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 33 章

作品:《俯首称臣

    在账房对完账,刘伯打了个呵欠,吹灭桌上的蜡烛,锁好门准备回屋睡觉。


    走到半路,瞧见萧彻抱着个人穿过回廊,往公子房间去了。怕夜里凉,还脱下外袍裹起来。


    刘伯瞅着露出来的一截白色衣摆,不禁笑了——不娶美娇娘,有个知冷知热的朋友也是好的。


    小老头甚至满意,决定正式接纳萧彻入府居住一事。


    屈膝顶开房门,萧彻抱着温言川走进去。屋里已经掌了灯,径直走到床边,将人放到床上。


    脱掉鞋袜,剥粽子似的剥掉温言川身上的衣服,只留一层里衣。修长的脖颈延伸到衣领里,萧彻瞄了眼衣服下的那截儿细腰,抬手取下玉簪和发带。


    做完这一切,萧彻扯过被子给温言川盖上,放下床幔,吹灭蜡烛走了。


    听到关门声,温言川睁开眼睛。萧彻刚把他抱起来他就醒了,至于为什么装睡……反正抱都抱了。


    床上的人翻了个身,很快又睡着了。


    温言川非常平稳地度过了他的少年期。这个“平稳”特指身体的某些反应。


    当十四五岁的同窗三三两两蹲在墙角讨论梦--遗时,温言川只觉有辱斯文。不要说梦--遗,那时的温言川连梦都很少做——整日背书到深夜,累的沾枕头就睡,一觉到天亮。


    而现在,有辱斯文的人成了他自己。


    这是温言川第一次早起不犯迷糊。他异常精神地坐在床上,低头看着脏污的裤子,迟来地体验到了本该早就体验的事。


    梦里,他和萧彻一起闯荡江湖。萧彻负责行侠仗义,他负责看萧彻行侠仗义。


    醒来就这样了。


    短暂震惊过后,温言川顺理成章将此事归结到“晚熟”二字上,就和田里的麦苗一样,长得快慢不一。与做的梦无关。


    至于做此想法时产生的芝麻大的心虚,则被他强硬地无视了。


    身正不怕影子斜。温言川心安理得换了身干净的里衣,穿衣盥洗,准备去上早朝。


    见温言川出来,车夫帮着掀开车帘。温言川看见坐在里面的萧彻,“噗通”一下踩空了马凳。


    车夫吓了一跳,急忙道:“公子小心些!”


    “无碍,没看清。”温言川重新踩上去,稳稳上了马车。


    马车驶出好远,见温言川仍旧端坐着。萧彻不解:“怎么不睡觉了?”


    “不困。”温言川想也不想道。


    若睡着了再发生那档子事,他就要以头抢地了。


    翌日,温言川睡醒第一件事就是看裤子。干干净净,心里不由松了口气。


    如此过了几日均无事发生,温言川便将此事彻底放下了。


    转眼考核的日子已至近前。


    考核前两日,崔良玉来府上找温言川:“前些日何晖朝我要了考题。颐指气使的!”


    温言川蹙眉:“崔大人给了?”


    “给了。只不过给的是假的。”崔良玉面露精光,“我出了两份完全不一样的考题,就是为了对付他们!”


    庞景想安插自己的人进去,一定会向他们泄露考题。不然以那群酒囊饭袋的能力,这辈子都考不进去。


    温言川没忍住笑出声:“崔大人聪慧。只是如此一来,就将庞景彻底得罪了。”


    “我才不怕。”崔良玉指了指天,“我的头顶是皇上!”


    “对了,我带了真考题来。温大人可要看看?”崔良玉说着就将手伸进袖子里。


    “不用。”温言川想也不想道,“只要筛掉舞弊者,给其他人公平竞争的机会就好。”


    “温大人光风霁月,在下自愧不如啊。”崔良玉收回手,拍马屁的本领炉火纯青。


    随即话锋一转:“温大人觉得要不要趁此机会参何晖一本?我可以站出来指证!”


    温言川思忖几息:“崔大人也是涉事人,若无实证,稍有不慎反倒会泼崔大人一身脏水。”


    何晖拿到考题后一定不会堂而皇之留在身上。没有实证,一切都是崔良玉的个人说辞。到时何晖反咬一口,崔良玉这颗墙头草弄不好又要换墙头了。


    一听会波及到自己,崔良玉立即换了口风:“温大人说得对,是我思虑不周。那此事便算了。”


    等崔良玉走了,萧彻熟练地从屏风后绕出来,眼神似笑非笑:“子昭这么相信我?”


    温言川语气坦然:“信呢。”


    -


    算上萧彻一共十四人参与此次任职考核。考核当日,温言川和萧彻一起去了礼部。


    一个考核,一个聊天。


    温言川捻着茶盏,闲聊般开口:“算一算今年的秋闱也结束有段时日了。”


    秋闱每年八月开始,结束的来年二月便是春闱。到时所有乡试中式的举人齐聚上京,参与由礼部主持的会试。包括以往会试未中的举人。


    温言川忽然想起落榜两次的方文秀,也不知道他明年还会不会参加会试。


    江之眠点头道:“是啊。快半个月了。”


    温言川:“江大人主持会试多年,个中弊端想必瞒不过江大人法眼。”


    “知道是一回事,改变是另一回事。”江之眠叹了口气,“温大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会试徇私舞弊猖獗,从考生舞弊到阅卷官看人下菜碟,中试者全是权贵之子。


    “不瞒江大人,会试我是一定要改的。”温言川语气坚定。


    改革会试犹如釜底抽薪。势在必行。


    江之眠知道温言川是在试探自己的态度,沉默良久后:“只要温大人肯牵头,在下愿尽绵薄之力。”


    枪打出头鸟。不管是崔良玉还是江之眠,都不敢直接跳出来得罪朝中权贵,只敢躲在后面。


    然而总要有人站出来,于黑夜中擎火。


    温言川轻声道:“有江大人这句话,在下便放心了。”


    江之眠看着面前芝兰玉树的人,不由道:“温大人孤身逆行于风雪,在下敬佩。”


    对于恭维之语,温言川只是不在意地笑笑,并未应声。


    三两风骨、三两忠义、一两自由,便是温言川的全部了。至于飞黄腾达、流芳百世……他统统没想过。


    平生三愿:一愿四海升平,二愿君主贤明,三愿逍遥自在。


    考核结束,方德全来到礼部,客客气气道:“江大人,奴才奉皇上的旨意来取考卷。”


    江之眠正愁烫手山芋不知往哪扔呢,痛痛快快就给了。


    考卷到了皇上手里,由皇上监督批阅,既防止了有人暗改考卷,又可以保证阅卷公平。


    只不过此举只适合考卷数量不多的情况。会试动辄几千上万人,此法就行不通了。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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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后礼部张榜,萧彻的名字赫然在第一。为显公平,还将十四人的考卷全部贴了出来。


    萧彻的考卷字迹利落工整,鞭辟入里,堵上了所有人的嘴。


    早朝上,萧彻正式受任大理寺卿一职。二三四五名分别受任大理寺左、右少卿,大理寺左、右寺丞。


    从庞景铁青的脸色来看,这些人里没有他的人。


    首次交锋,温言川赢的漂亮干脆。


    下朝后,萧彻迫不及待:“我厉害吧。”


    这是萧彻第一次循着旁人的期待去做一件事。却只字不提其中艰辛——一个识字三年的人,去背诵、理解晦涩复杂的法条。


    在房间偷偷看到半夜,气得撕了六本《大燕律》。撕完一本转天继续去书肆买新的。


    他想要一句夸奖。


    还想看他带笑的眼睛。


    温言川笑弯了眼睛:“特别、特别、特别、特别厉害。”


    晚上,温言川特意吩咐厨房做了满满一桌子菜。地上跑的、水里游的都全了。还准备了一壶酒。


    至于原因,温言川没言明,萧彻也没问。心照不宜。


    吃了几口菜垫垫肚子,温言川拿起酒壶倒了两杯白酒,一杯递给萧彻,跃跃欲试:“我敬你!”


    萧彻面露迟疑:“你会喝酒?”


    向来滴酒不沾的温言川:“小酌无妨。”


    萧彻端起酒杯跟温言川碰了下,仰头一饮而尽。温言川见状也比葫芦画瓢,辣的直吐舌头。


    萧彻盯着温言川粉嫩的舌尖:“还喝吗?”


    温言川放下酒杯,果断摆手:“不喝了。再喝就不是小酌了。”


    萧彻也没再喝,继续吃饭。半碗米饭没等吃完,只见温言川晃晃悠悠站起身,迈着七扭八歪的步伐往这边走。


    面颊酡红,双眼发直。


    萧彻愣怔半晌,看了眼豆大点的酒杯,不禁失笑。合着是个一杯倒。


    一杯倒已经晃荡过来,没了平日的端方稳重,直接化身醉鬼。


    双手捧起萧彻的脸,凑近了:“哪里来的俊俏后生?我看看。”


    萧彻被迫仰起头,因为距离太近,目光避无可避落在温言川脸上。


    喉咙无意地滚了滚。


    经过一番认真审视后,一杯倒满意“嗯”了声,松开手:“比我差点。你站起来,比比谁高。”


    萧彻听话站起来,半弯着腿,矮了温言川一截。


    一杯倒抬手比了比,更满意了:“还是比我差点。”


    萧彻靠在桌上,黑沉沉的眸子不错眼地看着某人耍酒疯,恨不得刻在脑子里:“还比什么?”


    一杯倒转了转黑亮的眼珠,抬手一指萧彻的下身:“比这个!”


    “不用比了。”萧彻想也不想,“我的大。”


    “不可能!我要看看!”一杯倒说着就伸手去扒衣服。


    萧彻怕他扑空摔着没躲开,趁他凑过来,瞅准机会抱起来。


    一杯倒不死心,在怀里扑棱个不停:“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萧彻将人往上颠了颠,抬脚往外走:“我刚说错了,你的大。”


    “这就对了。”一杯倒停止了扑棱,“你小我大,记住了吗?”


    “记住了。”


    一杯倒终于满意了,脸颊蹭了蹭衣襟,闭上眼睛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