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 32 章

作品:《俯首称臣

    接到诏令后,各郡的郡守陆续来京述职,因路程远近抵达时间有所不同。处在腹地的天都郡却是十三郡中最后一个到的,而且来的不是郡守,而是郡尉。


    “微臣天都郡郡尉张金元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温言川不动声色打量地上的人。四十岁出头的年纪,个子不高,不胖也不瘦。身上的官袍陈旧,袖口已经磨开了花。从头到脚没有一点配饰。


    一看就是位生活清简、一心为民的好官。


    如果不是温言川亲眼见过这位郡尉大人前呼后拥的出行排场,恐怕真就要信了。


    李随安绷着脸:“朕让各郡郡守来京述职,聂文谦这是想抗旨吗?”


    “聂大人绝无此意!”张金元慌忙稽首,“实在是聂大人积劳成疾,受不住舟车劳顿,微臣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请皇上责罚。”


    “既是情有可原,朕便不追究了。平身吧。”李随安打个巴掌给颗甜枣。


    “谢皇上。”张金元站起身。


    在李随安的示意下,方德全将桌上的奏折拿给张金元。


    李随安:“这是户部呈上来的各郡县今年上缴国库的银子,爱卿有何想法?”


    张金元打开看了眼,又“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哆哆嗦嗦道:“微臣不敢欺瞒皇上,怀远县今年春天糟了冻灾,种子迟迟落不到地里。微臣斗胆免了半年田赋。请皇上责罚!”


    减免赋税确实是修养民生的重要办法,尤其是在连年征战、遭遇天灾之后。但各郡是没有这个权利的,需要奏请朝廷,由皇上决定。


    张金元越俎代庖,往大了说就是藐视皇权,以下犯上。


    然而新帝继位,无论如何也不能落下个惩治好官的名声。


    温言川抬眸看向眼含怒意的李随安,赶在他开口前道:“张大人此举虽有以下犯上之嫌,但终归是为了大燕百姓。其心可悯。”


    经温言川这么一提醒,李随安脸色缓和不少:“此事下不为例。起来吧。”


    等张金元述完职退下后,李随安松了松身体,反思道:“朕刚刚……是不是太冲动了?”


    若不是温言川提醒及时,李随安真要治张金元的罪了。


    “为君者应喜怒不形于色。”温言川语气温和,亦师亦长,“皇上年纪尚轻,假以时日定可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辅佐君王唯有慢工出细活。好在温言川向来耐性不错。


    李随安将这话牢牢记在心里,而后道:“子昭觉得张金元的话能信吗?”


    温言川沉默几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微臣以为应暗中命人调查怀远县。”


    怀远县作为天都郡的首县,水一定浅不了。这个张金元戏演得炉火纯青,也绝不是简单人物。


    李随安思忖良久,竟想不到谁适合做这件事。


    “朕想设立个专门搜集情报消息的组织,隐于暗处,只听命于朕。子昭以为如何?”


    温言川提出重启大理寺启发了李随安——既然无法掌控既有势力,那就培养新势力为己所用。


    “皇上有此想法自然是好的,只是此事无法一蹴而就,对怀远县的暗查需尽快进行。皇上若放心,可将暗查之事交由微臣。”


    李随安点头:“朕自然放心。”


    差不多已是散值的时辰,温言川起身告退。


    李随安盯着空出来的座椅,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将此事做成。


    候在一旁的方德全见状道:“奴才听闻江湖上有个名叫血河的组织,专门培养武功高强的死士,而后重金卖给有需要的人。这些人大都被买去做刀尖舔血的事,十之有九都活不长久。”


    李随安不解蹙眉:“他们竟甘心送死?”


    “这些死士原本都是无家可归的孩子,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进了血河好歹还能多活几年。若是身手不凡外加运气好点,还能活更久。”


    说着,而立之年的方德全忍不住感慨了句:“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呐。”


    就像他当初选择净身入宫一样,也是为了有口饭吃。只要能活下去,谁还管全乎不全乎。


    只是没想到在宫里沉沉浮浮这些年,竟能当上皇上的贴身太监。这也是命。


    李随安沉默许久:“大燕百姓是不是过得很不好?”


    本想出主意的方德全暗叫坏了,忘了皇上这悲天悯人的性子。赶紧宽慰:


    “回皇上,奴才觉得百姓安居乐业只是个笼统说法。历朝历代都有乞丐流民,但仍旧不妨碍英明君主开创盛世。奴才相信,大燕的盛世就在皇上手里。”


    过了几息,李随安开口道:“此事交由你去办,挑合适的人带到朕面前。”


    方德全:“奴才遵命。”


    -


    回了府,温言川直奔书房,并未如愿看到本该在此练字的人。调转方向往西跨院走去,老远就听到“咚咚咚”的敲击声。


    温言川不由加快脚步。


    院子里多出个葡萄架。四根圆木柱子牢牢栽进土里,上面搭着一条一条的横栏。


    萧彻坐在横栏上,正用锤子固定最后一条横栏。为了方便行动,将衣摆塞进腰带里。随着“咚咚咚咚”几下,尖锐的钉子轻松没入木头里。


    全部钉结实后,萧彻跳下来,边整理衣服边道:“院子太空了,正好拿来种葡萄。”


    温言川看着光秃秃的葡萄架,憧憬着葡萄满枝头的画面。兴致勃勃道:“走吧,去买葡萄吃。顺便请教一下种葡萄的技巧。”


    术业有专攻,种葡萄温言川是一窍不通的。


    回房间换了身常服,温言川同萧彻一起出了府。


    八--九月正是吃葡萄的时节,不管是果铺还是果摊都随处可见。温言川随便挑了个水果摊,买了葡萄后,趁势攀谈起来:“我想在院子里种葡萄,可有什么窍门?”


    摊主上下打量温言川,得意之情溢于言表:“你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读书人肯定不懂种葡萄。我家两代人都是种葡萄的,种了几十年了,这里的门道可多了去了。你左右看看,顶我的葡萄个大饱满。”


    没想到真瞎猫碰到死耗子遇到了行家,温言川抱着葡萄揖了一礼,态度诚恳:“还请传授一二,只要能种出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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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萄就好。”


    摊主清了清嗓子,如数家珍。从水土到扦插,甚至越冬的法子都告诉了温言川。


    “知道这些足够种出葡萄了。”摊主最后道,“明年春日扦插,最晚后年结葡萄。运气好当年就能结。”


    温言川道谢后,抱着葡萄离开。


    “真麻烦。”萧彻揪了个葡萄扔进嘴里。


    温言川:“我不怕麻烦,我来种。”


    无非就是多些耐心而已。


    熙攘的人群中忽然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是不久前述完职的张金元。


    这位郡尉大人脱下老旧的官袍,露出满身的绫罗绸缎。昂首阔步进了上京最好的酒楼。


    萧彻循着温言川的视线看过去:“这个人怎么了?”


    “他是天都郡的郡尉。今日进宫述职时穿了件袖子磨开花的官袍。”温言川解释,“怀远县春日遭了冻灾,擅自免去半年田赋,导致上缴国库的银子连月垫底。”


    然而怀远县作为大燕最富饶的县,占大头的一直是商税,能达六成。此举到底真的是为了减轻农民负担,还是想趁机隐藏什么犹未可知。


    不过从此人阳奉阴违的行径来看,事情绝非看上去的这般简单。


    “有件事想拜托恒之。”


    不等温言川言明,萧彻便已知晓:“知道了,我派人暗中查访。”


    温言川眼里闪过笑意,转而问:“大理寺卿考核一事,恒之准备的如何了?”


    萧彻理直气壮:“不用准备,没人敢跟我抢。”


    “那怎么行,多少还是要准备的。我在刑部待过,对刑狱考核还算了解,我帮你。”


    本想拒绝的萧彻听到最后一句果断改了主意:“行吧。”


    温言川白日去勤政殿佐政,晚上帮萧彻准备考核。也算是身兼数职了。


    “刑狱考核左右绕不开两部分,一是律义,一是断案。二者相辅相成……”


    温言川眨了眨愈发沉重的眼皮,清润干脆的声音变得黏糊起来,慢慢吞吞道:“比如你抓到一名穷凶极恶的犯人,不能处以私刑,要依律处置。只懂律义不会断案也是不行的,犹如纸上谈兵。懂了吧。”


    萧彻瞧着满眼困意的人,无比乖巧道:“懂了。”


    “先从律义开始。”温言川翻开手边的《大燕律》,“这里面记录着大燕所有法条,每条都要烂熟于心。”


    萧彻接过来随便翻了翻,饶有兴趣:“背不下来打手板吗?”


    温言川:“…………”


    能不能不要表现的那么兴奋。


    萧彻读着晦涩的法条,身旁的呼吸声渐渐平缓。扭头一看,温言川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手里的书扔狗屎一样扔到旁边,萧彻学温言川枕着胳膊趴在桌上,凑近了看:


    青丝垂落肩头,烛光晕在他俊美的侧脸上。双目轻阖,没有了睁着时的流光溢彩,却露出好看的眼睛形状。


    整个人仿佛广袤宁静的湖水。包容万物。


    天上地下都找不出这样好看的人了。


    简直美到了萧彻的心坎儿里。