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午后，阳光带着热度却不刺眼。


    飞云的伤好了许多，它很活泼好动，平日里喜欢在屋里跑来跑去，或是借助猫爪的优势爬上床帐，或是攀至博古架上，对着摆在高处的瓷器跃跃欲试。


    “小祖宗，快下来！”晴山端着药汤一进门，就看见蹲坐在高处的飞云，她连忙放下药碗，快步跑过去：“飞云，下来吧。”


    哪知通体雪白的狸奴并不搭理她，湛蓝色的眼珠转了转，而后合上眼休憩。


    “郡主，您看看飞云！”话刚出口，晴山立刻察觉到自己失言。见杨明珠神情未变，她才终于放下心。


    “飞云是不是又爬到高处去了。”杨明珠起身，慢慢朝晴山的方向走来。


    经过这些日子的练习，她已经可以不依靠外力，自如地在屋内走动，虽然动作比较慢，但总归没有依靠别人的搀扶。


    晴山刚想上前扶起她，就被玉姑姑挥手阻止。二人默默站在一旁，看着杨明珠越来越靠近博古架前的小几，而后精准地在小几前停下。


    “飞云，下来吧。”杨明珠朝着前方伸长了手臂。


    飞云闻声，一个轻跃，雪白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精准地跳进杨明珠的怀里。


    “郡主，飞云只跟您好，我怎么叫它它都不理我。”晴山撇着嘴道，话虽如此，她却手脚麻利地给飞云准备食物，小心地把方才带来的鸡肉撕碎，放进飞云的碗里。


    “它只是太胆小，”杨明珠抱着飞云走到桌前坐下，她轻抚飞云的脑袋，亲昵道：“是不是呀，飞云？”


    晴山将装着鸡肉的碗放在飞云面前，飞云闻到肉香，立刻凑了过去，晴山趁机揉了揉飞云毛绒绒的脑袋，这次飞云没有躲。


    杨明珠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连续多日的药让她有些疲倦，她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也是时候离开皇宫了。


    一想到出宫就能搬进郡主府，那个独属于自己的“家”，杨明珠就有些心急。


    “晴山，郡主府修整的如何了？”


    晴山看了一眼玉姑姑，斟酌着开口：“郡主，杨忠他们已经归整得差不多了。”


    杨明珠面露笑意，自由的日子唾手可得，她的脸上写满笑意。


    “郡主，”晴山不忍打断杨明珠，却又不得不开口：“玉姑姑说，皇后娘娘有吩咐，让您安心在长乐宫住着，不必着急离开。”


    闻言，杨明珠心中升起一丝微妙的情绪，她按下心中的疑惑，柔声道：“谢谢玉姑姑。”


    待飞云吃饱后，杨明珠便抱着它去御花园晒太阳了。


    御花园内，暗香浮动。杨明珠小心地将怀中的飞云置于亭榭的地面上，飞云伸长了四肢，而后又蜷缩起身子，窝在杨明珠的脚边，沐浴在阳光下。


    “玉姑姑，”杨明珠突然道：“我想吃桂花糕了。”


    过了片刻，晴山才开口：“郡主，玉姑姑说她现在就去御膳房，您先等等。”


    “好，谢谢玉姑姑。”杨明珠感激道。


    待玉姑姑的脚步声听不见了，杨明珠才收起脸上的笑容，她正色道：“晴山，皇后娘娘真的说过让我继续留在长乐宫的话吗？”


    “郡主？”晴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若是杨明珠能看见，定能发现她写在脸上的心虚。


    杨明珠并未发现晴山的不妥，自顾自道：“马上就是新年了，这几日长乐宫一片忙碌，想来是为了过年做准备。”


    “说起来我已经在长乐宫住了月余，是时候离开了。”


    “郡主，”晴山试探道：“玉姑姑是皇后娘娘身边之人，既然她说皇后娘娘想让您继续留在宫里陪她，那您可以继续住呀。”


    “寄人篱下并非长久之计。”杨明珠叹息：“皇后娘娘统管后宫本就辛苦，如今还要分出心思关照我。如今我身子早已恢复，倒不如自请离去，现下回到郡主府，还能在府里过年。”


    “晴山，你不想在我们自己的家中迎接新的一年吗？”她歪头望向晴山的方向，脸上写满了对未来的向往。


    晴山何尝不想离开这个规矩森严的皇宫，可是，想到还未找到的梅香，还有......


    “郡主，要不还是听玉姑姑的？”


    杨明珠的笑容僵滞了一瞬，她没有再开口。


    亭榭里一片安静，阳光落在这片小天地里，显得格外静谧。


    六皇子李玄锦身着一袭绛色锦衣，步履从容地穿过曲折的长廊，偶然瞥见这片宁静，他不由自主地放缓了步伐。


    然而，他的到来却惊扰了小憩中的飞云。


    只见飞云浑身一颤，瞳孔放大，随即像箭一般射出，穿梭于花木之间，发出尖细凄厉的叫声。


    “飞云？飞云你怎么了！晴山你快看看飞云怎么了！”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杨明珠回神，她听出了飞云的害怕和恐惧，生怕它会受伤。


    飞云到底是长着四条腿的小兽，它动作矫健，晴山也抓不住它，只能跟随那道白色的影子。


    李玄锦眼疾手快，三两步跨过小径，矫健地跃过一片花丛，而后稳稳地捉住了惊慌失措的飞云。


    他轻轻抚摸着飞云的背部，低声安慰，那手法温柔而熟练，显然并非第一次做这样的事。


    然而飞云却剧烈地挣扎，它拱起脊背，毛发竖立，尾巴用力地甩在李玄锦的身上，嘴里发出低低的吼声。


    李玄锦眉头一皱，加重了手上的力气，一手制住飞云的四肢，另一只手捏住了飞云的嘴巴。


    “飞云！”晴山跑到李玄锦面前，伸手接过飞云：“谢谢六皇子出手相助。”


    李玄锦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而后将飞云还给晴山。


    晴山这才发现，飞云的双耳竖起，瞳孔放大，嘴巴因为被李玄锦握住，只能从喉咙里发出沉闷的哈气声——这是狸奴生气的表现。


    “它方才一直在挣扎，我怕它伤人，这才困住它的口脚。”即使杨明珠看不见，李玄锦依然为自己方才对飞云的控制道歉。


    “无妨，谢谢六皇子出手相助，否则以我和晴山，恐怕抓不到它。”杨明珠微微欠身，向李玄锦表示感谢。


    “你不介意就好，”李玄锦彬彬有礼地还礼，他看着杨明珠姣好的面容，眼中闪过一丝精明，“对了，姑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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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姑？”杨明珠有些疑惑。


    “哦哦，”晴山连忙接过话头：“回禀六皇子，玉姑姑去御膳房了。”


    李玄锦看着眼前一脸无知的杨明珠，又看了一眼一脸焦急的晴山，若有所思。


    许是这里有不熟悉的陌生人，飞云在杨明珠的怀中依旧不安，伸长了脑袋往杨明珠的衣裳里躲。杨明珠一边安抚，一边向李玄锦道歉：“飞云比较胆小，让六皇子见笑了。”


    “无妨。”李玄锦温和地笑，而后伸长了手去摸飞云的脊背。


    “喵呜！！”飞云发出尖锐的叫声。


    杨明珠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好抱紧了飞云，好声好气地安抚。


    李玄锦若有所思，后退了两步。


    飞云的叫声逐渐变小，杨明珠以为是自己的安抚起了作用，总算松了一口气。


    李玄锦见状，便道：“既然这狸奴胆子小，不如让你这侍女带它回去吧。”


    杨明珠眨了眨眼，以为李玄锦是嫌弃她带着飞云出来，毕竟这里是御花园，宫里的贵人若是前来赏花，被飞云冒犯到就不好了。


    “......抱歉，冒犯您了。”杨明珠敛起笑意，声音也变得冷淡，“晴山，我们走。”


    “郡主止步！”李玄锦连忙拦下杨明珠。


    这场偶遇并非无意，而是他精心策划的结果，只是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一只小畜生，差点儿坏了他的好事。


    见杨明珠的脸上升起怒意，李玄锦生怕自己的算计落空，连忙解释道：“我并非是嫌弃它，只是五妹她素来讨厌这些猫呀狗的。我听说她今日会来御花园赏梅，若是被她瞧见了，恐怕会......”


    “你或许不知道，五妹是淑贵妃娘娘的心头肉，素来被宠得无法无天，她想做的事，无人能阻止。”


    李玄锦这话说得真情实感，仿佛他真的是为飞云着想一般。


    入宫这么久，杨明珠也听过不少关于这位五公主的传言。她没有跟五公主打过交道，也不知这传言是真是假。只是如今她是借住在长乐宫，若真的与五公主发生了什么冲突，恐怕会给裴后娘娘添麻烦。


    见杨明珠神色缓和下来，李玄锦又道：“郡主，听闻你爱吃桂花糕，我母妃今日做了些桂花糕，想邀请郡主移步兴德宫。”


    杨明珠没说话，她原先并未接触过郑贤妃母子，此刻贸然收到六皇子的邀请，只觉得奇怪。她猜测，也许他们是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想要借助她来讨好长公主。


    “郡主莫要担心，”李玄锦看出杨明珠的犹豫，故意压低了声音，他有些落寞道：“郡主有所不知，我与母妃在宫里人微言轻，兴德宫门可罗雀。母妃闲来无事，便喜欢做各种各样的糕点。”


    “只是，”李玄锦叹了一口气，语气怅然：“这宫里纷争不休，精心烹饪的食物也许会变成嫁祸的工具。母妃为求自保，做好的糕点总是丢掉。”


    “我实在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母妃的辛苦就这样白白浪费，听御膳房的人说起郡主喜欢桂花糕，这才想邀请郡主前去品尝。”


    “还望郡主不要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