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只有眼泪的傻瓜(四)
作品:《【韩娱】我和你的这十年》 128.只有眼泪的傻瓜(四)
“哥,你真的和Alice很亲吧?”
看到这条短信的时候,金优的心头蓦然产生一种凉飕飕的恐慌。
他下意识的想要编辑信息发过去,回复一句‘当然了’或者列举点什么,但打字时微微颤抖的手指,却暴露了他不愿面对的现实。
真正亲密的关系,根本就不需要这样的自证。
早几年的时候,从来没有人质疑过他和江留月的关系,那时候他们工作的重心在中国,他只有在姜宝银忌日与过年的时候才会回到韩国,尽管他是孤身一人,江留月也从未露面或者给长辈送过什么礼物,但人人都知道,他和江留月亲密无间,并且靠着她赚了大钱。
中国的艺人赚钱的能力远超过韩国,光是江留月一部电视剧的片酬就开到了金氏一年的营收利润,她凭借电视剧翻红之后,收入更是达到了令人咋舌的程度。
‘一个人就是一家大型企业’可不是什么玩笑话,这样惊人的财富收入囊中,江留月也从不是个吝啬的老板。
金氏这些年来坐吃山空,家族企业的最大弊端就是管不住下半身的男人们带来了源源不断的分蛋糕的人,传统企业的落寞,新兴企业的压迫,宗族只剩下一个苟延残喘的架子。
金优很乐意支撑起这个架子,曾经对他冷眼相对的金家人成了他身边摇尾巴的狗,姜宝银的祭日,金家的人来得比过年还要全。
‘妈妈,您高兴吗?’
金优使用花牌进行占卜,这是从姜宝银那里学来的。
他身负巫师的血脉,却没有什么巫师的天分,姜宝银的才能他勉强也只继承半数,姜宝银活着的时候很为他感到焦虑。
在她看来,自己的儿子脑子不够聪明却空有野心,性格傲慢自负又没有资本撑腰,没有拿到什么好看的学历,也没学到什么能赚到钱的本事,想要有个过得去的人生,就得好好选择自己侍奉的‘神灵’。
金优并不听从姜宝银的话,她刻薄挑剔又总是责怪他没有出息,还经常要拉出来别人的‘私生子’来跟他进行比较。
他自尊心脆弱又尖锐,年龄稍微大一些之后,便会顶嘴,用同样刻薄的话语反击自己的母亲。
姜宝银和他的关系实在微妙,两个人互相嫌弃憎恶又不得不相依为命,直到姜宝银生病之后,她才忽然良心发现一样,试图去缓解她和金优的关系,并开始筹谋让金优早些成为巫师。
那么多年来,母子俩的关系一直都很紧张,金优那时候瞄上了江留月,正削尖了脑袋想要凑到她身边去,根本没有心情去学习什么巫术,每次来找姜宝银,便是让姜宝银占卜江留月的喜好与弱点。
“……这孩子的命格……不是你能掌握的……”
姜宝银的劝告惹来儿子暴跳如雷的怒吼:“只是让你我帮我做点事情,你不愿意做就别做,找这么多借口干什么?你让我做巫师,那你是什么很厉害的巫师吗?如果你是的话,你为什么不能告诉我一些有用的东西?”
他盛怒之下踢翻了榻榻米上的矮桌,占卜用的龟壳与花牌飞得满地都是,他直接踩过去,用力拉开了纸门,正好与面色严肃的明烛撞了个正着。
金优是有点反感明烛的,他嘟哝了一句‘死老太婆’便扬长而去,母亲微弱的哽咽很快被他抛之脑后。
重病缠身又多思多虑,姜宝银的身体很快恶化,没等到儿子便一命呜呼,
她没有什么钱,也没有什么亲人,拼上自己的一生去赌得那个男人听闻她死了,只花钱请了人上门操办葬礼,甚至用品流程都是选的最普通最廉价的。
姜宝银只留下了一个箱子,里面摆放着她身为巫师时使用的物品,花牌扇子龟甲旗帜韩服,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儿子,如果你想要成为巫师……我死后的四十九天内是你最后的机会……让我成为你的‘神灵’,我会保护你,庇佑你……
如果……你依然不愿意成为巫师,请你为母亲做一场法事将我好好的送走,我升天的那一刻,会托梦为你留下最后的遗产……”
金优对姜宝银给自己留下的最后一封信里的内容将信将疑,甚至当时还嗤笑了一声说:“这女人……到了死也不忘记算计人呢……”
但他还是给姜宝银做了法事。
人是很复杂的生物,这个给了他无限屈辱与伤害的女人死了,他没有流很多眼泪,但也没有多痛快。
沉郁的情绪包裹着他,他感觉自己无法呼吸,因为有着巫师的血脉,他总觉得能听见母亲的声音和连绵不绝的哭泣。
好像从他有记忆起,母亲就经常在漆黑的夜里发出这样的哭泣声,简直像是一条湿漉漉的女鬼,有着怎么都诉说不完的委屈。
不管有没有什么遗产,金优都请了人来做了法事,姜宝银的师父明烛也来了,她问金优有没有在姜宝银的物品里看到一个卷轴。
“……那是什么?很值钱吗?”
金优掀了掀眼皮。
他的反应让明烛十分生气,她恶狠狠的训斥了对方,金优却嗤笑着反驳道:“您有什么好生气的,您又做了什么吗?”
“像是我妈不负责的生下了我一样,你不也不负责的把她生下来吗?”
“我至少还叫她一声妈妈,你呢,你有让她叫过你一声吗?”
“除了这该死的必须得去当巫师的命,你给了她什么?”
明烛脸色惨白,站在那绷着脸一动不动,好久之后,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就离开了。
她甚至都没有走进灵堂去上香。
金优也是做完了法事,真的被托梦,然后在姜宝银的衣物底下翻出卷轴的时候,才知道明烛确实是给了她一样好东西的。
梦游廊。
好奇怪的名字。
金优打开卷轴,里面写满了古汉字,繁体字加上特殊字体,他看得十分艰难,姜宝银托梦告知他的信息也十分有限。
研究来研究去,他大概了解了,这是一件‘等价交换’的宝物。
简而言之,需要进行仪式来召唤卷轴中居住的神灵,通过契约来许愿,对方会实现愿望,并收取对应的代价。
金优谨慎的收好了这样东西,他很清楚这不是能随便使用的阿拉丁神灯,而是危险又充满诱惑的潘多拉魔盒。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是不会使用的。
姜宝银去世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灵魂真的在保佑自己的孩子,金优很快找到了和江留月认识的机会,之后的一切就像是他之前幻想的那样,江留月开始信任他,接纳他,带他跨越了阶层,改写了他的人生。
不过短短几年,金优就得到了比自己想像中还要多的财富,并借此在家族里有了不小的影响力。
他每年会回来两三次韩国,总要来姜宝银之前居住的韩屋来坐一坐,然后拿出花牌来‘问灵’:
‘妈妈,您高兴吗?’
姜宝银一次也没有回答过。
金优身体里关于巫师的血脉好像就这样沉寂了下去。
直到今天,他问:
‘妈妈,我要怎么办?’
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指引着他,他打开箱子,拿出了已经尘封数年之久的卷轴。
古朴的卷轴散发着丝丝缕缕的气息,金优不受控制的打开了卷轴——
这一次,他看到的不再是复杂晦涩的繁体字,而是一片波涛阵阵的海面,墨蓝色的波浪层层翻涌出雪白的浪花拍打着礁石,将海面上的月光打碎成无数折射出冷冷光芒的碎片。
一轮美丽的银色的月亮高悬天空,像是要将人吸进去一样,散发着清冷又夺人心魄的光芒。
金优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抚摸那枚月亮,在他手指碰到卷轴画面的瞬间,那月亮忽然在水面层层荡漾开来。
他碰到的只是水面上的幻影。
他碰到的,只能是水面上的幻影。
——江留月开始和他离心,并逐渐划清距离了。
如果之前江留月让金优去日本只是试探,那么从日本的局面里将他抽出来丢回韩国,就已经是决然的手段了。
金优在老家呆得时间太久了,周围的人那总是充满奉承和巴结的眼神里,逐渐开始多了怀疑与轻视。
从低处爬上来的人对这种目光最是敏感,金优的情绪渐渐变得暴躁起来,他试图通过一些手段来表明自己和江留月的亲密关系,但越是表明,就越是狼狈。
江留月从来不回他的任何ins上的互动消息,也极少接听他的电话,大多数时间,她都用公事公办的口吻简洁的回复他的短信,甚至还会缺乏耐心的指出他汇报工作的时候应该简洁明确,而不是浪费彼此的时间。
当然,金优每个月拿到手的工资没有减少,他情绪上的恐慌和空虚需要大量的金钱来填补,在挥霍的时候找回周围人对他的奉承与崇拜。
可越是这样,金优的内心深处就越是产生恐惧:如果有一天,江留月不给他这么多的钱了,他要怎么办?
以前他没有担心过这样的问题,因为他坚信着自己和江留月的关系永远不会改变。
他对于江留月来说是不一样的,他知道江留月太多的秘密,是她最可靠的盟友,他们一起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刻,如果没有他的话,江留月不可能有现在的成就……
想想吧,江留月那些失眠的夜晚,那些精神崩溃的瞬间,那些狼狈的想要躲开所有人的时候,都是他陪在身边的……
只是现在她不需要了……那,如果她需要呢?
金优不是没有做出过努力,江留月也陆陆续续发生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比如她被公司背刺拿走综艺,比如她那不省心的爹忽然结婚,又比如乔娜去世之后,她就连看到别人和妈妈打电话都会默默地抿住嘴……
如金优所料,这些事儿果然让江留月很痛苦。
但他想不通的是,如此痛苦的江留月,竟然不需要他了。
她只是一个人躲起来,再次出现的时候就是容光焕发,步伐轻快,她笑的时候越来越多,也能和工作人员开一些地狱玩笑;面对公司的背刺,她不再试图去修补和谐的表面,反而主动进攻;甚至她连柳知聿都处理掉,好似不需要任何亲密关系来排解寂寞和孤独……
到底发生了什么?
金优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他于是试图使用自己巫师的能力去占卜。
可每次占卜的结果,都是空白。
他不敢相信自己巫师的能力全部消失,又试图去占卜别人,却发现又能占卜出一些什么,再回头来占卜江留月的相关,又是空白……
为什么?
这到底是为什么?!
他对此感到惶惑和不解,前所未有的恐惧感不断在内心深处滋生,而江留月和YG那些人的和好,更是给了金优最后一击。
她现在有了朋友、有了事业,甚至有了退路。
江留月明显在试图为自己回归韩娱铺路,从日本的巡演到日本正规专辑,从私下聚会到公开邀请YG的‘前同事们’去看演唱会……
谁都看得出来,江留月已经和这些人破冰了,他们的关系在迅速修复,甚至有一些人的关系比之前还要好上几分……
这意味着,每个痛苦的瞬间,孤独的夜晚,无聊的时刻,她有了无数个选择。
……这怎么行。
跟这些人比的话……
她根本不会选择自己。
金优开始陷入极度的恐慌与焦虑,他甚至连着几天都在做噩梦,他试图到江留月工作的地方去,哪怕不工作也要跟在她身边……
然后,他看到了权志龙。
金优对权志龙的印象还停留在2019年,他像是一条丧家之犬倒在地板上,哭得爬都爬不起来,声嘶力竭到破音的质问江留月为什么要抛弃他。
不可一世的G-Dragon在面对心爱的女人时是那么的不堪一击,而他欣赏着这个强大的敌人的落败,获得了精神世界的全面胜利。
后来,江留月因为南思风的事儿陷入了舆论难题,她担忧南思风手里有什么东西,派他回韩国来处理这件事儿。
金优对南思风并不了解,他在打探YG的关系时候,权志龙主动派人联系了他,他们没有见面,权志龙委派了一个YG的工作人员跟他沟通,最后事情圆满结束的时候,他们短暂的在电话里通话。
这事儿办得太容易了,金优还因此大捞了一笔,心情难免轻飘飘,连带着对权志龙都有了好心气。
和他正相反,权志龙的声音低沉,尽管他在竭力掩饰,却依然声音微微颤抖。
“……如果她想要联系我的话。”
金优假惺惺的说着客套话:“不管怎么样,我得尊重明月的想法,如果她愿意的话,我当然也不会介意。”
“这事儿让明月很烦恼,大概也不太愿意听到其他相关的人和事吧。”
电话那头,权志龙沉默了好久,才说:
“……算了,别告诉她。”
“那孩子就拜托您了。”
权志龙对他说敬语这事儿,金优很是爽了一阵子,并以此作为谈资,故意在留着权志龙联系方式的时候发短信戏弄过他几次,后来还将这个号码卖了出去,权志龙还又发来新的联系方式,只是这次卖掉之后,他就此沉寂了。
完全将这个几乎是韩国男人共同梦想成为的人当做傻子戏弄的愉悦让金优得意忘形,因此看到权志龙出现在江留月身边的时候,还下意识的想要摆出架势来。
江留月当时正在低头玩手机,权志龙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上,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在跟她说话,旁边的工作人员来来去去,对此习以为常。
金优意识到,他们这样和好互动,显然在江留月的核心团队里已公开许久。
而他浑然不觉,正是因为,他彻底被排出了江留月的核心团队。
悚然的寒意从脊梁骨窜上,金优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往前,正在此时,权志龙忽然转头看到了他。
那张浓妆艳抹得有些妖冶的脸上飞快的闪过不耐,他轻轻地抬了抬手,冷淡的眼神瞥了一下旁边的人。
金优都来不及说话,小山一样的保镖就围了上来,将他推出门外,然后将门关好。
江留月似有所感要回头,权志龙修长的手指状似不经意的挑了一下她鬓角的发丝,漫不经心的将她的注意力拉回了自己的身上。
没有交谈,没有对线。
对于权志龙来说,对付他就像是呼吸一样简单。
金优不死心的在日本守了几天,结果江留月身边如同铁桶一样,她的保镖团里多了新面孔,保密措施做的滴水不漏,权志龙和YG的那群人在演唱会后台与她暂住的温泉旅馆里来去自如。
金优给江留月发信息打电话,她倒是来见了他,但他们交谈的内容,已经是纯粹的工作交流了。
江留月对他还是礼貌客气的,但除了这些,就什么都没有了。
金优还没走远,就听见她所在的房间里传来嬉笑打闹的声音,有女孩的声音在起哄让江留月穿什么衣服,笑声顺着纸门传出去老远。
他走了两步,忽然迎面来了几个工作人员,脖子上带着牌子,站在两侧请周围的工作人员回避。
权志龙戴着一顶画家帽,墨镜挡住大半张脸,胡子拉碴的穿着格纹衬衫与休闲裤走了过来,他都没分给旁边的人眼神,一边走一边在翻手机,金优回过头,见他径直走到走廊尽头,然后推开了江留月所在房间的纸门。
他还站在门口,房间里就传来更多的起哄声,江留月的声音带着黏糊糊撒娇的鼻音:“哥——他们都欺负我——”
“你是谁?你是工作人员吗?”
金优还在愣怔,却被保镖警觉,立刻来了两个人查他的证件。
他窘迫而恼怒:“我是Alice的经纪人!!”
两个保镖查了他的证件,一边说客套话,一边让另外一个人打电话给日本这边的大经纪人确认。
金优感到了极致的羞辱,即便最后两个保镖跟他道了歉,他也难以压住心头的怒火。
金优再也受不了了。
他倒是质问过江留月是不是忘记了权志龙如何伤害她,却反而被她冷漠的刺伤了自尊,她说他是什
么……?
电子表。
一块,再出现任何故障,就会被换掉的电子表。
哈。
女人。
喜新厌旧,贪慕荣华富贵的女人!
她难道忘记,自己的一切是怎么来的了吗?难道忘记自己孤苦伶仃的时候,只有他陪伴的日子了吗?好日子过得太久了,所以又得意洋洋找上有钱的男人,肤浅、轻浮、恶毒!
呵,等到再受伤害的时候,她就知道,只有他才是最好的选择!
金优暗自祈祷江留月在日本的活动早日结束,只要和这群人分开,她就又会需要自己了,只要分
开……
如此花费数月,金优终于确认,江留月的确是完全不需要他了。
即便回到了中国也一样。
更可怕的事,随着她频繁往返日本首尔,坊间逐渐有了这样的传闻:江留月和权志龙和好了,且两个人应该在事业告一段落之后决定公开并结婚。
铁证就是,江留月找私人设计师订了戒指。
金优再也受不了了,他连夜赶回了老家,在自己的保险箱里,拿出了那古旧的卷轴。
……实现愿望。
只要付出代价,就能实现愿望……
不管它要什么,钱也好,女人也好,哪怕是寿命也好……
金优暗自下了决心,他割开自己的手腕将血抹上上面,诚心诚意的凝结自己的精神,呼唤着卷轴中沉睡的神灵。
“……不感兴趣。”
卷轴中央升起来的那团光,在听完他的话之后,用不耐烦的口吻说道:
“我对你不感兴趣。”
“什么钱啊寿命啊,我要那种东西干什么,我本来就是永生的,还有,女人?你要实现自己的欲望,竟然想要献祭别人?呵……如此丑陋、乌黑的灵魂,光是看一眼就倒胃口,我对你一点兴趣也没有……可恨啊,我的容身之所竟然落到你这种人手里!”
光团明明没有五官,却仅凭说话的语气,就表露出十足的嫌弃。
“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金优急切而慌乱的说道:“我的愿望也很小……我只是、只是想让那个女人爱上我,依赖我,最信
任我就行了!!”
他的眼珠子滴溜溜转:“我不需要钱,也不需要名声,我、我只是一个渴望着真心的可怜男人……不,没有真心也可以……只要她信任我就好了……我只是想照顾她……不想让她受到伤害……请成全我的苦心吧……就当您大发慈悲!”
“哈?”
光团发出了一声荒谬的笑声,它绕着金优飞了两圈,忽然幻化出一个巴掌,狠狠抽在了他的脸上:“说什么屁话,你的钱和名声,不都是靠女人的施舍吗?贪婪得要命,还要标榜是为了爱的牺牲……呸呸呸!果然是个脏污得咽不下去的灵魂!”
这一巴掌,金优差点没有直接飞出去,他感受着痛苦,还来不及辩解,那光团就呸呸呸了两口之后,飞速消失在卷轴里。
金优不敢置信的扑上去,那卷轴上,血迹迅速消失,只留下一枚冷冷的月亮。
海面深邃,墨蓝色近乎漆黑,似乎酝酿着漩涡。
“啊————啊啊啊啊啊——————”
他发出愤怒的嚎叫,在房间里胡乱砸了一通,愤怒和屈辱让他心绪难平。
此时此刻,梦游廊已经成为了金优的救命稻草,他再次割开了手腕召唤光团,但这次,卷轴上甚至没有亮光出现。
一次失败之后,金优没有气馁。
他开始翻找姜宝银留下的所有书籍和信件,试图找出关于梦游廊的些许信息,选择在特殊的日子里再次放血,试探着和梦游廊沟通的方式。
这完全不属于现实认知的神怪之力让金优走火入魔,他试了一次又一次,断断续续的成功召唤了数次梦游廊。
但每一次,梦游廊都拒绝和他契约,说他的灵魂不好吃,命格也很薄,交换不了什么东西,但次数多了,被强行召唤来得梦游廊也会暴躁的暴露一些别的信息。
“可恶啊!!!想吃的吃不到,不想吃的一直在叫我,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可恶可恶可恶!!!!那个家伙!那个家伙!!仗着自己的命格和冲天的八字,把我这里当什么了!透支我那么多力量……这样下去我要饿死了!!可恶,如果不是我被封印在卷轴……就不会被你这种下三滥的家伙叫来叫去,可恶,我可是神器……这样下去我的尊严何在!?”
小小的光团在房间里乱窜,有时候会突然暴打金优,它的满腔怨气无处可去,自然只能揪着金优打。
“可恶……要是之前那个臭道士还在就好了……它这种不受控制的家伙,就应该给它一点教训,让它知道我的厉害!!”
心念一动,只是瞬间,金优就抓住了机会。
“……我可以帮您……神啊,只要您吩咐……我可以为您做任何事……”
他狂热而虔诚的跪在地上,五体投地的趴了下去:
“我身上有巫师的血脉……我可以为您做任何事情!!!!”
光团沉默了。
好久好久之后,它冷淡的说:
“我想要的是它完整的灵魂,这需要契约完全的公正与平等,你帮不了我。”
然后,它就消失了。
金优从那之后又召唤了它数次,通过对话,他艰难的拼凑出了梦游廊不愿意让他帮忙的理由:梦游廊与人的契约必须是双方公正平等的‘等价交换’,它不能逼迫对方做选择,也不能伤害与攻击对方,而且它这次看上的目标命格和八字太逆天,必须得一次性吃掉完整的灵魂,否则就有被反噬的风险。
梦游廊始终没有给出承诺,但金优听出了祂的暗示。
在最后一次交谈之后,金优第一次顺畅无比的完成了占卜。
“神啊,我明天应该去哪里?”
神给出了回答。
游荡在世间的灵体,不被人看到,也不被人触碰。
金优凭借着巫师的血脉,也只能感觉到隐约的波动。
天空灰蒙蒙的,雪花是碎碎的颗粒状,砸在脸上生疼。
金优将车停在观景台附近,然后手里握着卷轴,沿着盘山公路慢慢的步行上山。
薄薄的雪粒子铺在公路上,他的步伐有些摇晃,视线被模糊的白雾笼罩。
卷轴捅向空中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扑空的准备,但手中的卷轴却如同一柄重剑,发出刺入身体的沉闷的‘噗嗤’声。
一个人的身形逐渐显现出来,血喷涌出来的时候滚烫的带着热气,殷红的血浸透卷轴又一滴滴顺着金优的手流到袖子里,他眼前的一切都被泼上血淋淋的腥气。
……杀人了。
明明只是个‘魂体’,金优还是产生了这样的念头。
他杀人了。
他付出代价了。
那……他的愿望……
是不是就可以实现了?
“请实现我的愿望……”
金优紧紧地攥着手里的卷轴,看着男人背对着他佝偻下腰,他只是凭借本能呢喃到:“神、神啊……你让我干的我都干了,请、请实现我的愿望……”
下一秒,男人忽然伸手扶住盘山公路的围栏稳住了身体,金优被吓了一跳,几乎是本能的后退一步。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滑了一下,重重摔落在地上,墨镜被摔掉了,白花花的雪景让他下意识的眯着眼,待到缓过劲儿来,就被眼前的一切惊得目瞪口呆——
一个瘦削的身影佝偻着腰,后腰上卷轴如同利剑贯穿身体,在伤口处,不断有黑色的物质如同触手一般飞速涌出来,然后快速的啃咬撕扯他的身体,皮肉被扯开,雪白的骨骼被咯吱咯吱搅碎,男人喉咙里发出短促的呛咳,身体几乎被掏空大半。
他踉跄着稳住身体,然后艰难的用手握住身前贯穿的卷轴,缓慢的开始抽动——
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之后,卷轴血淋淋的垂在了男人手里,而他也终于踉跄着转过了身,露出了一张苍白得近乎鬼魅的脸。
……权志龙。
金优瞪大了眼睛,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怎么会是……权志龙?!
“……签订契约吧,签订契约吧,签订契约吧!!!”
光团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用近乎蛊惑的甜蜜声音说道,围绕着权志龙的身体飞舞,蹭着他苍白的脸和被咯吱咯吱啃食的身体:
“成神吧,成神吧,成神吧。”
“你不想当神吗,权志龙?成为不死不灭,永生万能的神!!!!”
光团快速分裂成无数个光团,围绕着权志龙的身体不断的飞舞,声音如童声齐声唱圣音,一层层,一叠叠,如同波浪一般涌来:
“成为神——成为神——成为不死不灭永生万能的神——”
“你想要的一切都能得到,你想的一切都能实现——”
“你就是神————”
神?
成神?
什么意思?
权志龙……会成为神?
那个对自己不屑一顾的神器,一直想要得到的灵魂,是权志龙?
他不必付出什么代价,也不用杀人,却能成为神?!
不……不可以!!
这个家伙如果成为神的话……
金优毛骨悚然,他不知道哪里来得力气,猛然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扑上去从权志龙手里夺下了卷轴。
光团骤然炸了毛,急切的愤怒的大吼起来:“你干什么!!!让他跟我签订契约!!让他跟我签订契约!!!让他成为神!!!!”
不行!!绝对不行!!这个家伙,凭什么能成为神!!!他凭什么那么好命!!
金优想也不想的紧攥着卷轴开始逃跑,他本想向着山下跑,却想到山下只有一台空车,他要怎么搞得过有神怪之力的梦游廊?
对了……人……只要有其他人在……只要有召唤仪式之外的第三者在场……梦游廊就会消散……只要有人!!!!
金优瞥见了不远处似乎有一套房子,他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能量,几乎是连滚带爬的紧攥着卷轴,朝着那套房子狂奔而去。
风声呼呼的吹过,极速的奔跑让胸口近乎撕裂,金优一直在闻到血的味道,不知道是自己的喉咙因为过度呼吸产生的血腥味,还是身上那黏糊糊的鲜血。
人在绝境中总是爆发出极大的求生力量,片刻之后,他已经踉跄着推开了这套别墅的铁门。
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好,这门竟然没有锁,铁门后是一片空地,上面已经被扫出来一条小路。
金优此时已经顾不得自己的一身血,他只知道,自己必须立刻找到一个人,哪怕只要看到对方存在,梦游廊就会消散。
这一路上,光团死死地跟随着它,不断的发出尖锐的叫喊,声嘶力竭的命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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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下,不要阻止权志龙成为神。
呵,神?
别开玩笑了……这家伙……绝对不可能成神!!
去下地狱……去下地狱!!!!
金优的手握住了门把手,用力拧下拉开门的瞬间,房子里的暖气扑面而来,他头发和脸上的雪粒子瞬间融化,滴滴答答混合着血水融入脚下的地毯。
房门竟然没有锁——
金优还来不及消化狂喜的心情,就听见了一个耳熟的声音。
“哥哥?”
江留月光着脚散着头发穿着睡裙啪嗒啪嗒的穿过走廊,来到了玄关处:“你回来啦,我————”
她的话戛然而止。
扑面而来的视觉冲击让江留月整个人都冻在原地,一个身材高大穿着登山服的男人站在玄关,身上血淋淋一片,就连脸上也都糊满了血,他一只手拿着像是棒球棍的东西,那上面还在断断续续的滴下血珠。
她下意识的后退,快速的扫视周围看是否有能立刻拿来防身的东西,却听男人开口:
“明月……?”
江留月霍然回头,死盯着眼前的人,不确定的问:“金优?”
她看似回答,实则已经锁定了不远处桌子上的一把水果刀,估计着自己和桌子的距离,应该能在对方扑过来的时候抢先抵达,江留月命令自己冷静:权志龙正在楼上收拾行李,别墅的主卧在二楼走廊尽头还有两道门,她如果现在贸然尖叫喊他下来,权志龙可能听不到不说,还可能激怒眼前这个看着就很不对劲儿的金优。
在两个人说话的瞬间,金优就感觉到光团骤然消失了。
他心头一松,一阵狂喜瞬间涌了上来:他拿走了卷轴,梦游廊定然无法和权志龙签订契约,他还杀了权志龙的灵魂或者别的什么,这家伙也就此完蛋了……
就算梦游廊不实现他的愿望,只要没了权志龙……
只要这家伙不存在……
想到这里,金优真情实感的露出了笑容,只是那鲜血模糊的样子,看着格外狰狞:“明月,最后还是我赢了。”
江留月怔了一下,心中忽然涌出强烈的不安,一种战栗从脚一直窜到身体,她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口水:“你在胡说什么……你怎么会在这?”
“我赢了,明月,我杀了他,我赢了——”金优已经有些魔怔了,他机械的,尖锐的大叫起来:“我赢了——我杀了权志龙!!他死了!!!明月,现在你只有我了——你只有我了!!!”
江留月的耳朵里传来一声很尖锐的耳鸣。
像是什么仪器,发出了滴——的声音。
她愣愣的看着金优,想要反驳,想要怒斥,可是看着金优身上的血,她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强烈的恐慌驱使她尖声喊叫起来:“志龙哥!!!!”
她回头朝着楼梯大喊:“志龙哥!!!!!”
快回答。
快回答啊。
快出现。
快点出现!!!
“没用的,明月,我已经杀了他了,他不存在了,那个碍眼的家伙,他已经不存在了!!”
金优见她如此,更是得意起来,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窜到头顶,他狂笑着说,甚至将卷轴邀功一样的举起来:
“就是这个,我用这个杀了他,明月,哈哈哈,我赢了!!!”
“那个家伙,毫无反抗之力,直接被我杀掉了!!”
“我赢了!!!!!”
江留月死死的盯着卷轴片刻,忽然转过身,就想要往楼上跑,金优急忙跟了上去,试图抓住她:
“明月,你去哪儿——嘶啊!!!!”
金优发出一声痛叫,却是江留月狠狠的肘击了他的胸口,她像是一只轻盈的鸟儿,飞速的掠过捕猎者的双手,然后踉跄着躲到了客厅的中央,金优捂着胸口追上去,他急于向江留月反复重申自己的胜利,用她的崩溃与痛苦来验证他的成功,唾弃她曾经的错误选择:“明月,一切都结束了,我——啊啊啊啊!!!”
尖尖的水果刀扎入金优的手臂,他发出刺耳的哀嚎,捂着手臂摔倒在地上,手里的卷轴落在地上,他又忍着痛去抓。
江留月的目光顺着看去,她本能的意识到这个卷轴非常重要,立刻扑上去抢夺,但金优身材手臂都占据优势,抢先一步将卷轴攥到手里。
下一秒,他急忙打了个滚,狼狈地连滚带爬,声音都颤抖了起来:“你疯了吗!?明月!!!”
江留月反手用水果刀捅他的动作扑了个空,自己一个踉跄狠撞了一下,她却感觉不到痛一样,立刻一骨碌爬了起来,死死盯着金优。
她一直在急促的呼吸,眼睛又干又痛,攥着水果刀把手的手传来火辣辣的烧灼感,心跳快得像是要撞破胸口跳出来。
‘权志龙已经死了。’
她听见有人说。
‘不,这不是真的,他没有。’
‘他真的死了,你看金优身上的血,那么多,任何人出了那么多血都会死的。’
‘……他没有。’
江留月对自己说:‘他不会丢下我,一个人偷偷离开的。’
楼上一直静悄悄的。
江留月抬起头看了一下天花板,楼上的主卧就在客厅正上方,那么大的动静,她哥怎么还没听见?
她又看向金优,面无表情的苍白的脸上,忽然飞速掠过一丝崩溃。
这抹崩溃和破碎让金优看到了,他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鬣狗,迫不及待的开始安慰她:“没事儿的,塔伊,你还有我啊,你忘了吗,我们两个一起重新开始的那一切……现在只不过又来一次,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我知道你很痛苦,但是……总会好的。”
“我会一直在你的身边的,塔伊。”
他缓慢的靠近着江留月,江留月手里一直攥着那把水果刀,因此,他不敢完全靠近,在距离她大约一米的地方停住了,然后,他挤压了一下自己手臂上的伤口,让那血液流淌到卷轴上。
“马上就结束了,明月。”
金优自顾自的说道。
他缓缓跪下,双手握住卷轴,近乎虔诚地说道:“神啊,请聆听我的愿望,我已经付出了代价,请您实现我的愿望。”
卷轴发出微弱的白光,很快,一抹白色的光团窜了出来,迎头就是破口大骂:“金优!!你这个卑
鄙小人!!我差点就契约成功了,你到底在干什么!!!!”
“现在那家伙的灵魂被啃了一半丢在半路上,这会儿只怕要消散了!我才吸收了不到一半的灵
魂!!!你这个狗杂种,都是你害的,你还想实现愿望!!!?”
“你休想!!!”
金优任凭光团骂了一会儿,才说:“没有我下手杀了他,你连一半的灵魂都吃不到,你得到了好处就必须回报我,这就是等价交换,这是规则,你必须遵守。”
他的脸上是笃定而得意的笑容:“不是吗?”
光团立刻炸毛,分裂成好多个开始了劈头盖脸的臭骂和诅咒,但最终,它终于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安分了下来:“那么,你的愿望是什么?”
金优看向了江留月。
从光团出现开始,江留月就一直很安静,她站在那,像是一具精巧却没有生气的木偶,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直直的看着他们。
光团也注意到了她,飞到江留月身边绕了两圈,忽然像是发现什么一样,变得精神抖擞起来:“你好,你想许愿吗?”
江留月微微抬起眼皮看向祂,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甚至隐约有些青白,嘴唇也是乌青乌青,浓黑的眉毛和羽睫,像是一抹化不开的墨。
“拿你的灵魂来和我交换吧,你的灵魂闻起来……太香了,香得让我快要疯掉了,我可以吃掉你吗?如果你愿意被我吃掉的话……我愿意实现你的任何愿望!!!”
江留月慢慢抬起浓密的睫毛,那双乌溜溜的眸子看着光团,又看看金优。
“……我先来的!!要先实现我的愿望!!!!”
金优蓦然生出一股不安,抢先道:“我要说出我的愿望!!!!”
光团发出不悦的‘啧’声,但还是慢吞吞的飘到了金优的面前:“行吧行吧,你快说快说!”
金优看着江留月,强压下心头的激动:“我的愿望是抹去她今天的记忆,然后修改她的部分认知。”
“江留月最信赖的人是金优。”
“她被权志龙伤害、抛弃,她逃离了韩国,韩国的人都恨她,讨厌她,她也一样厌恶他们。”
“只有金优无条件的支持她,安慰她,她所有的危机都是金优解除的,她无条件信任他,将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都可以托付给他。”
光团一明一灭的消化着金优的话,而在金优说出这些话之后,江留月也愕然的看向了他,她显然是没有料到对方竟然会许下这样的愿望。
一般人难道不是许愿自己拥有金钱地位吗?
而下一秒,光团的话更是令江留月如坠冰窟:“好吧,这些愿望不算困难,毕竟只是篡改一个人的认知记忆,你付出的一切——”
“等、等等!!!”
江留月立刻叫道:“我要和你做交易!”
“可以可以!!等我实现他的愿望之后立刻就来满足你!!”光团兴奋的闪烁着飞到她面前。
“不,我要求你取消……”
江留月的话被光团打断:“对不起,我也很想优先你,但规则的力量凌驾于我……他的愿望在你之前。”
祂在江留月身边慢吞吞的飞舞,闪烁着要到金优的面前,而金优在听到祂的话的时候,已经陷入了狂喜。
因此,江留月忽然扑上来的时候,金优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他被重重的推倒在地,江留月手握那把水果刀,毫不犹豫的刺入了他的胸口,水果刀很细很薄,第一下只是切开了一条口子,但江留月眼睛都不眨,几乎是立刻就拔出来朝着他心脏的位置,狠狠的扎了下去。
她没有能力干涉阻止这个怪力乱神的东西,但是,她也绝不容许任何人践踏她的自由意志与真心。
被随意篡改认知和回忆,被蒙蔽着生活,被虚假的爱意和仇恨包裹,这样行尸走肉的人生,到底有什么意义?!
哪怕就此背上人命官司,她也无法接受这样的人生,更不要说——
‘我杀了权志龙。’
江留月这一下拼了死劲儿,金优一时之间竟被她惊人的爆发力给压得动弹不得,眼见真要命丧于此,他一直紧攥着的卷轴却忽然生出无数黑色的藤蔓,密密的裹住了江留月的手,并迅速攀附手臂与身体,将她包裹起来,其中两条小触手变成针一样的细的形状刺入江留月的耳朵。
‘好了,乖乖,没事儿了,哥哥在这呢,不怕不怕。’
熟悉的声音传来,江留月一怔,眼眶瞬间涌出热意,她还要说什么,却被触手温柔的裹住,下一秒,她就失去了意识,软软的倒了下去。
卷轴里不断窜出黑色的藤蔓,如同有意识一样穿透了金优的手掌,他发出疼痛的哀嚎,松开了卷轴。
滚落在地上的卷轴飞速铺开,卷轴上的文字被肢解分散,藤蔓落在上面,如同雪花一般融化成墨痕,改写规则。
缓慢的,但坚定的。
卷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瘦削的手握住,虎口那里,有个小小的笑脸。
黑色的藤蔓从手腕处开始生长,很快按照人类的形状形成躯体,只是一半是人,一半是浓黑得化不开的欲望。
如此恐怖的景象让金优肝胆俱裂,他几乎是立刻嚎叫着呼唤梦游廊,要祂出来救命,他要修改自己的愿望。
“神——神啊————救救我————神啊神啊!!!!”
金优撕心裂肺的嚎叫,光团却始终不见踪影。
权志龙捧着江留月的手,小触手勤勤恳恳的修补着她手心的伤口,将血迹都舔舐得一干二净,江留月皱着眉头似乎很不安稳,耳朵里的小触手兢兢业业的传递出催眠曲一样的声波,安抚着她的情绪。
即便如此,受到过度惊吓的小孩还是下意识的紧紧勾着权志龙的脖子,指甲都陷入了他的皮肉之中。
待到江留月终于安静下来,金优也已经耗尽了力气,色厉内荏的对着权志龙叫:“魔鬼,你现在就是魔鬼!神不会放过你的,你一定会被消灭的,你赢不了我的———神会把你都吃了,都吃了!!! ”
“哈,权志龙——哈哈哈,权志龙……又是你……权志龙……又是你!!!”
他神色癫狂,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双手疯狂的挥舞着:
“你会被神吃掉——你会被神吃掉——!!!!”
比起他的狂乱、歇斯底里。
权志龙平静的可怕。
他用那双淡色的眸子看着金优,眸子里闪过无机质的残忍和嘲弄:“你都叫了那么久,你的神呢?”
金优愣了,他下意识的左右张望,的确没有发现光团的踪迹。
卷轴平铺在地上,上面的血迹已经被吞噬殆尽,只留下一片墨染的云山雾海,其中,隐约有龙的鳞片与利爪在云彩中央闪光。
卷轴无风自动卷了起来,最后落在了权志龙的手中,然后藤蔓缠绕包裹住卷轴,在金优目眦欲裂的眼神中,将卷轴撕碎吞没,最终融为一体,再也不见。
“看来你的神没有告诉你。”
权志龙淡淡的说:
“祂今天会死。”
他的视线落在了金优身上,黯沉的情绪在里面翻滚,怎么都压不住其中的暴虐与残忍:
“你也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