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飞雁虽然看着懦弱，倒是管账的一把好手。


    郑姨娘先前手头紧的时候，惦记她的嫁妆，被她含混过去。她知道长信侯的家底不丰，到时候萧渐露出嫁时恐怕分不到多少嫁妆，便想着把自己的嫁妆护好，以后给女儿添妆。


    这些年来，她宁愿自己过得苦一些，也未曾动过嫁妆。


    要说孙家到底是经商之人，思虑周全，给孙飞雁准备的嫁妆多是些金银细软和商铺，大件的物什看着精致，实则不怎么值钱。


    萧渐露带着和离书回府时，孙飞雁已然准备好所有嫁妆。


    孙飞雁看着萧渐露身后跟着的羽林军，有些惶然。不等她开口询问，萧渐露悄悄拉过她，小声解释道：“母亲莫慌，这些羽林军不过是借我们掩人耳目。”


    孙飞雁不明白萧渐露的意思，但她相信女儿。


    母女二人带着收拾好的金银细软，相携着往外走。


    院门口，一身赤色长裙的郑姨娘等在门口，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眉眼之间难掩痛苦的神色，想必是身上的伤口疼痛不止，可她仍然撑起一个得意的笑容。


    “姐姐，”郑姨娘声音尖细，语气却带着讥讽：“我来送你们二人一程。”


    萧渐露刚想出声，却被孙飞雁握住手，她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语气之中满是同情：“冬日天寒，枝条上沾了水，你仔细伤口不要碰水。”


    “你！”郑姨娘见孙飞雁神色淡定，丝毫没有被赶出侯府的窘迫，不禁怒从中烧。她飞速地思索，如何撕破这对即将无家可归母女的假面，手中却被萧渐露塞了一个香囊。


    “姨娘，保重。”说罢，萧渐露便扶着母亲，在羽林军的监视下离开院落。


    直到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后，郑姨娘才反应过来。她有些羞恼，随手把萧渐露塞给她的香囊扔在地上。清脆的碎裂声响起，她不情不愿地弯腰捡起香囊，只见香囊里装着一个青瓷瓶和两张银票。


    青瓷瓶已然碎裂，米白色的粉末洒了出来，一股清冽的药香钻进鼻子里。


    郑姨娘顾不得青瓷瓶，而是拿出银票，两张都是一百两的面额，足足是她两年的例银。


    她望向孙飞雁母女离开的方向，眼睛忽然有些发热，鬼使神差地，她将那两张银票收进怀中，而后朝自己的院子里走去。


    一阵寒风袭来，身上的伤口泛起细密的疼。她原本想让萧渐洲去给她请个郎中，可他却说这是家丑，不可外扬，只丢给她一瓶药，让侍女为她上药。


    郑姨娘握紧手中的香囊，突然有些疲倦。


    孙飞雁二人走到侯府大门的时候，才发现余老太君等在那里，身侧的余嬷嬷怀中抱着一个木匣子。


    “孙氏，露儿。”不等孙飞雁思索要如何开口唤人，余老太君率先开口，她上前握住孙飞雁和萧渐露的手，脸上五味杂陈，千言万语最后凝结成一句话：“你们母女这些年辛苦了。”


    平心而论，余老太君是个好婆婆，也是个好奶奶。她从未因为孙飞雁的出身看轻她，也从未因为萧渐露是女子就看轻她。只是，她毕竟不是萧昌盛的生母，他对余老太君这个嫡母充满误解，她更不好插手二房的事。


    “以后若是有需要帮助的时候，尽管派人来找我。”余老太君拍了拍孙飞雁的手，又道：“这是我给露儿准备的嫁妆，侯府如今已经山穷水尽，你们莫要嫌弃。”


    说罢，余老太君松开了她们母女二人的手，背过身去。


    余嬷嬷把木匣子交给萧渐露，而后退至余老太君身后。


    “走吧，”余老太君没有回头，她挥了挥手，淡淡道：“走吧，大步向前走。”你们母女的前方是春色满园，是鲜花遍地。要向前走，不要回头。


    待孙飞雁母女离开侯府，留在孙飞雁院中的一队羽林军趁机冲进郑姨娘的院子。


    他们按照萧渐露提供的信息，直接冲进东厢房，可惜屋内空无一人。


    院中的侍女们惊慌大叫，郑姨娘哆哆嗦嗦地开口：“你们要做什么！这里可是长信侯府！”


    人群中，一身羽林军甲胄的杜承元走了出来，他声音冷淡，见来人是女眷，便轻声解释道：“夫人，大理寺奉命缉拿犯人，惊扰了夫人，还望夫人恕罪。”


    一说大理寺，郑姨娘立刻闭上嘴巴，手指惊慌地攥紧。


    她咽了咽口水，心中埋怨此刻萧昌盛和萧渐洲不知道跑去哪了，面上却故作无辜道：“这里没有你们要抓的犯人，只有我一个妇道人家。”


    杜承元并未回答，有没有，他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身后的羽林军趁乱在整个院子里搜索了一番，却还是没有找到人。


    “告辞。”杜承元微微颔首，而后带着羽林军离开郑姨娘的院子。


    走过石桥，杜承元带着羽林军，直奔萧渐洲的院子。


    萧渐露说过，萧渐洲的书房旁边是一条暗流，也许能够通向府外。


    萧渐洲院子里的人看到羽林军，吓得四散开来，根本不敢阻拦。杜承元带着羽林军一路畅通无阻，冲进萧渐洲的书房。


    书房里烟雾缭绕，萧渐洲坐在书案前，脚下的铁盆里是燃烧的纸。


    烟雾阻挡了视线，不少羽林军被熏得咳嗽起来，涕泗横流。


    “你见过她吗？”杜承元一手掩鼻，一手拿着画像走到萧渐洲面前。


    萧渐洲见状，神色淡定地摇了摇头，坚决否认见过画像上的人。


    杜承元轻笑一声。早在他带人进府之前，便已下令封锁出口，尤其是那道暗流附近。


    只是谁都没想到，萧渐洲的暗道并不是那条通向府外的暗流，而是一条隐秘的暗道。


    今日萧渐露离开后，他总觉得事有蹊跷，便去询问窈娘。得知萧渐露今日见过窈娘，他便生出警惕之心，让他的心腹通过暗道把窈娘送出府外。


    杜承元计划落空，府外把守的人也没抓到窈娘，只得铩羽而归。


    徐不疾这些日子一直在寻找梅香的踪迹，找来找去，他还是觉得梅香在路上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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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踪的可能性比较大。


    长信侯府到国公府的路他走了无数次，每一条大道小路都住着什么人家，他已然烂熟于心。


    这一晚，他照例蹲守在长信侯府外，却突然在夜幕中发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那人正是窈娘。


    萧渐洲的暗道修得不大，白日里为了掩人耳目，她在暗道里躲了很久，直到夜幕降临，她才趁着夜色离开。


    见到可疑的身影，徐不疾下意识跟了上去。


    他跟着那女子穿过一片漆黑的小巷，游走在熙熙攘攘的市集，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如潮的人流是他最隐蔽的保护色。


    他们一路来到一座大楼前，灯火通明的夜晚，门匾上“金光楼”三个大字熠熠生辉。


    白日里还是低调内敛的金光楼，此刻一片灯红酒绿，歌舞升平，宾客络绎不绝。徐不疾穿梭于人群，巧妙地混入其中，继续跟随那道身影。他眼神警惕，耳边是靡靡丝竹之音，以及宾客的欢笑声。


    那道身影上了二楼，徐不疾步伐沉稳地跟了上去。


    眼看那道身影消失在二楼拐角，徐不疾按下心中的焦躁，转而走到栏杆边。


    站在二楼上，徐不疾才发现，金光楼内虽然灯火通明，但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森，站在楼上往下看，一楼的桌椅摆放，像极了阵法。


    这阵法设计的极为巧妙，借助桌椅摆设成乾坤八卦的模样，阵法隐于其间。今夜明月高悬，月光透过二楼的门窗，洒落在一楼中央的水池间，正好落在阵眼中。


    平日里的宾客看着这些桌椅，并不会觉得有何不妥，即使二楼的宾客往下看去，也只会看到有些凌乱的桌椅。


    若非他经验丰富，恰巧今日二楼一侧的窗户没关上，月影落下，几乎难以察觉。


    只是这阵法有些蹊跷，徐不疾目光抬，通向顶楼的楼梯曲折蜿蜒，最顶楼萦绕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黑气。他稍微侧了侧身，探头望去，却见顶楼的黑气如同一只无形的手，吸引这他的视线，却又似乎在警告什么。


    他提步，装作客人想继续上楼，却被突然冒出来的店小二拦下。


    “贵客请止步。”那人身着金光楼统一的墨色短打，一看就是金光楼的人。


    “嗯？”徐不疾装作懵懂无知的模样。为了便宜行事，他自下山后便没有再穿道士服，今日他一身靛蓝色长袍，看起来倒有几分纨绔子弟的模样。


    来人见他眼生，又担心他是哪家的贵公子，也不敢怠慢，恭敬地解释道：“贵客，楼上设有神龛，供奉着我家店主的双亲，不对外开放，还望贵客恕罪。”


    徐不疾配合地点点头表示理解，道：“这样啊，是在下唐突了。”


    说着，徐不疾便头也不回地下了楼。他心中清楚，这金光楼处处透露着蹊跷，必定隐藏着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既然明着来不行，那就暗中调查。


    夜色如墨。


    一道黑色的影子越过重重屋檐，轻巧地落在金光楼二楼外的平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