的脸从镜头里消失了一瞬，他拿起了一个黑色的东西。


    “这是什么？乌鸦吗？”他摆弄着那只塑料鸟：“我记得你以前说过，想买一只活的乌鸦。”


    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赫兰不知道。


    在梦里幼年的他时常跑过一处废弃的灯塔，赤着脚，在雨中攀爬。


    海浪拍打在了礁石上，发出沉重悠扬的声音，时不时会卷上一条死鱼。


    H001把那只塑料乌鸦放在了灯塔顶部的玻璃罩里。


    作为第六代仿生人，他很早就被告知寿命只有四年。


    但那若有若无的记忆一直盘旋在他的心里，他无法停止去思考，去感受。


    直到他遇到了芭比龙——一个第七代仿生人。


    与旧型号的仿生人不同，芭比龙没有寿命的限制，同时，他被植入了虚拟的童年记忆。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他甚至意识不到自己是仿生人。


    直到他发现自己在“成长”，这是他与人类唯一不同的地方，他的时间无法转移只能流逝。


    也就是说，他会变老。


    “你大概是逃逸出来的第七代仿生人，自从大停电后，萨顿公司乱成了一团，有一些漏网之鱼并不奇怪。”因为他自己就是一条“鱼”。


    “至于记忆嘛，或许是植入了某个人的。”芭比龙玩弄着手上的塑料乌鸦，由于时间久远，它的身体已经褪色，唯有眼睛，看起来像是某种天然石头，还闪烁着暗红色的光芒。


    这也是赫兰执意要回到地球的原因——找到萨顿公司的记忆大师，确认自己记忆的真实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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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的巷子里传来了一声枪响。


    流浪汉们已经见怪不怪，治安这个词，只存在于上流社会，习惯性地拖着自己的塑料铺盖逃离了现场。


    赫兰对着浑身长满鳞片的外星生物开了一枪。


    这些家伙长得像人形的节肢动物，嘴部的细小触手在颤动，对血肉的味道很敏感，人类一般称其为水虫。


    这只水虫显然是防御型的，离子弹擦着他的鳞甲而过，只留下了白色的划痕。


    “我见过你们……”水虫的发声器官藏在面部的触手下。


    “砰”


    赫兰打碎了它的鳞甲。


    “人类的走狗……他们把你们当奴隶……”那只水虫意识到自己无法逃脱，放弃了抵抗：“在战场上，你们不过是我源源不断的食物罢了……”


    赫兰踩在了它的伤口上，准备给它的头部致命一击。


    水虫扭动着身体，发出高频的嗡鸣声。


    “你和人类唯一的相似之处就是……味道都差不多……你的同胞们都很美味……”


    “你知道吗？就算是‘外星人’，也是由母体降生的，所以也会有灵魂，情感……而你，你们，只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怪物！”


    “你还能活多久，有四年吗？哈哈……”


    赫兰的枪口抵上了那恶心的触手：“我可以活四年，而你，马上就会死。”


    一声枪响后，嗡鸣声消失了。


    他小心挖出了水虫的眼球，放在了光脑前扫描。


    “滴滴——任务成功。”


    “雇佣金发放中……”


    水虫的血液有腐蚀性，在地上灼烧出了一个个小坑。


    部分喷溅到了赫兰的衣服上。


    看来又得买新外套了。


    再次来到了某家24小时日用店，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收银员是个漂亮的棕发女郎，身上穿着还算时兴的裙子。


    “先生，请获得一个验证码。”她照例把机器对准了赫兰。


    “滴滴……如果你是一个烤吐司，你会对人类说些什么？”


    赫兰沉默了，他并不知道烤吐司是什么。


    “滴滴……请回答。”


    身后的客人等得有些不耐烦，他们纷纷催促着。


    收银员看着赫兰，拿起了身边的一个袋装面包，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当你面对问题时，你可以想想我会怎么回答。”他想起了林克斯的话。


    “yummy。”赫兰说。


    “滴滴……验证成功，您的人格是……鉴于您一直是逆反型人格，本次偏差暂不计入在内。”


    收银员笑了一下：“很有趣的答案，先生，欢迎下次再来。”


    ……


    人类把这座城市修的像迷宫，在系统的导航下，林克斯才找得到回去的路。


    “哒、哒、哒”


    那声音又响起了。


    而这一次，也让他确认了不是偶然。


    他跑了起来，距离住所并不远。


    在拐过一个巷子时，身后的脚步声忽然加快了。


    林克斯趁机回头看了一眼，黑夜没有限制他的视野，但身后的家伙遮住了脸，那是一个黑色的高大身影。


    联想到城市里时不时会出现逃窜的外星生物，他只能用尽全力奔跑着。


    “倒霉。”但瘸着的腿拖慢了他的动作。


    他一路跑上了住所的楼道，然而那脚步声却没有停止。


    喘着气冲上了楼梯，一刻都不敢耽搁，大力拍着铁门。


    赫兰开了门：“怎么了？”看到了青年慌张的脸。


    林克斯立马放松了下来，趁机扭头看向身后。


    那个高大的身影沉默地走了上来，穿着熟悉的暗绿色工作服，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打开了旁边的门。


    那是他们的仿生人邻居，也是林克斯工友，z8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