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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摄政王他不想洗白》 第161章
谢玹正在料理着沈长青谋反一事, 所以谢瑆便急匆匆地乔装打扮赶到了宣凤岐的府邸。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真的很怕宣凤岐忽然死掉。
以前他的那些玩具死去的时候,他会想……真可惜啊, 怎么就死了呢,看来只能找下一个了。可是轮到宣凤岐的时候,他的心里却慌乱无比,不知道从何时起他竟然有了想把宣凤岐留在自己身边一辈子的想法。
宣凤岐看到来者之后眼前才逐渐恢复了一点清明,他见到神医谷的老谷主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还在梦境里昏迷不醒, 可是当那名老者将手搭在他的脉上的时候,他才惊觉这真的是现实。
谢瑆见到他搭脉有一会儿后才有有些不耐烦地问道:“他到底怎么样了?”
老人听到之后眼中满都是震惊与悲愤, 他咬牙切齿地回答道:“他因伤心而五内郁结, 再加上过度刺激导致身上的毒药发作,若想留住性命日后必得小心养护,不可大喜大悲。”
谢瑆听到之后朝着他挥了挥手:“好了,你先下去吧,我单独跟他说几句话。”
老人眼中闪烁着悲愤无比的泪光, 只是他还是移步走开将位置让给了那个男人。
谢瑆走到宣凤岐的床前伸出手来温柔地抚摸着宣凤岐苍白的脸颊,“这次为什么病的这样重?”
宣凤岐的目光只是呆滞着看着前方并不作答。谢瑆见状迫使他的脸转过来看着自己,“说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宣凤岐此刻眼神空洞,他语气冰冷道:“我打算杀掉谢玹了。”
谢瑆听到这话后反而有些慌了, 他跟宣凤岐部署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杀掉谢玹, 可是当他看到宣凤岐用这种僵硬的表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反而心里越发不安起来。
他愣了片刻后又接着道:“这个不着急,皇兄刚料理完了沈长青的事, 如果我们现在行事会引起他的注意,落稍有不慎就会落的满盘皆输。”
宣凤岐没有一丝神采的眼神望着谢瑆:“怎么难道你信不过我吗?”
谢瑆还是第一次被他这般盯着质问,他张了张嘴沉吟了片刻, 最后才道:“不是……”
宣凤岐抬起头来继续道:“谢玹那里我会想办法拖住他的,你只需要让你的私兵在谢玹死后支持我便可。这段时间我会想办法让他乖乖把另外半块兵符交给我,你要做的就是封锁消息,别让关外的那些人回来。”
谢瑆听到他这番话后低下头思考了许久……很显然宣凤岐能够说出这些早就经过了深思熟虑的,他原本早就想那么做的。宣凤岐真的在一点点脱离他的掌控,他感觉好像再也抓不住宣凤岐了。
谢瑆点了一下头:“我会照着你的说的去办。”
宣凤岐点头之后再也没有跟他说过任何一句话。谢瑆不知道为什么,当他看到宣凤岐那双黯淡无光的眼睛的时候心里又漫上那种刺痛感,他看着宣凤岐像是抱怨似的说:“我听说你重病不起,特意千里迢迢赶来看你,我为了进玄都日夜兼程,跑死了两匹马,你就没有别的想对我说的吗?”
他的眼神终于从一开始高高在上变成像这样惶恐不安了。
宣凤岐轻轻摇了摇头:“没有了,你去做你应该做的事吧。”
就当宣凤岐的头偏过去的时候,谢瑆忽然觉得自己的心里空了一块似的,他想要抓住宣凤岐,可是他却发现他的手里空空如也,就好像他从未抓住过这个人一样。
宣凤岐这个时候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谢瑆还是静静地坐在他的床前盯着他的脸看。
他试图想从宣凤岐脸上看出一丝不一样的表情,可是宣凤岐仍然是那样木然地看着着前方。他感觉到一种窒息的痛楚,随后他起身准备离去,而就在此刻宣凤岐却叫住了他,“等一下。”
谢瑆失望的眼睛中忽然燃起了一丝光亮,他转头看向宣凤岐,“你想要我做什么?”
宣凤岐开口道:“你抓了神医谷不少弟子吧?”
谢瑆听到他这样问后脸上的表情瞬间就阴沉下去:“是啊,难道你想替他们求情?”
宣凤岐继续道:“放了他们吧,反正你想得到的都得到了不是吗?”
谢瑆此刻忽然嗤笑出声,他忽地走近宣凤岐:“我不是说过让你舍弃你那毫无用处的善心吗,怎么,你没记住?”
宣凤岐像以前那般回答谢瑆。他冷漠的眼神望着谢瑆,“所以呢,你放不放人?”
宣凤岐那种像看仇人似的眼神深深地刺痛了他,这种眼神只有宣凤岐看谢玹的时候才有的……为什么?
为什么宣凤岐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
谢瑆想不明白。他明明对宣凤岐已经够好了,宣凤岐甚至得到了之前那些人从来都没有得到过的待遇,可是他为什么就是驯服不了宣凤岐呢?
他不想看到宣凤岐用这种眼神看他。
他心里有种难言的酸涩,是他从未感觉到过的,那么令人惶恐。
谢瑆慌乱的目光转移到旁边,他转身离开的时候留下了一句:“我会如你所愿的。”
这次宣凤岐什么都没说,也没有求谢瑆,而谢瑆却心甘情愿地去满足他的要求。
……
谢瑆离开之后,宣凤岐微动了一下手指,他连忙命人将老人请了进来,老谷主看到宣凤岐之后竟然一下没忍住泪洒当场,他连忙上前:“孩子啊,你受苦了。”
宣凤岐看到老人后神智才恢复了一丝清白,他摇了摇头:“没有,只是神医谷最近可能会不太平,为了保险起见,晚辈建议前辈带领弟子们暂时先到外面避一段时间,自然我也会派一支队伍去保护你们的安全。”
老人听到后摇了摇头:“我老头子都一把年纪了,就算逃出去又能活几天?只是你……你身上为何会有透骨香的毒,你可知道这种毒是会要了你的命啊……”
宣凤岐听到他这样说后轻声安慰着:“没关系的。前辈,我跟你说个故事吧,我曾经梦见到过我以前生活在一个平和的时代,那里人人平等没有君臣没有帝王,无论是用何种理由的杀人者是会付出代价……”他一边说着一边颤巍巍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我知道无论用什么样的方式去复仇都是要偿命的,所以当我选择走上这条道路的时候我的双手就已经沾满鲜血了,所以我回不了头了……”
“这个时代本来就是残酷的,只是因为我一句话皇帝就灭了沈家满门,就连那么小的孩子都没有放过……是我的错。谢玹才是杀害我全族的始作俑者,而沈长青不过是听从君命的士卒,是我……是我的错。”
他说的话太过令人惊骇,就连老人都露出了震惊不解的表情。
宣凤岐随后朝着他露出了一个微笑:“所以,我会在做完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后,自己下地狱。”
老人看到他这辛酸无比的苦涩的笑容的话沉下头来不再言语。
老者在他面前沉默不语坐了许久,只是他离开时递给了宣凤岐一个药瓶,“这里面有一颗药,吃下去人就不会有任何痛苦的离开这个世上,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孩子,我希望你能摆脱这种痛苦。”
宣凤岐伸出双手接过了那瓶毒药,他此刻起身下床朝着老人行了一个大礼,“多谢前辈。”
……
几日后谢玹在上朝的时候忽然吐血了,之后他便卧病在床再也无心政事。其实早在很久以前他就觉得自己的身子有些不对劲了,可是宫中的太医都说他身体无碍,他虽有疑虑但到底也没放在心上。
宣凤岐在谢玹还未病重的时候就一直在他的身边帮着他处理朝政,谢玹没有子嗣,他那两位有血缘关系的弟弟此刻又不在玄都,况且他最不喜欢自己手中的权力分到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身上,于是谢玹这一病监国的重任就自然而然落到了宣凤岐身上。
谢玹以前是最不怕死的,可是真的快要死的时候,他却心生畏惧了。
地下多冷啊,要是只他一个人躺在冷冰冰的棺椁里一定很可怕。他又改变了当初的想法,他想自己死时要宣凤岐陪着他一起去,他要把皇后的梓宫留给宣凤岐,他们要生同衾死同穴。
谢玹在想这件事后又动怒了——因为刚才忽然有一个贱奴在盯着宣凤岐看,所以他大怒要剜掉那个贱奴的眼睛。不过在那之后寝宫里好像又着火了……他的记忆逐渐错乱起来了。
在谢玹又一次意识模糊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了宣凤岐那种柔情似水的声音,宣凤岐扶着他缓缓起身,“陛下,该喝药了。”
谢玹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宣凤岐那张无比明艳的容颜,只是这美人近日来为国事操劳,脸色有些苍白就连人都消瘦了许多。但谢玹却最爱宣凤岐这副弱柳扶风的样子,他看到宣凤岐的那张脸就不禁心生欢喜,他笑着喝下了宣凤岐一勺一勺喂给他的药。
之后,他握住了宣凤岐那双漂亮白皙的手,“凤岐,我恐怕要不久于人世了,我走后恐怕就再无人护着你了,不如你跟着我一同去了,我愿以皇后之礼与你一同合葬……咱们生同衾死同穴,等到来世我们再做一对恩爱夫妻好不好?”
宣凤岐听到之后脸上又继续那温柔如刀的笑容:“陛下说笑了,我是陛下的臣子,又怎么能与陛下同穴而眠呢,陛下福泽绵长过一些时日肯定会好的。”
谢玹听到宣凤岐说完这些话便知道自己一直宠爱的清高美人竟然也会怕死,宣凤岐不愿意跟他一起上路。他压下了眼中的那一丝阴鸷笑着对宣凤岐说道:“是啊爱卿,等到过些时日我病好后,我要再带着爱卿一起微服巡游。”
宣凤岐将他喝空的药碗放到了一旁:“好啊,我等着陛下。”
……
谢玹不甘心宣凤岐不是在用性命爱他,所以他打算立一道遗诏,无论他的病是否能好,他死后都要宣凤岐陪着一起合葬。
谢玹是何等有心机的人,他自从第一次见到宣凤岐的时候就开始怀疑宣凤岐接近他都是有预谋的,只是他查来查去都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他想他是真的喜欢宣凤岐的,即使宣凤岐的心不在他的身边,他的人在自己身边也是好的。
在那之后的几日里,玄都城狂风大作电闪雷鸣,萧瑟的秋风卷着枯萎的残叶在昏黄的天空中飞舞着。
谢玹开始每天都吐血了,到最后因为心悸而卧床不起了。太医都说他是因太过操劳国事才病的这么重的,只是在这段时日里,宣凤岐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即使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可是当他清醒过来看到宣凤岐后便觉得自己的身子没那么差了。
这段时间他还梦魇得厉害,他总是梦见刚被他灭的沈家满门来朝他追魂索命。可是以前他杀过那么多人,他是皇帝有龙气加身,这世上的妖魔鬼怪怎奈何的了他,但这次他真的害怕了,那些冤魂的声音整天在他的耳边嗡嗡响个不停,他已经开始有些厌烦了。
不过好在有宣凤岐每天守在他的身边,他便能感稍许慰藉。
他依稀记得自己好像跟宣凤岐翻云覆雨过许多次,可是那些经历却又那么遥远而又模糊,每次他都是醒过来后看到比他更早醒过来的宣凤岐站在他旁边一脸柔情蜜意地看着他。
这次他想清醒的时候去接近宣凤岐,于是当宣凤岐扶额睡在他的旁边的时候,他想下床将宣凤岐抱到床上。只是他病了多日,身上总是力不从心,他的双手触碰到宣凤岐的腰身的时候,宣凤岐便醒过来看着他,“陛下这是干什么?”
宣凤岐的眼神不再是那种眼含温柔的样子了,他看到宣凤岐那满含警惕的眼神后愣了一下,随后他渴求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宣凤岐,“凤岐,我已经听了你的话杀了沈长青的满门了,春宵苦短我们不如在此就寝吧?”
宣凤岐听到他这句话后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为了我?陛下莫不是还没睡醒?”
谢玹从未见过他露出这种鄙夷不屑的表情,他的怒意瞬间被激起来,“爱卿这是何意?”
宣凤岐笑够了之后冷漠地盯着他:“你灭沈长青满门是因为你也怀疑他会拥兵自重,因为他的名声可比这个只会宠爱我这样的亡国祸水的昏君要好许多了。所以你自导自演给沈家安上了这么一个谋反的罪名。”
他说完后抬起头来便看着外面的浓稠的夜色,今夜无月无星只有狂风一片。
谢玹被他激怒:“放肆!宣凤岐你别以为仗着孤宠爱你,你就如此不知尊卑!”
宣凤岐此刻像一只索命的艳鬼逐渐朝着谢玹靠近:“我记得陛下应该不是第一次干灭门这件事了吧,比如扬州城里的世族宣世珣一家,你当初可是连他们家周围的街坊四邻都杀了呢,你这会儿怎么怕了呢?”
谢玹听到他这番话蓦的睁大了双眼……世家,扬州,宣世珣还有宣凤岐,这一切全都连了起来!怪不得他怎么查都查不到宣凤岐一点把柄,原来他竟然是自己十年前下令诛杀满门的宣氏族人。
谢玹怒上心头猝不及防吐出一口鲜血来,宣凤岐一点又一点走到了他的面前,“看来您都想起来了。”
谢玹双目圆睁地看着他:“所……所以你来到我身边就是为了报仇?”
宣凤岐点了一下头:“没错,你还不知道你的身子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差的吧?我乃宣氏子孙,又怎么会委身仇人,陛下对那些药还真的是情有独钟呢。你知道你为什么后妃那么多却从未有子嗣吗,你还记得自己有一个胆小的弟弟吧,在很多年前他们就已经对你下过手了,所以你合该断子绝孙。”
谢玹被气得一口气梗在心头,他怒骂道:“贱人!你们这一群贱人!来人,孤要将你五马分尸!”
宣凤岐蹲下身来看着他:“陛下没觉得今晚宫中静悄悄的吗?哦……陛下恐怕是忘了,您在上个月就让我监国了呢,这满皇城现在都是我的人了,而今晚你只有一个结局——龙驭殡天。”
谢玹因为喘不过气来眼球凸起,他颤抖的手指着宣凤岐:“贱人,你……你一定不得好死……”
宣凤岐丝毫未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他居高临下看着倒在地上濒死的谢玹:“自古以来成王败寇,而现在不得好的人是谁呢?”
“我……我要杀了你,我……”
宣凤岐笑着转身:“陛下还是安心去吧,我会好好继承您的江山,会让你们谢家子孙跟我宣氏一样无后而终。”
他给谢玹喂下七日追魂散的时候就一直在等待着这天,为了避免出现差池,这七天一步也没离开过这里。
终于,他的仇人终于死了。
随着他脚步的走远,男人逐渐失去了挣扎了力气,最后死不瞑目地躺在了地上咽了气。
宣凤岐迈出门槛时抬起头来用他那双黯然失色的眼睛望向昏沉阴暗的天空。
结束了——
终于一切都结束了。
清晨的第一丝朝阳照进宫门时,皇城里响起了丧钟——皇帝驾崩了。
第162章
“咳咳咳……”宣凤岐被人从水中捞出来后剧烈咳嗽着, 他蒙着水汽的眼睛刚睁开就看到了谢瑆因为极度愤怒而扭曲的脸。
谢瑆再也没有当年那种一切好像都在他掌握之中胜券在握的姿态了,他无比愤懑地捏起了宣凤岐的下巴,“凤岐啊, 你还真是好样的,竟然能把我逼到这种地步,你知道我这些年一直都在找机会把你带到我身边的吗,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毁了这天下吗,怎么你偏偏反悔了, 还扶持那个小兔崽子上位,啊?”
宣凤岐的下巴被谢瑆捏得生疼, 当他再次看向谢瑆的时候嘲讽似的笑了一下, “想把我带到你身边……咳咳,别做梦了!这些年接二连三接近我的刺客都是你派来的吧,你甚至还想毒杀陛下,你最后的目标不是毁了大周的江山,而是登上大周的皇位吧?”
谢瑆听到说这番话后忽然双目圆睁:“不是的!不是的——我让那些人过去是为了把你带回来!”说完他便上前一步想要抱宣凤岐, 而宣凤岐却拼尽全力躲开了他。
这个人真的是虚伪恶心透了!他曾经说过谢瑆跟谢玹都是一样自私自利的人,所以他对谢氏亮兄弟一点好感都没有,只要谢瑆一靠近他,他就会想起以前那些不堪痛苦的记忆。
谢瑆看到他躲开自己后,双臂就这样停滞在空中,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盯着宣凤岐, “凤岐,你变了, 你以前没有这么心狠的,我真的没有想过杀你,是我派去的人办事不力才会伤到你, 我发誓我绝对没有想过要伤害过你……所以,你过来好吗?”
宣凤岐拖着自己虚弱的身子又往旁边走了几步,他眼中的厌恶丝毫不加以掩饰,“我只要一想到以前为了报仇而与你在一起的时日便觉得恶心至极,你为了一己之私引得北召人偷袭边境害得衡城上下所有的百姓将士惨死其中,你真的是个恶魔!”
谢瑆听到这话后蓦的睁大双眼,他不再循循善诱,而是一个箭步冲到宣凤岐面前一把掐住了他的脖颈,“不对不对——你不是说过要跟我一起毁了大周的吗?要不是你到最后断了我的路,我又怎么舍得将你毒杀我皇兄的消息放出去?凤岐,反正现在你也无力回天了,我已经打点好了一切,我们现在就离开这个地方好不好?我答应你以后我会学着好好去爱你,自从你走后我才知道你对我有多么重要,我八年前听到你薨世的消息后多么想立刻赶到玄都去看你,我甚至想跟你一起去了……”
说完他便嚎啕大哭起来。
宣凤岐听到谢瑆说出“爱”这个字不由得讥笑了一番,“你永远只会用最卑劣的方式去掌控别人,所以像你这种人根本就不配提爱。”
谢瑆听到宣凤岐这话后双目赤红,他迫使宣凤岐抬起头来看向前面。
此刻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鲜艳的红色,就连温泉行宫前面的寝殿都换成了惹眼的红纱,而在大殿中央的墙上贴着一个大大的“囍”字。
宣凤岐蓦的睁大了双眼:“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谢瑆满眼深情地看着宣凤岐:“凤岐,我知道你为什么讨厌我,你是不是在怨我从来都没有给过你承诺?现在我就给你这个承诺,我们成亲好不好?我不会像皇兄那样死了还要拉你一起陪葬,我们就做这一天夫妻好不好?我想学着去爱你……”
“啪——”
此刻一阵响脆的巴掌声让喋喋不休的谢瑆停了下来。
宣凤岐用尽全力扇了他的一巴掌使他嘴角都溢出了鲜血。因为用力过猛,他的手掌还微微发麻。
谢瑆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盯着他,“你打我?你又打我——”
宣凤岐那双威严的凤眸怒视着他:“我不会与你成亲的,因为我除了厌恶外从来都没有对你产生过任何感情,我说过你跟你的皇兄一样恶心!”
谢瑆听到这些话后眦目欲裂,他上来一下抓住了宣凤岐的衣领,神情近似癫狂,“不对不对不对——我跟我皇兄才不一样,我对你是真心的,他只贪图你的美色,而我真的想跟你在一起一辈子。凤岐,如果不是你想要对我赶尽杀绝,我又怎么控制你说动北召将领侵入边界,我想好好活着跟你在一起,我不想落得像皇兄那样的下场!”
宣凤岐见到他这个样子冷笑了一声:“你的皇兄曾经也跟我说过他待我是真心的,结果怎么样?”
谢瑆的眼神此刻变得狠戾起来,他忽然冲着外面大喊一声:“把那个拿过来!”
宣凤岐听到他这样说后忽然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连忙想往后退,可是当他看到了端着酒壶上来的人后他忽然有些不敢相信地睁大了双眼,“慕……慕寒英?”
虽然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了,但慕寒英的模样没有丝毫改变,只是他此刻的眼神却变得十分淡然。
谢瑆看到宣凤岐这种震惊不已的表情后得意地笑了一下:“凤岐啊,难为你过去这么多年了都还记得他,他可是我一直安插在皇兄身边的暗桩,只是阴差阳错皇兄竟然把他给了你,你以前从来都不让他远行执行任务的,若不是我将消息通过神医谷的谷主传递给你身边的洛严,恐怕你也不会轻易放他出去。”
宣凤岐惊诧不已地将目光在谢瑆跟慕寒英来回流转:“所……所以你早就料到我会派他去梁州找五毒盟,那个五毒盟也是你故意放出来的假消息?”
谢瑆听到这话后又笑着拍了拍手:“哎呀,不愧是凤岐,竟然连这个都猜到了,不过这也太晚了。”说到这里他故弄玄虚地停顿了一下,“还有,你身边的那个侍卫对你实在是忠心耿耿啊,他在知道了你亲手杀了先帝后竟然还是选择忠于你,就算受了那么多刑也不肯开口说一句对你不利的话,我发现你还真的是擅长培养忠心的狗啊。”
宣凤岐听到他这番话后才想起来孟拓在去春香楼寻找线索的时候就失去了踪迹,而春香楼的下面就藏着通往玄都城外的暗道,所以孟拓是被谢瑆的人抓走了。
宣凤岐像是恍然大悟似地看着谢瑆,“你是想让我孤立无援,好在合适的时间派人掳走我?”
谢瑆听到这话后摇了一下头:“如果你没有那么早发现春香楼下面有暗道的话,那我的人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走你。”他说到这里的时候一脸疑惑不解地盯着宣凤岐,“怪就怪你太过聪明,我很是疑惑你怎么会发现玄都地底下有暗道呢,我记得我可从未跟你说过这件事啊?”
是的,如果不是宣凤岐意外发现的那张画着地下暗道的图纸,或许他真的会如谢瑆所说的那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个世上。
谢瑆看到宣凤岐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后笑了一下:“不过就算你提前知道了又怎么样,你现在还不是落到我手中,今晚就算我们的新婚之夜,谁都阻止不了我们。”
说完他便朝着慕寒英使了一个眼色,慕寒英见状立刻将那壶酒递到了谢瑆手中,随后上前逼近宣凤岐,宣凤岐看着他想要抓住自己时连连往后退,“慕寒英……本王以前待你不薄,你不能这样做。”
慕寒英听到这话后的时候眉眼间忽然多了几分动容,只是最后他还是开口道:“王爷实在对不住,属下不过也是为主尽力罢了。”
宣凤岐摇了摇头:“不……不要。”他话音未落慕寒英便一下按住了他,而谢瑆则是拿着那壶酒来到宣凤岐面前,他脸上满都是快要得到宣凤岐的笑意,“凤岐,我发现我以前就是太要面子了,要是早知道这样做就能得到你,我何必要大费周折去做那么多呢?”
宣凤岐猛烈挣扎着,可是他一介病体实在不能与身强体壮的慕寒英相抗。
“呸——少在那里惺惺作态了,这种事情你又不是没做过!”
谢瑆听到宣凤岐的唾骂声之后眼中的兴奋忽然多了几分,“是啊,我是做过,可是我现在知道我那个时候做错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捏住了宣凤岐喉咙,将那一壶酒不管不顾地灌进宣凤岐的嘴里,“那个时候我错就错在太过心软放过你,这酒的滋味你还记得吧,这次我可没有解药要给你,所以你要么跟我一起去死,要么就跟我一起行夫妻之好。”
“不……”宣凤岐扭动着头挣扎着,而谢瑆手中的力道更大,两个人就这样死死地按住了宣凤岐。因为窒息宣凤岐不得不在呼吸的时候呛进去几口酒液,那逐渐溢出洒落的酒液顺着他白皙的脖颈流下去。
“慕……慕寒英,放开我……放开我咳咳……”宣凤岐因为呛了好几口酒,他耳根到脖颈都开始慢慢泛起了一种不正常的绯红色。
谢瑆见到最后一滴酒被他灌进宣凤岐的喉咙里时便笑着放开了他。而宣凤岐此刻却像拼命似的挣脱开已经松懈的慕寒英,他趴在地上不断干呕着想要将那些刚才灌下去的酒吐出来。
而就在此刻谢瑆抓住了他的发丝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凤岐,这可是能让你快乐的东西,你可不能就这样吐出来啊。你放心,我会好好对待你的……”
只是他话还未说完一阵寒风袭来,行宫的大门忽然被人大力破开。谢瑆刚才还露出笑容的脸一下凝固住了。
为什么?
为什么!他已经快到最后一步了,为什么总有人来坏他的好事?!
刚才破开门站在穿着铁甲士兵中间的男人目光凶狠地盯着行宫里的人,“除了里面的人,外面的一个不留!”
宣凤岐听到这阵声音后忽然轻笑了一声,他悄悄地在谢瑆的耳边说道:“你输了。”
第163章
谢瑆怒火中烧地盯着宣凤岐:“你算计我?”
宣凤岐朝着他冷笑一声:“只许你算计我, 就不能我算计你了?”
谢瑆回过神来怒目切齿地看着站在他对面的男人,他就像被击穿心理防线似的一下抓住了宣凤岐的衣领指着那人大声质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们相识数十数年,凭什么我比不过那个毛头小子?!!”
宣凤岐见到他崩溃的模样笑了一声:“没有别的理由, 因为你只是让我觉得恶心!”
谢瑆此刻双目赤红地大喊着:“不——不!!!”
谢云程命人破开门时便看到那个男人正胁迫宣凤岐,他举着手中的刀对着那个男人,“放开皇叔,不然的话休怪我无情!”
谢瑆听到谢云程的声音后眼睛忽然充满着愤懑,他盯着那个已经成长为威严高壮的帝王, “是你,是你从我身边抢走了他, 我要杀了你!”
说罢他便转身抽出了旁边摆放着的剑冲向谢云程, 谢云程见他放开了宣凤岐于是一个箭步跳上前接住了那个人的剑招。
谢瑆就像疯了似的毫无章法地乱砍着:“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是你,明明在他最无助的时候是我陪在他的身边,是我协助他报了仇,为什么他现在心里只有你,你去死!去死!只有你死了, 他的眼里才会只有我有一个人——”
“砰哐当——”刀剑相撞的声音不绝于耳。
谢云程好歹也在战场上打了那么年的仗,当他听到此人对宣凤岐占有欲这么强的话后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的鄙夷,他抵住谢瑆伸过来的剑在他的耳边轻语道:“你通敌卖国残害了那么多人的性命,皇叔厌恶你至极,就算是我死了皇叔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砰砰砰——哐当——”
“闭嘴闭嘴!”谢瑆更加不要命地攻击着谢云程。他的剑招毫无章法可言, 谢云程与他打了几个来回就将他手中的剑挑了出去。
谢云程将刀架到他的脖子上:“手下败将, 在剑上你打不过我,在皇叔那里你也是一样。”
谢瑆布满腥红血丝的眼睛狠厉地盯着他:“我要杀了你!”
“你现在自身难保, 何谈杀我呢?”
谢瑆怒火中烧地看着他:“要是早知道会这样,我早该在你刚登基的时候就把你杀了,该死该死!”
“束手就擒吧!”谢云程说完朝着身后的人道, “押送回京……”
只是他话音未落,一个人影忽然闪上前用一双短刀狠狠将他手中的武器震了一下,谢云程猝不及防结结实实接下了这一招,他的手被震得发麻,那把被他架在谢瑆脖子上的刀也偏移了几分,而那个人十分迅速地去扶谢瑆,“快走!”
谢云程一下就认出了那个人,“是你?”
慕寒英听到谢云程的声音后稍顿了一下,他的视线此刻与谢云程对上了。相当年慕寒英离开宣凤岐的时候,谢云程还只是一个乳臭未干处处都透露着怯懦的孩童,而如今那个孩子竟然长得如此高大,还有了一身武功。
慕寒英只迟钝了这一瞬,他连忙拖起瘫倒在地上的谢瑆准备飞檐走壁离开。
可是此刻的谢云程的眼中却迸发出一种浓烈的杀意,他见到慕寒英跑到房梁上时便从身后属下那日拿来了一把弓,他绷紧弓弦预判了慕寒英逃跑路线将箭矢射了出去,他听了箭射在人身上的声音,但那个人好像没有离开毙命,慕寒英还是带着谢瑆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
谢云程的脸色阴沉地大声道:“让人去外面把这里都围起来,所有人都去给我搜,务必要抓到活口!”
“是,末将遵命!”
……
十日前谢云程与宣凤岐准备一同前往春香楼的时候,宣凤岐递给他了一个香囊。谢云程十分欣喜地接过了那个绣的精致的香囊,“这是皇叔特意为我做的吗?”
宣凤岐看到他那副呆呆的傻样就忍不住掩面轻笑了一声,“我哪里会做香囊的本事,这个东西给你是为了以防万一的。”
谢云程有些不解地看着他:“以防万一?”
宣凤岐朝他微微点了一下头:“这些年来没有找到幕后主使的事情我大概猜到是谁做的了,他精心布局多年不可能就这样轻易的让我们抓住破绽,如若我遭遇不测,你便打开这香囊。”
谢云程听到他说这话的时候脸色一下就变得紧张起来:“皇叔遭遇不测是什么意思?难道皇叔决定以身犯险吗?”
宣凤岐看到他满脸的惶恐不安时有些心虚地偏过头去,“我没有这样想过。我说过这里面的东西只是我留给你以防万一的,若什么事都没有,自然便不需要这枚锦囊。”
谢云程听到他这番话后慌张之中抓住了他那双微凉手,他用无比恳求的语气说道:“皇叔,你要答应我,无论之后发生什么事,皇叔都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好吗?”
宣凤岐听到谢云程这话后眼神闪烁了一下,他点了一下头:“好,我答应陛下。”
……
只是在那之后宣凤岐还是没有做到他亲口承认的话。谢云程在宣凤岐被那名柳姣姣带走后便派出数十名精通水性的人去那些溶洞寻找出口。他在那时一时昏了头才将宣凤岐给他香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当他想起那枚香囊已经是三日后了。
当他将香囊剪开拿出里面的纸条的时候,上面写着玄都外东三里有一个猎犬场,其中有一只能千里寻踪的猎犬名为追影,他只需要找到那只猎犬再将宣凤岐曾经用过的贴身之物给那只猎犬嗅闻,那只猎犬就会顺着宣凤岐留下来的线索找到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宣凤岐知道这个世上只有他一个人用过透骨香的毒药,所以他早早就拿自己的血训练那只猎犬。他如果真的被拖下水,那么他身上的透骨香的味道会顺着河岸漫延出去。更重要的是宣凤岐在被挟持的那一刻就刻意割破了自己的手腕,如果他真的被谢瑆得手了,那么那只猎犬会更加清晰地朝着他所留下来的方向带路。
他一开始也认为有人派刺客接近他并不是为了杀他,既然那个人不想对他下死手,那么那个幕后黑手的目的只有一个——带他离开玄都。如果宣凤岐不以身入局的话恐怕很难引蛇出洞,所以他特意在这一环上隐瞒了谢云程。
只是他没想到谢云程会来的这样及时。
……
“咳咳咳——”
谢云程在下达命令之后才步履匆匆地跑到了瘫软在地的宣凤岐的身边,他伸出双手抱起了像一滩水那样柔软的宣凤岐,当宣凤岐身上的热气传到他的手中时,他脸色大变,“皇叔,你怎么了,怎么身子变得这样烫?”
宣凤岐此刻脸色绯红呼吸急促,他极力挣脱谢云程的双臂,他自己一个人缓缓移到了一个角落里蜷缩成了一团。
他知道,是刚才谢瑆喂给他的药起作用了。
这次他还能想上次一样用自残的方式清醒过来吗?
可是谢云程就在他的旁边,他不能让这孩子看到自己此刻的丑态,他像一只防御状态下的刺猬一般将自己缩成一团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谢云程见状怔愣了一瞬,他也很快就发现了宣凤岐的异样,他连忙走到宣旁边柔声说道,“皇叔,皇叔……我在这儿,对不起,是我来晚了……你到底怎么样了,要不要我去传太医?”
就当他的手触碰到宣凤岐的手腕时,宣凤岐忽然像受到极大的惊吓一般猛的打断他伸过来的手,他双目眼尾泛着靡靡绯红,大声呵斥:“别碰我——”
谢云程被他这句话喝退在当场,但他还是不死心地上前伸出自己微凉的手抚触在宣凤岐的脸颊上,“皇叔,你的脸好烫啊,是不是那个人对你做了什么?我立刻就去帮你喊太医,你一定会没事的!”
“来人——”
就当谢云程慌张不安地大声朝外面喊了一声之后,他的背后忽然传了一阵软下声调的哀求,“不……不要,云……云程,求求你……求求你给我留一点颜面吧。”
谢云程听到这话后瞳孔蓦的放大,他此刻也察觉到了散落在他们不远处的那个酒壶。谢云程想也没想就连忙跑过去拿起那个已经空了酒壶,他轻轻地让宣凤岐仰起头来看着他手中的酒壶,“这个是什么?”
宣凤岐的喘息频率越来越快,他一字一顿地说着:“这……这是春情醉,是……是一种春毒。所……所以你现在先别碰我,让……让我自己安静一会儿。”
谢云程在听到宣凤岐的回答后眼中的怒意迸发而出,他气得一下将那酒壶掷了出去,那酒壶被他用力甩在地上瞬间变得四分五裂。可是这时谢云程却顾不得那么多了,他此刻的心全都牵绊在宣凤岐身上,“皇叔,既然这是春毒……那一定会有解药的,我现在就给你去找解药!”
宣凤岐摇了摇头,他脸上的春色愈加秾艳昳丽,“谢……谢瑆今日打定主意要如此羞辱于我,他……他不可能留解药给我的。所……所以,你先走……”
谢云程看到宣凤岐这副样子后不由得愈加心急,他感觉宣凤岐身上那股奇异的香气愈加浓烈了。此刻他干涩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兴奋与惶恐交织在一起,尤其是在这一座被布置成新婚模样的行宫里,他隐藏在心底里多年的欲望达到了顶峰。
谢云程颤抖的双手按在了宣凤岐的双肩上:“其实,除了服用解药,还有一种解毒的办法,对吧?”
第164章
宣凤岐那双泛着春情的眼眸不敢置信地睁大看向了他。
他能够看到谢云程眼中燃烧着的熊熊欲望, 他像是害怕似的连忙往后挪动了几下,“不……不行!”
而谢云程此刻就像下定某种决心似的一下上前将抓住了他那双连指节都开始微微泛起薄粉的手。宣凤岐还未做出抵抗之态就被他猝不及防地拥进了怀中,谢云程就像以前宣凤岐安慰他似的对宣凤岐轻声说道:“皇叔, 你不愿做的事情,我不会勉强你,只是……我求你,求你不要为难自己,更不要伤害自己, 就算我求你了……”
宣凤岐听到他这番话后眼角落下了两行热泪,他此刻有些颤抖的手不由自主死死握住了谢云程的肩膀。谢云程见状将浑身颤抖的宣凤岐抱得更紧了。
宣凤岐死死攥着谢云程的衣角, “其……其实我有一段十分不堪的过往, 我……我杀过很多人。”
谢云程红着眼睛摇头道:“不这些都不算什么,皇叔你一定会好起来的!”说完他便一下横抱起宣凤岐将他放到对面那红纱圆床上,上面圆形天窗的光顺着那些鲜红色的纱散落在他们二人身上。
“皇叔,你等我一下,我很快便回来!”
谢云程说完便跑向了殿外, 他对着殿外等候的侍从道:“去找一种叫春情醉的解药,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它给孤找到!”
“是!属下遵命!”
……
很热,很难受。
那种抹不去的欲.火好像在燃烧着宣凤岐,他越是克制身上的反应就越强烈,他来回在床上蜷缩辗转时身上的衣衫便已散落了大半。
所有主动靠近他的人都是想跟他做这种事情, 所以他天生对情.欲冷淡,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沦落到像现在这样狼狈的样子。更要命的是,他现在竟然想要谢云程陪伴在他的身边。
怎么可以, 怎么能这样想?
不可以的。
这欲海宛如地狱,他早就想好了自己要一个人去的。谢云程还那么年轻,他的人生中还有很多可能, 他不能拖着那么好的孩子一起下地狱。
宣凤岐白色的外袍已经完全被铺散在床上,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由于欲.望得不到发泄,他浑身都难受得要命,有好几次他想制止自己那种欲.望,换来的只有一次比一次重的发作。
好难受,但又没有力气,好想……
不……不行。
而就在他的视线被生理性的泪水朦胧时,一双微凉的手轻柔地贴到了他的脸颊上,宣凤岐就像在日光下被暴晒的鱼寻到了一片水洼似的有些神志不清地连忙将主动将头靠了过去。
好难受好难过。
而就在他意志逐渐模糊的时候,那个人的声音将他从神游中拉了回来,“皇叔,你现在还认得清我是谁吗?”
宣凤岐怔愣了一瞬,他抬起满都绯靡春情的眼睛迷离地看着说话的人,“你……你是……”
男人的神情变得格外悲悯,他将宣凤岐那只还在微微发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处。
扑通扑通——宣凤岐能够感觉到那强而有力的心跳,他现在竟然分不清是自己心跳得快一些,还是这个人的心跳更快。
“唔——”谢云程未等宣凤岐回答便欺身吻上了他。
“啾……呜呜……”宣凤岐的呜咽声全都被接二连三的吻堵在喉咙中。宣凤岐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这个吻既缠绵又温柔,不像谢云程那天吻他的那样粗暴急促。
宣凤岐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一般,他所有的呼吸都来源于与他缠绵亲吻的人。
而此刻他像惊喜一般抬起无力的双手挣扎着,“不……不行,你是云程,你是云程,我不能……我不能这样做。”
他的这种挣扎对谢云程来说完全就是不痛不痒,谢云程就算一点力气都没用,宣凤岐也无法逃离他的身边。而此刻见到宣凤岐挣扎的谢云程却松开了手,他一下起身从宣凤岐背后紧紧抱住了这令他朝思暮想的人,宣凤岐能够感觉到一滴没有温度的水划过他的脖颈。
谢云程哽咽着:“我知道皇叔在顾忌什么,我都知道。可……可是我不在乎,我什么都不在乎!我只想要跟皇叔在一起,哪怕这个世上只余这一晚给我们,我也想跟你在一起,我知道皇叔不喜欢被人强迫的感觉,所以我不会强迫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的,我只求能守在你的身边!”
那滴泪好像使宣凤岐逐渐空白的大脑清醒了不少,他缓缓转头看向了那个早已哭得泣不成声的人。
谢云程长大了,已经有能力来救他,保护他了……这个孩子一直以来做的都很好。
可是就是他太好了,所以宣凤岐不愿将他拖入这片深渊之中。
谢云程抱住了宣凤岐,宣凤岐能够感觉他身上的温度越来越高,就连呼吸的频率也开始急促起来。宣凤岐此刻就像一下想到什么似的,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眼,“谢……谢云程……你,你疯了?”
谢云程十分抱着他一副隐忍的样子:“是……我早就疯了。皇叔若怕丢了颜面,我便陪皇叔一起丢脸,皇叔若决心下黄泉,我……我也誓死追随。我既然不能分担皇叔所受的苦楚,那我便陪着皇叔一起……我已经服下那种春毒了,今晚无论发生什么,我都陪着你。”
宣凤岐有些不敢置信地睁大了双眼,他此刻觉得就连身上的欲.火都没有那么难受了。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呢?
宣凤岐颤抖地伸出双手捧住他的脸庞,“你就不怕跟我一起下地狱吗?”
谢云程目光无比深情而坚定地凝视着他:“如果不能跟你在一起,那我便是一直身处地狱。我不在乎你之前杀过什么人,也不在乎你有什么样的过往,我只我爱你,我想永远跟在一起,哪怕是我死,我也不会放开你的手。”
宣凤岐听到这话后忽然苦涩地笑出了声,他柔软的手指勾住了谢云程的外袍然后缓缓地将那一层裹在其中的最原本的人剥离出来。只是他的力气早就在刚才那番挣扎时耗得差不多了,他搂住了谢云程的脖颈,落下一滴泪来,“好,今晚我们就一起疯吧。”
这句话犹如引子一般将谢云程压抑在心中的欲.火勾了出来,那欲望熊熊燃烧着达到了顶峰。他一下便将宣凤岐按在了身下,眼中迸发出夙愿得偿的喜悦,“我……我可以吗?”
宣凤岐眼尾的嫣红愈发明艳,他偏过头去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谢云程明明忍得很辛苦,但还是要听到宣凤岐的一句愿意才肯罢休。虽然他还没得到肯定的回答,但是手已经开始不安分地将宣凤岐剩下的衣物剥去,宣凤岐脸上红晕蔓延到脖根以下,他伸出胳膊挡住了自己那双羞愧的要死的眼睛,“嗯。”
谢云程欣喜若狂地俯下身在他的耳边轻声道:“我不会弄痛你的。”
宣凤岐的脸愈发滚烫。
……
红纱帐下,墙上囍字见证了一室的旖旎春色。
事实证明,不能相信男人的话,尤其是在床上。
宣凤岐被那一番暴雨般的疾驰弄得喘息不能,他眼角还挂着生理性的泪水,他也不知道自己跟谢云程在这间宫殿里待了多久,他只记得天窗上的阳光升起又落下。
他每次受不住想脱离谢云程屈膝往前逃跑时,谢云程总是很快抓住了他满都是吻痕的白皙的脚腕将他拖回来继续那一场春雨缠绵。他破碎的喘息声不断传来,“够,够了……云程,药效已经过了……已经够了……”
而每当他求饶哭喊着求谢云程停下的时候,谢云程总会在他的身后紧紧贴着他,故作难受的样子说,“皇叔,可是我还难受,求你救救我。”
宣凤岐一边摇头一边呜咽着。
他一次又一次心软的结果就是到最后他喊得嗓子都哑了叫都叫不出来。
在这一片极乐中,他的眼前好像亮了一阵白光,这使得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他这种情况持续了许久都没有缓过来,每次他想快要结束的时候,谢云程总是意犹未尽地抱着起再来。
在摆放着桂圆花生枣子的供桌上,在汤泉池边亦或者是铜镜面前。三天三夜过去,这里到处都是二人欢.爱过的痕迹。
谢云程的体力简直不是常人能想象的,宣凤岐最后在一次情.欲发.泄后昏了过去。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这漫长的过程让他觉得无比害怕,可是他又觉得十分快乐,那是一种让身心上下,里里外外都感受到极致的快乐。
或许他真的那能理解为何有些人会如此痴迷于情爱。
在这场酣畅淋漓的情.欲中,宣凤岐忘记了自己不堪的过去,忘记了自己手中沾满鲜血,也忘记了自己即将踏入地狱。他能够看到的只有谢云程那双满都是他的眼睛,他曾经听说只有跟自己喜欢的人做.爱才会感觉到快乐,他想他是真的喜欢谢云程吧。
那他可真的是个卑鄙的人。
这天过去后,他便再也不能阻止自己去直面自己的心了。
第165章
宣凤岐自从晕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几天, 他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全身酸痛,他白皙的皮肤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吻痕,就连最隐私的大腿根上也有那种痕迹。
宣凤岐眼睛微转就看到了一脸神清气爽的谢云程一只手撑着头注视着他。谢云程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他的手指上还缠绕着着宣凤岐的发丝。宣凤岐一看到他就想起了这几天淫.靡的场面,他有些羞赧地闭上了双眼偏过头去。
谢云程见状侧身着身子趴在了宣凤岐的耳边悄声道:“皇叔,我看见你醒了。”
宣凤岐此刻光听到他的声音便觉得羞愧难当:“好了别说了。”
宣凤岐能够感觉到自己身上那种黏腻的触感消失了,看来是谢云程在他昏睡的时候帮他清洗过。
谢云程见状露出了一个明媚十足的笑:“好好好,我不说了。只是皇叔, 你身上哪里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要不要请太医过来看看?”
宣凤岐听到他这样说后连忙转身急道:“我没事, 不用……”了
话音未落他还微微泛着薄粉的鼻尖就碰到了谢云程温热的唇瓣。谢云程先是愣了一下, 随后他笑着将双唇上移轻轻地点在了宣凤岐的额头上。
宣凤岐见状脸更是红了几分。
真奇怪,明明他与谢云程在这几天里把该做的不该做的通通都做了。但为什么他的心里还是能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悸动,这使他羞得无地自容。
谢云程此刻伸出手臂一下搂住了宣凤岐:“我知道皇叔脸皮薄,所以我不说了。只是皇叔要答应我一件事,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皇叔都要提前跟我说, 更不要像这样以身犯险了,如果这次我不能及时赶来,那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的。”
宣凤岐听到他这般自责的话后连忙摇头:“不……这件事并不怪你。”
谢云程此刻双手扶住了他的肩膀双目满含恳求地说道:“皇叔,我只求你一件事,求你以后不要再伤害自己了。我不想你背负那么沉重的痛苦, 我已经长大了我能够保护你成为你的依靠, 我会分担皇叔肩上的重担,我发誓只要我还活着这没有人能够伤得到皇叔。”
宣凤岐听到谢云程这番话后呆愣在原地。
他快要到嘴边的话竟不知如何说出口了。
他原本想说这几天的事情只是个意外, 他想让谢云程别放在心上。可是当他看到谢云程那么炽烈深情的双眼时又说不出这样的话来让谢云程伤心。
为何他总对谢云程心软呢?
或许就真的像他想的那样,他真的喜欢上了谢云程。只是他从来都不敢想这样的事情,也未发觉谢云程少年时期对他那不一样的爱恋。
宣凤岐微红的双唇张了张最后他只吐了一个“好”字。
谢云程听到他的回答后又露出了一个满是幸福的笑脸, 他生怕弄疼宣凤岐似的轻轻张开双臂将宣凤岐拥入自己暖洋洋的怀抱里。
他就像刚互通心意初尝情欲的少男般,甜蜜地轻声说道:“皇叔,你知道我我有多高兴吗,我等这一天,等了有太久了。皇叔还不知道吧,其实我第一次梦遗的时候心里想的就是皇叔,皇叔日日就在我眼前,我都不敢相信我对皇叔产生了那样的心思,只是之后日复一日的岁月中我看懂了自己的心——我对皇叔之心并非皇叔所说的亲人之情,我分得清男欢女爱。我早早就喜欢上了皇叔,所以皇叔这次能别推开我了吗?”
宣凤岐神情复杂地躺在了谢云程的怀中,只是这次他真的没有推开谢云程。谢云程已然从宣凤岐的沉默中知晓了他的心意,故而他拥抱得更紧了。
……
七日后恢复体力的宣凤岐才得知谢瑆把他带到的地方果然就是他在封地颍州里的温泉行宫。宣凤岐在孟拓失踪后就在脑中串成了一条线索,只是那时他尚未确定谢瑆在哪里藏身,所以他便暂时按兵不动。
原本他是打算再暗中派去颍州排查的,只是在那之前他却意外发现了玄都城底下有通往城外的地道,他那个时候便一下想明白了。所以他在与谢云程一同去往春香楼的时候才会悄悄将自己放着计划的香囊给了他。
如今行宫里里外外都已经被搜遍了,那些藏在暗中的影卫还有叛军都在谢云程追来的当日就地处决了。剩下的便是这行宫里的仆从了,谢云程在与宣凤岐云雨一番过后也没忘了自己是来干嘛的。
他早于三日前命裴砚去审问那些行宫里的仆从了。幸好裴砚懂得迷途知返,要不然谢云程怎么样都保不住一个蠢货。裴砚这次参与的行动谢云程对外面可以说他是以身为饵故意引出叛军的,如此一来他当街纵马打人,还有要娶青楼女子的传言便不攻自破了。
……
裴砚再次见到柳姣姣时是在阴暗血腥的大狱,他奉命抓捕行宫里的宫人的时候发现了还躺在床上面容憔悴的女人。
柳姣姣那日带走宣凤岐的时候,谢云程用尽全力朝她掷来的那一剑把她的肩胛骨捅了个对穿。她虽然完成了任务还侥幸逃脱了,但她也因为在水下失血过多而身受重伤,她拼命撑着最后的意识等到了接应的人过来,只是当她再醒过来的时候行宫里里外外就已经被玄都派来的士兵给围了起来,而她也被带入了大牢之中。
这大牢可不比外面,她的伤没好全就被扔了进来,没过几天她肩上的伤口就开始崩开流脓出血。或许是那些人看到她实在问不出什么话来,于是便放任她在这大狱里自生自灭。
就当柳姣姣头脑昏胀觉得自己快要被烧死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到自己的额头上被一块冰冰凉凉的东西覆盖住了。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了两个蹲下身来又起来居高临下的男子。
柳姣姣知道他是谁,于是便朝他露出了一个冷笑,“怎么?你的主子吩咐你的亲自来取我的命了?”
裴砚紧攥了一下拳,他眉心凝结着化不开的愤懑,“我记得你曾经跟我说过你是从扬州那边头被卖过来的,你还说自己不会舞刀弄枪,只会弹一些小曲换得生计。你说你的父母兄弟皆死于战乱,你还说羡慕像我这样年纪轻轻就能建功立业的将军,若当时有像我这般的人或许你的亲人们便不会死……”
女人像是想到什么似乎忽然讥诮大笑起来:“哈哈哈——也就只有像你这样你脑子的蠢蛋才会相信这些话!”她此刻狠狠地一下将自己头上那块覆着的那块布扔掉,她现在的身体虽然已是强弩之末,但她仍用狠厉的眼神盯着裴砚,“实话告诉你吧,其实在我接近你之前,我就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不仅如此你从小到大所经历的一切我通通都知晓,我将这些烂背于心就是为了让你上钩!我原本还想着让你上钩还得费些时日,可是谁能想到你竟然这么愚蠢,我不过是每日在念耳边说些倾慕之语,你就上当了!”
“咳咳咳——”她在说完后剧烈地咳嗽起来,随后她浑身无力地瘫倒在地上,“所以……你现在应该知道,你有多蠢了吧?”
裴砚脸上的神情逐渐从愤怒转变为平静,他又缓缓蹲下身来看着嘴角挂着鲜血的女人,“你的主人是荣王谢瑆吧,你还不知道他已经抛弃你们自己跑了吧,如果你能乖乖说出来他的藏身之地,或许陛下还能考虑饶你一命。”
柳姣姣听到他这话后狠狠朝他吐出一口血沫:“既然我已沦为你们的阶下囚,那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裴砚面色冰冷的盯着她。他以前是真的把女人视为自己知己,只是令为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切只不过都是赤.裸裸的算计,就连他以为的美好相遇都是被人算计好了的。
柳姣姣终于还是坚持不住昏了过去。
……
之后几日她仍然发着高烧,就当她以为自己一脚踏进鬼门关的时候,她却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得到了妥善的治疗,就连她的身体也逐渐慢慢恢复起来。
裴砚每天都会来牢里看她,在她没有醒的时候裴砚就吩咐侍女给她上药喂药,她醒了之后裴砚就接着审问她,就好像她不说出谢瑆的下落裴砚就不肯罢休似的。
柳姣姣虽然伤好了不少,但她仍旧面色苍白,曾经娇弱惹人怜的样子也被阴狠怨懑取代,她那双冷漠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裴砚,“你治好了我又不杀我,你的主子不会怪你吗?”
裴砚眉头紧皱:“只要你一日你不说出谢瑆藏身之地那我便一直这样审问你。”
柳姣姣听到之后冷笑了一声:“既然这样,为何不对我用刑呢,这样你能更快得到答案吧?”
裴砚听到她这种要求后眉头皱得更深了。以柳姣姣现在的身体状况,如果裴砚真的对她用了刑,那么不等她说出什么来她就一命呜呼了。
裴砚坐在监牢外沉默了许久:“其实……你做得很成功,你确实很了解我,我是真的喜欢过你。因为……你很像我小时候认识过的一个人,她也是如你这般沦落风尘,只是不同的是她最后死了,我没能救到她。或许我从你的身上找到了她的影子,我不忍心看你如此可怜,于是拼了命的想救你,我知道这世间沦落风尘之人何其多,但我那时却不惜忤逆父母违背君命拼尽全力想救你脱离苦海,我大概是错了……”
柳姣姣听到他这话后脸上嚣张阴狠的气焰顿时消了下去。她在此刻竟然也会感觉到一丝愧疚,真可笑,她竟然会有这种感觉?
裴砚在看到她低下头沉默的那一刻便抓住这个机会开口:“我不逼你说出你主上的藏身之所,接下来我只要问什么,你答是或者是不是就行了。”
裴砚语气容不得她丝毫拒绝。
柳姣姣继续沉默不语。
裴砚开口问:“你主人交给你的任务是要将襄王带到颍州吗?”
“…………”
柳姣姣又是一阵沉默,不知这种气氛僵持了多久,她最终像是妥协似的点了一下头。
裴砚见她松口又紧接着问:“他是不是让你从我作为切入口从而引起王爷的注意?”
柳姣姣听到他这样问后迟疑了片刻,随后她又点了一下头。
“在你引起王爷的注意后,你打算用什么样的方式带走他呢?”
柳姣姣听到他这样问后有些不耐烦地抬起头来:“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你现在问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裴砚不管她的牢骚,继续问道:“王爷身边守卫森严,你们若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王爷,那得在玄都还有别的人脉吧?”
柳姣姣听到他这番话有些惊讶地微微张了一下嘴,但她最终将未说出口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裴砚看到她这反应后忽然站起了身,她隔着狱门看着柳姣姣,“因为我曾经真心对待过你,所以我不希望你因为一时糊涂而丢掉了性命。我只能再保你七日的时间,七日过后陛下就会派别的人来审你,到时候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而柳姣姣一直沉浸在裴砚那句“曾经真心对待过她”中久久不能回神。
……
再过十日便要过年了,宣凤岐与谢云程一同赶回了玄都。玄都每年这个时候都很冷,外面的树都变得光秃秃的毫无生气,而宣凤岐的寝宫内却温暖如春,刚一进门仿佛还能闻到梅花的香气。
自从那天后谢云程便不再急着对宣凤岐表明自己的心意了,相反他会在规定的时间里做好自些该做的事情。只是夜晚悄悄来临的时候,他便会待在宣凤岐的寝宫再也不肯离开,在他得空时他便处处粘着宣凤岐,宣凤岐去哪里他都寸步不离地跟着。
谢云程刚一进屋就看到正殿的黑檀桌上放着刚剪下来的梅花枝丫,青铜树灯上燃烧着一摇一曳的烛光。他轻轻撩开月黄色的纱帘走了进去,宣凤岐此刻正弯着腰好像在翻找着什么东西,他见状无奈地轻笑了一声走了过去。
第166章
宣凤岐找东西找得入神, 所以他没发现逐渐靠近他谢云程。谢云程此刻伸出了双手一下搂住了宣凤岐的腰身,“皇叔在找什么呢,要不要我帮忙?”
谢云程的手指此刻有些不安分地摩挲着他腰窝最敏感的地方, 宣凤岐感觉到一阵痒意后瞬间红了脸,他连忙直起身子想推开谢云程,而谢云程却紧抱着他不肯撒手,“皇叔与我已有夫妻之实,若皇叔做了那薄情寡性之人, 我会十分伤心的。”
宣凤岐听到谢云程口中说出“夫妻之实”这四个字的时候脸上又闪过一丝羞赧。他挣脱开了谢云程的怀抱转身看着这人,“别闹了, 我在办正事。”
话音刚落, 谢云程的脸色一下就变得不好了,他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一样耷拉下脑袋,“皇叔是嫌我烦了吗?可是我最近都很听话,我有认真处理朝政,我只在夜晚的时候来皇叔这里, 皇叔连这个都不允许吗?”
宣凤岐见到他泫然欲泣的样子连忙道:“当……当然不是,我是真的有重要的东西要找。”
谢云程听到他的解释后脸色才缓和了一些,他嘟了一下嘴接着道:“那我陪皇叔一起找。”
宣凤岐看到他这副样子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陛下手中应该还有忠勇将军临终前给你的那半块兵符吧?”
谢云程听到他这样问后连忙将那半块兵符从自己衣中拿了出来,紧接着他便想递给宣凤岐, “皇叔想要吗, 我这就给你。”
宣凤岐将他拿着兵符的那只手推了回去:“不是,我是想让你帮我找另外半块兵符。”
谢云程听到他这样说后紧锁起眉头来。耿志山最后一次进宫面见他的时候确实说过另外半块兵符在宣凤岐手里, 但宣凤岐当时却拿不出那半块兵符,谢云程知道宣凤岐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才不肯交出那半块兵符,原来那半块兵符竟然是弄丢了吗?
宣凤岐依稀记得谢玹在驾崩前确实把一半兵符交到他手中了, 但是他却忘记了他藏匿兵符的位置了。
……
谢玹驾崩之后,谢瑆在玄都与他碰面。谢玹死后没有子嗣,所以朝堂中的人都在上书想要扶谢氏旁系子孙上位。但是谢玹当年可是把那些跟他有直系关系的人都杀了个遍,他现在还活在世上的两个弟弟,一个怯懦无能,另一个有着外族血统不堪为帝,所以他们思来想去也只能扶谢瑆上位了。
谢瑆当时怎么来着,他好像高兴得在玄都的春香楼里大摆了三天宴席来庆祝谢玹驾崩了。
外面所有人都认为这皇位应该属于谢瑆,而谢瑆却跟宣凤岐说,他们还有最后一步没有做——让这天下分崩离析,让大周的江山在风雨中破碎。
所以谢瑆当夜便带着宣凤岐来到玄都外的一处荒林中。宣凤岐还记得那荒林中有无数被谢瑆抓来的他国俘虏,他们有的是北召国人,有的来自于大周边疆的小部落……宣凤岐睁大了双眼震惊地看着谢瑆,而谢瑆一声令下让他的将士把那些人一个又一个在宣凤岐眼前杀掉。
他告诉宣凤岐,他很快就能挑起北疆的战乱,到时候没有人主持大局的王朝必定会内忧外患血流成河,这便是他要做的最后一步。
谢瑆曾经告诉过他:谢玹爱权利爱皇位胜过于爱自己。所以谢瑆能够相信到身在黄泉下的谢玹又看到他最爱的江山变成他人的版图的时候肯定会气到无□□回转世。
宣凤岐已经杀了那么多人了,他知道自己的仇恨全部来源于皇权的斗争,如今他已大仇得报,他再也不想其他。可是谢瑆却告诉他还有这么一步……他不能再乱造杀孽了,即使以前他有再多的恨,如今谢玹死了,那些怨恨也随着仇人的死去而慢慢消散了。
这天下的百姓何辜?外族的那些普通人又有什么错?
无论是何种战事,最后受伤最重的一定是那些没权没势的百姓。谢瑆或许看穿了他心中所想,他上前悄悄在宣凤岐的耳边道:“凤岐,你都做下弑君这种大逆不道的事了,毁了谢氏江山对你来说应该很简单吧?一个月后,我会在北召国的边境等着你,到时候就由你来跟对面的将领好好说说我们之间的复仇大计。”
宣凤岐在那一刻只觉得无数百姓的哀嚎在他的耳边响个不停,那些无辜之人的鲜血洒落进无边的黑夜。
是他造成了这一切。如果他不曾接受谢瑆的提议或许就不会有那么多无辜的人惨死,如今谢瑆想挑起多国对大周的不满,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谢玹驾崩之后,宣凤岐真的想咽下老谷主送给他的那颗毒药。可是他不想看到大周江山满目疮痍,不想看到百姓们因为战乱而饿殍遍野,流离失所。若他真的能在这种局势下力挽狂澜,或许他下地狱后还能少受些业火的折磨。
于是在这一刻他下定决心,在他所剩不多的生命中,他要救大周的百姓,哪怕粉身碎骨,哪怕受万人唾骂,哪怕万劫不复。
……
在谢瑆等待的这一个月里,宣凤岐找到了流落到安武侯田庄的谢云程。当宣凤岐打开那寥寥数笔记述着谢云程身世的卷宗时心里忽然产生了无数悲悯之情……这个孩子出生不过百日便遭遇了父母双亡,流落民间的苦楚。
谢玹死时已是初冬,后面办完丧礼大周全国境内都纷纷下起了大雪。这场大雪带走了西北境内无数百姓的生命,宣凤岐时不时会想起自己以前所杀过的人,每每他被梦魇惊醒的时候他都恍惚间看到了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无数灵魂叫嚣着让他下地狱恕罪。
可是对宣凤岐来说,下地狱是让他能够解脱的一件事,他本可以一走了之不必在人间承受那么的痛苦的。但他还有必须要做的事,谢瑆就是个疯子,疯子做事只在乎能不能顺自己的心意,既然谢瑆说要毁掉大周是江山,那他就一定会办到。毕竟宣凤岐弑君也有谢瑆出的一份力。
宣凤岐杀谢玹是因为他跟自己有着血海深仇,可是大周的百姓何辜,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谢瑆的阴谋得逞。
宣凤岐的精神一日比一日差,眼神也逐渐黯淡无光。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可是在他下地狱前他必须要拉着谢瑆这个疯子一起下去,以前他没有能力守护不了自己最爱的家人,而这次他有了权力,他想试着去保护这一片江山。
在这种状况下他找到了那个孩子。
那么冷的天那个都还没有桌子高的小孩子还要去冰面抓鱼,如果他晚来一步的话,他不敢想象他能不能见到这个孩子。
他在看着躺在床上脸色冻得青紫的小孩子时总会想起自己的小时候,他以前也有过很美好的从前,或者他在这个世间也不算个苦命人。而那个孩子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问他:“你是来接我去天上的吗?”
在民间百姓通常认为人死了后会去地府,可是这个孩子醒来的第一眼却问他是不是要带自己去天上。宣凤岐一直暗淡无光的眼中被这一丝童真所打动,他问那个孩子为什么。
那个孩子跟他说,“像你这样的仙子,我只在画里看到过。”
或许他从这个孩子身上找到了一丝自己从前的影子,许久没有笑过的他竟然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意。可是之后这个孩子却恳求他不要带自己去天上,宣凤岐问他为什么。
那个孩子说他想变成厉鬼报复那些伤他欺辱过他的人。
宣凤岐听到他的话后忽然想起来在那天扬州的大火中,也有个十岁的孩子这样想过。他要变成复仇的厉鬼去报复那些杀害他全家的人。
可是变成厉鬼报仇的代价可不小啊。他不想让这个孩子最后变成他这副样子。
人间其实很好,他看不了风景,自己做不成的事情可以都由这个孩子去完成。他一定不会再让这个孩子成为现在的自己,所以那天他在风雪中缓缓弯下腰来告诉他,“记住,以后任何人问你来,你就说你叫谢云程。”
这便是他第一次见到谢云程的场景。
他以最快的速度颁布诏书扶持谢云程登上了帝位,而得知这个消息的谢瑆像从刚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怒气冲天的命令他协助宣凤岐弑君的军队将玄都城围起来。
宣凤岐何尝不知道自己只要走出这一步就一定会与谢瑆为敌,所以在谢玹死后的第三日他便将谢瑆派来的人全部收入自己麾下,那些抗旨不遵的人最后只有死路一条。
宣凤岐有时候不得不承认谢玹杀人立威的法子还是挺好用的。那些人看到前车之鉴后便会乖乖听话,若是再遇到不听话的他便再派人去杀,最后当所有人都畏惧他手中权力,他便在玄都站稳了脚跟。
谢瑆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派来协助宣凤岐的将士会被宣凤岐反过来去剿灭他。
宣凤岐在扶持谢云程登基后便马不停蹄地处理谢瑆所挑起来的大周边境周围的冲.突,可是最后因为兵力分散大周的将士还是死伤无数。
宣凤岐时常恍惚,他总觉得谢瑆像个阴魂不散的恶鬼缠着他。他知道谢瑆一定在暗处观察着他,所以他故意卖了个破绽给谢瑆,而谢瑆则利用这个机会顺利抓住了他。
时隔几个月,他又一次落到了谢瑆的手心里。而谢瑆这次带他去的地方正好就是衡城与北召国边境的一个小村庄。
第167章
宣凤岐故意装作一副精神恍惚的样子顺从的任由他摆布, 而事实上怕掌控不了他的谢瑆也确实对他下药了。
虽然表面上与呼延海见面的是他,但在这背后操纵着一切的却是谢瑆。可是这么多年来宣凤岐的身子早就被那些毒药浸染透了,他猜谢瑆一定还会用这种手段继续对付他, 所以他早就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他在恍惚间听到了谢瑆串通了他留在大周内部的官员来协助北召国进犯大周。宣凤岐得知他们要以衡城作为进攻大周的突破口,等到他们攻下衡城后于是便以衡城为据点分三路攻陷大周的各个要塞,如果宣凤岐没有兵行险招故意被谢瑆控制的话,那么没有任何防备的大周说不定会真的被北召国以及北疆联合起来的部落打下来。
宣凤岐在那个时候就想召集边关大军回衡城死守,可是他刚扶谢云程上位, 边关大将耿志山的立场尚不明确。若是耿志山拒绝回关,他也不能拿那些人怎么办, 不过幸好他的手中还有半块兵符, 可以调动衡城边关周围的人。
他佯装与呼延海密谈完后就发信息让守在衡城外的人接应他。
他既然知道了谢瑆的打算加那么他绝对不能留谢瑆活着回去。当那些两千精兵围堵谢瑆之时,谢瑆却像早就看透了宣凤岐的计划似的凝望着他,对他说,“凤岐,你还是太心软了, 这场局你早就输了。”
他只是不想看到更多无辜之人死去,难道这就是心软吗?他做不到完全变成谢瑆那样的恶鬼,像他这种人早就不该存活在世间了……
可是他不能就这样死了,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这场棋局他就不会输。
……
宣凤岐回到大周后就召集除了京城以外所有的兵力远赴衡城, 他下了死令——要不惜一切代价守住衡城。但世间之事总是这般反复无常, 衡城最终还是失守了,那些活着的将领用自己的鲜血在百姓面前铸成了高墙, 即使这样那被战乱波及的百姓仍然死在了敌国的兵刃之下。
战争是无比残酷的。在剩余将士的拼命死守下,大周的根基还是守住了。
但是死的人更多了。因为支持此战宣凤岐在民间的风评也变得极其恶劣。以前就算有人再不满宣凤岐升迁之路如此平顺,他们也不敢宣之于口, 因为在朝为官者只要敢说一句宣凤岐的不说,谢玹便会用最残忍的方式让他消失。
可是如今谢玹不在了,新帝又尚且年幼,这大周朝廷已经成为了宣凤岐的一言堂了,众人在宫中虽然敢怒不敢言,但是宣凤岐却堵不住民间的悠悠众口。
宣凤岐心里很清楚外面是怎么样评价他的。
或许他要的就是这样。
大周与北召国一战后元气大伤,彼时国内天灾人祸不断。宣凤岐在那一年里宵衣旰食待在勤政殿处理政务,既然别人都把他说成把持朝政挟天子以令诸臣的奸佞了,他又怎么能不把这件事给坐实呢?
他每天都很忙。
忙着杀人,忙着改革律法。他知道对他十分有敌意的温郁是个可用之人,所以他早早就安排温郁担任户部一职。虽然他不知道他扶持的那个孩子出于什么原因故意显得很笨拙,但他知道谢云程最后一定能成为一代明君的。
因为这是一开始就规定好的故事。
他这一年只见了那个孩子三次,第一次是他扶持谢云程登基的时候,第二次是主张与北召国对战,而第三次就是冬日的一场宫宴上。他能够看到自己安排好的人一个个都在谢云程身边,而年纪尚小的谢云程眼中藏着不被外人所察觉的警惕,或许等这个孩子再长大一些,他就知道该如何利用这些人了。
宣凤岐在这一年里将那些靠近玄都有势力的藩王世家全部铲除干净了,谢瑆安插在玄都里的暗线他也都拔除了。衡城一战后宣凤岐曾经派人去诛杀谢瑆,而谢瑆却早早得知了消息溜走了,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谢瑆就像人间蒸发一般再无所踪。
这都不是什么大事,谢瑆没有军队没有兵符,他已经翻不出什么水花了。
宣凤岐记得那天他从宫宴出来的时候外面寒风凛冽,但月亮却格外明亮。他一时神往站在了宫中御花园的小方亭中看着那轮皎洁的月光照耀着他显得有些苍白的脸上。
今天的月色可真美啊。
他不禁这样想。
其实他活到现在已经是上天垂怜了。他伸出了双手,柔和的月光照亮了他那双干净白皙的手掌,这双手看似什么都没有但又好像沾满了鲜血。这些鲜血洗不干净的,那些孤魂野鬼就算是他下地狱也会一直跟着他。
在这一刻他忽然想起了很多人,比如:他小时候所得到过的亲人,童年跟他玩耍的小孩子,他的仇人……完全唾骂他的百姓。
他记得自己当初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呢?
哦,对了。他挖出来了大周襄王,那个如同帝王一般规格的墓葬,他之前工作实在是太拼命了所以才会心脏骤停进了医院,但他后来又醒过来了。
竹简上怎么会没字呢,如果没字为什么会用那些无字的竹简陪葬呢?
就在他回研究室的路上,他忽然听到了一阵哭喊的声音,原来是有一个孩子跳江了。人总会选择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他虽然会游泳,但他好像从来都没有去那么深的江里游过。
周围的人站在大桥上看着下面,他看见那个孩子一点又一点地沉下去,最后冒着气泡消失在水面上。
真可怜,他没有能等到救援。
可是宣凤岐却脑中空白跳了下去。
那个孩子应该有爱他的爸爸妈妈吧,他的父母还在等他回家。宣凤岐觉得自己出生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或许他生命最后的意义就是在今天碰到了意外落水的孩子并救下他。
那是十分寒冷的冬天,即使湖水没有结冰也冷得刺骨,这也是周围那么多人却没有人跳下去的原因。宣凤岐在用双手托举过那个孩子到水面上时,那个孩子得到了救援,而他却永远沉入了冰冷的湖水之中。
虽然如此他竟然没有感觉到一丝濒死的难过,相反他觉得很高兴。
然后他便开启了他在两千年前的另一段人生。
在那个世界里宣凤岐宁愿选择救人死去是因为他毫无牵挂,而在这个世界里他选择死去是因为他必须要得到惩罚。他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无论他身处怎么的乱世中,要杀的人如何作恶多端,他都无法凡人之躯去审判与他平等的生命,他杀了那么多人注定是要下地狱的。
好在,今天的夜色真好。
宣凤岐从自己的衣中拿出了那瓶老谷住临行前送给他的能够摆脱任何烦恼的毒药。
他服下毒药后安静地倚靠在红栏处就好像睡着了一般。
是啊,原来当初没有任何人给他下毒,是他自己喝的毒药。
……
愣神许久的宣凤岐眼中终于恢复了一丝清明。对啊……之前他明明喝下了老谷主送给他的毒药,那他为什么没有死成,而且还失去了自己之前的记忆?
“皇叔,皇叔?需不需要我帮你找兵符?”
宣凤岐听到谢云程的声音后才缓过神来,他在看到谢云程的那一刻眼中忽然升起了光亮,他就像抓到什么希望似的一下上前抱住了谢云程。
宣凤岐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让谢云程微皱的眉头瞬间舒展,双眼瞬间泛起光亮,“皇……皇叔,你怎么了?”
真的好奇怪。
其实他一直都想去死的,他知道死亡必定的结局,可是当他见到这个孩子,选择牵起这个孩子双手的那一刻就开始惧怕死亡了。
谢云程与他相处的一幕幕像幕画一般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他真的不想死,他也想跟自己喜欢的人共度一生。他的两辈子六亲缘浅,爱他之人无法长留于世,在这一刻他忽然不想下地狱了。
宣凤岐在他的怀里剧烈颤抖着,像是伤心又像是害怕。谢云程伸出双手轻轻估摸着他的背——一如之前宣凤岐安慰着年幼脆弱的他一般,“皇叔,我在,我一直都在。”
宣凤岐从未在任何面前表现的那么软弱,只是恢复记忆后的那种冲击感还在他的脑中萦绕不散,而谢云程则是他现在唯一可以依靠之人。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心中的那种恐惧感消散了不少,他轻声说道:“我记起那另外半块兵符在哪儿了。”
谢云程听到他这样说后像是毫不在意似的,他仍旧用温柔的语气安抚着宣凤岐,“哦,那很好。”
宣凤岐忽然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一般,他滚烫的呼吸喷在谢云程的脖颈上,“我好累啊……”
谢云程听到他这话愣了一下,随后他一下横抱起了宣凤岐,“那我抱你去睡觉好不好?”
宣凤岐这次没有抗拒也没有挣扎,他将头靠在谢云程宽厚的肩膀上,伸出手臂搂住了他的脖颈,“嗯。”
他原本该是个死人来着,是谢云程把他从冰冷的地狱里拉出来的。如果他没有遇到谢云程,那么他现在应该被万鬼噬心,一直以来他以为自己的情感都很淡薄,原来不是这样的。
谢云程将宣凤岐放到床上的时候,宣凤岐的目光不再移向别处,“我之前死过一次,民间有传言说有些法力高强的孤魂野鬼会借尸还魂,云程,你怎么确定我就是当初扶持你登基,你喜欢的人呢?”
第168章
谢云程的眸子闪着明亮的光, 他没有急着回答宣凤岐,而是俯身轻轻吻上了宣凤岐的额头。片刻后他直视着宣凤岐那双期待已久的双眼,“我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很清楚我一开始对皇叔就抱着怎样的感情,你就是你,我知道你从未变过。无论世事如何变迁,我都不会错认你,因为我爱你, 凤岐。”
宣凤岐的眼中忽然翕着泪水,他偏过头去。
凤岐。
谢云程还是第一次这样亲昵地称呼他的名字, 或许谢云程早就想这样做了, 他想摆脱掉宣凤岐与他之间身份的束缚,他想跟宣凤岐一起永远在一起。
谢云程对他的心思或许他早有所察觉,只是他不敢去承认,他知道自己早晚都会下地狱的,所以他不能连累着谢云程跟他一起去走向那无尽的深渊。
可是好奇怪啊, 他明明不想连累谢云程的,可是眼前温柔的景象实在太过动人心魄。他想自己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自私的人,他也想要这一份纯真的爱加直到永远。
宣凤岐转头凝望着谢云程那双不改深情的眼睛,“我……我还有很多事情还未对你说。”
谢云程摇了摇头:“我知道。可是我不在乎,无论是什么人都有无法言说的秘密, 凤岐于我是至亲至爱, 等到你想告诉我了的时候,我自然会听, 你不想告诉我也没关系,我会一直等到你开口。我想跟你永远在一起,所以不要再推开我了好吗?”
宣凤岐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动容的光, 他此刻一把搂住了谢云程的脖颈将微凉的双唇覆了上去。
而就在这时谢云程就像被震惊似的愣在了原地。
这是宣凤岐第一次吻他。
虽然宣凤岐这个吻十分生疏,但却比那天在颍州温泉行宫里要好上许多。谢云程的双手拖住了他的背,随后用自己呼吸的方式回应这个缠绵的吻。
啧啧的水声在空中传来。
谢云程极尽霸道地在他的口中掠夺,宣凤岐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一般……他越来越跟不上谢云程的节奏了。就当他脸颊发烫开始时不时传来呜咽声时,谢云程停下来看着他那双迷离的凤眸,“凤岐,呼吸。”
宣凤岐得到他的提醒才发现自己一直呼吸紊乱地应对着这极尽纠缠的吻,他此刻忽然大口大口喘息起来。谢云程见状迎着他呼吸的频率继续加深了这个吻。
宣凤岐忽然觉得与谢云程亲近不是那么令他感觉羞愧难堪的事情了。
这种感觉很舒服,让他忘记那些离他很远的痛苦的记忆。
明烛暖帐中忽然被一阵十分有力的风给掀起来,外袍里衣顺着这阵力道被扔到了地上。!
他就像怕自己被这无边无际的爱.潮给淹没似的紧紧抱住了谢云程,谢云程看到了宣凤岐眼角溢出的眼泪后温柔地用双唇舔舐着,“怎么了,是我做的不好吗?”
“不是,就是感觉……很奇怪。”
他轻抚着宣凤岐剧烈颤抖的后背,“如果你害怕,那我便不再……”
话音未落,宣凤岐感觉到那种能让他脑中一片空白的感觉忽然消失,他的心里又开始难过起来。他此刻紧紧抱住了谢云程,“不,没有……”
谢云程听到他喘息着说出这句话后。他那双被情.欲占据的眼睛忽然冒出振奋的色彩,他密密麻麻的吻落在了宣凤岐的鼻尖、脸颊,“凤岐,你这样说的话,待会儿无论你怎么样求饶我都不会放过你的。”
“嗯……那就不要放过我。”
谢云程就像被他这句话刺激到了一般,他有力的臂膀一下抱起了宣凤岐,宣凤岐被这种悬空的力气吓到了,他连忙搂紧了谢云程的脖子,“陛下,你这是干什么?”
谢云程脸上划过了一丝坏笑,“自然是……”
他刚说完手中的动作一滞,宣凤岐还没来得及反应的大脑瞬间觉得被一阵酥麻感占据了,他此刻竟然发现自己看不清眼前的景象了,只觉得一片空白。
太突然了——
尽管如此,谢云程仍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
……
宣凤岐也不知道这场酣畅淋漓的性.爱是什么时候结束的。上一次他吃了药所以已经记不清当时是什么感觉了,而这次他却觉得很高兴,心中的烦闷痛苦都随着这一阵快乐而逐渐消散。现在他或许懂得世人为何对情.爱之事都孜孜以求,原来情.爱真的可以让人忘记烦恼,短暂的脱离无边的苦痛。
但当他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被谢云程抱在怀中泡在温泉池中。
谢云程的双臂搂住他,空出的两只手在他的面前揪住了他散在水面上乌黑的发丝,他就像个小孩似的拿着那缕头发与自己同样散开的头发编起了麻花辫。
宣凤岐身体里那种黏腻的不适感已经消失了,因为温泉水的浸泡,他身上那种酸疼感也减轻了不少。谢云程编好了那一缕小辫后就像一个得到糖果奖励的孩童一般一脸新奇兴奋地拿着那缕小辫看了又看。
宣凤岐见状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谢云程还是那个谢云程,这么多年了,他还是一点都没变。
谢云程听到宣凤岐的笑声后眼睛眨巴了一下:“凤岐你醒了?”
宣凤岐听到他这样称呼自己后十分严肃地咳了一下,“又开始没大没小了。”
谢云程将手缓缓环绕在他的胸前紧紧抱住他,“难道你不喜欢我这样叫你吗,可是他们都能这样唤你,凭什么我不能,你要是生气了我不这样叫就是了,可是我们以后是要成亲的,这个称呼迟早要改的……”
宣凤岐听着他喋喋不休地在他的背后说着这些,于是他有些头疼地抓了一下谢云程的手臂,“我没生气。我只是觉得这一切好像一场梦,我怕梦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谢云程语气忽然严肃起来:“这才不是梦呢,这是我们以后天天都会有的日子,我会这么一直陪在你的身边的。”
谢云程就像哄小孩似的抱着宣凤岐轻轻摇晃起来。
宣凤岐听到他这样说后转头看着他紧蹙起眉头来:“你确定要天天这样?”
谢云程看到宣凤岐如此质问他,他心里莫名升起了一阵心虚,“那我们隔一天……不,隔两天?”
他试探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宣凤岐的脸色扔没有好转,他连忙像撒娇似的抱紧了宣凤岐,“好好好,以后皇叔说什么时候就是什么时候。”
宣凤岐看到他又露出了一副做错事的可怜模样后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是从哪里学来这些油腔滑调?”
谢云程听到他这样说后连忙解释道:“这些都是我的真心话。”
宣凤岐听到他这样说后又怀疑地问:“陛下做起那些事来好像很得心应手啊。”
谢云程听到他语气中的疑虑连忙解释以证清白:“凤岐你这是怀疑我吗,可是我是第一次跟你做这种事情,可能是我从小到大做的梦里都是与你有关的,所以……所以我才会……”
当宣凤岐看到因为手忙脚乱解释而憋红脸的样子便伸出手来轻抚在他的唇上,“不是,我没怀疑陛下,陛下别在说这些了。”
他怕谢云程再说下去,他就羞得无地自容了。
谢云程听到他这些话后才安静下来,他继续搂着宣凤岐,“皇叔为什么这么肯定只要派裴砚去审问柳姣姣,那个柳姣姣就一定会招供呢?”
宣凤岐听到他如此问后轻笑了一下:“人心本来就不是一成不变的。谢瑆最擅长的就是玩弄人心,他能够利用柳姣姣让裴砚言听计从,那么柳姣姣也一定会为了一丝缥缈的真情动容。她很快就会招供的,即使她不说,我大概也知道谢瑆会藏在哪里,不过在那之前我需要根据她的供词确定一下。”
谢云程听到宣凤岐自信满满地说出这些的时候神情一下变得很复杂。
他好像很了解荣王。
也对。宣凤岐曾经说过他跟荣王有一段过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他听到宣凤岐提起谢瑆的时候,他的心里还是闷闷的不舒服。
明明宣凤岐现在就在他的怀中,为什么他还会对谢瑆产生嫉妒呢?难道就是因为谢瑆参与了他未曾参与过的宣凤岐的人生吗?
宣凤岐这个时候发觉了谢云程的不对劲,他回头便看到了谢云程那副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
他又无奈地笑了笑:“我跟荣王没什么,以前我只是依附于他报仇,现在他更是我敌人。”
谢云程听到宣凤岐的解释后摇了摇头:“我知道的,我不是怀疑皇叔。”他那颗毛茸茸的脑袋趴在了宣凤岐莹润的肩膀上,“我只是不甘心,不甘心我没有早出生十年,不甘心你之前的人生没有我的参与,正是因为如此你才会受了那么多苦。”
宣凤岐听到谢云程这番话有些愣住了。
如果谢云程早生十年会怎么样呢?
就在他真的这样想时,谢云程趴在他的肩头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可是现在想想即使我没有早生十年又如何,放眼这天下,还是只有我与你最为相配。”说完他便牵起了宣凤岐的一只手在唇边温柔地亲吻着,“皇叔还记得我们那年一起去扬州时的船上,我所对你说的话吗?”
谢云程提起这个宣凤岐忽然想那年他与谢云程在月下的谈话。
那个孩子说他喜欢上了一个人,但那个人的身份与他不是很相配,就连年龄都相差十岁。
宣凤岐想到这里的时候蓦的睁大了双眼——
作者有话说:改麻了真的麻了[化了][捂脸笑哭]
第169章
“难道你那个时候说的那个心上人就是……”宣凤岐错愕的双眼对上了谢云程那满含深情的眸子。
谢云程将下颌贴在他的肩头轻涩地开口:“是, 那个时候我说的心上人便是你。你不要总把我当小孩子,我分得清什么是亲人之情,男女之爱, 我对凤岐你的心思一开始便是爱慕之情。我怕那个时候说出会惹你生气,又怕你不会接受我,那个时候你跟我说等到我长到跟我心爱之人一般高的时候再向他倾诉爱意。”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像是渴望得到夸奖似的注视着宣凤岐,“凤岐,你看我是不是很听你的话?”
宣凤岐脸上的惊讶被一种无奈的笑意取代。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五年前他所说的那些话竟然指着就是他自己。宣凤岐此刻在水中转过身来捧起了谢云程的被水汽熏蒸的有些湿润的脸颊, “在你刚回来之时,我是看不清自己的心的, 我那个时候真的很害怕, 我总是在想你怎么会对我产生那种感情,只是后来我想起了许多之后,这个世间能让我依靠的也就只有你一人了,云程是把我从万丈泥潭中拉了出来,因为遇到了你我才会活下去。”
宣凤岐第一次跟他说这般的话, 谢云程听到后眼中闪过了一丝感激的光,他此刻就像回到了小时候一般一下扑进了宣凤岐的怀中,“皇叔与我亦如是。”
宣凤岐看到他哭泣脆弱的样子忍不住像从前那般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着他的头顶。谢云程的头埋进了他还带着密密麻麻红痕白皙的颈窝里,宣凤岐释然似的轻笑了一下,随后一如往昔般伸出手臂轻抚着他的背, 哄着他。
此刻的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一个极度自私的, 哪怕知道自己日后一定会离开谢云程,他也想留住这片刻的欢愉。
这种滋味让人食髓知味, 让人无法自拔,他情不自禁地在这些海誓山盟中陷进去了。如果这真的这是一场梦该多好,如果这只是一场梦他就能永远沉溺在其中再不肯醒来了。
……
长夜漫漫, 宣凤岐将自己的身世以及宣氏一族覆灭之后他遇到谢瑆的经历毫无保留的告诉了谢云程。
宣凤岐说起自己的过往时就像说平常事那般平静无波,他没发现自己说到后面的时候谢云程的眼泪掉的越来越凶。最后谢云程红着眼圈抽噎着说道:“如……如果我真的早生十年,或许你不会经历那么多的苦楚,我恨我那时的自己不能去保护你。”
宣凤岐听到他哭哭啼啼的说出这些的时候微愣了一下。
如果谢云程早生十年,那他应该和现在的自己差不多大。但按照谢玹当年弑父杀兄的狠辣程度,他很有可能来不及长大就变成了一堆灰。宣凤岐见他哭得快要背过气连忙去轻拍着他都背,“我都还没哭你怎么先哭上了,好了好了,都过去了……”
谢云程听到宣凤岐这番话后更加用力地抱紧了他,“嗯……都过去了,我们以后每天都要在一起,我会好好保护你,不会再让你受一点苦楚。”
宣凤岐原先是最不相信誓言的。因为跟他承诺过誓言的人没有几个是能真正做到的,但当他面对这个孩子的时候,他的心里那一层冷漠的冰霜忽然像被万丈光芒暖化似的。
他在谢云程的怀抱里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嗯,我相信你。”
……
事情果然如宣凤岐预想的那般,在裴砚的日夜审问下,柳姣姣说出了谢瑆安插在玄都的剩余暗桩,之后她说谢瑆有可能会去北召国,因为谢瑆在很久以前就跟北召国的皇帝就有联系。不过除此之外也不排除他还在大周境内。
谢云程按照柳姣姣的供词将谢瑆安插在玄都的人悉数拔除了。同日谢云程派裴砚带领两千精兵赴往颍州并将谢瑆通敌叛国的事情昭告于天下,自从大周再无谢瑆的容身之所,就算他还在大周以后也只能像个老鼠一样暗无天日的躲着。
除此之外,谢云程派去的人还在谢瑆的暗室中发现了他与曹应来往的书信。信中写道:只要曹应联合众臣将宣凤岐从玄都赶走,那么他就会帮助曹应的女儿成为大周的皇后。
曹应虽然未曾在这些书信中表态,但他确实联合他在军营中的旧部上书请谢云程将宣凤岐赶往封地。曹应与谢瑆的书信再加上他对宣凤岐做的事情就已经够让谢云程对他产生杀心了。
好在经过沈英衡这些时日不断的对曹应的监视,他终于拿到了曹应结党营私的证据。曹应不在玄都多年,对官场之事甚是生疏,他之所以如此大胆不将谢云程放在眼里就是因为赌谢云程会因为他的军功而迁就于他。
可惜他跟着谢云程打了那么多的仗却从未看透过这位身经百战的年轻帝王。当年耿志山还有长公主在玄都与宣凤岐分庭抗礼的时候谢云程都没有迁就过谁,他要做的不仅是要江山太平,更是要护宣凤岐一世周全。
谢云程在拿到曹应的罪证之后立刻派人将曹应的府邸围了起来,那些只忠于曹应的人一律同罪论处。谢云程拟旨的时候,宣凤岐就坐在他的旁边,
谢云程将曹应秋后问斩,其余不满十四岁的家眷流放的圣旨写好后抬起头来看向了宣凤岐,“凤岐,我这样做你会觉得我狠心吗?”
宣凤岐听到他这样问后微蹙起眉来:“陛下何以这样问呢?”
谢云程撂下笔来起身深深叹了口气,“再怎么说曹应也是立下过战功之人,我这样对他日后难免会有人议论我这个帝王对待臣子兔死狗烹。”
宣凤岐听到他这些感叹后无奈地摇了摇头:“陛下,无论后来人如何议论你,那都是后来的事情。帝王之术在于恩威并济,陛下初掌朝政,若此时不拿曹应来杀鸡儆猴,那么日后便会有人无视天子令法,冒犯天颜,若君不能立威何以震慑文武百官,何以匡扶社稷?”
谢云程听到宣凤岐这番话后心里宽慰了许多,他上前牵起了宣凤岐微凉的手,“这些话也就只有你会跟我说。”
宣凤岐笑道:“陛下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想必日后不用我在身边,你也会知道怎么做。”
谢云程刚听到宣凤岐这句话就变了脸色,他此刻眉头紧锁略有不安地看着宣凤岐,“你不在我身边?那你要去哪里,你要离开我吗,我们不是说好要永远在一起吗?”
宣凤岐看到他神情逐渐激动起来,于是用力攥了一下他开始发抖的手掌,“陛下,我不是那个意思。”
谢云程听到宣凤岐这样说后才稍稍放心下来,他这时走到宣凤岐身前缓缓蹲下了身将头埋进他的衣服中,“我是因为你才当这个皇帝的,我以前的愿望只是想好好活着,能够吃饱穿暖,体体面面的活着,可是当我看到你的那一刻,我除了能行尸走肉般活着外还能陪在你身边。你还记得每当下雪天的时候,我就这样倚靠在怀里,你每次都为我准备好我最爱吃的点心,我知道你其实并不爱吃甜的,但每次你见到我都会为我准备,从那个时候起我便知道你对我的好。我想永远像那般陪在你的身边,不是以皇帝身份,而仅仅是谢云程。”
宣凤岐听到他这番话后眼中一阵动容,他伸出手来摸向了谢云程红彤彤的脸颊。谢云程就像从前那般十分享受地在他手心里轻轻蹭着。
又是一年除夕了,外面虽下着大雪却灯火通明。
宣凤岐得到了谢云程最真挚炽烈的爱,他应该很高兴才对。可是在那一阵烟花爆竹绽放的声音里,他却感觉到一阵心痛与悲凉。
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他陪着谢云程过的最后一个除夕了。
他那双冰冷的手好像永远暖不过来的似的,谢云程的身体太过炙热,好像要将他烫伤。他知道不是谢云程过于热烈,而是他一直都是这样冷冰冰的。他明明早就知道前面是一团熊熊燃烧着的火焰,可他偏偏还是以萤虫之躯飞蛾扑火。
因为那是温暖的,明亮的火光,是他一生都在追求的东西,就算最后化为飞灰他也不后悔扑向那团火焰。
宣凤岐的眼角微微泛起了薄红,他忽然伸出双手捧起谢云程的双颊让他看着自己,“云程,我不是以后不陪在你身边了,就算我们一直在一起,一年三百六十日,我们也会有见不到的时候。如果以后我见不到你,你自己也要好好照顾自己,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许再这样易暴易怒了,凡事多留个心眼,面对群臣要恩威并施……”
谢云程听到他这话后笑着去摸他捧着自己脸颊的手,“凤岐,你怎么这个时候说这些,就好像你要出远门似的。”
宣凤岐听到他这样说后脸上闪过一丝心虚,只是他瞬间隐藏起自己的情绪:“不是,我这些话以前也叮嘱过你的。”
谢云程点头说道:“嗯,我一定好好听话。”只是他说完这句便一下伸出双臂环住了宣凤岐的纤细的腰身,“不过一年三百六十日里我就是要跟你天天在一起,如果我醒来看不到的你,我会很难受的。”
宣凤岐听到他这样说后无奈地摇头:“你啊,总是这样任性可怎么好?难道以后你去打仗我也跟着你一起去吗?”
谢云程听到宣凤岐这话后抬起头来一脸紧张的样子:“那可不行,你身子弱怎么能去那样的地方?”
宣凤岐看到他这个反应后忍俊不禁地捂了一下嘴,“哪有你说的那么娇贵。不过话说回来……若大周真的需要我上战场时,或许我会毫不犹豫赴往前线吧。”
谢云程听到他这样说后脸色又开始变幻莫测起来。
宣凤岐无意识还是把大周的江山看得那么重要……谢云程明明只想要宣凤岐多看看他,把他当成最重要的人而已。谢云程从一开始就知道宣凤岐心里装着大周的江山百姓,要不然他也不会不要命似的勤勉朝政这么多年,可是他想把宣凤岐心里的江山挤下去,他想变成宣凤岐心里的第一位。
片刻后,谢云程无比真诚抬起头来朝宣凤岐凝眸,“凤岐,我们成亲吧。”
第170章
宣凤岐就好像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那般, 他有些愕然地睁大双眼,“陛下,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谢云程此刻无比真诚地点了一下头:“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 因为我爱你,我不想你继续生活在不安之中吗,所以我想给你一生一世的保证,若你想要我的江山,那你拿去便是, 我们之间既然是夫妻便不需要计较那么多。”
谢云程把这件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这些年他只在战场上拼命厮杀,却忘了人间世事无常……宣凤岐也想与心爱之人白头偕老, 只是这种事情他终究做不到。
他抬眼看着谢云程, “陛下可知自古以来没有哪个帝王立男子为后的。”
谢云程或许看吃出了他眼中的担忧之色:“我知道凤岐在担心什么,我不会在乎那些人的流言蜚语的。常人有言,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我身为君王就要替你挡下那些不堪传闻, 是我执意要与你成亲,若是你愿意哪怕我把整个大周送给你也无妨……”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执起宣凤岐的手贴在他温热的脸颊上,“只希望你能够心里有我,我不求我在你心里的地位高于大周的江山, 我只希望我在你的心里与江山持平。”
宣凤岐听到他这番话后拒绝的话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来了, 他微凉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谢云程的脸颊。许久过后,他点头说道:“好……我们成亲。”
谢云程听到他的回答后眼睛瞬间都亮了几分, 他抬头一脸希冀地问:“真……真的嘛?”
他刚才心跳得好快,他好害怕宣凤岐会拒绝他。
宣凤岐看到他那一脸小心翼翼祈求的样子无奈地轻笑了一声,“当然, 只不过要解决了荣王这个大.麻烦才可以。”
谢云程听到他这样说后脸上微不可察地闪过了一丝失落,只是他继续像撒娇似的伏在宣凤岐的膝上,“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帮你完成你的心愿的。”
……
翌日裴砚又向谢云程呈上了一纸供状——这供状上的内容让谢云程有些惊讶,因为说出这些供词的人正是一个叫香莲的宫女,她是那天在谢瑆的行宫里被抓的宫女。如果这名宫女就是多年前侍奉在谢云程身侧的心腹……那么这就是说谢瑆在他一回宫的时候就开始算计他了。
那一纸供状上只写了她在颍州的出生地,还有她这些年帮忙谢瑆做的事,虽然她这些年一直跟着谢瑆,但谢瑆也是安排她在行宫里做事,她至今也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但是在最后这个叫香莲的宫女提出自己想面见圣上,她说自己有重要的事要与当今陛下亲自说。
之后无论刑部的人如何审问,她都不答话了。
谢云程在听到这些时心里的猜测更是确定了几分,他就这样在正殿龙椅上扶额坐了许久,最后他才神色复杂地看向裴砚,“你们审她,对她用刑了吗?”
裴砚回答:“陛下,凡是审问嘴硬的犯人刑部自然是用刑的,因为此人十分可疑,而且怎么审都不肯说实话还一直吵着要见您,所以微臣才会自作主张将此事呈报给陛下。”
谢云程听到裴砚那些话后又是低下头来沉思了许久。
刑部的人在用刑上一直都是毫无避讳的,如果事实真的如裴砚所说的那般,那个香莲现在恐怕已经不太适合被带到他面前见他了。
约摸过了一盅茶的功夫,谢云程缓缓起身从明台上走了下来,“知道了,既然如此孤就亲自去见一见她吧。”
裴砚:“是!”
自从谢云程从颍州回来后刑部就开始忙了起来,那些曾经跟谢瑆有关的人都进了大牢,谢云程刚进入牢房的时候隐约还能听到痛苦喊叫的声音。只是他进来之后牢房就忽然安静下来,无关的人和审问的提司都退了下去。
宣凤岐走到关押着那名宫女的牢房前,随着一声咔嚓的响声,牢房的上的铁锁链被打开了,宣凤岐走了进去。而此刻那个倚靠在墙角身上都是鞭子血痕的女人缓缓睁开了双眼,她抬起头来便能看到那个长得高大俊秀的男人一脸凝重地站在她的面前。
女人见状连忙起身跪在了谢云程面前:“奴婢参见陛下!”
虽然她蓬头垢面的,但谢云程还是一眼就认出她就是以前在自己身边的香莲。
宣凤岐当时不是赐死她了吗,她又怎么会出现在谢瑆的行宫里呢?
谢云程紧锁着眉头沉声道:“抬起头来。”
香莲听到这一阵冰冷阴沉的声音后浑身颤栗了一下,随后她颤巍巍地用双手撑地抬起头来直视着谢云程。
当初的那个孩子已经变成了一个如此高大威严的男人了,香莲自知心里对他有愧,她的脸上时不时透露着心虚的样子。
谢云程看清了她的面容之后像看到了无法理解的事物一般倒吸了一口凉气,“你就是当初被我派去襄王府的香莲吧,当初孤派你去皇叔府邸让你监视皇叔,结果皇叔发现了你并查出你籍贯有误并赐死了你,你倒是解释一下你为何会出现在荣王的行宫里?”
香莲听到谢云程直接把事情说出来了,于是她也不再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她连忙弯下身去跪地叩头哭泣:“陛下,奴婢自知对不住您,可是奴婢也是没有办法的啊!”
其实香莲的死一直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他自从知道宣凤岐杀了香莲之后是真的想为香莲报仇的,可是自从那天他知道了宣凤岐并没有杀了香莲还派人去监视从乱葬岗爬出去的香莲的时候,他就知道香莲的身世不像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只是他在宫中面对着各种阴谋诡计,孤苦无依时,香莲就这样出现在他的面前。香莲知道他父母的身世,还有他父母的遗物,他不得不相信香莲,重用香莲。
直到现在他也不敢相信香莲背叛了他。
谢云程居高临下冷冷注视着他:“如果你想活命的话,那就一五一十的说来吧。”
香莲听到他这话后止住了哭泣,她微微发抖地开口道:“其……其实奴婢在身世上并没有骗您,奴婢的母亲以前确实是昭德王府里的一名会武功的侍女,奴婢自小便被母亲带在身边学会了武功。
昭德王府被抄家的时候奴婢的母亲确实将奴婢藏在水井中,奴婢因此捡回了一条性命。可是奴婢远在颍州的家乡还有年迈的祖父母和弟弟,奴婢走投无路之下只能隐姓埋名一路行乞丐回到颍州。
可是天不遂人愿,奴婢回去的时候,家里正在闹饥荒。奴婢那个时候才想起来王妃那枚龙凤呈祥的玉佩,奴婢家里只有老弱三人,那个时候人都丧心病狂易子而食,奴婢纵使会武功也双拳难敌众人,奴婢为了救回家人的性命对王妃留下了的那枚玉佩起了歹念,所以才会拿到当铺去变卖。”
谢云程听到她的遭遇后忽然觉得自己心里多年前扎进去的那根刺慢慢变软,最后与血肉混为一体再无恨意。他的目光不再那样冰冷凌厉,“那你又是怎么和荣王搭上线的呢?”
香莲继续抽噎道:“奴婢去把玉佩卖了换了些银钱暂时让家人吃饱了肚子,只是没过几天等到奴婢上山去挖树薯草根时却发现奴婢的村庄着起了大火。奴婢心觉不对便一路跑回了村中,没想到奴婢村中所有村民皆死于非命,奴婢怕奴婢的家人也遭此横祸,于是便拼命跑回家,可是在奴婢的家里奴婢见到了荣王……”
香莲说到这里还是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就算那些村民想要与她们家交换老人易子而食,她也没想过真的要那些村民死,她知道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可是当那些人真的面目全非地死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却陷进了无边无际的恐惧之中。
除了在昭德王府,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多死人。
香莲哽住声音,她张了张嘴缓了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荣王在典当行查到了奴婢卖掉的那块玉佩,奴婢为了保住性命说出了玉佩的来历。谁知荣王在听到奴婢说出自己在昭德王府当过差后非但没有杀了奴婢还跟奴婢说要将奴婢带在身边培养。后来奴婢才知道荣王只是杀了村子里的人并没有杀掉奴婢的祖父母跟弟弟,奴婢在见过他们一面后便留在荣王身边学起了杀人的本领。陛下您登基之初,荣王便将奴婢安插进宫中接近您。”
谢云程听到她这些话后眉头越发紧皱。
香莲与他的相遇,甚至是后来的事情都是谢瑆算计好的。如果不是宣凤岐用“赐死”的方式把香莲赶走,谢云程真的不敢想象自己还要生活在这种监视下多久。
谢云程沉默许久消化了香莲说的那些事情后又接着问:“荣王除了让你接近我取得我的信任之外还交给你了什么任务?”
香莲听到他这样问后十分胆怵地思考了片刻,她最后一闭眼咬牙,“除此之外,荣王还要奴婢监视襄王,他说凡是跟襄王有过接触的大臣,男人都要奴婢汇报给他。”
谢云程听到她这番话后呆滞在原地。
谢瑆在之前就想对宣凤岐行不轨之事,现在谢云程又结合香莲的话想到了过往的种种。原来他那么早就被人算计了,他那个时候竟然还傻傻地去怨恨宣凤岐。
他到底有什么资格去怨宣凤岐呢?
宣凤岐这些年过得一定很苦,可是那个人从来都不说,也从来都没有在他面前提起自己的过去。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谢云程现在满脑子都是对谢瑆的杀意,他绝对不会留欺辱过宣凤岐的人活在这个世上。
就在谢云程紧攥着拳头双目通红之时,香莲一连叩了几个响头,“陛下,奴婢知道奴婢对不住您,可是奴婢的家人是无辜的,求您赦免奴婢的家人吧,倘若如此奴婢就算受尽酷刑也不会有一句怨言的!”
谢云程稍稍回过神来,他来不及控制自己那凶神恶煞的表情咬着后槽牙恶狠狠地问:“你的家人在哪里?”
香莲听到他这样问后心中窃喜,她连忙抬起头来回答:“就在荣王府后街的那条春喜巷中,据奴婢所知,那条小巷中关着的全都是被荣王胁迫之人的家人。”
谢云程听到她这些话后眼中忽然浮现出一丝不忍之色。
香莲还喋喋不休地说着:“陛下若是不方便奴婢可为您指路,奴婢不求陛下宽恕奴婢的家人,只求您能够饶他们一命就好,奴婢愿意代替他们受凌迟之刑……”
她话说到这里的时候,谢云程有些底气不足地开口:“荣王后面的那条街在他逃离颍州的时候就被他的人给屠了。”
香莲听到谢云程这句话后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的眼睛一点一点睁大有些不敢置信地摇着脑袋,“什……什么?不……不会的,不可能……”
谢云程继续道:“我想荣王大概是怕那些人泄露他的行踪,所以选择杀人灭口。”
香莲听到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中那点希望的光芒一点点灰败下去,她仍不死心屈行到谢云程面前小心翼翼地抓着他的衣摆,“陛下,这些其实都是假的对不对,无论您怎么惩罚奴婢都不要紧,奴婢只想让家人好好活下去!”
谢云程低头对上了她那双哀求的双眼,他微微欠了一下身体,“我念着你曾经陪伴过那个在深宫之中年幼孤苦无依无靠的孩子,那个孩子在那段没有那个人陪伴的日子里真的很难熬,所以他很感激你曾经陪过他。我不会杀了你的,我会命人给你一笔银钱送你出宫,之后我们再没有任何关系了。”
说完他便将香莲握在手中的那一角衣摆狠狠扯回来。
香莲就像没反应过来似的愣在原地。
她做了那么多亏心事就是为了自己的家人能够活下去。现在她的亲人全死了,那她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何意义?
只是未等她细想,谢云程便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了。
谢云程刚走出几步便听到关押着香莲的那间牢房忽然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吼叫声。那一阵阵哭泣声就像怨魂厉鬼一般萦绕在逼仄的牢房里久久不散。
他没有回头。
……
现下刚过完年,朝着百官也在休沐之中,宣凤岐趁着这个间隙将玄都的城防漏洞全都修补上了。玄都下面的地道虽然为谢瑆提供了方便但这些地下通道也可以不用填,如果这些地道利用好了说不定未来还会造福后代。
谢瑆行宫里抓来的那些人该吐的也都吐干净了,令宣凤岐有些没想到的是——当年沈长青被做局谋反的事他暗中也有参与,沈长青出事的十日前他便去往扬州临淮侯的府上拜访过。那些字字写着沈家冤屈的证据不知怎的被临淮侯保存下来。
那些文书可是沈家被冤枉的最有力的证明,谢云程后来也是因为这个替沈氏正了名。
临淮侯要保存的这些证据恐怕也是在谢瑆授意下才做的,谢瑆从那个时候就想着用这个证据毁了谢玹的名声。之后谢瑆又如法炮制将他杀了谢玹的证据送到耿志山的手中。
宣凤岐想谢瑆大概想让耿志山立刻向他发难的,可是令谢瑆没有想到的是耿志山会在意谢云程而没有将这个罪证大白于天下。随后谢瑆便在军中散布他弑君的言论,谢瑆想用这种方式逐渐将他从高位上拉下来。
现在民间确实有很多人说他亲手弑君大逆不道,但那些也只不过是一些捕风捉影的流言,而且谢云程在听到这些流言后就第一时间派人去处理了,所以这件事还未直接影响到宣凤岐。
宣凤岐已经想起自己把另外半块兵符藏在哪里了,只是他思来想去觉得这兵符让谁去拿都不合适,不如他亲自去一趟去取兵符。只要他将另外半块兵符交到谢云程手中,四十万大军便会全部听从谢云程的调令,自从大周内外不会再有违逆他的人。
而就在宣凤岐望着大周的城池沙盘出神时,一双有力的手臂忽然伸出来从他的身后抱住了他。
那人还未出声宣凤岐便已经知道他是谁。
普天之下能够这样对待他的人也就只有大周的皇帝了。
谢云程将头疲惫地靠在宣凤岐的肩上,宣凤岐的脸庞甚至还能够感觉到谢云程呼出来的温热气息。
谢云程有些疲惫地开口:“凤岐,你在看什么?”
宣凤岐听到他的声音后无奈地轻笑了一声:“是大周的城防沙盘,我在想若是谢瑆再想鼓.动大周边疆各国一起进攻时,我们该要怎么应对。”
谢云程听到他这样说后紧锁起眉头来:“那一定很累吧,大周的国土可是很辽阔的。”
“倒是不累,只是不知道谢瑆下一步要干什么,还是要防患于未然的。”
谢云程此刻直起身子来继续抱住宣凤岐的腰身,“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谢瑆的事自然有我为你挡在前面,我只是希望你不要那么累。”
宣凤岐听到他这样说后笑着摇头:“陛下,我们以后不是要成亲的吗,我们既然已是夫妻自该患难与共。”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转身捧住了谢云程的脸,“云程,答应我,无论以后我身在何处都一定会想着你念着你,所以当我不在的时候你遇事一定要沉重冷静,明白了吗?”
谢云程听到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眉头越发紧蹙……又来了,宣凤岐上次就跟他说过类似的话,他心里开始起了怀疑:凤岐到底要去哪儿,凤岐以后不在我的身边那在哪里?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