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万事休(六)
作品:《帝将皆为裙下臣》 翌日。
周世臣与江裴因着住在京郊,天未亮时便早起往京中赶去。
却不想乔惟早早候在正门口。
江裴挑眉,视线不断在二人之间扫过,故意问:“乔大人,找世臣还是找我?”
乔惟微福了福身,笑道:“想与周大人借一步说话,不会耽误江将军太久。”
周世臣显然有几分意外,手中的官帽从右递到左,又无意地摸了摸石狮子,冷静道:“何事?”
“明人不说暗话,还请周将军不要怪罪。”乔惟停顿片刻,见他脸上确无半分怪罪之意,才开口,“将军的那位有不可得的心上人的‘挚友’,是周大人,对吧?”
“咳!”周世臣右手一滑,猛咳嗽两声,意外地看着乔惟,“你说什么?”
乔惟看他反应激烈,猜测自己多半猜对了,但亦有可能是对方觉得自己过于荒谬,于是耐心解释:
“江将军是少年时回京,生性爽朗,在京中交好者有,但能披心相付者寥寥无几。而能将男女心事都相托、定情信物也相付的,据我所知,只有一人。”
说到这里,乔惟略思索了一下措辞,又接着道:“虽然我与周大人此前并不相熟,但我一直视大人为君子。既是君子,就不会做出随意处理他人之物的事情。”
周世臣神色复杂,不知是不是天冻气寒,铜色皮肤景透出几分白:“所以,你就觉得是我?”
“猜错了?”乔惟担忧地蹙着眉,道歉的话都在脑中过了一遍。
若不是周世臣,那她也太失礼了。
“……答对了。”
乔惟长舒一口气。
周世臣仰首望着尚不见天光的漆夜,天空高悬于顶,看起来不大会塌下来。
乔惟察觉到对方四周骤然出现的莫名气息,高壮的人立在石狮子边,北风一刮,竟有几分摇摇欲坠的浮萍之感。
“就为这事?”周世臣深呼吸,面无表情的将官帽戴上,“那我先走了,要上朝。”
乔惟伸手,拽住周世臣的衣摆。
对方果然不动了:“是要羞辱我一下吗?”
“羞辱?”乔惟摇摇头,未来得及想这词是怎么从他嘴里冒出来的,坦然道,“是想与大人交浅言深一番。”
不知又哪个字触动了周世臣,他转身,反问一句:“交浅言深?”
乔惟颔首:“周大人。男女之事我虽不大精通,但终归有个最基本的道理——人心隔肚皮。我先请问大人,那位女子可与她的竹马婚配定亲,亦或互表心意?”
周世臣迟疑着摇头:“不曾。”
“这就是了。”乔惟弯眸,“情之一字,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或许那女子与竹马并无瓜葛,不过是年少相识,比旁人亲密些,并不一定是男女之情。不过是大人情之所系,徒生忧虑。”
“心揣在大人身上,大人不肯剖白,那名女子又如何得知?”
周世臣似是听进去了,反问她:“若剖白了,吓到她,或许连交浅言深的机会都无了。岂不是更不好?”
“若不说,岂非这辈子只能交浅?”乔惟举例,“古往今来的将领不胜枚举,两军开战,胜负皆有。若此局必输,大人是选弃城而逃保全性命,还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
周世臣:“自然是后者。”
乔惟笑道:“那大人是选择败于自己虚无缥缈的猜测,还是那位女子给出的答复?”
周世臣微顿,终于肯正视乔惟那双此刻含笑的柳叶眼,陷入沉思。
他一直世上有巫术的话,一定用在给了乔惟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睛。
无论是谁,都会陷入她那双如沐春风、又要将你看透的柳叶眼中,还劝你主动丢盔弃甲。
将军,是不能丢盔弃甲的。
所以他不肯看她的眼睛。
“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他软下口气,像是妥协。
乔惟犹豫道:“我对大人此前有些误会,大人却肯不计前嫌帮我,我很感激,却不知如何报答。一些拙见,倘若能开解大人一二,我心底也少些愧疚。”
“愧疚、报答?”不想周世臣方柔和些许的眉眼又紧绷起来,“就这些?”
这话有些怪,乔惟答:“也不是。”
“那是什么?”
乔惟措辞许久:“我自知低贱,不敢将大人视作友人。那就当故人的闲话罢,将军不爱听,忘了便是。”
远处,江裴趴在马首上百无聊赖:“世臣,再不去就旷朝了!要罚俸禄的!”
周世臣将官帽摘下来,又戴回去:“……你在府上待着,不要乱跑。等我……和阿裴回来。”
乔惟忙颔首应是,心里却暗道。
她这是怎么了?非要管他的闲事,非要交浅言深,果真是惹祸了。
从日出东方等到落霞余晖,周世臣与江裴终于踏着最后一点火红的残霞赶回。
一回来,就去正厅议事。
“陛下已在闹市设行刑台,明日亲临刑场,由应大人主持流程,世臣率燕北军随行左右,保障陛下安全,维护现场秩序。”江裴脱下官帽,随手丢在一侧无人坐的椅凳上,“这些是对外说的,满朝文武皆知。”
乔惟屏气,等待下文。
“对内么。陛下命寿延军加强京城内外看守,三米一岗,又命我率一支队伍巡视。”江裴说至此处停下,有意观察乔惟反应。
见她安静坐在那儿,连眉毛都未皱一下,江裴又觉得无趣,便直接道:“陛下说,明日你一定会去观刑。”
“该说不说呢,他很了解你啊。”
乔惟装作听不懂他话里话外的消遣,直接切入正题,问:“那我明天不能去了吗?”
周世臣在一旁道:“按理说,不去是最周全的。”
听到这话,乔惟心下稍安:“那就是有不按理的做法了。”
周世臣颔首,正要开口,江裴拦住他,转而挑眉看着乔惟:“有是有,但要你自己说出来。否则我与世臣又担风险又出力,你坐享其成。世臣乐意,我是不肯的。”
乔惟努力回忆记忆中的江裴,并不是个话多的人。
好像自从知道她是女儿身后,话就碎了起来。
言语间虽有些挑剔针对,可总体好像与她亲近许多?亦或说是少了许多防备。
怪事。
不去想江裴,乔惟思着起他们口中的“不按理”,便要想想原本按理的法子。
之所以之前能随伍大壮直接进京卖包子,是因为京中张贴的那些牛鬼蛇神通缉令实在不足为惧,又是民间早市,与她相熟的人难出现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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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她只要稍乔装一番,便能混进人群。
至多是让周世臣或江裴打点打点,并不成问题。
眼下的困境有二。
一是守备加强,尤其是那支“寿延军”。既然是特为乔惟所设,她自然也不会傲慢地将他们与普通守城士兵相提并论。
二是周世臣与江裴各有职责。寿延军直属祁华,江裴虽是此次寿延军的统领,但并不具备实际掌控能力,无法从这方面给予乔惟任何便利。
周世臣更不用说,要全程随行在祁华身侧。
守备加强之事不可改。
那解决方案便只有一个——寻一个合理出现在现场、并有能力罩着乔惟、还不让祁华起疑心的人。
“……你们的意思是,端淑长公主。”乔惟神色复杂地看着二人,“阿娆?”
“你们告诉她了?”
周世臣解释道:“还不曾。我与阿裴左思右想,只有这个法子了。”
江裴点头:“我跟阿娆通了消息,她应该马上就到。你若点头应允,一会儿便去后头做宫人打扮,让阿娆带你回公主府。”
“你若不允。我与阿娆有婚约在身,许久不见,小酌一番,陛下也不会怪罪。”
乔惟迟疑片刻,到底是摇头了。
江裴颇为意外:“你不肯?”
他都肯了!她怎么这时候打退堂鼓?
乔惟垂眸,长睫落下一片阴影,借抿茶的功夫用长袖遮挡住神情。
“扶砚哥哥!”
“皇兄是兄,扶砚哥哥亦是兄,反正都疼阿娆,有什么不对?”
“本宫才不信扶砚哥哥会背叛皇兄呢!呸,谁敢再说,休怪本宫不客气!”
“扶砚哥哥……”
……
让她知道了,恐怕要闹一场罢。
乔惟将茶盏放置一边,已收敛了情绪,温和道:“阿娆性子至真至纯。若让她知道了,必是夜不能寐,从此喜怒悲欢都不敢随心所欲,处处谨慎,我不肯害她。”
“你倒想得周全。”江裴苦笑,“可惜咯……”
“人已经来了。”
闻言,乔惟猛地转头。
就见月色朗朗,少女屏退下人,独自立在廊下。
比那身桃粉宫装更明媚的,是那张艳若桃李的娇俏面庞,红着眼眶,尚未开口,豆大的泪便顺着两颊砸了下来,晕开一地月光。
几近本能,乔惟忙用袖摆遮住侧颜,起身就往正厅后的小门而去。
连被茶桌绊了一下都顾不上,借着周世臣及时伸出的手站稳,便匆匆离去。
前脚还没踏出小门,身后那道熟悉的女声染着哭腔:“扶砚哥哥!”
快走啊!
腿却怎么都不听使唤,在那声饱含委屈的“扶砚哥哥”中投降,逼着主人顺从内心,直直立定在原地。
身后传来的小跑的步伐,江裴喊她“阿娆”。
然后是缠上腰间的双手,与打湿她肩头温热的泪。
“扶砚哥哥……不要走,阿娆求你。”
若乔惟知道周世臣说她的眼睛让人丢盔弃甲,她定当头一个否定这个说法。
祁娆的眼泪,才是世上唯一让骄兵败降的利器。
“……阿娆乖,我不走。”
她投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