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只有眼泪的傻瓜(三)
作品:《【韩娱】我和你的这十年》 127.只有眼泪的傻瓜(三)
人在幸福的日子里,好像就是会变得迟钝。
权志龙其实很不习惯这样的日子。
成为一个透明的影子之后,权志龙的世界里变得只有江留月,他们在和好的瞬间,心情的激荡带来的多巴胺与肾上腺素飙到了最高点,接下来相处的时间里,是一个漫长的回落。
一条平稳的,只有指甲盖大小起伏的线。
他这一生都没有过如此漫长的安稳的没有波澜起伏的安稳的人生。
一开始觉得受宠若惊,一边感觉到幸福一边不自觉的担惊受怕,生怕马上有什么意外将这一切都毁了。
然后就会觉得有些无趣到不自在,对于意外的感觉从担惊受怕变成隐约的期待。
他期待着人生中出现一些混乱和波澜,期待一些不大不小的麻烦,期待一些对他能力的挑战。
一开始他以为金优是,但他很快发现,这个人并不如他记忆中那样受到江留月的信任和亲近,她甚至有些厌烦和抵触这个人,很快便把金优打发到了别的地方去工作,这中间金优当然也试图重新回到江留月身边,但根本不需要他出手——江留月的态度说明了一切,她对金优醋处理的果决迅速,让他连发脾气的余地都没有。
然后是周以端。
这个曾经有着江留月未婚夫名号的人,拿着她送的订婚戒指的人,权志龙在发现他的存在的时候,瞬间拉响了全身的警报。
既是因为害怕这个人伤害到江留月,又是一种快要遇到‘劲敌’的蠢蠢欲动的兴奋感。
他脑子里构思了无数和这个人交锋的场景,但拳头还没挥出去,对方就变成了一个快速炸裂的肥皂泡:他的存在感甚至还不如金优。
权志龙在反复确认周以端无法卷土重来之后,陷入了一阵子迷茫中。
他和江留月在一起的二人世界当然是甜蜜的令人心动的,他永远为她着迷,近乎贪婪的享受着爱意的滋润,但——
【好无趣。】
【这样的人生,真的还要持续三年吗。】
【我要这样继续做一个普通人吗?】
这种念头总是不经意的窜出来。
权志龙不否认自己是个关种,做艺人做到头部的哪有不是关种的,正是因为对外界的关注与大众的关心感到渴望,所以才会不断地去做出吸引他人的事情,从懂事儿起就好像这样活着的权志龙,无法只依靠单一的养分活下来。
江留月一个人的注视、崇拜、爱意再如何汹涌,也无法与他曾经感受到的千万人的瞩目相比。
这不是一个量级。
说实话,能够在江留月身边当上快两年的影子,权志龙自己都挺惊讶的。
他中途也崩溃过很多次,他尝试着溺水或者别的什么将自己逼迫到生死边缘,想要借此打开梦游廊的门。
他受不了这样的生活,再爱也不行,他迫切的想要回到能被自己掌握的人生中去。
‘那你在犹豫什么呢?’
光团在他的面前飞舞,近乎蛊惑的声音无孔不入。
权志龙看着自己面前标着‘2014’的门。
只要推开,就能折返2014年。
进入房间之后,现实世界的时间流速停止或趋于无限缓慢,而且2014年的权志龙也可以通过他们共有的记忆以及他留在手机里的讯息来接管被他找人‘保护’起来的明烛,那孩子应该已经醒来……
2024年的权志龙就应该面对2024年的江留月去解决问题,他在这里做得再好,待得再久,回到2014年之后,这一切又会被抹去。
房间里的一切即便被改变,即便他在这里度过如此漫长的时间,他们之间发生那么多的故事……
在那个下着雪的夜晚,身在首尔的他并没有来到从楼梯上摔下去的江留月的身边。
所以,现在的一切算什么?
一场完成他的‘英雄幻想’的美梦吗?
就算是想要弥补遗憾,修正错误,他能做的也已经全部做完了。
真正需要修改的错误和遗憾,在2014年等着他。
他到底在犹豫什么?
难道真的因为那孩子的一句话,真的陪她到2024年的那一天,然后打着‘融合’的幌子再离开吗?
权志龙心绪不宁,黑色的能量像是雪花一样在他身边飞舞,缓慢的落在他的身上,然后与他渐渐融为一体。
光团似乎相当惧怕这种黑色的能量,祂飞舞的速度变得急迫,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急促:
“停下——停下!!!你要干什么,你要毁了这里吗?!”
“不、不许滥用力量,不许!不许!!”
祂急得都开始‘掉毛’了:“你这么喜欢这个力量,就干脆的承认不好吗?推开门回到2014年,或者留在这里成为神,从此不受时间与空间的限制,自由往返于房间之间,随意修改人生轨迹,体验不同的人生,不好吗?”
这样的话,祂已经翻来覆去跟权志龙说了很多遍了。
推开门,回到2014年的现实世界,在那里做出抉择:留下或者返回2024年。
又或者,和祂签订契约,成为梦游廊里的‘神明’,从此可以自由进出房间,取代任何一个时间节点的自己,然后生成新的走廊,如此无限叠加,可以无限次修改生成自己的‘房间’与人生。
前者,是权志龙进入梦游廊的最初愿望。
后者,是让人难以拒绝的‘人生作弊器’。
梦游廊的‘房间’是由人的真实记忆生成的,权志龙自己也曾经取代过2014年的自己,他很清楚一旦‘取代’,整个世界就是真实的,时间会继续前行,发生改变的选择会推动全新的人生,就算有所不满,也只需要回到梦游廊,进入刚刚生成的新走廊里找到对应的房间‘再来一次’即可。
“那你呢,让我成为神明的你,又想要什么呢?”
权志龙问出这句话的瞬间,就有些懊悔。
他的主动询问,暴露了他的心动。
光团果然兴奋不已,立刻‘说’道:“我想让你成为神明的理由是,我是依附于契约者吸取‘情绪’与‘信仰’作为养分的,你是艺人,大众对你的热爱、嫉妒、崇拜、厌恶、追捧、怨恨……这些情绪都是我的养分……非常美味的养分!”
祂绕着权志龙翩翩飞舞,声音都开始变得陶醉起来,然后,陡然之间,那本来只有巴掌大的光团陡然变得四五米高,白色的空无一物的雪白中,是让人目光无法转移开的强行攫取:“再说了,权志龙,你不也很喜欢这样的人生吗?”
“嘴巴上说着痛苦,背负着那么多的情感,光辉灿烂又跌宕起伏的人生,悲情痛苦又令人垂涎欲滴的经历……你其实很享受、很热爱、很着迷这样的人生吧。”
“被人狂热的崇拜、灼热的恋慕,举手投足都让人倾倒,看着大家为你着迷的样子,你很享受这样的人生,即便被背刺、背叛,被恶毒的辱骂、嫉妒……这种鲜血淋漓的玻璃片,你也像把它们像是孔雀的羽毛一样贴在身上吧……”
祂的声音变得很细,像是针一样扎入权志龙的耳朵。
他脊梁瞬间窜过寒意,像是一盆冷水从头浇下,又像是身边无孔不入的摆满了折射出他影子的镜子。
‘有时候,也想要过普通人的生活’
……吗。
那只是,有时候罢了。
更多的时候,在享受着这样灿烂的,近乎传说的人生。
就像是穿着酷刑一般的名牌鞋也要露出的红色鞋底一样,华丽灿烂,被人艳羡的权志龙,G-Dragon的传奇人生。
“承认吧……你做不了普通人。”
“被推上过神座的人,是没有办法自己走下神坛的。”
被推翻。
或自我毁灭。
哪条路是你的路呢,权志龙?
众神之战从未停止,资本与人的博弈分秒必争,时尚的潮流是开了又败的花,昔日的信仰是过眼云烟,名利场的衣香鬓影,只有脸是来来回回的换。
神有漫长人生。
人的青春,却是如此残酷的轻盈而短暂。
“来当神吧,权志龙。”
“无所不能的神,会拥有他想要拥有的一切。”
祂的话一直在权志龙耳边萦绕不去。
在那些无能为力的瞬间,更是越发聒噪响亮。
这种无能为力,不是在变成‘透明’那一刻开始的。
东永裴结婚之后,权志龙对此的感觉越发明显。
只是结了个婚,却像是退了个圈。
他们谈论音乐的时间渐渐变少了,可能是结婚之后需要养家有了更大的动力和压力,东永裴将一部分在音乐的心力放在维护他的事业上,厂牌的后辈需要扶持,熟悉的制作人和作词家们需要社交,妻子和儿子占据了一半心力,就连工作的时间和地点也要考虑一下逐渐长得孩子对父亲的渴求。
作为女朋友的闵孝琳和作为妻子母亲的闵孝琳对东永裴的要求也不同。
东永裴得拿出更多的时间去维护他的家庭,家庭也反哺给他无尽的爱意和踏实的港湾。
他们之间共同的话题,除了音乐,在飞速减少。
后来就连音乐,也减少了。
东永裴在音乐上的嗅觉与创作力远不如权志龙,以前大家一起工作,接触的都是最好的音乐资源,彻夜长谈试错,喝酒聊天互通灵感,勉强还能有一些共同的想法;现如今接触下来,东永裴对他的想法的反应都是:“哦,听起来很有趣,可以试试,但是……感觉这会是个很大的工程,我不是说我不喜欢,我只是现在还没有搞清楚你要做的东西是什么。”
反复向下沟通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权志龙开始不自觉的产生厌烦的感觉,他尽力去排解沟通,但事情没有完成的时候,东永裴关于家庭的需求不得不先给予满足。
……是他不在被东永裴放在第一梯队了。
权志龙一日复一日的,感觉到了。
他死了的话。
东永裴不会埋在他的身边了。
微妙的被抛弃感让权志龙很难受,但他无法排解这种情绪,东永裴的选择又有什么错呢,他又不是不想看到东永裴幸福。
他只是觉得很孤独,也有一些说不出来的委屈。
权志龙不知道怎么应对这种情绪,可能是年纪大了,周围的人都开始成家立业的幸福了,他不自觉的也想要想着这种幸福靠拢。
然后他前所未有的,发现了自己的无能。
说来奇怪,像是他这样的人,二十出头的时候就自信飞扬的说自己能写出传世名曲,自己能改变韩国的歌谣界,鼎盛时期,站在全球的时尚尖端,引领着一代潮流,随便穿什么唱什么都能引起轰动,因此得意洋洋,度过着这样看似无所不能的人生的权志龙,竟然对于如何‘创造幸福的生活’束手无策。
权志龙可以轻松的买下昂贵的礼物,豪华的别墅和名车,在自己家里挂满百万名作与艺术珍品,把自己居住的房子变成像是艺术馆一样的地方。
但是他没有把这里变成‘家’的能力。
他的意思是,普世价值的那种‘家’。
他成为聚会的中心,人群的焦点,狂欢的排队中,他总是占据C位,快乐是随着潮汐将他吞没又席卷而去,露出嶙峋礁石的海水,他漫无目的的在其中游荡,慢吞吞的摆动着自己长长的触手。
钱越赚越多,他的位置越来越高,不知不觉里,人群离他越来越远。
听得见欢呼,却听不见轻声交谈的细语。
“妈妈,我肚子饿。”
权志龙冷不丁被吓一跳,他回过头的时候,手指间的香烟已经快要燃尽,烟灰簌簌的落下,险些烫了他的裤子。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发呆了很久,久到那个贪睡的小孩都睡饱了,八成还在床上赖着喊了他好久没有回答才找了过来。
江留月睡醒了,她穿着短衫短裤的睡衣,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可能是冷气太低了她觉得凉,毯子还挂在脑袋和肩膀上,在地上拖了老远。
她睡眼朦胧的用刚睡醒的沙哑声音撒娇,脚丫一边和毯子做斗争一边朝着他走,权志龙将香烟捻灭,走过去像是抱孩子一样把她抱起来,她就用乱七八糟的头发去蹭他的脸,然后被烟味呛得晃着头打喷嚏。
“诶一股,好脏啊你。”
权志龙顺手抽了纸巾给她擦鼻涕,她吸着鼻子抹了抹,一点也在意他的恶评。
她现在被养得好,人也胖了一些,抱在怀里沉甸甸的,权志龙抱了一会儿就给她放到沙发上,转头去衣帽间给她拿了个披肩。
他从衣帽间出来的时候,看见江留月盘着腿在扒拉零食箱子,整个人都要埋进去了,哗啦哗啦像是一只在刨洞的花枝鼠。
沙发上的抱枕被她踢飞了两只,还有一只垫在她屁股底下,江留月翻到了一包喜欢吃的,便四仰八叉的靠在沙发里打开了电视机,一边啃芒果干一边用遥控器翻找自己想看的综艺。
本来还冷冷的,静静的客厅一下子就变得吵吵嚷嚷的,江留月瞄到了他,赶紧扭着屁股让出一半位置,见权志龙不动,就热情的拍打着自己旁边的位置邀请他坐下。
权志龙坐下之后就变成了新的垫子,这孩子立刻钻到他怀里往他腿上一躺,一只手举高零食袋子让他吃,一边就目不转睛的看起了综艺,时不时笑得浑身都发抖,还要拽着他的胳膊问他:“哥,你看到没有,你看到了吧!太搞笑了!!”
权志龙快要被小孩儿摇散黄了,他嗯嗯敷衍了两声,江留月很不满的皱着眉,拿着遥控器倒退了1分钟强迫他观看高光片段。
她的手腕抓着他的胳膊,头发还没梳理整齐有些因为静电粘在脸颊上,权志龙伸手揉了揉她的耳垂。
他们就着综艺吃了外卖,权志龙切了水果过来,这次换成他躺在江留月的腿上,这是一个闲适的下午,云朵的脚步都变慢了一些,强烈的浓郁的幸福感几乎实质化的勾缠着权志龙的身体,他的耳朵听见江留月的小肚皮里在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食物在被消化,心脏在匀速跳动,肺叶输送氧气,而他在这样的日子里,像是被封存在琥珀中被定格的蜥蜴。
权志龙看着电视上播放的综艺,里面的剧情与他记忆中相差无二,他曾经一个人在家里看,兴高采烈的分享感受和朋友们,他得到过很多有趣的回复,也在网上冲浪看到很多搞笑又抓马的故事。
那些日子仿佛随着综艺的播出被缓慢的覆盖了过去。
江留月胸腔因为大笑而发出的震动透过两个人相贴的身体传递到他的心脏。
权志龙快要忘记上一次因为这种感受而感到惶恐和害怕的时间是什么时候了。
如此平稳的日子堆叠重复,他之前一个人度过的2021年和2022年都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塔伊。”
他轻声叫了一声,手摸了摸怀里的人。
江留月答应了一声回过头,她黑白分明的眸子水汪汪的看着他,脸颊上海粘着一点爆米花的碎屑。
她热乎乎的,身上泛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暖香,像是被阳光反复晒过的棉花娃娃。
只是那么看着,无数爱意与幸福感就从权志龙的心脏开始萌生,他想要亲吻她,也有点想忍不住咬她的脸蛋或者手指,想做恋人之间亲密无间的事儿,也想就这样依偎着她。
他应付不来这种情绪,就忽然之间‘嘭’的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娃娃,然后钻到了江留月的衣领里面,找了个位置,趴在她的胸口。
江留月已经习惯了他这样的撒娇,自己调整好了位置继续看她的综艺,权志龙趴在她的心口好一会儿,她的注意力还是没转移到他身上。
权志龙站在那颗砰砰砰跳动的心脏上,心随念动,在他的视线下,江留月的衣服透明化,皮肤透明化,血管透明化,他直观地看到了那颗心脏。
怦咚怦咚怦咚。
他想起这孩子小时候第一次去录音室,她好紧张啊,握着话筒贴在自己的胸口,杂乱无序的激烈心跳让所有人都大笑起来。
那孩子红着脸窘迫的到处躲,结果一头撞上麦杆,疼得哎哟哎哟,哥哥们笑得太放肆了,她逐渐委屈起来,低着头不做声。
权志龙把人从录音室拉出来看看头,额头撞红了一块,他摸了摸问她疼不疼,小孩儿咬着嘴唇看着他,忽然就绷不住开始掉金豆子。
这下换他的心脏隐约作疼。
不难受,甚至有些爽得头皮发麻。
她委屈巴巴的抽泣着,小手攥着他的衣角,不甚熟练的韩语还带着点奶声奶气的味道。
那么多人,她紧紧地贴着权志龙,明明其他的哥哥都怕他,录音室里的权志龙和魔鬼没有区别,她偏偏只找他来撒娇。
权志龙很想用自己的触手轻轻的戳一下眼前的心脏。
想让这个眼神都不落在自己身上的人,心脏也像是他那样,轻轻地抽痛一下。
但他最后还是忍住了,蜷缩成一团躺在江留月的怀里闭目养神。
隔着衣服、肌肤、血管、骨头和肉。
他像是掉进了江留月的心脏里。
怦咚怦咚怦咚。
权志龙是在和江留月分手之后才意识到自己不能没有她的。
这其实是个很缓慢的过程。
他嘴硬过,挣扎过,试图寻找过新的缘分,然后最后他绝望的发现,他根本无法戒断江留月带来的强烈幸福感。
他认识的所有的人,都无法带来,江留月给他的那种幸福感。
平稳又安心,甜蜜又酸楚,悸动又扭曲……
他需要江留月。
塔伊。
你不知道吧。
在你狠心抛下我,撕碎那封信的时候,我真的恨你。
我太恨你了。
我恨你如此轻蔑的对待我的爱意,恨你践踏我的真心,恨你玩弄、戏耍我,恨你抛下我,恨你没了我还过得如此幸福。
你怎么能没有了我还那么幸福呢塔伊。
……哈。
开玩笑的。
塔伊。
我很清楚。
你这样的孩子,和谁在一起,都会很幸福的。
大家都很爱你,塔伊,你知道多少人因为我们分手的事儿不停的劝说我低头,他们是那么的惧怕我,却还鼓足勇气为你说话,小心翼翼的为你辩解,他们对你的眷恋远超于我。
他们惧怕我,因为我给他们丰厚的利益,他们惧怕你,是因为惧怕你的离开。
塔伊,你知道他们多么的嫉妒我,嫉妒的恨不得要杀我了吗?
当我站在你的身边,漫不经心的揉着你的耳朵,用手指梳理你的头发,故意贴在你的耳边和你窃窃私语的时候,他们就用嫉妒的眼神看着我。
大家都爱你,塔伊,你不知道自己多么的惹人怜爱,你漂亮的脸蛋,柔顺的头发,清脆的声音,关切的眼神,总是不掺假意的为别人流的眼泪……
他们爱你爱得都要疯了,可惜你总是迟钝的感觉不到,哈,这也是自然的,因为大家都爱你,那要这么凸显出爱意的沉重呢?
他们又不像我……塔伊,不像我能这样贴近你的生活,不像我得到了你的爱。
就算把你弄哭了,就算你生气了,就算你委屈了,你也只爱我,看到你对我的偏爱,他们气疯了吧。
可惜你是我的。
你只能是我的。
因为我是最强的那个人。
无条件,我是最有出息,最值得被你选中的人。
你选中了我,塔伊。
所以我得到了幸福。
你选中了我,塔伊……
所以你随时都能把我扔掉。
……我好害怕。
这种幸福感,随时都要被抽走的,随时要被驱逐的,被淘汰的,被拒之门外的恐惧感,无时不刻的折磨着我。
可是你什么都不知道。
好在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可以抛弃我这件事情。
要是让你知道的话,就糟了。
对不起啊,我是个烂人。
塔伊。
被我这样的人盯上,你这样的孩子,我也会觉得不忍,但我真的又忍不住……
在你的身边怎么会那么幸福呢,塔伊?
你总是关切的看着我,坚定的选择我,从不迟疑的信任我,你小小的白白的手掌,总是能拂去我的痛苦,安慰我脆弱的灵魂。
我快要恨死你了,塔伊。
你抛弃了我,那么多年来,我得意洋洋的炫耀着你,那些嫉妒我的人现在都在嘲笑我,他们说你从来没有爱过我,说你放弃了我,说我已经落伍了,说我已经完蛋了,所以你才会选择更好的未来,就这样抛下我走了。
我怎么了。
我好得很,我没有落伍,我有的是魅力,多得是人来爱我!!!
我要证明给你看,我才不是被抛弃的那个……
我才……不是……
“……嗯??怎么了,哥,你做噩梦了?”
江留月眼睛都睁不开,睡前吃了一包泡面的她小脸蛋都肿成小包子了,她咕哝着伸出手摸了摸权志龙的后脑勺,然后敷衍的捋了两把,最后拍了拍权志龙的背。
她哥出了一身冷汗,后背都是湿漉漉的,她摸了两下,嫌弃的蹭到旁边的被子上,嘴里含糊不清的说:“好了好了,没事儿了,我在我在……”
权志龙把人捞到怀里,触手将人密不透风的裹住,江留月睡得昏沉都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只是打着哈欠继续没心没肺的睡觉。
她恬静的睡脸让权志龙狂乱的心跳勉强平复了下来。
……没有。
她没有选别人。
没有金优,也没有什么未婚夫。
都没有。
她才不会不管他,去跟别人幸福呢。
那是独属于他权志龙的幸福,怎么可以给别人呢。
梦游廊说,自己吸食人类的情绪。
他也一样。
没有江留月,他一直都饥肠辘辘。
权志龙意识到所谓的规则之力有些失控,是在片场救下江留月之后的事儿。
这种力量不受控制,他害怕江留月发觉不对劲儿,只好把它具象化成可爱的粉白的小触手。
江留月果然非常喜欢。
这孩子也蛮奇怪的,她怕他冷脸发脾气揍人,却又皮得上天,这种看起来就很邪门的东西,她只觉得可爱得不得了,天天缠着他说想‘摸一摸’。
这滋生的,不该存在于世界上的贪念被rua了又rua,他的情绪反而冷静了许多。
江留月的反应,让权志龙觉得自己不太像是个怪物了。
尽管,这份力量在之后,一直在疯涨。
光团说这是因为他现在一直停留在梦游廊内的原因,梦游廊本身就会放大人的情绪和内心,而他在用这份力量救下江留月之后,潜意识也意识到了这份力量的‘不可或缺’和强大的必要性,所以力量会不断地变强,最终会像是之前跌入2021年房间时那样失控。
权志龙其实对于那段回忆有些模糊,他只记得自己全身都被这种黑色的物质包裹,甚至变成一棵树木一样庞大的怪物。
然后……
他碰见什么了?
权志龙怎么都回忆不起来,他只模糊的记得2014年的自己冰冷的脸庞,记得那孩子和他似乎在争执什么,她软软的小手捧着他的脸,对他说:
“回家吧,哥哥。”
权志龙被忽然尖锐刺痛的耳鸣给扎得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志龙哥,你怎么了?!”
他的不对劲儿被江留月发现,她一回头就看到权志龙面色痛苦的捂着自己的耳朵弯着腰,整个人像是个大虾米一样蜷缩着。
她丢下手里的小黄鸭雪球生产器,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了摇摇欲坠的权志龙,两个人一起倒在了雪地里。
“哥————哥——”
江留月抱着怀里的人冲着旁边大喊,手里端着热咖啡过来的权志龙几乎是立刻就冲了过来,咖啡都洒了也没有管。
两个人连搀带抱的将人架着回了房间,一进入暖融融的烧着篝火的客厅,权志龙身上的雪花就开始融化,惨白脸色也似乎恢复了一些血色。
“怎么了?”
这时候权志龙才腾出空问江留月。
江留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就是喊他一起过来玩,他就忽然倒下了。”
此时他们是在全州的一家私密性极好的露营别墅里,今天起来的时候江留月看到一晚上积雪下得都过膝盖就吵着要去堆雪人打雪仗,年轻的那个自然没有不答应的,立刻联系别墅主人询问了玩雪的道具在哪里。
年长的这个却一直在各种劝阻,一会儿说天气太冷会生病,一会儿说外面在刮风,总之最后干脆独裁的要求江留月今天不许出去。
江留月觉得莫名其妙,对方又不肯说理由,她脾气也上来了,不让玩偏要玩,不仅自己玩,还要鼓捣着另一位‘通情达理’的陪着她一起玩。
两个人出去玩了半个多小时,江留月脸蛋都冻红了,手都麻了还不愿意进来,她哥怕她真的生病了,就进来给她泡热咖啡。
本来说什么都不肯出去的人,却在看到他独自回来的时候,应激的跳了起来:“你怎么能把她一个人丢在那!!”
吼完了他就急匆匆的跑出去,找到了江留月才松了口气,江留月见他来找,赶紧就坡下驴喊他一起来玩,就出现了对方忽然倒下的一幕。
这会儿躺在当天上的人脸色苍白,江留月跪坐在旁边忧心如焚,另一位不知道是真吃醋还是想转移江留月的注意力,阴阳怪气道:
“看来我这两年要好好保养身体,不然怎么会出去吹了一下风就直接倒下了呢。”
江留月掐了他一把,让他闭嘴。
被掐的那位这下委屈坏了,立刻道:“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塔伊!?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从我定下这个别墅开始他就一直在阻挠我们相见,哈,我看八成是嫉妒我的能力,害怕被我骗到这里搞个什么巫师把他收服了吧!”
江留月用手摸了摸权志龙的额头,瞪了他一眼:“你对自己都不能成熟点吗,哥?”
“我很成熟的。”
权志龙咕哝了一句,看江留月的表情再嘴硬就要挨打了,急忙一骨碌爬起来:“好了好了,我去找找医药箱,也不知道他这种吃药有没有用……”
是啊。
眼前这个脸色苍白的人并不是真正的人类,他像是一抹幽魂,之前被刀给割伤也很快就痊愈了,为什么会毫无征兆的倒下?
江留月的心里堵得难受,手放在权志龙的额头上,不知道是她的手一直在玩雪太冷了还是怎么,她只觉得她哥的额头烫得吓人。
“……塔伊。”
好在片刻之后,权志龙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他抬起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江留月的神经依然在紧绷,她小心翼翼的开口:“志龙哥,你怎么样了?你有没有好一点?”
‘志龙哥,志龙哥,你不要死啊志龙哥。’
权志龙的耳边,却传来更为稚气的哭泣。
是他高烧到快要40°还来练习室训练,结果这讨厌的小孩一支舞练了一周还僵硬得要命,权志龙指点她,她还小声嘟囔什么,给权志龙气得正要打人,却因为晕眩而直接倒在了地上。
丢人的感觉与身体的痛楚让权志龙当时就闭着眼睛到抽冷气,结果江留月像是小牛犊一样撞上来,抓着他吓得哇哇大叫。
“……死不了,酱得利,你吵死了。”
他喃喃的回了一句。
“哥?”
眼前模糊的景象变得清晰,权志龙看见了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他混沌的思绪这才清晰了一些,他不由自主的嗤笑了一声,抬起手摸了摸江留月的那被雪水打湿的头发:
“会感冒的,塔伊。”
他这话一说,江留月就委屈的瘪起了嘴:“呜……对不起哥哥,我不知道你不舒服,我不去玩了,我就在这陪着你。”
“跟你没关系。”
权志龙愣了一下,然后摆了摆手:“我没事儿,我只是……”
只是梦游廊里那个家伙阴魂不散一直在他耳朵里叫叫叫个没完,因为实在是太心烦了,权志龙索性短暂的放进去两条触手去和祂‘沟通’一番。
光团很怕权志龙的触手,那是一种近乎恐惧的躲闪,每次放进来触手,祂就怪叫着瞬间逃窜消失。
但这次祂反应比较迟钝,因此被触手直接来了个对穿,像是蒲公英一样一下子就散了。
好一会儿祂才凝聚起自己的身体,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像是被踩坏的小狗一样发出尖锐的嚎叫:“讨厌你——讨厌你——你这个混蛋———有什么了不起的!!!!!”
“当神啊!!我让你当神又不是让你出家当和尚!!!”
“我都求了你快一年了!!你都不答应!你也不进门!你连一点点希望都不给我!”
“你还打我!你揪我!!!你这坏人!!!!”
吼完了之后,光球的情绪似乎崩溃了,祂又开始疯狂到处乱窜,一边乱窜一边掉毛,发出凄厉的嚎叫:“我好饿我好饿好饿好饿好饿!!!!”
“啊,吃一口……不行……我要忍住……不行……吃一口……啊啊啊啊啊啊啊可恶的人类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祂可能真的被权志龙这次的‘对穿’整得受不了了,在梦游廊里反复疯狂窜动,然后一次次攻击权志龙的‘触手’。
所谓的‘触手’,可以理解为权志龙精神的具象化,陡然之间被爆冲攻击,权志龙脑子都空白了一下,眼前闪过无数个画面,最后以耳鸣作为结尾,一切都变成黑暗。
江留月不知道他身上发生的一切,不管权志龙怎么说,她都为自己任性的争吵和去玩雪的事情感到了自责,小孩儿人都蔫了,吃了饭就守在他旁边,也不看电视不玩手机,就是趴在她哥的大腿上玩她哥的手指头,一会拉着权志龙的手摸摸自己的脸,一会儿煞有介事的把手指放在她哥手腕上听脉象,秀气的柳叶眉皱成一团,看起来像个小苦瓜。
小苦瓜情绪低迷,直到睡觉的时候都攥着哥哥的手不放,另外一个再吃醋也没有用,她就是紧紧地缠着权志龙。
“你答应我,要到那一天才走。”
她不无担忧的看着她哥:“这是不是会影响到你的身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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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因为觉得亏欠我,所以在强撑?”
“真没有。”权志龙再三保证:“我现在已经好了,我只是……”
他顿了一下:
“我只是不喜欢这里,可能这里磁场对我来说不太合,所以让我状态不对劲儿,如果你真的担心的话,我们明天就回首尔去好不好?”
“……磁场?”
江留月半信半疑的看着他,但确实也没有别的解释,毕竟眼前这位真的不是‘人类’。
她又有点紧张:“这个影响很大吗?我们要不要连夜出发?反正我们是自驾……”
“不行!!!!”
权志龙的反应比她还要大,几乎是立刻呵斥:“这么冷的天,还在下雪,你怎么能开车!?”
江留月被他的反应吓得一个哆嗦,下意识嗫嚅道:“我、我可以和志龙哥换着开……”
权志龙:“……”
他愣了一下才意识到,江留月说得是2022年的自己。
在某个瞬间,他真的动摇了一瞬,但最后,他还是选择了更安全稳妥的方式:“不,我现在好很多了,我们明天回去就够了。”
江留月没有再坚持,只是脸上的表情一直很忧虑,她好久没有这样明显的外露过负面情绪,权志龙哄了一会儿才让她勉强同意明天睡醒了就出发。
为了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江留月很快打起精神去收拾行李,他们本来要在这里待好几天,东西带得不少,这会儿收拾起来也需要时间。
权志龙在露台抽烟,抽了半根,打火机被人拿起来啪的一声点燃,然后是烟草燃烧的嘶嘶声。
他回过头,看见了更为锐利张扬的自己,眯着眼睛,不悦的看着他。
“……你最好不是什么争宠的把戏。”
年轻的那位很明显烦得要命:“我策划了一两个月,结果待了一天就走,搞得我给塔伊的惊喜都没了。”
“……什么惊喜?”
权志龙眉毛一挑。
“也没什么,就是我把这栋别墅买下来了,后面有个花房,花房外面有一小块地,我都请了专人打理,从别墅这里往下走,有个不大的山可以玩,认识的朋友在这里养了梅花鹿,她应该会喜欢,哦,还有……”
他弹了弹烟灰,本来倦怠的语气陡然带了点笑意:
“山底下有条小溪流,她不是最喜欢摸鱼抓虾了?听说还可以冰钓,本来我想着明天带她去玩个新鲜的。”
“现在想一下明天,我的耳朵都开始被她吵得痛了。”
江留月很喜欢露营和爬山,也很喜欢采摘、钓鱼,权志龙比她娇气,怕晒怕热又不爱玩这种不刺激的东西,以前一起去农庄玩,他大多和其他男生一起去玩水上项目,江留月就跟在姨母屁股后头在菜园果园里瞎捣鼓。
她总是玩的一身泥,晒得脸蛋发红,晚上贴好几张面膜补救,紧张兮兮的跑过来让她哥看看有没有晒出分区,头发丝上还沾着点泥巴。
她哥有洁癖,一边叹气一边骂她一边用湿巾给她擦,她刚开始还顶嘴,直到她哥从她脑袋瓜上摘下来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泥巴块,她哥这时候才开始觉得不妙,给小孩儿拎起来检查,发现简直是钻过炕洞的猫,就那张脸蛋还算干净。
最后江留月被哥哥拎到浴室里像是洗小狗一样洗,莲蓬头冲到身上,脚底下出来的水都是泥汤,邋遢小狗被她哥抹上沐浴露搓得掉层皮,嗷呜嗷呜的叫得她哥心里头烦死了,呵斥她说以后不带她来玩。
江留月年纪小,哥哥说什么都当真,忧心忡忡的以为真的不带她玩,怂怂的生气,窝囊的抹泪,结果她哥不心疼,反而故意逗她吓唬她,给她整的哇哇大哭了,才心满意足的用爽到的表情哄她,许诺她下次还来,一定来。
“你就不能让她多高兴两天吗?”
带点抱怨的话语把权志龙从回忆里拉回来。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手指蜷缩着扣着桌子边缘,指节用力到发白的程度。
好一会儿,他说:“我其实没什么事儿了,明天起来,我们留下来多玩两天。”
他顿了顿:
“下雪了,路很滑,这两天我们不要动车了。”
“……哈?”
“车钥匙,我来保管。”
话音刚落,一把车钥匙就从外套口袋凌空飞出来,然后一把被人攥住,权志龙摩挲着有些冰冷的钥匙,将它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秀什么秀,过两年我也会!”
感觉被挑衅的小龙龇牙咧嘴,愤愤不平。
过两年……吗。
听起来又漫长,又短暂。
江留月似乎被今天这一出给吓到了,晚上睡不安稳不说还做了噩梦,迷迷瞪瞪起来就抓住身边的人,先是摸手又是摸额头,她哥怎么保证都不行,她就是觉得心慌,最后她哼哼唧唧的求了半天,她哥也是没招,嘭的一声变成小人。
江留月就跟藏宝贝一样将他塞到自己的胸口,摸了又摸才闭上了眼。
她睡不稳,呼吸一直是凌乱破碎的,看起来就是心绪不宁。
这个别墅的保暖没有那么好,江留月翻来翻去可能真要感冒,而且这孩子以前就是如果心思重还会发烧或者肠胃应激,这下发愁的人成了权志龙。
他思索了一会儿还是变了回来,变回了江留月就开始闹,敢情根本就没睡着,她抓着他的手让他变回来。
“我要抱着,我要抱着睡,哥哥抱——”
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小孩儿被哥哥严严实实的拢在了怀里,一只手摸着她哥的脸一只手攥着哥哥的衣角,还要趴在他心口听了一会儿心跳,人是老实了,但眼珠子在眼皮子底下一个劲儿滴溜溜的转。
“还不睡?”
权志龙无奈的问。
“哥哥。”
怀里的小孩睁开眼,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泛着水光,即使在黑夜中也是亮晶晶的。
她支支吾吾了一会儿说:“对不起……我、我以为你是吃醋才不愿意来……我应该好好听你说话,不应该通告结束就自己抢先飞到首尔……我不是故意气你的……你不要难受了,好不好?”
“我没有难受。”
权志龙的喉结微微滑动,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稳:
“塔伊,你没做错什么,哥哥也没有难受。”
江留月明显不信,咬着嘴唇还想说什么:“可、可是这里对你不好……磁场对你不好……”
这孩子的心思总是这样重。
明明没有做错什么。
没有什么磁场。
也就是这样的小孩,才会说什么都傻乎乎的信。
权志龙发出轻轻的叹息,他手指微动,触手变成极细极细的一根针,缓慢的探入江留月的耳朵,然后江留月紧绷的身体很快松弛下来,眼神也变得茫然,很快睫毛垂下,闭上了双眼。她像是被云雾包裹,脑子也被泡到温水里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能闻到抱着她的人身上那熟悉的香味。
“抱歉……用了这种办法,是哥不好。”
但权志龙真的不知道要如何解释所谓的‘磁场’。
江留月可算是睡着了。
权志龙却忧思重重,直到天色变亮,他才小心的活动了一下发麻的手臂,把怀里的人严严实实的掖进了被子里。
起来之后他又不放心,想了又想,把另外一个人挖了过来。
“我出去一趟。”
权志龙看着那张和自己如出一辙的脸庞,不知道为何,说话的时候尾音都有些微微颤抖:“塔伊就交给你了。”
“……你去哪里?”
年轻的那位下意识的问道。
“我去清理路上的冰。”
权志龙伸出手摸了一把江留月的脸,他有些眷恋她脸颊的温度,因此勾了勾手指:“吃了饭我们不回去,带她去冰钓。”
“让她多睡会儿吧,睡饱了才有力气玩。”
权志龙从仓库里拿了铁锹朝着外面的路走去,山路蜿蜒而曲折,道路宽度勉强让两台车互相错开,他站在别墅门口看着一片肃杀苍茫的景象,呼出一口又一口的白雾。
昨天晚上温度不算太低,冰块没有经过人和车辆的碾压疏松而易碎,权志龙拿着铁锹,很快清理出一条可以让一个人通行的小路。
光团今天也在喋喋不休,在他的脑袋里一直叫,叫,叫。
权志龙是个高敏感人,对声音的敏锐度极高,这种程度的尖叫对他来说是一种精神上的极度折磨,甚至比耳鸣还要烦人。
他将铁锹放回位置,脚下踩着咯吱咯吱的积雪。
从仓库走到大门,需要经过一片荒地,大概就是昨天说的给江留月留着种菜的地方,权志龙在这里驻足的时候,视线不可避免的从荒地穿过,落在不远处在山林间若隐若现的道路上。
他的视力因为特殊力量变得极佳,以至于可以看到山路转弯处的电线杆,看到贴在护栏上的广告纸。
权志龙在这里看着,这一次,他的记忆没有被覆盖,而是两幅画面,整齐的排列在他的面前。
是2025年,江留月的第四次手术失败,她没有醒过来,医生劝他放弃,他的情绪全面失控,在医生办公室里再也控制不住的砸得资料纸张满天飞。
那天,交通部门也来找他,提交了江留月事故的资料,他需要签字,于是得一页一页的强迫自己去确认信息。
权志龙一直以自己的聪明和超强的记忆力为傲。
但他恨自己那天看到的每一个字。
‘……车辆因为路面结冰打滑失控,在经过弯道的时候撞上电线杆……’
‘车玻璃因激烈撞击粉碎,驾驶座的安全气囊弹开,座椅变形……’
‘因为时值新年……值班电话繁忙……山区信号差……’
‘救援人员在事故后40分钟才接到电话,电话是由汽车安全部分后台受到撞击后引发警报,由工作人员报警,并根据GPS信号确认位置……’
‘事故中巨大冲击……失去行动能力……手机无信号……’
‘根据现场痕迹……曾经试图用手去抓住什么……可能是手机……也可能是寒冷和失血导致了幻觉……’
权志龙记住了每个字。
包括事故发生时,栏杆上的广告纸上,印着一家汤面店的外卖电话。
这条路是从木浦返回首尔的道路之一,根据推测,江留月在木浦参加完婚礼之后,连夜驾车从木浦返回首尔,当时大雪漫天,高速停止运行,她转而开上了这条蜿蜒的山路,走向了命运的拐点……
【温暖健康 徐奶奶汤面】
权志龙撕下了那张广告纸,然后将它撕成碎片,随手一扬,看着彩色的广告纸纷纷扬扬落入山谷之间。
这样一来,这张广告纸在两年后,就不会完全褪色的、黏糊糊的,像是一张疮疤一样贴在栏杆上了。
现场照片里,少了一张。
再少一张。
改变一点。
再改变一点。
……会变的。
虽然很微妙,很缓慢,但是……会变的。
起风了,蓬松的雪被吹起来,权志龙眯着眼睛,眼前的一切都变得白茫茫。
‘来当神吧。’
‘来当神明吧,不甘寂寞的人。’
‘来当无所不能的神明吧,权志龙。’
耳朵里的声音没有停止。
权志龙的脚踩在雪地上的咯吱咯吱的声音,他完全听不见。
‘你在犹豫什么呢。’
‘你喜欢这种生活,无所不能、华丽灿烂、万人推崇……你难道不想当神吗?’
‘你可以改变这一切,结束这一切……’
无数次回溯时间?
无数次试错作弊重来?
“不用了。”
权志龙吐出一口气,他想自己得快点回去了,昨天因为担忧他,那孩子都没怎么吃饭,今天就下厨来安慰她一下吧……虽然他只煮得好泡面。
但那孩子吃的很好,泡面也很满足,放一点香肠和荷包蛋就更快乐了,一边说哎呀汤太咸了我会肿的一边超绝不经意的低头猛喝一大口。
她眯着眼睛舔嘴巴的样子真的很可爱。
看着可爱的她。
我真的很幸福。
“我不回去当什么神。”
“你搞错对象了。”
“幸福的人,是不会想要成为神的。”
耳朵里的吵闹忽然暂停了。
世界变得极为安静。
权志龙甚至听到了雪簌簌落下的声音,还有脚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声音。
他停下脚步,为这难得的寂静松了口气,呼吸了一口凛冽的冷空气,鼻腔和嘴里都传来些许血腥味。
咯吱咯吱。
脚步声,为什么还在?
权志龙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太迟了,他无法转身,只能失去平衡,重重的倒在地上。
耳朵里有声音:
“……那么,权志龙,请你告诉我。”
“你现在……”
权志龙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一柄卷轴,像是一把利剑,从他的背后刺入了他的身体。
他很熟悉这卷轴,第一次看到它的时候,是明烛从柜子里拿出来的。
她说,这是一件,可以修正错误,弥补遗憾,了却残愿的神器。
不是纸,不是木,不会朽坏,千秋万代。
被欲望滋养,被不甘召唤,被写满遗憾。
“还觉得幸福吗?”
卷轴飞速的分裂出无数黑色的触手,贪婪的吞噬着权志龙胸口的血肉,从跳动的心脏到坚硬的骨骼,从满是刺青的皮肤到饱满的血肉,灭顶的疼痛与窒息感中,权志龙感觉到自己的灵魂被强行抽出身体,然后迅速被切割、啃咬、分食。
他的意识在飞速消失,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声音。
人好像总是在遭遇苦难和不幸的时候才会想到神明。
神。
求求您。
求您怜悯、求您宽恕、求您恩赐,求您实现我的愿望。
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请、请实现我的愿望。”
跪坐在雪地里的金优面如金纸,他手里紧紧地握着染满了鲜血的卷轴,看着在这个瞬间,凭空出现在面前的,满身是血的男人,声音颤抖的呢喃:
“神、神啊,您让我做的事情,我都做了……请、请您实现我的愿望……”
神……?
谁是神呢?
权志龙意识模糊,耳鸣让他听不见别的什么,眼前飞速的掠过无数碎片,他又看到了江留月那张带着泪痕的脸。
别哭啊,塔伊,发生什么了?
你这孩子……要跟哥哥说啊,不管发生了什么,哥哥都帮你解决,毕竟,你哥可是无所不能的G-Dragon啊。
‘哥哥,你还记得你的愿望是什么吗?’
记得。
‘塔伊,你怎么会有……’
‘那么多的眼泪?’
看来。
是我又让你伤心了。
抱歉。
我心爱的……
和你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我都很幸福。
“乖乖……”
“别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